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忍不住面现喜色。一来是赵俊臣称呼她“茹儿”,比以往要亲近许多,二来是方茹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为赵俊臣做事,并以此来加重自己在赵俊臣心中的分量,赵俊臣如今重新用她,表明信任,亦让方茹感到安心。
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方茹已是点头应下,眼中闪过一丝柔情,轻声道:“老爷你信我,那我就帮着分担,不会让老爷你再为‘悦容坊’的事情费心就是。”
见方茹看似神色寻常,但又忍不住暗暗开心的模样,赵俊臣笑着摇头,说道:“‘悦容坊’那边,其实就算我想不费心都难。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这‘悦容坊’的每期分红,关系到我的势力根基是否稳固,不可忽视。此外,随着‘悦容坊’的扩营,我也有心借着机会培养一批可用的人手,过些日子,我还要再开办另外两处产业,盈利之高,还远在‘悦容坊’之上,有了可用的人手,到时候也方便许多。”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色一正,又道:“此外,在这批可用之人当中,我还有心挑选一些机灵忠心的,用来在京城中枢营建情报网络,如今咱们在京城里就跟瞎子聋子一般,别说是风吹草动了,就算是一些大事情,也总是后知后觉,这般情况若是持续下去,将来迟早要吃大亏,却也要趁早准备。”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的面色亦变得严肃,沉吟片刻后,向赵俊臣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老爷你尽管放心,这些事情我都会着手安排的。”
赵俊臣亦是点头,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见赵俊臣如此表态,方茹忍不住又是一阵开心,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
另一边,许庆彦却不大高兴,如今的方茹,虽然已经取得了赵俊臣的信任,不再是隐患,但因为以往两人之间的种种争锋相对,旧怨冲突无数,对于方茹的存在,许庆彦却依然看不顺眼。
眼见赵俊臣与方茹商议之间,自己根本插不上嘴,许庆彦忍不住开口打断,问道:“少爷,‘悦容坊’那边,终究只是小事,你如今对外称病,就算是左兰山、詹善常这些亲近官员也避而不见,庙堂上的事情,难道就当真不管了?”
赵俊臣淡声道:“无碍的,我如今刚刚病倒,生病就要有生病的样子,左兰山、詹善常他们自然还不能见,否则就会露出马脚,而我也正好能趁着机会,看看这些人的能力与忠心究竟如何。更何况如今陛下态度的分明,我在朝中的权益,就算左兰山他们应付不过来,也自有陛下帮衬着,若有必要,我也可以随时病愈,无需在意。庙堂上的那些风起云涌,咱们安心看戏就是。”
顿了顿后,赵俊臣轻轻一笑,又说道:“其实我这次装病,固然是按着计划行事,但那几位前辈,怕也各有各的打算,随着我退到幕后,庙堂中枢各派系的相互制衡,也会随之被打破,若是我所料不错,接下来这朝堂之上,怕是会出些混乱。那南巡事宜的安排,也只是其中一环罢了,与此相比,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还有太子朱和堉他们,会趁着混乱做出怎样的动作,才是我真正期待的。若是时机恰当,浑水摸鱼的事情我虽然并不擅长,但倒也不介意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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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同济庙(祝大家中秋快乐)。()
随着赵俊臣病倒的消息传开,朝野之间,自是一阵混乱。
不说那庙堂之上的诸般利益争夺,单说一些清流书生以及民间百姓,因为赵俊臣病倒的消息,竟颇有不少人奔走相告,鸣鞭庆祝,街头巷尾间,弹冠相贺者,抚掌大笑者,聚众欢呼者,屡屡可见。
赵俊臣在京城中的声名狼藉,由此可见一斑。
这般情况,虽在赵俊臣意料之中,但也让赵俊臣哭笑不得。
不过,对于此,赵俊臣并不在意,想要扭转京城百姓对他的印象,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况,自来到这个世界后,赵俊臣也确实没做过多少好事。
虽说近些日子以来《潞安府灭蝗实录》传播渐广,但对京城人而言,可信度终究成疑。
只是,赵俊臣虽然并不在意,但并不代表着赵俊臣的身边人不在意。
“这群刁民!!”
方茹坐在马车之中,突然听到不远处鞭炮连响,又隐隐有欢呼声传来,不由贝齿轻咬,妩媚的双眼中,冷色连闪。
如今京中百姓的情绪想法,方茹也心中有数,自然明白这些鞭声与欢呼意味着什么。
伺候在一旁的随身婢子小碧,见到方茹这般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有些害怕,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劝慰道:“夫人,这些事情,老爷都不在意,您又何必与那些人置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方茹虽只是赵府侍妾,却最喜欢让人称呼她为“夫人”,每次听到这般称呼,方茹都会心情好转。
但这一次,方茹却依旧不见开心,轻哼一声后,说道:“老爷是做大事的,自然胸怀宽广,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心胸小些又如何?如今老爷病了,竟有人大肆庆贺,我没去找他们的麻烦,就已是强自忍耐了,难道抱怨两句都不成了?”
