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缺了至少三百六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吴村长身为咱们河上村德高望重的魁首人物,理应找官府将这笔银子索要回来才是!这也是乡亲们今天找您的目的。”
听王博才这么说,吴守正心中又是一惊。
自古只听说官府向百姓收银子的,又哪里有百姓找官府要银子的道理?
于是,吴守正连忙说道:“这件事,我可没办法!大家也知道,官府的银子每经手一次,就至少要短掉三成,那些短缺的银子如今皆已是落入了苏州大小官员的手中,咱们不过是平民百姓,自古民不与官斗,这些银子又哪里能要得回来?”
王博才又问道:“这么说,吴村长认为这笔银子咱们是要不回来了?苏州官府不会管这件事情?”
不知不觉之间,吴守正已是被王博才牵着鼻子走了,闻言连忙点头,说道:“要不回来,绝对要不回来,至少我是没有办法。”
王博才沉默一瞬后,突然扬声说道:“吴村长虽然没有办法,但我倒是有一计,虽然有些冒险,但成功的把握也很高,而且事成之后,咱们不仅能要回短缺的银子,说不定还可以免去乡亲们今后几年的税赋!”
原本,众村民听到吴守正的结论之后,皆是有些丧气,再听到王博才的这番话语,自然是喜出望外,纷纷向王博才打听详细。
“王秀才,究竟是什么办法,你说来听听。”
“王秀才是读书人,最有见识,他的办法一定能成!”
“王秀才,咱们村的百姓就全靠你了。”
听到村民们的纷纷景从,让王博才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
然后,王博才转身向村民们大声宣布道:“乡亲们,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咱们的皇帝老爷,如今已是离开了皇城,南巡来到咱们苏州了!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他老人家目前就暂住在南禅寺的沧浪亭里!所以,咱们可以一同到沧浪亭找皇帝老爷申诉冤屈、告御状!”
听到王博才的主意,所有人皆是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颇是沉凝。
找皇帝、告御状?这可不是这些老实巴交的渔民们敢做的事情。
良久之后,吴守正最先反应了过来,颤声说道:“王秀才,你说梦话吗?找皇帝老爷申冤?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见村民们皆是迟疑,甚至有些退缩,王博才的声音愈加的洪亮坚定:“当今的圣上乃是明主,若是让他知道咱们的冤屈,就一定会为咱们做主的!大家难道不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吗?对于皇上来说,给予咱们补偿,只是他老人家一句话的事儿,还能为自己赚取一个好名声,得到咱们苏州百姓的歌功颂德,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事实上,据我所知,皇上他老人家居住在沧浪亭期间,已经办了不少为民做主的好事了!各位乡亲只要依我的主意,这件事情的把握至少能有九成!”
见王博才这般笃定,除了吴守正之外,村民们皆是有些动摇。
只是,对于村民们而言,“见皇帝”、“告御状”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恐怖,所以他们一时间也无法下定决心。
见村民们的神色依旧有些迟疑,王博才的眉头一皱,却是再次说道:“此外,我来这里的路上,听说李家集、西邻村的乡亲们也抱着相同的想法,如今已是赶往沧浪亭告御状去了!这么多人都要告御状,咱们还怕什么?难道官府还能把咱们这上千号人全都抓进牢房不成?”
自古以来,“法不责众”四字早已是深入人心,再加上王博才的全力鼓动、以及银子的诱惑,村民们终于还是放下了心中惧怕,认同了王博才的想法,并且纷纷说道:“王秀才说得有理,咱们这就告御状去!”
“对,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
“皇帝老爷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一开始,只是一两人表示赞同,但渐渐的,几乎所有村民们都赞同了王博才的想法,并且表现得颇是兴奋。
唯有村长吴守正还算是冷静,但大势难违,却也无可奈何。
事实上,在王博才的指挥下,吴守正很快已是被村民们裹挟着向着苏州城方向而去了!
……
与此同时,包括李家集、西邻村在内,苏州所有受到倭寇祸害的地方,皆是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南禅寺的沧浪亭,从这一日起,却是注定要多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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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混乱(中)。()
……
……
这一天,千余名百姓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皆是倭寇之乱的受害者,他们将沧浪亭围得水泄不通,一时间,南禅寺的僧人与信徒们皆是进出不得。
不过,围堵沧浪亭的百姓虽然人数巨多,但传闻德庆皇帝如今就暂住在沧浪亭内,所以百姓们也不敢造次,只是黑压压的跪成一片,或是大哭、或是哀求、或是申诉,纷纷请求德庆皇帝为他们作主,如此一来,形势倒也没有失控。
但就算是这样,却也足以让南禅寺的主持慧宝大师手忙脚乱、慌成一片了。
慧宝完全想不明白,德庆皇帝曾经暂住沧浪亭的消息,究竟是谁传出去的?竟是引来千余名百姓围堵沧浪亭,要求见皇上、告御状!
