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兴奋。
此时的许庆彦就是如此。
只见许庆彦挥舞着一本账册,快步走到赵俊臣的面前,心满意足的说道:“少爷,今天宾客们送来的礼单已经全部清点完毕了!嘿嘿,所有的贺礼加起来,即使是府里的库房也装不下,账房们清点了一下,发现明里暗里的贺礼加起来至少价值七八十万两银子!此外还有一些暂时无法估价的奇珍,若是再把这些奇珍算进去,咱们这一次更是进账了百万两银子之多!”
说到这里,许庆彦的表情愈加兴奋,又说道:“少爷,这段时间以来,咱们一直是花钱如流水,这些年存下的银子眼看着就要花完,我原本还有些心疼呢,没想到先是黄有容送来了四百余万两的抄家银子,如今又有了一大笔银子进账!府里的存银总算是宽裕了许多,咱们也就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了!”
说完,许庆彦将礼单账册交给了赵俊臣。
见到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是摇头失笑,伸手接过账册之后,一边翻阅一边问道:“流水席那边情况如何?”
许庆彦撇了撇嘴,说道:“摆了九十九桌流水席,免费供给百姓们好酒好菜,还能如何?足足花费了近万两银子,百姓们吃人嘴短,总要说几句好话。”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万两银子能买到百姓们的一句好话,就已经算是很划算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是突然一愣,双眼盯着礼单账册的一行文字有些吃惊。
宾客们今天参加赵俊臣的婚宴,大都是交给了赵府明暗两份礼单,贺礼也往往是明暗两份,明面上的贺礼往往只是价值千百两银子,但真正的贺礼却往往是高达万两银子之多,二三百位宾客的贺礼加在一起,能收获百万两银子的贺礼并不让赵俊臣意外。
当然,像是梁辅臣、李和、王寿这些位高权重的朝廷大臣,自然是不屑于讨好赵俊臣,他们的贺礼往往只有明面上的一份。
所以,这些人的贺礼目录也是单独排列在最前面。
而最前面的名字,却是让人意料不到——太子朱和堉!
没想到太子朱和堉也向赵俊臣送上了贺礼!
贺礼并不多,也不珍贵,仅仅只是一本古籍、一柄金玉如意、以及二百两银子罢了,但这里面所代表的意义,也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太子……总算是渐渐开窍了?”看着这份礼单,赵俊臣暗暗想道:“不过……是不是太迟了?陛下已经是下定决心要废黜他了,陛下的性格向来是固执,一旦是下了某个决定,就轻易不会改变……更何况……”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方茹问道:“相公,怎么了?”
赵俊臣合上了礼单账册,摇头道:“没什么。”
说话间,赵俊臣抬头看了一眼房外的天色,却见到天色渐暗,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看到赵俊臣的动作之后,方茹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黯然,但很快就已经是恢复如常,并且开口道:“相公,时间不早了,崔姑娘……夫人她已经在新房里等待许久了,你还是快点去见她吧,今天是新婚之夜,却不能冷待了夫人。”
赵俊臣看了方茹一眼,却是一眼就看透了方茹的心思,缓缓说道:“茹儿,你要明白,唯有你能帮我分担一切。”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方茹的眼睛明亮了许多,点头轻声道:“茹儿明白。”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去见她了。”
说完,赵俊臣就向着后宅走去了,许庆彦也是连忙相随。
而方茹站在正堂里呆愣了片刻,然后也同样是转身离去,指挥着赵府下人收拾今天婚礼的一片狼藉了。
*
前往新房的路上,赵俊臣的心情有些复杂。
崔倩雪是一个好姑娘,但赵俊臣并不是她的良配。
崔倩雪很单纯,她所期望的生活也很单纯,不过是夫良妻贤、相互珍爱而已,但赵俊臣则是太过复杂了,选择崔倩雪为妻乃是出于政治考虑,就算是今天这场婚礼也掺杂了许多利益关系。
说实话,赵俊臣喜欢崔倩雪,但喜欢并不等于爱,赵俊臣只是认为自己与崔倩雪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耗费太多心机、比较轻松罢了,但崔倩雪却是非常爱慕赵俊臣,然而赵俊臣一直都无法理解崔倩雪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从何而来。
赵俊臣很确信自己今后绝不会亏待崔倩雪,依然能够让崔倩雪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但赵俊臣并不能给予崔倩雪想要的一切。
所以,赵俊臣对于崔倩雪的感觉很复杂。
不过,当赵俊臣来到新房门外的时候,也就抛下了心中的复杂思绪。
既然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那也就不需要太过复杂的考虑,从某方面而言,在这个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崔倩雪嫁给赵俊臣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至少赵俊臣始终可以尊重女性,并不会亏待她,只是不能与她交心罢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情平静了许多,然后就伸手推开了婚房的房门。
……
……
第七百一十章。赵俊臣遭弹劾!。()
……
……
趁着新婚燕尔之际,朝廷的各项事情也暂时告一段落,赵俊臣也就好好休息了一下,不似往日一般忙碌不堪,长时间以来所损耗的身心精力都得到了一些补充。
休息之余,赵俊臣也经常带着崔倩雪与方茹二女出京秋游,又趁着秋游的机会,一直在暗中练习骑术。
不过,赵俊臣也并非是一味的休息,依然是密切关注着朝野各方的动态。
到了八月十二这一天,赵俊臣收到了消息,戚斌已经带领两千新兵进入了陕甘境内,很快就可以回到延绥军镇。
与此同时,戚斌留在延绥军镇的那支新军也没有闲着,一直在戚斌的副手牛济的带领下依然是不断操练,并且人数也扩充到了近千人。
这样一来,戚斌的新军人数也就达到了三千之众,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没有战斗力的新军,一旦参加了战事之后,也唯有那不足千人的老兵可以发挥作用。
但即使如此,赵俊臣对于戚斌的这支新军依然是非常重视,将这支新军视为陕甘三边抵御今年火筛入寇的最后底牌。
这段时间以来,五万禁军精兵支援了陕甘三边之后,领兵大将关武元很快就成为了陕甘三边的风云人物,又在随军幕僚牛辅德的大力宣传之下,关武元的武圣后人身份、威风凛凛的相貌气质、手下的五万精兵、以及他的装腔作势、自我吹捧,皆是让陕甘三边的边军士气大震!