听方茹这么说,小碧终究不敢再劝。
别看方茹在赵俊臣面前千依百顺,一幅小女人的模样,但也仅限于赵俊臣罢了,在其他人面前,方茹却是泼辣严厉,手段决绝,许庆彦一直敌视方茹,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碧虽然不敢再说话,但方茹却也不在意,只是坐在那里喃喃自语道:“不过,正如老爷所说,如今老爷在民间的声名,确实也需要扭转一下了,否则长此下去,终有不便。”
喃喃自语间,方茹眼中露出深思之色:“这同济庙虽只是老爷当初随手押注的一颗暗子,但或许也能起些作用,罢了,先看看这同济庙如今的规模如何再说吧。”
………
原来,方茹此次离府,却是为了前往同济庙。
对外,方茹去同济庙的原因,是为了给赵俊臣纳善祈福,但实际上,方茹此行却是为了代赵俊臣视察同济庙的发展情况,并按照赵俊臣的意思,向同济庙指示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自方茹重新得到了赵俊臣的信任后,赵俊臣的许多布置,也不再向方茹隐瞒,而当初在赵俊臣的扶持下,由潞安府来到京城发展的张道全,以及他主持下的同济庙,正是赵俊臣的暗子之一。
如今,对于这颗闲置已久的暗子,赵俊臣却是要打算用一用了。
就方茹暗思之间,所乘的马车已是来到了同济庙所在的城南方向。
随着马车渐渐靠近同济庙,方茹掀开车厢上的窗帘,向外看去,却见同济庙附近颇为热闹,人来人往,其中有不少都是前去同济庙烧香拜神的信徒,而且越是往同济庙的方向走,信徒就是越多,显然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赵俊臣传授的那些手段,以及暗中的诸般支持,已是让同济庙在京城之中渐渐产生了一些影响。
待到了同济庙门外,更是热闹,许多信徒们正冲着一些半埋在土里的神像磕头请愿,让许多不知情者颇为惊异。
据传,当初张道全来到京城后,盘下了一座小庙改为同济庙,共拜天下神佛,由于教义略显荒诞,所以信徒寥寥,只有一些从潞安府跟来的信徒能撑些场面。
而张道全对此却毫不在意,只是让人在同济庙的周围,每日洒上一些清水和一些香灰。
接下来,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每日洒下香灰与清水的地方,竟然慢慢的有诸多神佛的石像裂土而出,虽然同济庙并没有刻意宣传此事,但依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被信徒们视为神迹,再加上同济庙里又时有着神光、神音等诸般奇迹,没过多久后已是声势大涨。
按照张道全给赵俊臣送来的暗信,如今的同济庙已是有了信徒近两万人。
对于这般数字,方茹原本还有些怀疑,但如今看同济庙周围的热闹,却也不由的有些信了。
观察片刻后,方茹合上了帘子,但眼中却有不屑与讥讽之色一闪而过。
同济庙的这些招数,本就是赵俊臣传授,方茹自也是心知肚明,所谓神佛石像裂土,只是因为石像下面埋着大量的黄豆罢了,每日洒下的香灰只是掩饰,洒下清水才是目的,黄豆吸水后,裂为豆芽,膨胀之下,自然会把预先埋好的石像拱起。
至于同济庙里的所谓“神光”、“神音”,也都是弄虚作假,不过是光芒折射、视觉错觉以及一些机关作怪罢了。
“不过,虽只是弄虚作假,但如今同济庙也算是声势渐成,倒也可以用一用了,这同济庙依仗着老爷传授的手段和银钱,有了如今的成就,希望他们也能可堪一用,莫要让老爷失望才是。”
暗思之间,马车已是进入了同济庙的外院,在那里,早已得到消息的同济庙上下,在张道全的带领下,已是等待多时。
下了马车之后,见张道全已经把无关的信徒全部支开,留下的都是亲近之人,方茹也不多作态,对着张道全微微点头示意后,就当先向着同济庙的正殿走去,张道全不敢怠慢,亦是连忙跟上。
“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来到正殿后,不待方茹说话,张道全已是抢着向方茹行礼道。
行礼之间,张道全面色自如,动作不急不缓,颇有些得道高人的样子,然而眼神中的谄媚,却又是那般分明。
仅此一点,方茹已是知道了张道全的品行为人如何,所以也没有客气,一边打量着眼前正殿,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张道长无需多礼,我看你这同济庙颇为热闹,影响已成,但这一切都是谁带给你的,想来张道长你也心中有数。”
见方茹直切正题,张道全不由一愣,但还是连连点头,赔笑道:“小人自然明白,这一切全是赵大人的抬举,没有赵大人,小人如今不过是偏远之地的一个神棍罢了。赵大人的恩德,小人铭记心中,从来不敢忘记。”
方茹一笑,媚态自然而生,即使张道全见多识广,也不由刹那失神,但方茹口中的话语,却突然变得冰冷:“没想到张道长还是一个知恩之人,倒是难得,但依我看来,知不知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知恩后要图报,若是知恩不图报,反而百般糊弄应付,面上一套心里一套,这般为人,就没什么可取之处了,若是没有了可取之处,那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张道长你说是不是?”
