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到赵俊臣态度不对,众户部官员皆是不敢答话。
最终,还是蒋谦担心赵俊臣尴尬,出列道:“回大人,我们都已经听说了,是吕顺德等人因为去年淮河水灾的事情,在早朝上被少傅张诚、御史刘诠安二人弹劾。陛下已是下旨由三法司会审,在尚书大人您回来之前,吕顺德等人已是被三法司的官员带走了。”
赵俊臣冷笑道:“你们剩下的这些人,对此心中有何想法?”
依然是蒋谦,中规中矩的答道:“大人,吕顺德等人瞒着大人您与众同僚,私自妄为不知收敛,接下来恐怕谁也保不住他们了,却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不仅让户部蒙羞,还为尚书大人您带来了麻烦,说他们活该也不过分!”
“啪!”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却是赵俊臣突然摔了手边的杯盏!
“本官想听的,不是这些!”赵俊臣声音满是怒气:“你们这些人,难道没觉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难道你们真觉得这次淮河水灾的事情,与你们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白痴!再这样下去!本官迟早要被你们拖着一起完蛋!”
赵俊臣平日里总是一副淡然模样,如今这般怒气冲冲,却还是众户部官员第一次见到,但也正因为如此,众户部官员更加不敢说话了,只是垂着头听训。
“你们这些人,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你!胡有道!去年户部拨发给江西的修路银子,你自己说说你私下截留了几成?!还有你,王庸唯!上个月你把聊城粮库里的粮食,转手倒卖了多少!?再有你,张三省!你自己说说,今年户部发放的铜钱,重量可对?还有你!胡灵华!你!邱恒!你!钱子城!你们这些人瞒着我做的这些事情,以为本官真的不知道吗!?”
随着赵俊臣一一点名,每个被赵俊臣点到名字的户部官员,皆是身体一颤,然后连忙跪下埋首请罪,包括蒋谦也是一样。
甚至于,蒋谦心中受到的震撼,还要比其他人更大。
因为,其他官员的罪行,都是蒋谦查到并告诉赵俊臣的,今日的种种,本也是蒋谦与赵俊臣合力演的一出戏。
然而,赵俊臣在点到蒋谦名字的时候,所列举的罪行,却是蒋谦自以为赵俊臣绝不会知道的事情!但没想到赵俊臣竟早已是心知肚明!显然,赵俊臣在户部,绝不仅仅只有蒋谦一个眼线与暗棋!
如今,蒋谦的罪行混在户部众官员之中,并不显眼,但也是赵俊臣对蒋谦的暗中敲打。
最终,没过多久,在赵俊臣的一一点名下,户部的办公大堂中,已是再没有一个站着的官员。
而看到众官员跪下请罪,赵俊臣的怒火却没有丝毫的停歇,反而愈加的高涨了。
“你们这些人,真以为本官是糊涂的?告诉你们,你们瞒着我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本官全都知道!只是念在你们这些年为我忠心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忍心断你们的财路,所以不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暗中帮着你们擦屁股!否则以你们的肆无忌惮,恐怕早已经弹劾无数了!而你们这些只知道敛财却不知道收敛的糊涂蛋,更早已经像今日的吕顺德他们一样了!”
赵俊臣如今虽然怒气勃发,并不断的责骂众户部官员,但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话后,众官员吃惊之余,却无不对赵俊臣心生感激,皆是没想到赵俊臣在暗中竟是为他们做了这么多。
而赵俊臣则继续怒道:“然而,本官费心费力、辛辛苦苦的暗中照拂你们,而你们,却只知道敛财,从不知收敛!也从不让本官省心!结果呢!?淮河水灾的事情,本官没发现,也没能帮他们擦屁股,现在事发了!不仅吕顺德他们,连本官!连整个户部衙门,接下来都有麻烦!你们说,本官怎么办?吕顺德那些人,本官救不救?又怎么救?将来轮到你们的时候,本官又要怎么救?”
“别以为吕顺德他们欺上瞒下肆意妄为,你们比吕顺德他们好不了多少!只不过吕顺德他们的事情暴露了,而你们的事情则被本官遮掩了下来!但本官告诉你们,你们在这么肆无忌惮下去,下场只会与吕顺德一样!本官不是你们的下人!不可能一直给你们擦屁股!如今,吕顺德他们罪证确凿,本官救不了他们,等轮到你们的时候,本官也救不了你们!到时候,你们即使聚敛了百万钱财,除了累人累己,又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赵俊臣声音变得冰冷无比:“本官早就向你们提醒过,户部虽然掌管天下钱粮,但你们也不能肆意妄为,万事有度,过了度则只会累人累己!为了让你们收敛一些,本官还给了你们许多其他好处!你们说,本官至始至终可有亏待过你们?每年分派的钱财可有缺过?还是你们出事的时候没为你们做主?但你们又是如何对本官的?!哈!不仅把本官的话当做耳旁风,还处处欺瞒着本官,只把本官当成了傻子!