偏偏,传出去的消息又是半真半假、不尽不实,德庆皇帝明明已经于昨日离开了沧浪亭、前往拙政园暂住了,但百姓们却以为德庆皇帝依然住在沧浪亭内,无论南禅寺的僧人们如何劝说解释,他们都不肯离去,非要见皇帝不可。
最重要的是,在德庆皇帝离开之前,赵俊臣曾刻意叮嘱过,要求慧宝绝不能透漏任何关于德庆皇帝的消息,这样一来,南禅寺的僧人们在劝说解释的时候,言辞难免有些暧昧含糊,围堵沧浪亭的百姓们听到这些解释与劝说之后,反倒是愈加确信德庆皇帝如今就住在沧浪亭之内了,也就愈加不肯离去了。
眼看着形势越来越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若是让千余名情绪激动的百姓冲击了寺庙,那后果可不是闹着完的!——慧宝自然是心情焦躁、坐立不安。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围堵了沧浪亭一整天时间,又再一次劝说解释无果之后,慧宝终于是彻底绝望了,只好召集了一些精明老道的僧人,一同商讨对策。
……
“现在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形势失控,你们可有良策解难?”
该夜,大雄宝殿之中,慧宝已是彻底失去了念佛的心思,直截了当的向众僧人问道。
一名僧人看着颇是气盛,建议道:“不若咱们将这里的情况禀报苏州官府吧!苏州的周知府与咱们南禅寺一向亲善,一定会帮咱们排忧解难的!到时候官府衙役的棍棒下去,也能为咱们解解气,看谁今后还敢围堵咱们南禅寺!”
慧宝却是摇头,说道:“不成!百姓们明明是来找皇帝的,咱们若是通过官府将他们挡回去,就是阻拦天听,将来说不得就会引来圣怒,到时候的后果咱们却是承担不起。”
另一名僧人则建议道:“主持不是知晓陛下的行踪吗?咱们既然不能阻拦天听,就不妨将这里的情况禀报于陛下,到时候诸般困窘也会迎刃而解,咱们也不必承担什么责任。”
慧宝依然摇头,并且苦笑着解释道:“恐怕也是不成,先不说陛下离开南禅寺之后,我已是失去了面见圣驾的资格,如今的苏州形势也绝不是看上去这般平静!若是咱们避过苏州官府、将此事告于陛下,又会得罪另一位大人物,咱们依然是吃罪不起……唉,都怪我当初蒙蔽了心智,竟是将陛下请入沧浪亭居住,让咱们南禅寺卷入了党争之中,最终落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如今我虽然是后知后觉的看明白了,却也是悔之晚矣!”
说完,慧宝连连叹息,只怨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又有一位僧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建议道:“当初搭线让皇帝陛下住入沧浪亭的人,不是户部尚书赵俊臣赵大人吗?这件事情既不能告知于官府、又不能通报于陛下,何不求助于赵俊臣大人、交由赵大人解决?这样一来,不论如何,都有赵俊臣大人背书,咱们南禅寺也可以脱了干系!”
听到这个建议,慧宝眼睛一亮,彷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忍不住拍腿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对!我这就去找赵俊臣大人!陛下是他请到沧浪亭的,这件事于情于理都应该交由他去解决!”
说完,慧宝就已是站起身来,匆匆向着殿外走去。
心急之下,竟是没有丝毫的耽搁。
只是,赵俊臣就一定会帮助南禅寺度过此劫吗?只怕未必。
然而,走投无路之下,慧宝也只能侥幸一试了!
……
就在慧宝打算去寻找赵俊臣的时候,南禅寺之外,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居之中,同样有几人正在聚会商议。
这几人,身份来历各不相同,有人是青年书生,有人是乡村耆老、有人是壮年大汉,其中,带领河上村百姓围堵沧浪亭的秀才王博才也赫然在列!
这些人皆是各自村里的魁首人物,百姓们今天之所以会围堵沧浪亭,也皆是因为他们的推波助澜、暗中操控。
在各自村里,这几人皆是声望颇高、受人尊敬,但此时在民居之中,他们则皆是神色恭敬、垂手听训。
向他们训话的人,是一位神色威严的壮年男子,此人虽然是穿着寻常,但他的举手抬足之间,却自有一股杀伐果断的威慑力。
“今天的事情,各位都办的不错,将百姓们聚拢到了起来,我心甚喜!不过,如今大戏不过是刚刚开幕,一切都只是开始罢了,各位一定要再接再厉,不可掉以轻心,绝不能让百姓们散去,要继续围堵沧浪亭,将声势造起来!在百姓们围堵沧浪亭期间,一切吃喝用度,我皆已是准备完善,各位全都不必操心,只要继续鼓动百姓们的情绪就好!”
顿了顿后,壮年男子又说道:“若是……各位可以将百姓们的情绪完全鼓动起来,甚至引导他们冲击沧浪亭,并且引来苏州官府的干预,那么各位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不必担心苏州官府的干预,也不必惧怕苏州官府会找各位的麻烦,各位一定要记住,在这件事情上,各位的后台,远远要比苏州官府更硬更强!待事成之后,各位的好处,也要远远超乎想象!”
