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候也要小心一些。”
当左兰山、詹善常等人纷纷答应之后,赵俊臣便随着太监张德向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步行之间,赵俊臣思索着德庆皇帝这次召见自己的原因。
今天的早朝上,太子朱和堉再次因为他那“天真的正义感”,而招惹了天大的麻烦,一旦处理不好,朝野形势就会动荡不安,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出现什么大乱子。
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不去寻找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这三位权高位重的当事人商议谈判、妥协让步、暗中交易,反而第一时间召唤赵俊臣觐见,却显得十分奇怪。
这段日子以来,赵俊臣的权势与影响虽然日益增涨,但太子朱和堉这次所招惹的麻烦实在太大了,即使赵俊臣拼尽全力也没有改变与扭转的可能,对于这一点德庆皇帝应该十分清楚才对。
那么,德庆皇帝在这般敏感时机单独召见赵俊臣,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难道……德庆皇帝发现了什么,开始怀疑我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赵俊臣迈向御书房的脚步不由微微一顿,眼中有凝重之色一闪而过。
但只是片刻时间,赵俊臣就已是恢复了正常。
“不思胜,先虑败”——这是每一位深谋远虑的政客所必须的政治素养之一。
而赵俊臣也是这么做的,当初在计划实行之初,赵俊臣便已经考虑到了所有的形势变化与应对之策。
所以,赵俊臣虽惊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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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御书房中,德庆皇帝坐在御案之后,却是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正为今天早朝上的事情而发愁。
说起来,德庆皇帝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般左右为难了。
德庆皇帝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太子朱和堉在回京后竟会这般鲁莽,并且一点余地不留,借着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的机会,不仅把北直隶到南直隶之间的地方官吏一扫而空,更是当众弹劾了朝中三大阁老!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是也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了!
所以,德庆皇帝接下来必须要面临两种选择——或是全力支持太子朱和堉的弹劾,借机打击三大阁老的势力与声望,或是全力阻止太子朱和堉的行动,防止这件事情所造成的混乱进一步扩大。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选择,否则只会让太子朱和堉与三大阁老皆不服气,到时候朝中形势反而难以控制。
只是,第一种选择,会让朝中形势动荡,而第二种选择,却是破坏朱和堉身为储君的威望。
所以,德庆皇帝此时只觉得两面为难,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而与此同时,对于太子朱和堉做出了这般蠢事,又把自己逼到这般境地,德庆皇帝更是心中恼怒。
原本,德庆皇帝派太子朱和堉离京办案,是想借这次机会锻炼太子朱和堉的心智与手段,让太子朱和堉在与贪官们斗智斗勇之间,学会一些帝王所必须的智慧!
没曾想,竟是适得其反,太子不仅没有任何的长进,反而愈加的固执莽撞,并在今天早朝上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只是,朱和堉毕竟是德庆皇帝的亲生儿子、是大明朝的太子储君,所以德庆皇帝即使再不喜欢他,即使十分恼怒他的鲁莽刚直,但这个时候也必须要帮着他擦屁股!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德庆皇帝也开始怀疑,自己坚持把朱和堉立为储君,究竟是不是一个好选择?像是太子朱和堉这般天真且刚直的心性,今后真的能治理好大明江山吗?
原本一直坚持着的观念,在这一刻微微动摇了。
只是,这般想法很快就被德庆皇帝抛在脑后了,一来朱和堉毕竟是德庆皇帝最年长的皇子;二来德庆皇帝的一众皇子中,除了七皇子朱和坚之外,其他皇子的才能与手段还不如朱和堉,而朱和坚的身子又一向病弱,所以除了朱和堉之外,德庆皇帝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教导改变了,哎,真不知道和堉他为何偏偏养成了这样的性子,真是让人头疼,像是今天的事情,一旦处理不好……”
德庆皇帝叹息一声,轻轻摇头,眉头愈加紧皱。
就在这个时候,太监张德进入御书房内,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赵俊臣赵大人来了。”
德庆皇帝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阴沉之色,说道:“让他进来吧。”
……
正如赵俊臣所猜测的那样,德庆皇帝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因为,当初若不是赵俊臣突然间生了重病,这南巡筹备的事情也轮不到太子朱和堉负责,然后朱和堉在贪官们的欺瞒之下,自然是办砸了差事,然后声望也随之大损!
接着,又是因为赵俊臣的建议,德庆皇帝让太子朱和堉亲自负责“南巡筹备舞弊案”,结果却让太子朱和堉因此而受到朝中百官的敌视,接下来又是一场麻烦!
如此一来,先是声望受损,又是百官敌视,朱和堉的储君位置,又岂能安稳?
