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天,却是发生了另一件事情,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转移了朝野的注意力。
那就是,赵俊臣这一天正式收纳方茹为侧室了。
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京城内官员众多,每逢吉日都会有官员纳妾填房,但大多数官员在纳妾的时候都会极为低调,生怕会引来太多关注,最终让自己落得一个“放纵好色”的恶名。但赵俊臣偏偏是截然相反、逆道而行,不仅邀请了“赵党”大多数官员前往赵府观礼见证,并且还大办流水席,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唯恐天下不知。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做法,朝野各方自然是非议颇多,有人表示不屑、有人表示鄙夷、有人趁机上呈奏疏弹劾赵俊臣、当然也有人前往赵府拍赵俊臣的马屁,所谓人心各异,总是如此。
但赵俊臣也有自己的考量与想法。
方茹作为赵俊臣在这个时代唯一的知心女人,赵俊臣自然不愿意让她受委屈,如今碍于朝廷的规矩与局势,赵俊臣只能让她成为地位卑贱的妾室,心中难免会有些愧疚,所以赵俊臣只能竭尽所能的设法补偿方茹,而这么一场大操大办、还有大量贵客见证的婚礼仪程,无疑是最好的手段。
有了这么一场婚礼,任谁都知道了赵俊臣对方茹的重视,方茹今后在赵府的地位就会彻底稳固,哪怕是赵俊臣今后有了正妻,方茹的地位也不会发生任何动摇,她就是赵府的如夫人,没有任何人敢随意欺辱。
当然,赵俊臣的考量不仅仅只是如此。
如今赵俊臣的地位权势越来越高,门下的朋党走狗也越来越多,但赵俊臣与“赵党”中下层官员之间的关系,也不可避免的越来越远,平日里只能通过左兰山、霍正源、陈东祥等人层层下令、遥控指挥。
如今“京察”在即,赵俊臣需要挑选一部分“赵党”中下层官员进行重点提拔,这些受到重点提拔的“赵党”官员将会是“赵党”今后的根基力量,所以赵俊臣也必须要亲自与他们见面谈话,向这些“赵党”官员强调自己的存在、施之以恩惠、并且进一步的了解他们的秉性为人!
但赵俊臣如今的身份地位,一举一动都是受人瞩目,若是赵俊臣突然间与这些“赵党”中下层官员刻意接触,那么任谁都会猜到赵俊臣在“京察”期间究竟会重点提拔哪些官员了,容易被政敌们刻意针对,进而引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赵俊臣趁着收纳方茹为侧室的机会,却是大办宴席、邀请“赵党”众官员一同参加,这样一来,就任谁也猜不透赵俊臣究竟要重点提拔哪些人了。
除此之外,趁着这一天“赵党”官员齐聚赵府的机会,赵俊臣还会宣布一些事情,给予“赵党”官员们一部分利益,趁机进一步的团结人心、增强赵俊臣在“赵党”内的威望与号召力。
当然,赵俊臣为了纳妾的事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终究会引发一些不好的影响,也一定会落人话柄、引发非议,甚至还会有人趁机弹劾赵俊臣,但以赵俊臣如今的地位权柄,这种微不足道的罪名与非议并不足以影响根本,最多也就是稍稍出现一些麻烦罢了。
更何况,近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的表现太过于优秀了,德庆皇帝恐怕会有些不习惯,偶尔给德庆皇帝捅个乱子,抛出一些不大不小的破绽,也能让德庆皇帝安心一些。
*
却说,这一天的赵府,可谓是热闹非凡、车水马龙。
阁老左兰山早早就赶到了赵府,然后就一直坐镇在赵府客厅内,帮着赵俊臣招待宾客。
工部尚书陈东祥更是唯恐世人不知道他是赵俊臣的亲信爪牙一般,身为朝廷的二品大员竟是完全没有顾及身份,迎来送往、跑前跑后,就好像是赵府的一位寻常管家似的。
大学士兼顺天府尹霍正源也同样带领着太常寺少卿林有伦、都察院右副督查御史司徒翰等官员赶到赵府捧场,并且联手送上了一份重礼。
然后,户部侍郎詹善常与通政司使童桓一同到了、吏部侍郎刘长安到了、刑部侍郎秦怀远到了……
一时间,赵府之内宾客满堂,大量的朝廷重臣云集,宴席摆满了整个赵府前庭。
赵俊臣的权柄与影响力究竟达到了怎样的程度,在这一刻尽显无疑。
见到这般隆重的场面,就算是一直与方茹不大和睦的许庆彦也是带着笑脸。
而宾客们纷纷赶到赵府之际,赵俊臣身为主人自然也没有闲着,不断在席间四处走动着,见到每一位“赵党”官员之后,都会刻意停下脚步交谈几句,或是表示笼络、或是拉近关系,见到那些即将要被重点提拔的“赵党”官员之后,赵俊臣趁机考察之余,更是会在言语间暗示几句,表示“本官一直都在关注你,今后好好办事”云云,而那些得到暗示的“赵党”官员自然是心中狂喜。
等到赵俊臣亲自见过了绝大多数“赵党”官员,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晌午了。
因为只是纳妾,所以这场仪式并不算多么正式,许多环节都被省略了,但一些应有的流程依然会出现,比如正式过门的仪式。
早在两天之前,为了准备这场仪式,方茹就已经离开了赵府,暂住于京城东部的一处别院,再在今天响午之际乘轿子进入赵府,就算是正式过门了。
而赵俊臣赶在方茹正式过门之前,则是回到宴席主位处,端起酒杯向“赵党”众官员宣布道:“今日本官正式收纳方茹为侧室,此乃一大喜事,感谢诸位亲朋与同僚亲自前来见证观礼,诸位的心意本官永记于心!”