王铮接任了三边总督之后,很快就察觉到了陕甘三边的局势糜烂,眼看着今年火筛入寇的局势必然要比往年恶劣许多,正是忧心忡忡、心惊胆战,却没想到朝廷马上就支援了大批粮草,并且还派来了十万援兵,顿时是幸喜若狂,长松了一口气。而关武元以及关武元麾下的五万禁军精兵,更是被王铮视为救命稻草,对于关武元的要求可谓是无不答应。
关武元则是依照赵俊臣的吩咐,趁机将五万禁军调到延绥军镇附近驻扎,而戚斌驻扎在延绥军镇里的新军也就落入了关武元的麾下。
与此同时,随军幕僚牛辅德则是打着关武元的旗号,与陕甘三边的各位总兵、指挥使们进行联络、拉拢关系,很快就达成了攻守互助的协议。
至此,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布局,也就全部完成了。
又到了八月中旬,陕甘三边传来消息,称是已经有零散的蒙古骑兵开始入侵劫掠了,这显然就是今年火筛入寇的前兆。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赵俊臣也就下定决心,准备要动身前往陕甘了。
当然,以赵俊臣如今的身份地位,已是不能轻易离京了,若是他想要前往陕甘三边,就必须要有一个充足的理由。
幸好,这个理由赵俊臣早已经准备好了。
*
却说,八月十五这一天的早朝上,德庆皇帝正在皇极殿内大发雷霆!
“昨天下午,朕收到了太子太师王保仁、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等人从南京送来的奏疏!他们对南京六部的调查已经是尘埃落定了,最终的结果让朕大为震怒、也深感痛心!南京六部的六位尚书经过严查之后全部有罪!十二位侍郎经过审查之后也有十人同样涉及了各种罪行!至于南京六部的中下层官员,更是糜烂到了根子里!在几位钦差的整顿之下,整个南京官场都被清扫一空,南京的大牢近乎是人满为患,里面所关押的犯人全都是朕曾经深为信任的大臣!
朕对于南京六部一向是期望甚重,我朝的近半税赋、数省的官员考核、江南的人才培育……这些重要的差事全部都交给了南京六部负责!但南京六部又是如何回报朕的?庇护走私!谋害大臣!勾结成党!私通藩王!种种罪行,皆是让朕触目惊心!既然如此,朕还要这些南京官员有何用?朕还要南京六部有何用?依朕的看法,南京六部的存在已经成为了朝廷的顽疾,还不如将这些衙门撤掉收权省事!”
德庆皇帝用手大力拍打着龙椅扶手,不断的高声怒喝,表情间满是震怒,就好似他压根没有想到这种结果一般。
而百官们见到德庆皇帝的震怒之后,也纷纷是心中惧惊,齐声向德庆皇帝行礼请命道:“臣等有罪,还请陛下息怒!”
然而,德庆皇帝却是直接顶了回去,怒声道:“南京六部如此之糜烂,朕如何能够息怒?!你们说说看,朝廷留着南京六部究竟还有什么用?就是为了活活气死朕吗?”
眼看着德庆皇帝竟是想要从南京六部收权,陆续有一些江南出身的官员出列表态,搬出了祖宗之法、强调了朝廷稳定、解释了南京六部的必要性,总之就是不希望德庆皇帝从南京六部收权。
“陛下息怒,自太祖立国之后,南京六部已经是存在至今,若是陛下您因为一时怒意就撤掉了南京六部,恐怕会让江山不稳,百姓们也会惶惶不安,还望陛下明鉴!”
“陛下,南京六部虽然是出现了纰漏,但依然是稳定了朝廷的南方局势,可谓是功大于过!如今南京官场糜烂,只需要撤换官员即可,大可不必大动干戈的从南京六部收权,否则整个江南重地都会无所适从。”
“陛下,南京六部乃是太祖所立,迁都顺天府之后,成祖也依然是留下了南京官场建制,若是陛下因为一时之激怒就废黜了南京六部衙门,恐怕是违背了祖宗之法,还望陛下息怒明察!”