可以说,正是在赵俊臣的“突然病重”与“出谋划策”之下,太子朱和堉才会一步步的走向了今天的困境——更让德庆皇帝无可奈何的是,太子朱和堉本人对此竟然还懵懂不知!
而德庆皇帝精通帝王心术,为人又一向多疑,在这个时候,自然会对赵俊臣产生怀疑。
所以,德庆皇帝一定要调查清楚,在太子朱和堉一步步走向今日之困局的过程中,赵俊臣究竟是怎样的立场?秉持着怎样的心态?又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这也是德庆皇帝突然召见赵俊臣的原因!
若是赵俊臣在今天不能消除掉德庆皇帝的怀疑,那么可以预料的是,德庆皇帝必然会在天牢之中为赵俊臣预留一间牢房!而不久之后,赵俊臣就会住在里面了!
毕竟,目前的赵俊臣,还完全没有抵抗德庆皇帝的能力。
…………
接着,在德庆皇帝的审视目光之下,赵俊臣步入御书房中,并态度恭敬的向德庆皇帝行礼道:“臣赵俊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缓声道:“起身吧。”
“谢陛下。”赵俊臣面色平静,缓缓站起身来,并问道:“不知陛下唤臣觐见,所为何事?”
德庆皇帝反问道:“你说呢?”
赵俊臣在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装糊涂,点头道:“陛下是为了今天早朝上的事情?哎,太子殿下他实在鲁莽了。”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说道:“这个不用你来说,朕自然知道太子鲁莽了,接下来也会有所训导,但朕这次招你觐见,却是想知道,对于这件事情你这么看?太子他一口气抓捕了七十余位地方官员,又当众弹劾了三位阁老,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让朝野动荡,朕有心平息这场乱子,却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所以想让你帮朕出出主意……”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微微一顿,然后目光炯炯的打量着赵俊臣的神色变化,又说道:“还有,太子他虽然性子倔强,但平时还算懂得分寸,而今日这般鲁莽行事,朕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认为暗中或许有人在推波助澜,俊臣你管着西厂,对此有没有什么消息?”
来了!
赵俊臣心中一惊,明白德庆皇帝这是在试探自己。
德庆皇帝的这番询问,明着是让赵俊臣出主意,好似对赵俊臣推心置腹一般,但赵俊臣若是因此而丧失警惕,在回答中出现破绽、又或者表露了某种意图,那么接下来迎接他的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
不过,在表面上,赵俊臣却好似神色迟疑,又犹豫了片刻后,才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您这么说,难不成您在怀疑……东厂?”
“东厂?”德庆皇帝微微一愣,他刚才的那番话,正是在试探赵俊臣,却没想到赵俊臣突然间提到了东厂。
“是的,陛下,正是东厂衙门!”
赵俊臣好似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认真的点了点头,并语气严肃的回答道。
“祸水东引”,正是赵俊臣为了今日局面所定下的应对之策!
而东厂,则是赵俊臣已经准备多时的替罪羔羊!
“难道你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细细讲来!”
德庆皇帝眉头一皱,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神色肃穆的吩咐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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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蚁穴与种子(下)。()
……
“难道你那里查到了什么线索?细细讲来!”
赵俊臣缓缓禀报道:“陛下,臣并非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只是觉得,在这次‘南巡筹备舞弊案’的审办期间,东厂的动态实在太奇怪了。”
“哦?怎么奇怪了?”
德庆皇帝沉吟之间,并没有表态,只是示意赵俊臣继续讲下去。
赵俊臣也不着急,只是继续禀报道:“陛下,您也知道,‘南巡筹备舞弊案’的审办,虽是以太子殿下为主,但太子殿下的相关经验不足,所以具体事宜,还是大部分交由三司衙门与厂卫负责,这件事本身很正常,而三司衙门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唯有东厂,在审案期间实在是太积极、也太活跃了。”
“继续说下去!”德庆皇帝眉头一挑。
赵俊臣点头道:“陛下,据臣所知,东厂在辅佐太子办案期间,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沿途的地方官员们,只要稍有嫌疑,也不管有没有确凿罪证,就都会被东厂抓起来严加逼问,如此在东厂的酷刑之下,被抓捕的地方官员们自然是东厂让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了,这次太子殿下总共抓捕了七十余名地方官员,并还有不少地方官员与乡绅商贾入狱待审,可谓是牵连甚广,但依臣看来,这其中怕是有不少人是被东厂屈打成招的……也就是说,若不是东厂在旁边推波助澜,太子殿下就绝不会抓捕这么多人,这件事情也绝不会闹得这么大!而东厂为何要这么做,实在值得深究!”
