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庆皇帝已经明言,这只是“轻罚”而已,若是郭汤敢开口拒绝,那么必然会驳了德庆皇帝的面子,到时候的惩处恐怕就不仅仅只是罚俸与登门道歉而已了。
所以,郭汤虽然是面色难堪,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然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朕的这般决定,你可还满意?”
赵俊臣垂首道:“既然是陛下您的决定,臣自然不敢有意见。”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对于德庆皇帝对郭汤的惩罚究竟是轻是重,赵俊臣都不在意,因为赵俊臣如今已是决定要亲自出手惩治郭汤了!
“若是三天以后,你还能安然站在皇极殿内,这一局就算是我输了!”
这就是赵俊臣如今的心中想法!
*
当德庆皇帝亲自开口解决了赵俊臣与郭汤的纷争之后,“太。子党”众人见他们不仅没能惩治赵俊臣,反而是吃了暗亏,自然是不甘心事情就这样结束!
于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突然出列,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赵俊臣的妾室出身究竟如何,暂且可以不论!但昨日赵俊臣这般大张旗鼓的纳妾,唯恐世人不知,确实是有伤朝廷的声誉!此外,赵俊臣趁着纳妾之际大宴百官,似乎还有结党的嫌疑,还望陛下明察!”
德庆皇帝再次将目光转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对于吕爱卿对你的弹劾,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赵俊臣再次出列,说道:“陛下,臣这般作为,全是出自一片公心!臣承蒙陛下信任,负责商税整顿的事情,也建立了‘联合船行’以资助力!然而‘联合船行’毕竟只是初创,财力、物力、人力等等方面皆是有所不足!所以臣才借着纳妾的理由宴请一些亲近同僚,向他们寻求帮助,让他们向亲朋好友筹集银两投入‘联合船行’,让朝廷整顿商税的大计尽快见到成效!当然,臣也知道,这般大张旗鼓的纳妾确实影响不好,所以陛下您若是因为这个原因治臣的罪,臣也无话可说!”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赵党”官员们再次敏锐的察觉到了讨好赵俊臣的机会,于是纷纷出列,开口为赵俊臣求情说好话!
这一次,新任阁老左兰山抢到了先机,首先出列说道:“陛下,臣可以证明赵大人所言皆是实情,昨日臣也在赵大人的府上,当时赵大人确实是向臣等求助,希望臣等向亲朋筹集银两、资助‘联合船行’、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赵大人的忠心耿耿,臣也是深感敬佩,还望陛下明鉴!”
左兰山的话声刚落,就见工部尚书陈东祥快步出列,说道:“陛下,臣也参加了昨日的赵府聚宴,但赵大人在宴上主要是与臣等商议朝廷商税的事情,所谓纳妾确实只是一个由头罢了,赵大人这般处心积虑的为朝廷分忧、为陛下办事,天地皆可鉴证!还望陛下切不要辜负赵大人的耿耿忠心啊!”
接下来,“赵党”官员们纷纷出列,皆是拍着胸口为赵俊臣担保,证明赵俊臣昨日的纳妾之事完全出于公心。
最终,“太。子党”对赵俊臣的弹劾再次落了空,德庆皇帝只是对赵俊臣罚俸一年而已,这样的惩罚对于赵俊臣而言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对“太。子党”而言,尤其是对少傅郭汤而言,一场灾难即将要开始了!
……
……
第六百一十章。小人。()
……
……
朝议结束之后,赵俊臣在党羽们的拥簇下离开了皇极殿。
一路上,众位“赵党”官员纷纷是极力谴责着少傅郭汤的胆大妄为,也争先向赵俊臣表态,表示他们今后绝不会放过郭汤、一定要为赵俊臣泄愤云云。
“赵党”众官员虽然皆是一些卑鄙小人,但也自有妙处,那就是他们大都善于察言观色、懂得体察上意。
如今,他们自然是看出了赵俊臣今天早朝上被郭汤气的不轻,于是为了讨好赵俊臣,他们皆是表现踊跃。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沉吟不语,暗暗思索着自己整治郭汤的手段。
赵俊臣接下来的动作,可不仅仅是“要郭汤好看”这么简单而已!赵俊臣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摧毁郭汤的一切、趁机立威了!
离开皇极殿之后,眼看着周围再也没有外人,赵俊臣终于是缓缓开口道:“你们说……郭汤这个人心中最重视什么东西?”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赵党”官员们就知道赵俊臣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出手整治郭汤了,并且赵俊臣这次的出手力度绝不会轻,一时间皆是有些兴奋,纷纷的献策献计、发表观点。
“下官以为,郭汤心中最重视的东西,必然是他的官位了,此人一生之中毫无政绩建树,靠着道德文章与苦熬资历,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个少傅的虚职,若是咱们让他丢官罢职,那么他定然会是痛不欲生!”
陈东祥本身就是个官迷,一向是沉溺于权势,他如今以己度人,抢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左兰山则是摇头道:“权位固然是郭汤重视的东西,但未必是他最重视的东西,依我看来,郭汤向来是以清流领袖自居,总是为自己的贤良名声而洋洋自得,他心中最重视的东西,应该是他苦心经营的清誉了!”
