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黄有容又是一声冷哼,然后转身向午门外快步走去。
虽然如此,但经过张诚与林维的劝解之后,黄有容总算是没有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众人发火了。
眼见黄有容终于不再发火,黄有容的一众朋党门人们,皆是下意识的长出了一口气,又都是连忙举步跟上。
其中,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快步走到了黄有容的身旁,轻声说道:“黄阁老,刚才张少傅的那一番话,下官觉得极有道理,您经营朝野数十年,最是根基稳固,连首辅周尚景都无法轻易对付您,更何况是区区一个赵俊臣?如今咱们虽然形势略有不利,但也只是因为赵俊臣突然发难而咱们措手不及的缘故,想来也都只是暂时的。”
说了这么一番言不由衷的话后,霍正源却又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为了尽快扭转如今的不利局势,阁老您对付赵俊臣的手段,是不是也应该稍稍的变化一下?”
霍正源是黄有容一派的首席智囊,对于他的意见,黄有容也一向重视,听到霍正源的这一番话好似意有所指,黄有容心中一动,问道:“你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霍正源解释道:“阁老,赵俊臣如今与您之间的争执,说跟到底,还是赵俊臣他狼子野心,仗着有陛下庇护,想要与阁老您争夺权势罢了。然而,朝堂上的形势已经平稳多年,朝中各大派系对于利益的分配也都早有默契,如今赵俊臣这般胡来,让原本平稳的形势生出了许多变数,这种情况想来许多人都不愿意看到,就比如说周首辅和沈阁老。”
“你是说……”黄有容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赵俊臣野心勃勃,又贪得无厌,不仅对您是个威胁,甚至对内阁中的其他几位阁老而言,也都迟早会是一个麻烦。就拿这次来说,他与阁老您的这场争执,无论成败与否,怕都不会满足,接下来说不定又会与沈阁老冲突了!若是那赵俊臣仗着陛下的庇护,再赢了沈阁老,其势力权柄,恐怕都可以与周首辅抗衡了!对于这一点,我想无论是沈阁老还是周首辅,都会看的明白,也都不愿意看到这般情景发生。既然如此,阁老您何不联合沈阁老与周首辅,一同对付赵俊臣?若是这样的话,那赵俊臣又如何还会是咱们的对手?”
听到霍正源的这般建议之后,黄有容沉默了。
从某方面而言,霍正源说的确实有道理。
赵俊臣如今在朝堂上兴风作浪,让原本稳定的庙堂形势,凭空生出了许多变数,对于德庆皇帝以及某些野心家而言,自然是乐见其成。但对于周尚景、沈常茂这些既得利益者而言,却反而会心生抵触了。
从这方面而言,黄有容与周尚景、沈常茂两人联手对付赵俊臣的合作基础,确实是存在的。
只是,黄有容在冷静的思索了片刻后,却还是摇头道:“若是平常,倒是可以这么做,但在如今的形势下,却是不大可行。”
见霍正源面露不解,黄有容解释道:“如今,我不仅是与赵俊臣有冲突,与沈常茂也同样也有冲突,所以我在现如今的形势下,是绝无可能与沈常茂联手合作的,毕竟,我与赵俊臣的争执虽然落入了下风,但终究还不是危机关头。”
…………
霍正源毕竟是一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黄有容的意思。
自从德庆皇帝决定要南巡之后,黄有容与沈常茂就开始为了留京辅政的差事而明争暗斗不断,而这般争斗,却是黄有容占着上风。
眼看着德庆皇帝在科举殿试之后就要起驾南巡了,按照如今的形势,这留京辅政的人选,十有八九就会是黄有容了。
如此一来,沈常茂对于黄有容自然是心存敌意,即使看明白了赵俊臣所带来的长远威胁,但在这个时候,相比较于赵俊臣的长远威胁,沈常茂恐怕更乐于看到黄有容吃瘪难堪。
而黄有容若是想要与沈常茂联手对付赵俊臣,以沈常茂的性格,必然会要求黄有容在留京辅政的事情上做出让步。
但这种让步,却是黄有容绝不可能接受的。
如此一来,黄有容与沈常茂两人,至少在短期之内,是无可能联手对付赵俊臣的。
…………
想到这里,霍正源暗暗叹息一声,却又问道:“黄阁老谋虑深远,下官佩服,如今确实不是与沈阁老联手合作的好时机。不过,既然无法与沈阁老合作,那周首辅呢?若是咱们能得到周首辅的帮助,想来那赵俊臣也就不足为虑了。”
听到霍正源的追问,黄有容却是面色凝重,在沉默良久后,终于缓缓开口道:“与周尚景合作,未必就会是一件好事,周尚景的势力影响虽大,但若是他参与到了这场冲突之中,陛下怕也就不会再像今日这般不偏不倚了。陛下他对于周尚景的忌惮,想来你也是知道的。若非万不得已,我却也不愿意与周尚景合作,否则又会增加不少的变数。”
说话间,黄有容看了一眼身旁正若有所思的霍正源,心中暗暗摇头。
这个霍正源,虽说很聪明,行事之间也有一些不俗的手段,但就是差了点大局眼光。
另一边,霍正源听到黄有容的解释,在思索片刻后,也终于明白了黄有容的意思。
赵俊臣虽说是德庆皇帝身边的宠臣,但在这次的党争之中,德庆皇帝却并没有偏袒赵俊臣,只是不偏不倚、两不相帮,毕竟德庆皇帝也不愿意看到赵俊臣年纪轻轻就掌握太大的权势,从而越加的不好控制。
然而,若是周尚景也参与到这场党争之中,帮着黄有容打压赵俊臣,那么德庆皇帝出于对周尚景的忌惮,也必然会随之出手帮助赵俊臣的。
如此一来,黄有容虽然得到了周尚景的援助,却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敌视,究竟是好是坏,十分难讲,但形势却一定会脱离控制,而这是黄有容绝不愿意看到的。
…………
想明白利弊之后,霍正源叹息一声,暗暗摇头,心中想道:“这个赵俊臣,当真是好运气,赶上了最恰当的时机与黄阁老发生冲突,若是他换上一个时间,黄阁老能够毫无顾忌的与周首辅、沈阁老两人联手,赵俊臣他这般搅乱了朝廷局势,不知天高地厚的与人争权夺利,怕是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般暗思之间,霍正源的心底深处,却突然冒出来另一个想法。
若是,这一切都是赵俊臣早就算计好的,那又如何?