听方茹话语言语之间威胁明显,不留丝毫余地,张道全不由身体一颤,只觉得方茹要比之前负责与他联络的许庆彦难对付的多,连忙说道:“夫人,您说的可是前顺天府治中魏平的事情?夫人,这件事小人当真用心去查了啊,在顺天府任职的信徒,我都想方设法的试探过,但当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方茹冷哼一声,道:“你究竟有没有用心去查,你自己心里明白,怕是当时魏平刚被毒死,六扇门查的紧,你担心惹上麻烦,所以才应付了事吧?你当真以为赵大人不知道你的小算盘?你在顺天府任职的信徒,总共只有四人,但这四人之中,有一人乃是顺天府通判,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来你这同济庙里焚香祈福了,其他三人那里,你有没有去打探,我并不清楚,但我却知道,那顺天府通判,你从未主动联络过。就这样,你还算是用心打探过了?”
张道全连忙解释道:“那通判和六扇门多有联系,若是从他那里入手,我担心……”
话没说完,方茹已是挥手打断,冷声道:“担心什么?担心自己惹上麻烦?所以就要误我家大人的事情?”
不待张道全再说什么,方茹突然一指同济庙外,冷笑道:“张道长,你说,若是我派人把你这里的神像裂土、神像神光、神像神音之类的诸般把戏一一拆穿,外面那些敬你如神明的信徒,会怎么对付你?若是我家老爷去道录司随便说几句,没了人来给你撑腰,你说京城的佛寺道观又会怎么对付你?”
听方茹这么说,张道全不由冷汗直流。
“做人不能忘本。”方茹冷冷的盯着张道全,一字一顿道:“因为,当初有人既然能把你抬起来,就能把你摔下去!之前抬的越高,你就死的越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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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渗透与阉人巷。()
在方茹的威胁与攻势下,张道全一时之间,竟是连出言解释也不敢,冷汗直流,不住用袖子擦拭着。
之前,赵俊臣与张道全之间的联络,一向是由许庆彦在负责。而许庆彦虽然看似性子嚣张不讲道理,但对张道全这个老江湖而言,却很容易对付,只要不给许庆彦发飙的机会,顺便态度恭顺些,总能打发糊弄。
但方茹却是不同,自一见面开始,就处处占据主动,不留丝毫余地,一言一语,威胁隐含之间,更是直指张道全本心,而强势之余,却又把诸般利弊一一将明,威势道理皆是占尽,让张道全根本反抗不得。
见张道全的慌张模样,方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又说道:“人可以自作聪明,但绝不能把其他人当成傻子看待。你的这点小心思、小算盘,我身为妇道人家,都能做到心里明白,难道我家老爷会不清楚?原本按我的意思,按你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说是忘恩负义也不为过,正应该严加处理,杀一儆百,将你同济庙上下,包括你在潞安府的根基,连根拔掉,赶尽杀绝才是,而且这般想法,我已经向我家老爷说过了。”
听方茹此言,张道全身体一颤,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慌乱,跪在了方茹面前,面色苍白,声音颤抖:“还请夫人宽恕,小人再也不敢了,今后必然尽心尽力为赵大人做事,绝不敢再存私心……”
对于张道全的求饶与保证,方茹却没有理会,神色间恰如其分的闪过一丝不耐与遗憾,挥手道:“这些话你对我说没用,该如何处理你,终归要看我家老爷的意思。可惜了,虽然我想要对你严加整治,但我家老爷终究心软,念及旧情,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到这里,方茹垂头,让张道全能够明明白白的看到自己眼中闪过的冷意:“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让我家老爷失望,就算老爷他不说什么,我也绝不会让你张道全、让你张家老小、让你同济庙上下,有任何一人能够活着离开京城,明白了吗?”
听及此言,张道全放松之余,却又更加紧张,连忙再次保证道:“多谢赵大人慈悲,多谢夫人慈悲,小人保证,那魏平的事情,今后必然竭尽全力去查探清楚,绝对会给赵大人与夫人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方茹冷冷一笑,道:“魏平的事情,如何查探,本就是你的本分。尚不说如今你还没有查探清楚,就算查探清楚了,也用不着你来邀功。更何况,魏平既然已死,他的事情也只是小事,我这次来见你,却是按着我家老爷的意思,吩咐你几件事情。”
张道全连连点头,道:“还请夫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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