南京六部与江南士族的关系极为密切,所以就算是德庆皇帝已经是震怒至极,依然会有许多官员冒着风险为南京六部求情。
实际上,德庆皇帝这一番表态也只是一种试探罢了,见到大批官员表示反对之后,也就没有继续坚持,只是稍稍歇了怒火,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朕也就再相信南京六部一次,但若是南京六部依然是让朕失望,那就表明南京六部的存在已经是弊大于利,绝不能继续留着了!”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的语气平静了许多,又说道:“如今,南京官场已经是清洗一空,出现了许多空位,既然是南京六部依然需要存在,这些空位也就需要官员填补,然而这么多的空位需要官员填补,朕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众位卿家可有什么建议?”
德庆皇帝的这番询问,自然是依照赵俊臣的计划行事。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朝廷高层的众位阁老与尚书们,也纷纷是按照赵俊臣当初的计划、提出了各自的人选建议。
赵俊臣首先出列道:“陛下,南京户部负责着我朝的近半税赋,又有有盐引勘合之权,最是重要不过,需要一位经验丰富、性格稳重的大臣负责,如今江西布政使汪正的任期将满,此人的能力不俗,又十分熟悉南京官场,乃是南京户部尚书的最好人选。”
南京户部尚书乃是一个肥差,固然是人人都想要争夺,但赵俊臣身为京城户部尚书自然是最有发言权,若是赵俊臣的举荐没有遭到太多的反对,那么也就无人能够相争。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举荐人选之后,百官们纷纷是心中一惊。
江西布政使汪正一向是贪婪吝啬、斤斤计较,并且是出了名的翻脸无情、收了银子也不会为人办事,这样的人哪里会是南京户部尚书的适合人选?
不过,百官们并不了解赵俊臣坑害南京六部的连环毒计,只以为汪正不知道什么时候投入了赵俊臣的门下,所以才得到了赵俊臣的举荐。
而随着赵俊臣的举荐之后,吏部尚书宋启文则是出列反对,列举了许多汪正的缺点与不足,但这件事终究还是赵俊臣的话语权更重,再加上德庆皇帝、沈常茂、左兰山等人同样偏向于汪正,所以南京户部尚书的位置最终还是落到了汪正的头上。
而吏部尚书宋启文似乎是存心想要报复,马上就出列说道:“陛下,南京官场刚刚经历了一番动荡,而南京吏部则是南京官场的核心衙门,既是关系到南京官场的稳定,也是关系到南京六部的官场风气,必须要有一位刚正不阿、律人律己的大臣担任尚书,才能够让朝廷安心,所以臣举荐江西按察使吴陉人担任此位!”
听到宋启文的举荐之后,百官们又是纷纷一惊!
吴陉人的性格乖张不合群,不懂得聚拢人心却又喜欢排斥异己,又岂是南京吏部尚书的合适人选?不过,考虑到吴陉人一向与“周党”关系密切,与新任的南京户部尚书汪正更是死敌关系,再联想到宋启文刚才强烈反对汪正担任南京户部尚书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宋启文举荐吴陉人乃是“周党”与“赵党”的一场博弈,双方都想要趁机插手南京官场,所以就派了各自的党羽,并且还想要压制对方。
对于“赵党”与“周党”的明争暗斗,百官们自然是轻易不敢参与其中,再加上周尚景、李和、沈常茂等人纷纷是支持了宋启文的提议,所以南京吏部尚书的位置也就落到了吴陉人的头上。
接着,老弱昏聩的都察院佥都御史李子雍在首辅沈常茂的建议下,成为了南京刑部尚书,并且还得到了“沈党”与“周党”的一致支持;而不学无术、嫉贤妒能的顺德府知府沈欣文则是成为了南京礼部尚书,这个任命看上去则是各党派相互妥协的结果。
至于南京工部尚书,则是落到了原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的头上,而南京兵部尚书则是德庆皇帝直接指定了一位“帝党”官员,这个位置涉及到了兵权,却也无人敢与德庆皇帝相争。
等到南京六部尚书的任命全部是尘埃落定之后,不知情的百官们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性格乖张的吴陉人成为了南京吏部尚书、贪婪吝啬的汪正成为了南京户部尚书、老弱昏聩的李子雍成为了南京刑部尚书、不学无术的沈欣文成为了南京礼部尚书……
这些人的秉性能力,皆是与他们的任命完全不符,再考虑到南京户部与南京吏部乃是南京官场最核心的两个衙门,偏偏南京户部尚书汪正与南京吏部尚书吴陉人乃是出了名的死对手……
如此一来,刚刚结束了一场清洗的南京六部,岂不是很快就要再次乱起来?
想到这里,那些与南京六部关系密切的大臣们皆是忧心仲仲,隐隐觉得南京六部似乎落入了一场阴谋之众,朝廷中枢对南京六部的清洗整顿只是这场阴谋的开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