若是,赵俊臣早就预料到黄有容在这个时候不可能与沈常茂、周尚景两人联手,所以才抓住机会肆无忌惮的向黄有容发动攻击,那么,赵俊臣的深谋远虑,是不是太过可怕了?
而赵俊臣既然如此的谋虑深远,又敢抓住这次机会与黄有容发生冲突,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已是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可以战胜黄有容一党?
想到这里,霍正源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若真是如此,那赵俊臣未免就太过可怕了。
于是,在下意识之间,霍正源自我安慰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赵俊臣年纪轻轻,又只是仗着陛下对他的宠信才有了今日这般地位,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的谋略与手段?必然只是碰巧的罢了。若是赵俊臣真有这样的心机与手段,再配合他如今的权势影响,我们这些人怕是就要输定了。”
然而,霍正源并不知道,他这般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却正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是接近于真相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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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霍正源暗思之间,黄有容带着一众朋党,已是出了午门,来到了皇宫之外。
在霍正源恭送着黄有容上轿的时候,只见黄有容在上轿之前,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向霍正源吩咐道:“你今日就不要去我府中议事了!若是我那边商议出了什么结果,自会派人通知于你。那收买陈东祥的事情,是咱们如今的重中之重,你先抓紧去办了,咱们如今对付赵俊臣的办法不多,接下来究竟能否扭转颓势,就看你能否成功的策反陈东祥了!你切不可让老夫再失望了!”
对此,霍正源却是信心满满,向黄有容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还请阁老放心,昨日我与陈东祥一番密谈,眼看那陈东祥已是动心了,只是事关重大,他还无法下定决心罢了,但只要他心中产生了动摇,就证明他对赵俊臣的忠心渐失,不怕他不会投靠咱们。今日下官会与他再次密谈,催促他下定决心,想来今明两日之内,就会有确切结果了。”
听到霍正源的保证,黄有容终于露出满意之色,向霍正源点了点头后,就坐上轿子回府了。
然后,黄有容的朋党们,也纷纷坐轿跟上。
这几日,因为与赵俊臣的党争,黄有容及其门下朋党,几乎每日下朝后都会在黄有容府中聚会商议对策,却是连朝中公务都顾不上了。
而霍正源今日却因为有策反陈东祥的任务,并没有随同众官员去黄府。
然而,当霍正源来到自己的轿子前,刚准备入轿,正在轿子旁等候的长随霍仲,却是突然轻声禀报道:“老爷,在您上朝的时候,那陈东祥陈侍郎的贴身长随,曾偷偷塞给我一封密信,说是要我转交给老爷,还请老爷阅览。”
说话间,霍仲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双手捧着交给了霍正源。
霍正源微微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周围,见无人留意后,就拆开了信件认真查看。
待看到信中内容之后,霍正源突然身体一震,接着面露狂喜之色!
原来,陈东祥的这份信件当中,不仅表明了他愿意背弃赵俊臣转而投靠黄有容,更是列举了许多赵俊臣门下官员的罪名罪证!