如今本官也看出来了,本官从前对你们是太过宽容忍让了!今天本官把话放在这儿!今后如果还有人敢像吕顺德他们一般,不仅做事肆无忌惮,更还欺上瞒下私自行事,那不用本官在朝中的政敌动手!为了防止你们牵连本官、牵连整个户部!本官第一个就不放过你们!
你们好好想想,你们可缺那点银子?你们如今积攒的银子,难道还不够花?还是本官交给你们的其他好处少了?若再是不知收敛,就不要怪本官翻脸不认人了!到时候,本官让你们有命捞钱没命花!”
说完之后,赵俊臣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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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赵俊臣的办公房间之中,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赵俊臣靠坐在椅背上,微闭着双眼,缓缓说道。
然后,蒋谦推门而入。
“怎么,你是来看我怒气歇了没?”看到是蒋谦,赵俊臣微笑道,却再也不见刚才怒不可赦的模样。
蒋谦小心翼翼的说道:“是,众位同僚担心大人您气坏了身子,又知道下官平日里与大人亲近些,所以就推举下官来看望大人。”
说着,蒋谦有些胆战心惊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问道:“大人您现在不生气了?”
赵俊臣挥手笑道:“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不过是为了敲打敲打他们,所以演了一场戏罢了,他们的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今天吕顺德的那些事,更是我一手推动的,即使再怎么恶劣,心中早有预料的情况下,又怎会生气?”
赵俊臣虽然这么说,但因为被赵俊臣暗中敲打了一下,蒋谦却不敢真信,只是不住点头道:“大人您不生气就好。”
赵俊臣也是点了点头,问道:“刚才被我骂了一顿后,他们那些人都怎么说?可有什么想法?”
蒋谦连忙说道:“回大人,被大人您点醒后,户部众同僚讨论了一下,也是觉得大家从前的所作所为太不应该,拿着大人您的好处,受到大人您的庇护,还私下欺瞒着大人办事,实在不该!更何况,如今大家因为大人而得到的好处与银钱,已经不少了,更没必要再到处敛财,最终却害人害己。众同僚这次推我来见大人,就是想向大人您表决心,今后绝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做了。”
赵俊臣摇头叹息道:“我就怕他们的这般决心,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啊,每天面对户部来往的大笔银子,他们不贪墨一些,恐怕都会心中不舒服,没过多久就会故态重生了。到了那个时候,我恐怕又要想办法整顿一番!哎!其实这些人对我忠心耿耿,平时也用心办事,若只是小打小闹,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奈何总有些人太过肆无忌惮。所以,我也只好借黄有容的手,杀了吕顺德那些鸡,然后吓唬一下剩余的猴,否则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让所有人都受到牵连,只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蒋谦的态度愈加的恭顺,说道:“大人是为了大家好,为众同僚苦心思虑至此,若是众同僚依旧不明白,那么不用大人出手,下官第一个不放过。”
…………
而就在赵俊臣与蒋谦商谈接下来的计划的同时,此时的大理寺,也正在上演着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
……
恩,今天第二更。
五千字大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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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道高一尺。()
此时,大理寺的审案大堂内,差役分列两旁,大理寺少卿秦怀远、刑部侍郎闫鹏飞、以及督察御史刘诠安三人,则并列坐在正中央主位之上。
而吕顺德等涉案的工、户两部官员,此时正神色变幻不定的站在大堂之下,等候主审官们的审问。
三位主审官出现之后,先是相互推让了一番,最终由官阶最高的刑部侍郎闫鹏飞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以示此案的审判一切都以闫鹏飞为主。
闫鹏飞在刑部的外号是“断案如神活阎王”,人的名字或许会错,但外号绝不会错,闫鹏飞在刑部的威名、以及审案的风格,由此可见一斑。
据传,当今之世,没有闫鹏飞断不了的案子,而闫鹏飞的断案风格也很直接——“招了就结案,不招则大刑伺候,直到招了为止!”
而且,闫鹏飞此人还最是“公正”,审案时无论犯人们的身份是官是民,无论犯人们的出身是富是贵,该用刑的时候,都会用刑,绝不手软!——至于“刑不上士大夫”这种规矩?闫鹏飞从不在乎!
经常有人说,最适合闫鹏飞的衙门不是刑部,而是锦衣卫!
如此一来,闫鹏飞自然是饱受争议,经常有御史弹劾他是一名酷吏,然而闫鹏飞仗着有黄有容的庇护,所以这些弹劾也总会不了了之!
人的名、树的影,吕顺德等人平日里与闫鹏飞同朝为官,还不觉得如何,但如今他们成为了阶下之囚,而闫鹏飞则成为了主审官,身份转变之下,顿时觉得平日里看上去“也不过如此”的闫鹏飞,此时竟是如此的威严阴森,再想起闫鹏飞平日里的名声,不少人在心中慌乱之下,竟是身体颤抖起来!
