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赵俊臣真的玩出了什么手段,最终倒霉的也只会是负责审案的闫鹏飞与刘诠安,不可能牵连到自己身上!既然如此,何不妨一试?
上面这句话,黄有容并没有说出来,但它却是黄有容下了这般决定的真正促因。
…………
就在黄有容一党议事的同时,在谁也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十余名三法司的衙役,被西厂的番子秘密逮捕了。
这些衙役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在早朝的时候,皆是参与了对工、户两部的涉案官员的抓捕!
与此同时,在有心人的安排下,一些曾经被刑部侍郎闫鹏飞定案的犯人及犯人家属,被秘密的接到了京城。
而这一天的晚上,大理寺少卿秦怀远的府中,迎来了一位秘密访客,这名秘密访客究竟是谁,他又与秦怀远究竟谈了些什么,却是没人知道!
这所有的一切,皆是在暗中进行!
如此暗流汹涌之下,黄有容一党眼中原本是绝不可能出现问题的完美计划,也正发生着悄然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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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月落,第二天的早朝,终于来临了。
虽然德庆皇帝尚未驾临,但在太和殿内,气氛已是有些肃穆。
不少在列官员,此时正不住的偷偷打量着黄有容与赵俊臣二人。
此时,百官们皆已是得到了消息,知道闫鹏飞只用了短短的半天时间就已是审结了“淮河水灾案”,听说还牵连上了赵俊臣本人,就知道在今天早朝上必然会有一场好戏发生。
更何况,若是赵俊臣因此而倒台,朝中目前的势力平衡必然会被打破,许多利益——尤其是工部与户部这两个油水衙门——必然需要重新分配,却也让百官不得不关注这件事情的进展!
而在百官的注目之下,赵俊臣只是静静的站在队列之中,神色之间,似乎无喜无忧,又似乎成竹在胸。
看到赵俊臣这般模样,站在百官队列最前方的黄有容,眉头轻轻一皱,冷哼道:“装模作样!”
一旁的周尚景,听到黄有容的话后,突然微微一笑,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意有所指,缓缓说道:“人的地位不同、境界不同,对得失利弊的看法,也就会随之不同。有的时候,看似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但对于那些境界更高、看的更远的人们而言,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有的时候,看似稳赚不赔的生意,但实际上却只是损己利人!所有的一切,其实就在眼前,但就看你能不能看明白了。”
听到周尚景这么一番突如其来却又莫名其妙的话语,黄有容不由一愣,只觉得周尚景好似在指点自己什么,并隐隐有所领悟,但又想不明白。
然而,就在黄有容打算追问的时候,太和殿内突然传来了太监张德的呼喊声。
“陛下驾到!!”
无奈之下,黄有容只好先行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并随着众官员一同向德庆皇帝行礼,口呼万岁。
其实,即使黄有容向周尚景追问,周尚景也不会详答。
对于黄有容与赵俊臣的这场党争,黄有容已是打定了主意两不相帮,只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刚才的那些话,也只是一时的感慨,若是他真有心提醒黄有容,却也不会直到这个时候才说出来。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说在百官山呼之中,德庆皇帝来到了太和殿后,先是有意无意的向赵俊臣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坐在御座之上,说道:“众爱卿平身吧。”
礼节流程之后,太监张德出列扬声喊道:“有事早奏,无事下朝!”
太监张德的话声刚刚落下,刑部侍郎闫鹏飞已是迫不及待的出列,大声道:“陛下,臣奉圣谕,昨日与督察御史刘大人、大理寺少卿秦大人,一同审理工、户两部总计一十九名官员所涉嫌的淮河水灾案,总算没有辜负圣望,如今已是查明白了。”
虽然德庆皇帝也同样得到了消息,但还是装样子问道:“哦?闫爱卿办事干练,不过是一天时间,就已是把案子审问清楚了,朕深感欣慰,说吧,案子结果如何?”
“回陛下,淮河水灾一案,一众工、户两部官员皆已是对他们的罪行供认不讳,去年的淮河水灾,正是因为他们向地方衙门索要回扣,却遭到地方衙门的拒绝,从而刻意刁难,不仅把拨发银两的时间推迟了好几日,还扣留了两成银子,所以才造成了淮河一带五府十三县的水灾!让逾万百姓流离失所!实在是罪大恶极啊陛下!”
听到闫鹏飞的禀报后,德庆皇帝眉头一皱,刚准备下令惩办相关涉案官员,闫鹏飞已是抢先再次开口道:“陛下,臣这次审问工、户两部涉案官员,所查到的罪行却不仅仅只是一件淮河水灾案,更还有许多让人更加触目惊心的案子!而涉及的相关官员,也不仅仅只是目前这十九人,更还有工部与户部绝大多数官员、以及赵俊臣、左兰山两位尚书!”
虽然早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闫鹏飞就这么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赵俊臣与左兰山等人,太和殿内的所有人,依旧是忍不住的神色一变!