说完,赵俊臣举杯轻饮,而宴席间的众多客人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纷纷举杯同饮。
虽然大部分宾客都是“赵党”官员,但终究还有一些外人在场,所以赵俊臣有许多话并不方便直说,只是又讲了一些应景的话语之后,赵俊臣突然间话锋一转,却是突然谈到了正事。
“在座的诸位亲朋与同僚之中,有些人与本官很熟悉,又有些人与本官只有几面之缘,但诸位今天愿意来本官府上观礼见证,就代表诸位都是自己人……平日里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像是今日这样齐聚一堂的机会很少,所以趁着今天大家都在场的机会,本官却是厚颜想要请求各位帮助本官解决一点麻烦!”
听到赵俊臣的这句话,在场众位宾客皆是一愣。
以赵俊臣的权势地位,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们帮忙的?若是连赵俊臣都不能办成的事情,他们就全是一同出力,恐怕也于事无补吧?
不过,心中疑惑之余,众位宾客依然是纷纷表示一定会出力相助,有什么事情赵俊臣尽管吩咐就是。
见众位宾客皆是一幅仗义模样,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众位也知道,本官承蒙陛下信任,负责朝廷的商税整顿之事,并且邀请诸多商贾加入、建立了‘联合船行’以资助力,如今‘联合船行’的成立还算顺利,但若是想要达成朝廷的目标,在财力、人力、物力等方面,却依然是有所不足!所以,本官也就想到了各位……众位大都是朝廷官员,人脉广阔,若是能够说服身边亲友向联合船行投入一部分银两,积少成多之下,必然是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联合船行的不足,也可以为朝廷提供一份助力,却不知各位可愿意出一份力气?”
听到赵俊臣的话,众位宾客先是一愣,接着则是纷纷大喜!
赵俊臣这哪里是求他们帮忙?分明是送给了他们一道财路啊!
接下来的情况,自然是不用多提,众位宾客纷纷高声答应了赵俊臣的“请求”,只觉得自己今天没有白来!赵府之中,顿时是愈加的气氛喜庆了!
然而,就在赵府内宾客满堂、喜气洋洋、欢声笑语之际,此时的太子东宫则是另一幅悲戚景象!
被病痛折磨多日、并且一直在透支身体的赵山才,在这一刻终于是达到了极限,即将要离开人世了!
……
PS:这一章的内容,虫子一直不满意,前后两次推倒重写,但依然觉得自己没写好。但眼看着就要十二点了,还是勉强更新了。
所以,这一章只有三千字,明天会多写一些,大家见谅!
……
第六百零七章。明暗。()
……
……
这一天,卯时未到,仅仅睡了两个多时辰的赵山才就再次因为剧烈疼痛而清醒了过来,然后则是强忍着疼痛、拖着病体,与往常一般开始为太子朱和堉处理事务、谋划未来。
越是发现自己的时日不多,赵山才就越是不愿意浪费哪怕一丁点的时间,他认为自己这个时候越是幸苦一些,那么太子朱和堉将来的胜算也就越大一些。
太子朱和堉前往宫中参加朝议之前,也是一如既往的劝诫赵山才注意休息,但赵山才依然只是点头答应,并没有真正理会。
就在太子朱和堉离开之后没过多久,没有任何预兆的,赵山才突然间口中吐血不止,鲜血洒满了整张书桌,接着就彻底昏死了过去,面色如死灰一般,再也见不到一丝生气。
东宫所有人都深知赵山才在太子朱和堉心中的地位,发现赵山才突然间昏迷了过去,自然是慌了手脚,连忙将京城的名医、宫中的御医、赵府的章德承等人尽数请来,一同救治赵山才。
然而,众位医生们虽然皆是杏林魁首,但他们见到赵山才的情况之后,却也皆是束手无策,因为他们发现赵山才的身体元气早已经彻底枯竭,体内肠胃更已是彻底糜烂、遍布疮痍,早已经病入膏肓,竟是连药石都无法服入,如此一来,再如何手段高明的医生也是回天乏术了。
等到朝议结束、太子朱和堉返回东宫之际,所看到的就是一幅悲戚慌乱的场面。
再听说赵山才突然昏迷的消息之后,太子朱和堉自然是心中大惊、面色大变,连衣服都顾不得更换,就穿着一身储君朝服向着赵山才的卧室疾奔而去。
当太子朱和堉赶到赵山才的房间外,就正好看到一众医生们纷纷推门而出,皆是表情凝重严肃,还有几人不住的摇头叹息。
见到这些医生们的神情,太子朱和堉更加是心中一沉!