…………
“各位大人。”开堂之后,闫鹏飞面无表情,缓缓说道:“各位应该也听说了,早朝之上,陛下命秦少卿、刘御史与本官三人,一同审理你们的案子,而且陛下给的时间不多,要求务必在殿试之前结案。陛下的旨意,自然是不能违背的,所以还希望各位大人能配合一下,否则……”
说到这里,闫鹏飞冷冷一笑,补充道:“……就休怪本官不顾及往日的同僚情谊了!”
随着闫鹏飞的话声落下,堂下的一众工、户两部官员,有不少人的身体随之一抖!
主位之上,既然闫鹏飞扮了白脸,刘诠安就很默契的扮起了红脸。
只见刘诠安的神色宽和,温声说道:“各位大人,闫侍郎一向就是这种脾气,上了公堂就谁也不认,但也是秉公办事,并非是刻意的针对你们。不过嘛,如今各位的案子,已是证据确凿,有人证也有物证,即使各位死不承认,最终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只会让各位平白受一顿刑狱之苦罢了,到了那个时候,闫侍郎的脾气上来,我怕也劝不住,所以各位大人若是能够早点招供画押,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各位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另一边,大理寺少卿秦怀远抬手一挥,就见有大理寺的衙役出列,捧着一摞状纸,并分给了吕顺德等人。
吕顺德等人捧起一看,不由愈加的脸色发白,只见上面写着的全都是淮河水灾一案的确凿罪证,一条条一件件,全都让他们无法反驳。
同时,秦怀远也同样说道:“各位,闫侍郎与刘御史之言,都有道理,事到如今这个地步,各位再怎么抵赖怕也没用,确凿罪证之下,任谁也救不了你们。所以还是认了吧,我们三人能向陛下交差,而各位也能轻松些,或许,陛下看你们态度良好,还会酌情减轻罪行也说不定。”
看到三位主审官或威压、或利诱、或讲理,再看到手上的诸般罪证皆是确凿无误、无法反驳,吕顺德等人相互对视几眼后,神色之间愈加的变幻不定。
他们也知道,事到如今,他们再也抵赖不过了。
而罪证确凿之下,即使赵俊臣也救不了他们。
只是,虽然他们有心供认,但又有些心存胆怯与侥幸,神色变幻之间,所有人依然是犹豫着没有开口。
眼见如此,闫鹏飞冷哼一声,道:“既然各位依然是心存侥幸,那本官也只能得罪了!众衙役听令,杖刑伺候,各位大人平日里身娇肉贵,怕也受不了太多,每人先十仗吧!想来这大棍子落下之后,他们也能看清形势,并清醒一些!”
听到闫鹏飞的命令之后,一众衙役纷纷出列应是。
而吕顺德等人更是面色大变!
“杖刑”,虽然并不是什么严酷至极的刑罚,但在明朝的名气之大,留给众明朝官员们的心理阴影之深,却绝不是其他刑罚可比。
在正德年间,大太监刘瑾就曾用杖刑,于午门外活活仗死了二十三位大臣!
而嘉庆皇帝同时对一百二十四人用杖刑,最终造成了十六人死、七十余人残疾,更是让明朝所有官员闻“杖刑”而变色!
虽然大理寺所用的杖,只是由大荆条制成,削去节目,长三尺五寸,大头径三分二,小头径二分二,并非像廷杖一般是由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的皮肉撕下一大块来。
但即使如此,也远远不是吕顺德等人能轻易承受的。
如今,听闫鹏飞要对他们用“杖刑”,吕顺德等人自然是神色仓惶、心中大惊!并纷纷呼喊、质疑!
“你不过是区区侍郎,凭什么对我们用杖刑?!”
“我们也是朝廷官员,刑不上大夫!”
“如此屈打成招!你以为朝中百官会视而不见吗?”
听到吕顺德等人的质问与反弹,闫鹏飞却依旧冷着一张脸,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们所说的这些,每天都有御史上折子弹劾本官,但你们见本官在乎过吗?况且,事到如今,只要能够在时限内奉旨结案,又有谁在乎你们这些贪官有没有受了刑罚?”
闫鹏飞说话间,大理寺的衙役们已是举着棍棒来到吕顺德等人的身旁,眼看就要拖出去棍棒伺候!
想到接下来的杖刑恐怖,一向养尊处优的吕顺德等人又如何还能忍受住心中的惊恐?
也不知从谁开始,吕顺德等人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与犹豫,纷纷呼喊道:“不、不要用刑!我们招了”
“淮河水灾是因为我们挪用了修缮堤坝的银两,是我们干的!别用刑!”
“我们招了!我们招了!”
最了解小人的永远是另一个小人。
正如蒋谦所说,像是吕顺德这些人,一向生活优容,又最是贪生怕死,等到了审案的时候,别说用刑了,只要把刑具摆出来稍稍吓唬一下,这些人的嘴巴就不敢再那么严实了!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而看到工、户两部官员终于供认不讳,闫鹏飞不由得意的笑了,但眼神却愈加的阴鸷。
如今,随着吕顺德等人的招供认罪,这次的审案,也算是基本完结了。
但作为此案的主审官,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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