霍正源则是笑道:“郭汤虽然一直都是自诩为清流领袖,总是说自己一生不贪赃、不受贿、不结党、不谋私,但那也是因为他有一个会赚钱的兄弟,此人名叫郭敏,暗中经营着一家商行,并且仗着郭汤的名声一直在暗中参与走私生意,这些年可是赚了不少银子!郭汤正是因为有郭敏的支持,才能够生活优渥、养尊处优,据传郭汤的生活极为讲究,就连平时练字用的纸张都是二三十两银子一刀的澄心堂纸、宣德贡笺、以及曹氏宣纸,日常所用笔墨则是湖州紫毫、善琏笔、江正玄玉墨、一池春绿墨之类最名贵的物件,还喜欢收集各类名砚,像是洮砚、端砚、歙砚、乃至于前朝古时的名人名砚,郭汤更是一样不错……此外,郭汤还喜欢收集古珍字画,前段日子更是出手一万六千两银子买下了天下第二行书、颜真卿的真迹《祭侄稿》……”
听到霍正源的介绍,在场的“赵党”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他们虽然全都是恶迹斑斑的大贪官,但若是仅论这方面的用度,却是要远远比不上郭汤了。
霍正源则是继续笑道:“而郭汤的优渥生活,全是凭借他兄弟郭敏的赚钱手段,别看郭汤总是以清廉自诩,但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若是没了郭敏的支持,就凭郭汤的那点俸禄,连自己的吃喝用度都不一定够用,更别说是养活他那六房妻妾了,至于他平日里在文房四宝与古珍字画方面的用度,更是想也别想!所以,依我看来,郭汤虽然一向是鄙夷金银,但他兄弟郭敏所经营的那家商行就是他真正的命根子!没了郭敏,我倒要看看郭汤还有什么资格清高!”
随着霍正源的话声落下,众位“赵党”官员皆是感同身受的连连点头,他们平日里就是最看不惯清流们的清高模样。
与此同时,詹善常见“赵党”的几位核心官员纷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唯独自己没有任何建议,不由心中有些焦急,连忙是脑筋急转,想要提出一些不同的建议。
然后,詹善常突然想起了郭汤的家庭状况,心中一动,也连忙说道:“依下官看来,郭汤还有一个命根子,那就是他的孙子郭鸣台!郭汤虽然有三个儿子,但受限于天赋,在诗书文章方面都没有任何建树,科举也只是勉强进入三甲,如今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官儿,向来不受郭汤的重视!与此同时,郭汤却只有一名孙儿郭鸣台,据说此人颇有天赋,如今不过是十六岁,就已经成为了国子监的监生,在乡试中表现极佳,所以深受郭汤的看重,将他视为自己的衣钵传承,若是这个郭鸣台的未来前程出现了什么意外……”
说到这里,詹善常的脸上满是冷笑。
然后,“赵党”众人纷纷出献言献策,陆续发表了各自的观点。
而赵俊臣听到“赵党”众人的种种观点之后,一边是连连点头表示赞许,另一边则在心中暗暗感慨——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古人诚不起我!
赵俊臣也自认为是一名小人,但如今看来,终究还是卑劣程度不够深,却不似“赵党”众人一般能够设想出这么多阴损至极的主意。
对于“赵党”众人的阴损建议,赵俊臣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全部采纳!
等到“赵党”众人皆是发表了各自的想法,赵俊臣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然后用一种很平静很轻柔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各位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办吧。”
说着,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再次说道:“本官要在三天时间以内,让郭汤欲哭不能、生不如死!诸位放手大胆的去办,出了事情自然有本官为你们兜着!当然,各位有什么动作的时候,要记得先与本官通报消息!若是没有协调,恐怕会乱了大局!”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绝大部分“赵党”官员皆是精神大振、蠢蠢欲动!
排除异己、暗害政敌,一直都是他们最擅长也是最喜欢做的事情。
从前,赵俊臣一直在刻意的压制他们,让他们不能尽情发挥自己的优势,如今赵俊臣终于是松了口,让他们放手大胆的去做,这些人自然是心中兴奋!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内,朝野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赵俊臣的报复手段!
然而,就在赵俊臣告别了“赵党”众人,准备前往户部衙门办公的时候,大太监张德则是突然赶到,向赵俊臣宣布了德庆皇帝召见他的消息。
……
PS:恩,今天会有2~3更,这是第一更!
……
第六百一十一章。面圣。()
……
……
得到传唤之后,赵俊臣不敢怠慢,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外,但他并没有马上得到德庆皇帝的召见。
似乎是德庆皇帝此时正在召见另一个人,要等到这场召见结束之后才能轮到赵俊臣。
赵俊臣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站在门外等待着。
没过多久,就见御书房的大门被推开,一位相貌俊雅的青年官员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
这名青年官员见到赵俊臣之后,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则是表情恭敬的躬身行礼,口中说道:“下官李纯臣,见过赵大人!”