而闫鹏飞的话声刚刚落下,就见督察御史刘诠安出列,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臣昨日与闫大人、秦大人一同审案,所查到的工、户两部诸般罪行,实在是让臣怒不可及!臣身为陛下的督察御史,职责所在,无法坐视不理,却要弹劾以赵俊臣为首的一众贪官总计九项罪名!罪罪当诛!”
听到刘诠安的话后,德庆皇帝再次有意无意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神色却愈加的严肃起来,缓缓说道:“哦?九项大罪?罪罪当诛?这么多?这么严重?快快说来。”
“赵俊臣罪之一,贪污!据工、户两部所有涉案官员所招供,赵俊臣在户部为官以来,多次以作假帐的方式,虚报数目,挪用朝廷公银,总计不下百万两!其中,又分别在前年的七月二日、去年的四月十五日、今年正月初九,三次所涉及到的金额最为庞大!皆是以十万两为计!”
“赵俊臣罪之二,结党!据臣所查,赵俊臣这些年来,利用户部之银粮便利,以户部之库银为己用,收买朝廷官员,示好封疆大吏,如今已是在朝中自成一党!其中,共涉及到工部尚书左兰山、刑部右侍郎李立德、户部侍郎詹善常……等等三品以上官员十二人,三品以下官员更是不计其数!”
“赵俊臣罪之三,不忠!赵俊臣得陛下看重,不仅管着户部的库银,更还兼管着陛下的内承运库,然而赵俊臣不思忠心报君,反而利用职务之便,不仅贪墨朝廷库银,更还贪墨陛下的内帑!若是有人查账,赵俊臣就会利用职务之便利,或是把户部的银子转到内承运库,又或是把内承运库的银子转到户部,如此一来,任谁也抓不到他的把柄,然而国库与内帑的存银,却已是被他私下贪墨了近半!不久前的户部查账,赵俊臣就从内帑挪动了一百三十万两白银以补充户部库存之不足!”
“赵俊臣罪之四……”
“够了!”
然而,就在刘诠安刚刚把赵俊臣的罪行宣读了三分之一,正要宣读第四条的时候,就已是被发怒的德庆皇帝突然发言打断。
只是,也不知德庆皇帝打断的目的,究竟是因为真的怒不可赦?还是因为再让刘诠安继续宣读下去,赵俊臣就会真的辩无可辩了?
不过,至少从德庆皇帝此时的神情来看,他似乎是真的发怒了!——但是在发怒的同时,德庆皇帝却也没有忘记给赵俊臣一次辩白的机会。
“赵俊臣,刘御史弹劾你的这些罪名,可是真的?”
面对刘诠安的弹劾,百官惊骇、朋党惊慌之间,赵俊臣却依旧是一副无喜无怒的神色。
直到德庆皇帝点了他的名字开口问话,赵俊臣才稳步出列。
“陛下,臣弹劾刑部侍郎闫鹏飞、督察御史刘诠安二人,居心叵测,借审案之机,屈打成招,从而诬陷朝廷大臣之罪!”
在百官注目之间,赵俊臣扬声说道!
……
恩,第二更,依然是五千字大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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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颠倒黑白。()
……
“陛下,臣弹劾刑部侍郎闫鹏飞、督察御史刘诠安二人,居心叵测,借审案之机,屈打成招,并捏造罪名罪证,诬陷朝廷大臣之罪!”
百官注目之间,赵俊臣扬声说道。
看到赵俊臣不仅没有辩驳自己被弹劾的诸般罪名,反而以攻为守,弹劾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朝中百官顿时大惊。
似乎,德庆皇帝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但接下来脸上的怒容更甚,猛的一拍御案,大声怒斥道:“朕让你说的是这个吗?朕让你说的是刘御史他弹劾你的那些罪名究竟是不是真的!你反过来弹劾刘诠安和闫鹏飞作甚?难道朕说的话你听不明白!?”
而面对德庆皇帝的怒斥,赵俊臣的神色之间依旧是无喜无怒,只是缓声说道:“陛下,强加之罪,何患无辞,像是刘诠安刘御史弹劾臣的这些罪名,全都是无中生有,纯属捏造,又完全经不起推敲,臣不觉得有什么好辩驳的。”
德庆皇帝冷哼一声,说道:“但朕让你辩驳!难道你还要抗旨不成?”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臣遵旨就是!”
另一边,看到赵俊臣的公然反击,再看到赵俊臣神色间的沉稳自信,黄有容的面色不由微变!
黄有容认为自己的布局是完美的、更是赵俊臣没法抵抗的,但在措不及防、束手无策、又或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赵俊臣的态度与神色绝不应该像是如今这样!
难不成,对于自己的计划,赵俊臣真已是有了反击之策?
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赵俊臣又是如何找到的反击手段?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赵俊臣的布局与陷阱?
在黄有容心中总是隐约浮现的不安感,在这一刻愈加的强烈!
更何况,此时的德庆皇帝虽然看似怒不可遏,但在质问之间,也间接堵住了黄有容一党的插话机会,并给予了赵俊臣发动反击的发挥空间!