其实,东厂衙门会在审案期间这么的活跃与积极,只是因为在前段时间屡屡被赵俊臣的西厂抢去风头,于是德庆皇帝认为东厂无能、并大加斥责!所以东厂打算借着这次辅佐太子朱和堉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的机会,重新向德庆皇帝证明自己的能力,并与西厂争功邀宠,于是在办案的时候自然就过火了许多。
对于这一点,德庆皇帝自然也能猜到,只是当这般情况有了另一种解释的时候,而德庆皇帝又一向心性多疑,就难免会多想。
于是,德庆皇帝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说下去!”
另一边,见德庆皇帝的注意力终于从自己转移到了东厂,赵俊臣暗暗松了一口气,但神色依然不变,只是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东厂还有一处可疑的地方!陛下您也知道,太子殿下他在离京审案期间,每隔几日都会向陛下您上折子汇报进展,在那些折子里,所提及的涉案官员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人,怎么等到太子回京之后,人数猛然增加到近百之多?若是早知道太子会审办这么多的官员,以陛下您的圣明,恐怕早就阻止了,又怎会在今日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随着赵俊臣的暗示,德庆皇帝神色愈加肃穆阴沉,并问道:“你是说……东厂在暗中动了手脚?”
赵俊臣点头道:“据臣所知道的消息,因为陛下您南巡的事情,留给太子殿下办案的时间不多,所以太子殿下他每到一地之后,都只会缉审一些重点的涉案官员,待案情查明之后,就会匆匆赶往下一个地方,至于该地的其他涉案官员,就会交由东厂来负责……所以,太子殿下发给您的汇报折子之中,涉案官员仅只有二三十人,然而等太子回京之后,涉案官员竟是猛增数倍,这恐怕是因为东厂赶在太子殿下回京之前,向太子殿下补交了他们的审案成果……只是这般时机,未免太巧合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补充道:“而且,正如陛下您之前所说的那样,太子殿下的性子虽然刚直,但平日里也还懂得分寸,然而今天早朝上竟是这般鲁莽行事,恐怕也是因为看到了东厂所提供的犯官名单与罪证,竟是有如此之多,所以一时间被气昏了头脑的缘故。”
“东厂……”德庆皇帝面色阴沉似水,缓缓说道:“太子他的所作所为,若真是他们在暗中推波助澜……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他们敢背叛朕不成?”
关于东厂这么做的理由,赵俊臣自然早已经想好了。
于是,赵俊臣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向德庆皇帝解释道:“陛下,太子的性子您也知道,他遍读史书,只觉得历朝历代都有宦官乱政之事,即使本朝,也有刘瑾、魏忠贤、汪直、王振之流,所以历来不喜宫中的宦官,这些年来,更是多次建议陛下您精简宫中太监数量、缩减内廷十二监的权柄,而东厂一向由宦官掌权,并还是内廷十二监的重要组成部分,又如何会拥戴太子殿下?说不定……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动摇太子殿下的储君位置,不想让太子殿下顺利登基啊!”
“哼!”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冷哼一声,赵俊臣偷偷抬眼看去,却见德庆皇帝此时目光闪烁不定,显然正在思考着什么,而御案上的一张白纸,如今已是被德庆皇帝揉成一团!
见德庆皇帝这样,赵俊臣知道,自己在德庆皇帝的心中,已是彻底摆脱了嫌疑。
毕竟,赵俊臣的权柄再大,也不可能干涉到东厂的决策,而东厂在审案期间的所作所为,经过赵俊臣这番添油加醋、刻意歪曲之后,也实在可疑了些!
另一边,德庆皇帝沉默了良久之后,终于缓缓开口道:“今天你在御书房与朕说的这些事情,不可让旁人知道,朕接下来自有安排。”
见德庆皇帝的神色阴沉似水,赵俊臣知道,德庆皇帝已是拿定了主意,而东厂则即将要倒霉了,一场清洗与整顿在所难免!
而这也是赵俊臣的目的之一!
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重点,就是渗透军队!但若是东厂依旧是照常运转,以它那无孔不入的渗透力,赵俊臣渗透军队的计划就很有可能会被发觉!到那个时候,自然是天大的麻烦。
但随着德庆皇帝开始怀疑东厂的忠心,一场整顿与清洗之后,东厂不仅会混乱一段时间,接下来更会实力大减,这样赵俊臣渗透军队的计划也就可以减少许多风险!
与此同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因为东厂的削弱,德庆皇帝也会更加倚重赵俊臣的西厂!
再加上赵俊臣借机清除了德庆皇帝对自己的怀疑,正是一箭三雕!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显露任何的得意之色,只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谦卑,因为赵俊臣明白,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否则只会功亏一篑!
所以,赵俊臣只是说道:“臣明白,还请陛下放心,今日御书房内的事情,臣绝不会向任何人提及。”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在沉吟片刻后,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这件事就暂且不说了,关于太子他在今天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