说话之间,壮年男子猛地一挥手,带动了衣衫晃动。
衣衫晃动之间,壮年男子所佩戴的腰牌转瞬即逝。
在这块腰牌上面,隐约可以见到三个金字——“锦衣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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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混乱(下)。()
……
……
相比较沧浪亭,拙政园的景色更加的精美迷人,布局也更加巧妙,池广林茂、林木葱郁、庭院错落、开朗大气。
所以,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住入拙政园之后,游览景致之余,心情也颇是不错。
但闲情雅致只是暂时的,随着天色将晚,赵俊臣告辞了德庆皇帝,回到房间之后立马招来了许庆彦,向他询问南禅寺沧浪亭的现状与进展。
毕竟,南禅寺之所以会陷入如今得窘境,虽然主要是因为德庆皇帝的谋划,但也有赵俊臣在暗中推波助澜的“功劳”。
此外,南禅寺沧浪亭的局势变化,与德庆皇帝接下来的计划密切相关,所以赵俊臣来到拙政园之后,却派了许庆彦前往沧浪亭观察局势。
赵俊臣相信,德庆皇帝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也同样会密切关注局势,大家的闲情逸致皆只是伪装罢了,在此胜负未分、局势未明之际,所有人的心弦都会紧紧绷着,绝不敢放松丝毫。
……
得到赵俊臣的召唤之后,许庆彦很快就来到了赵俊臣的房间,并且向赵俊臣详细讲诉了沧浪亭的形势变化。
认真听完之后,赵俊臣轻轻笑道:“不出所料,陛下果然是在这里等着周尚景呢!因为百姓们围堵沧浪亭的缘故,苏州倭寇之乱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了,到了那个时候,欺君、包庇、结党等等罪名,周尚景怕是一个也少不了!若是周尚景处理不当,让围堵沧浪亭的百姓们产生了民变,整个周党都会毁于一旦!如今,陛下的布局已成,就要看周尚景有没有逆转的底牌了!”
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的布局,可谓是大为赞叹,但许庆彦却是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说道:“少爷,要我说,陛下他为了对付周尚景,实在是太费周折了!倭寇的事情,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只要找到一些证据,就可以直接去寻找周尚景的麻烦,又何必绕这么多的弯子!”
赵俊臣失笑道:“所以说你眼光短浅、见识不明!固然,倭寇之事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只要用心,总会找到一些铁证,但然后呢?这些铁证只能牵扯到苏州知府周素海,却奈何不了周尚景!然而陛下的野心甚大,不仅是针对周素海,更还要对付周尚景!不仅要扳倒周尚景,更还要将整个周党一网打尽!”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这些日子以来,陛下他步步为营、连环算计,手段实在是高明……在扬州的瘦西湖畔,他先是让周尚景担保苏州无事,来到苏州之后,又让周尚景领着周党官员详查倭寇之乱的隐情,却是逐步让周尚景与所有周党官员都卷入了此事之中,再也无法摘脱干系!等到陛下图穷匕见之际,自周尚景以下,所有的周党官员都会获罪!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周党都会被连根拔起,陛下也就大获全胜了!”
说完,赵俊臣突然叹息一声,又说道:“只可惜了那些围堵沧浪亭的百姓,不仅被人利用了,陛下为了扩大此事的影响,或许要引起一场民变,他们接下来恐怕还要遇上一场劫难!”
……
就在许庆彦似懂非懂的点头之际,门外突然有人前来禀报,称是南禅寺的主持慧宝求见赵俊臣。
得到禀报之后,赵俊臣考虑了片刻,还是决定见一见慧宝。
很快的,慧宝已是来到了赵俊臣的房间。
然后,不待赵俊臣开口说话,慧宝已是“扑通”一声跪在赵俊臣面前,哀声道:“赵大人!还请您救一救南禅寺吧!如今也只有您能救我们了!”
见慧宝这般模样,赵俊臣则是明知故问道:“怎么回事?我与陛下昨日才离开了南禅寺,前后不过一天的时候,难道南禅寺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成?”
慧宝连连点头,然后将百姓们围堵沧浪亭的事情向赵俊臣详细解释了一遍。
慧宝的描述,颇是凄惨可怜,但赵俊臣却是不为所动,说道:“既然有百姓无故围堵你们沧浪亭,何不求助于苏州官府?”
慧宝说道:“百姓们围堵沧浪亭,是为了见陛下、告御状,若是我通报了苏州官府,苏州官府将百姓们赶了回去,那我南禅寺岂不是阻碍了天听?将来若是引来了陛下的怪罪……”
赵俊臣一挥手,不以为然道:“慧宝大师多虑了,陛下是九五之尊、天下共主,不仅身份贵重,还要日理万机,又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百姓们有冤屈就应该去寻找本地的官府申诉,就算是想见陛下,也应该层层通报,不可坏了规矩,所以你就安心的通知苏州衙门吧!放心,将来绝不会有人怪罪你们阻拦圣听的,若是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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