“原来是纯臣啊!”赵俊臣表情温和、笑容和煦,说道:“陛下又召见你了?最近你的圣宠是越来越隆了,这已经是陛下南巡结束之后第四次召见你了吧?你最近在宣政司也干得不错,当真是前途无量啊,今后一定要好好办事,切不要浪费机会才是。”
见赵俊臣如此清楚自己的情况,李纯臣的内心不由得微微一紧。
说实话,李纯臣并不希望自己太快引起朝廷几位权臣的关注,尤其是赵俊臣的关注!不论从哪方面而言,这都不算是一件好事。
不过,李纯臣的表情却是愈加的谦卑了,垂首道:“下官在赵大人您面前,哪里敢提‘圣眷’二字?世人皆知,赵大人您才是陛下最看重的近臣。当然,下官一定会遵从赵大人的教诲,以赵大人您为目标,尽心为朝廷办事,绝不敢辜负陛下与赵大人对下官的期待。”
“那就好。”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一挥,道:“我就不拦着你了,我还要觐见陛下谈一些事情,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见赵俊臣不再纠缠自己,李纯臣连忙再次向赵俊臣躬身行礼,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看着李纯臣的背影,赵俊臣的眼中闪过沉思之色。
这个李纯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眼光极准、野心极大,当初在殿试的时候,竟是向德庆皇帝上呈了一篇名为《悬剑论》的文章,建议朝廷启用“风闻言事”的政策,百官们弹劾别人将不用再收集切实证据,只要听到一点风声就可以上呈皇帝,这样的政策毫无疑问会让百官们人人自危,并且极大的增强皇帝权威。
自然而然的,这篇文章受到了德庆皇帝的重视,只是担心会引来百官反弹,所以并没有马上实施,但一直都在暗中准备着,并且将李纯臣派到掌管奏疏传达的宣政司任职,明显是为了今后实行“风闻言事”的政策进行准备。
近段时间以来,德庆皇帝屡屡召见李纯臣议事,对李纯臣的诸般建议多有嘉奖,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李纯臣得到了圣宠,甚至还将李纯臣与当年初出茅庐的赵俊臣相提并论。
当然,这种相提并论也并不是毫无依据,如今随着赵俊臣的地位越来越高、权柄越来越大,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不敢再将赵俊臣视为一个寻常弄臣看待!在某些时候,德庆皇帝甚至会把赵俊臣与周尚景、沈常茂这些内阁辅臣摆在同样的高度、同等看待!这样一来,德庆皇帝的许多私密事情就不好经手赵俊臣来办了,而李纯臣这段时间以来显然是渐渐接替了赵俊臣曾经的角色,成为了德庆皇帝的新一任弄臣!
“以我为目标吗?这个李纯臣,倒是说了一句实话……”回想着李纯臣刚才的话语,赵俊臣心中冷笑,暗暗想道:“不过,我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如今这般样子!你现在面临的环境,也与我当年大不相同!你若是想要邯郸学步,这条路可不好走!”
暗思之际,赵俊臣收回了目光,转身向着御书房走去。
*
进入御书房之后,赵俊臣马上就换了一幅恭顺谦卑的神情,毕恭毕敬的向着德庆皇帝行礼问安。
这样的变脸速度,赵俊臣已经是异常熟练了。
德庆皇帝见到赵俊臣出现之后,则是态度可亲、笑容和睦,与刚才赵俊臣见到李纯臣时候的模样颇有神似之处。
“俊臣来了,这里只有咱们君臣二人,就不必多礼了。”说完,德庆皇帝转头向御书房太监张秀吩咐道:“给赵大人搬一张凳子坐下,赵大人在早朝上已经站了许久,就不要继续累他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赵俊臣满脸的受宠若惊,但心中则是略略感到压力。
赵俊臣虽然是德庆皇帝的亲近宠臣,但这样的待遇也是极为少见,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如今德庆皇帝这般客气,恐怕他今天召见赵俊臣的用意绝不简单。
“多谢陛下厚爱!”等张秀搬来凳子之后,赵俊臣轻轻坐下,然后开口问道:“陛下召臣觐见,却不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德庆皇帝看了赵俊臣一眼,神色间满是推心置腹,说道:“今日早朝上,少傅郭汤找你麻烦,朕也看得出来你心中不痛快,但朕考虑到郭汤毕竟是老臣子了,在朝野间又一向是颇有清誉,所以就从轻发落,只是罚了他一年俸禄,并且让他亲自登门向你道歉……俊臣你不会责怪朕吧?”
赵俊臣垂首道:“只要是陛下您的决定,臣绝不敢质疑,臣的一切皆是陛下赐下的,又哪里敢责怪陛下!”
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这样想,朕也就放心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朕今日召你觐见,还是为了‘联合船行’的事情!朕看你为了‘联合船行’的事情,竟然是特意向朝中同僚们募集银两,难不成‘联合船行’的财力还有缺口?”
赵俊臣心中一动,大约已经猜到了德庆皇帝的心意,斟酌了一下词句之后,缓缓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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