而这些罪名罪证,对于如今正急需反击的黄有容一党而言,不啻是最好的投名状了。
将信件细细审阅一遍,霍正源满是欢喜的向霍仲下令道:“快,我们去黄阁老府上!我有一件大喜事要向黄阁老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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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五千字二合一章节,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成为最终胜者的可能性!(上)()
……
当霍正源收到了陈东祥的密信后,自以为找到了反败为胜的手段与机会,并幸喜若狂的乘轿向着黄有容府中赶去的时候,赵俊臣也正好带着一众朋党出了午门来到了宫外。
看着霍正源在上轿时的欢喜神色,工部尚书左兰山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并若有所思的向赵俊臣提醒道:“大人,看霍大学士的欢喜模样,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啊。”
另一边,詹善常也是眉头微皱,轻声道:“是啊,这几日咱们与黄有容一党在争斗之间,虽说战果还不算很多,但也毕竟是占尽了优势,按理说霍正源此时应该忧心忡忡才对,怎么刚才在离去时的神色竟是如此的欢快?难道他竟是发现了什么转机所在?”
而听到左兰山与詹善长的提醒后,一众“赵党”官员之中,除了赵俊臣与陈东祥之外,所有人皆是露出了担忧神色。
毕竟,黄有容在朝中掌权已久,又积威已深,即使目前在党争中处于下风,但“赵党”官员们终究还是不敢心生小觑,总会下意识的担心黄有容的反扑,。
而赵俊臣指使陈东祥潜入黄有容门下的事情,如今除了赵俊臣与陈东祥两人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晓。所以见到原本应该忧心忡忡的霍正源竟是神色欢喜异常,在不明原因究竟的情况下,自然是有所担忧,担心会不会是黄有容一派已经找到了反败为胜的手段。
不过,对于霍正源的心情转变,其他人虽然想不明白原因究竟,但赵俊臣自然是知晓原因所在,毕竟陈东祥送给霍正源的那封密信,完全是出于赵俊臣的指使。
只不过,赵俊臣并不打算为他们解释原因。
赵俊臣对于自己的诸般计划,只会让门下众官员们知晓他们应该知晓的那一部分,但对于他们权责与任务之外的事情,却总是隐而不说,只让他们成为计划中的一部分,而不是计划的关键与全部,唯有赵俊臣一人知晓全部计划,也唯有赵俊臣一人才可以统揽全局。
对赵俊臣而言,这是一个利弊各半的习惯。
有利的地方在于,如此一来,赵俊臣可以牢牢的控制住门下势力,在党派之中,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赵俊臣的领导地位。
甚至于,长此以往的话,随着赵俊臣在党派中的威望逐渐增加,而党派中的众官员又养成了依赖赵俊臣的习惯,那么到了将来,即使赵俊臣在朝中一时失势,却也依然可以保持在派系中的领袖地位。
但这般手段的弊端在于,一旦若是赵俊臣本人出了什么意外,短时间内无法主持大局,那么赵俊臣在朝中苦心经营的党派势力,怕是很可能就会瞬间崩解、一朝尽丧,即使赵俊臣日后再次复出,却也无法再像从前那般风光了。
对此,赵俊臣心里很明白,所以在为人行事之间,也一向最是小心谨慎。
而此时,听到了左兰山与詹善常的担忧与提醒后,赵俊臣微微一笑,淡然道:“两位大人不必担心,我会去派西厂探子去查探究竟的,若是那霍正源霍大学士当真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咱们作为朝中同僚,也应该想办法恭贺一下才是。不过,想来在如今的朝中局势下,黄有容一党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了。”
见赵俊臣信心满满,一副淡定模样,众“赵党”官员也随之心中一定,纷纷称是。
“若是有大人洞察万里,又有西厂衙门代为稽查,自然是万无一失。”詹善常亦是抓住机会讨好恭维道。
赵俊臣微微点头,然后向周围众官员说道:“既然如此,各位大人就别聚在这里了,就回各自的衙门办公去吧,这几日朝中虽然纷争不断,但各位大人也不可耽误了各自的职责才是,否则本官在陛下那边,却也不好交代。”
这场党争之中,和黄有容一党每日在早朝之后都要聚会密议、连各自在朝中的公务都顾不上理会不同,赵俊臣及其门下官员却是丝毫没有把各自的公务拉下,依然是尽心尽责的处理各自衙门的事务,却是显得更加的游刃有余。
如此一来,这般情况落入他人眼中,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也皆是不由得对赵俊臣及其朋党们高看一眼。
而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众“赵党”自然是纷纷答应,然后就各自去衙门办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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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赵俊臣告别了一众朝中朋党,乘轿回到府中,然而才刚刚下了轿子,还没等进入府中,就见一名府中管事急冲冲的来到赵俊臣面前,好似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事情。
来到赵俊臣身前后,那管事轻声禀报道:“老爷,在您上朝的时候,咱们府中来了客人,自称是三边总督梁辅臣梁大人门下的幕僚,也带着梁大人的名帖,说是有要事想要求见老爷,小人不敢怠慢,就把他迎入府中招待着,如今他已是等待老爷您多时了。”
听到管事的汇报,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三边总督梁辅臣的人?来找我干什么?”
管事垂首道:“这个小人也不清楚,更不敢随意询问……老爷您要不要见他?”
赵俊臣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能从这名府中管事的口中得到答案。而听到管事的询问后,赵俊臣点头道:“自然要见,梁辅臣不管怎么说都是地方上的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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