这意味着什么,黄有容身为老臣,自然也看得明白。
…………
奉旨后,赵俊臣转身,冷冷的打量了刘诠安一眼,突然开口道:“刘御史,你弹劾本官的那些罪名,本官也懒得一一听了,现在本官只问你,你说的这些罪名,可有罪证?若是有罪证的话,那些罪证又都是从何而来的?”
赵俊臣在质问之间,态度居高临下,好似如今被弹劾的是刘诠安!
而刘诠安面对赵俊臣的高傲语气,碍于赵俊臣平日里的威势,竟然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回答道:“下官身为朝廷的监察御史,为陛下效忠、为朝廷负责,自然不敢无的放矢,下官弹劾赵尚书你的那些罪名,皆是罪证确凿,全都由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所招供,并经过反复查证,也绝不可能有假!”
赵俊臣冷笑一声,说道:“这么说,本官的罪证,全是由你与闫鹏飞二人审问而得了?”
“自然如此!”
“那么,你与闫鹏飞二人,在审案期间,有没有诱供、逼供、甚至是屈打成招,并刻意把一些无关的罪名牵连到本官的身上?”赵俊臣又质问道。
刘诠安大怒,驳斥道:“我和闫侍郎二人一心为陛下、为朝廷办事,忠心体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我弹劾你的那些罪名,全是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主动招供,句句为真、条条有据!对此,大理寺少卿秦怀远秦大人也同样参与了审问,可以作证!赵尚书,我劝你在这般时候,还是不要心存侥幸颠倒黑白为好,索性直接认罪的话,陛下他一向仁恕,或许还能对你宽大处理!”
“哦?”赵俊臣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并转身向秦怀远求证道:“秦大人,刘诠安所说可是真的?”
秦怀远犹豫片刻后,却是突然想起了昨日秘密拜访自己的那位神秘访客,还有那位神秘访客向他提出的要求、以及许诺的好处。
许诺的好处很诱人,足足有白银三万两!
而提出的要求却很简单——你可以立场中立、也可以不偏不倚,但有些事情,在早朝上被问到的时候,却必须要重点提及!
秦怀远作为朝中少数没有派系与靠山的中间派官员,本不愿意卷入到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的这场党争,但三万两白银的好处足够诱人,而且对方的要求也实在不多,并没有违背他本身的立场!
所以,秦怀远在犹豫了片刻后,终于一咬牙,出列道:“陛下、赵尚书、各位同僚,昨日我与闫侍郎、刘御史一同审案期间,他们二位确实没有逼供、诱供、用刑之举动,而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也全都是自愿的交代了各自罪行,并主动供出了一些赵尚书的罪证,不过……”
听到秦怀远的前半段话,刘诠安、闫鹏飞以及一众黄党官员,皆是面露得意之色,然而再听到“不过”二字后,又皆是神色一变!
赵俊臣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闫侍郎与刘御史在审案期间,虽然没有逼供、诱供、用刑,但也曾屡次威胁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威胁他们若是再不招供的话,不仅会杖刑伺候,更还会查抄家产,并在抄家期间不会保证他们的家人安全,下官当时就觉得不妥,也劝阻过他们二位慎言慎行,但并没有什么效果。”秦怀远如实答道。
赵俊臣冷笑道:“哦?拿涉案官员的家人安危来威胁,这与逼供、诱供又有何区别?如此看来,那些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之所以会把一些无中生有的罪名扣在本官头上,恐怕也不是出于自愿了!”
眼见在赵俊臣的刻意引导下,形势渐渐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闫鹏飞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出列,大声道:“陛下,臣在办案期间,确实曾威胁过那些涉案官员,但那些威胁也只是审案期间的必要手段,想来每位官员在审案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用到!臣为了惩恶务尽,对此问心无愧!
更何况,臣在审案的时候,至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提及赵尚书的名字!而赵俊臣的那些罪行与罪证,都是工部与户部官员为了戴罪立功、减轻罪行,而主动交代的,所以也绝不可能有假,更不可能是臣与刘御史的栽赃陷害!关于这一点,所有参与审案的三司官员皆可作证,还望陛下明鉴!”
此时,闫鹏飞完全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事实上,关于这一点,他也确实是问心无愧!
可惜,官场之上,本就是黑白不清,在许多时候,即使“问心无愧”,却也有“栽赃陷害”之说。
于是,赵俊臣冷笑一声后,突然向德庆皇帝请旨道:“陛下,臣这里有新的情报与证据,可以证明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之所以会把一些罪名扣在臣的头上,全都是出于被迫与无奈!而臣的这些罪名,更全都是受人陷害、无中生有!”
“哦?是什么证据?”一直沉默不语的德庆皇帝,此时终于再次开口问道。
赵俊臣答道:“陛下,因为‘淮河水灾案’涉及了户部衙门,所以臣也不敢怠慢,同样派人四处查探消息,却发现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在昨日负责前往工部与户部抓人的三司衙役,领头的六人,竟是在突然间皆是发了一笔横财,并跑到烟花柳巷大肆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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