在一众医生之中,以章德承与御医温采宁二人为首,太子朱和堉见到二人之后,也是连忙问道:“两位神医……赵、赵先生他情况如何了?”
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章德承首先开口道:“太子殿下,生死有命、人力难违,还请节哀顺变!”
另一边,温采宁也是叹息道:“赵先生他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我等无能,皆是束手无策、回天乏术,恐怕……赵先生的大限就在今日了!”
章德承乃是世人传颂的万家香火生佛,而温采宁则是太医院所有御医的魁首人物,这两人皆是杏林权威,不论医术还是医德全都是令世人信服。
所以,听到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皆是认为赵山才已经大限将至,太子朱和堉只觉得脑袋一晕,竟是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赵山才虽然比太子朱和堉还要年轻几岁,但两人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赵山才对太子朱和堉而言说是亦师亦友也不为过,并且太子朱和堉的未来规划、庙堂应对、诸事预备等等,皆是由赵山才一手操办……对于太子朱和堉而言,赵山才的重要性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
如此一来,听说赵山才已经是大限将至之后,太子朱和堉不论是出于个人感情、还是出于未来志向,皆是不能接受。
于是,太子朱和堉虽然也知道章德承与温采宁的判断不会出错,但这个时候仍然是忍不住追问道:“两位都是杏林魁首,难道就真的救不了赵先生的性命?不论是何等的珍贵药材,我都可以立刻去拿!就算是东宫没有,但宫内总是有的!只要能治好赵先生,再是如何珍贵的药材都不足为惜!还请两位神医一定要设法救一救赵先生!”
温采宁面色为难,说道:“太子殿下,并非是我等不愿意救治,实在是赵先生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而且肠胃受损极重,即使是服下药材也完全不能吸收,反倒会进一步的增加他的痛苦,寻常的针法按摩在这个时候也是无济于事……如今情况下,别说是我等了,就算是神仙来了,恐怕也是束手无策……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相比较温采宁,章德承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亲手为赵山才医治,也更加了解太子朱和堉与赵山才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叹息道:“太子殿下,我等确实没有更多办法了,只能勉力让赵先生清醒片刻……如今赵先生刚刚醒来,殿下还是趁着他尚且清醒的时候,再去见一见他吧……若是再有拖延,恐怕是赵先生连遗言都不能交代了!”
听到温采宁与章德承的说话,太子朱和堉的神色戚苦,只觉得悲从中来——为何像是赵山才这样睿智多谋的真正君子,竟是要落得壮志未酬就要英年早逝的结局?为何朝廷里的那些贪官奸臣们一个个皆是坏事办尽、恶贯满盈,却依然是活的好好的?
“世人总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在官场之中,这般情况只是少数,清官们想要办些利国利民的好事,却往往会受人刁难、落得恶报,贪官们虽然是一抓再抓,但大多数贪官依然是漏网之鱼、逍遥法外,也正因为如此,就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心存侥幸、自甘堕落了……”
突然间,太子朱和堉想起了赵山才前些日子的感慨,心中悲戚之余,更是觉得迷茫。
最终,太子朱和堉并没有继续纠缠与为难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只是默然向着赵山才的房间走去。
走到赵山才的卧室门前,太子朱和堉先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推门而入。
进入房间之后,太子朱和堉抬头一看,却发现赵山才正是虚弱的靠坐在床头,而赵山才的书童赵睦则是站在床边不住落泪。
除了赵山才与赵睦之外,房中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此时,赵山才的神色一如既往的从容淡然,似乎已经看透了生死,只是向赵睦轻声交代着后事,语气平静,似乎是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待见到我父母之后,你就代我向他们说,山才不孝,明明二老健在,却不懂得惜命,不仅不能为他们养老送终,还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最终客死他乡,至死都没赶得上见他们最后一面,实在是愧对了他们的养育之恩……不过,山才并没有愧对他们对山才一直以来的教导,虽然世道浑浊,但也洁身自好,至始至终都抬头做人、不忘初心……”
听到赵山才的遗言,赵睦愈加的泣不成声,点头道:“少爷,我记下了,一定会如实向老爷转告……”
就在这时,太子朱和堉也来到了赵山才的床边,见到赵山才的灰败面容,似乎随时都会撒手人寰,心情愈加的凄凉迷茫,仿佛有千言万语涌到了嘴边,但最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而,太子朱和堉虽然是沉默不语,但赵山才依然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出现。
只见赵山才缓缓转头向着太子朱和堉看去,原本已经是渐渐黯淡的目光竟是再次明亮了起来。
“太子殿下来了。”见到太子朱和堉之后,赵山才的表情似乎轻松了一些,缓缓说道:“山才还以为自己无法见到殿下最后一面了,幸好殿下你还是及时回来了!正好,山才也有一些事情要向殿下交代。”
见赵山才在这般情况之下,依然是一心为自己考虑,太子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