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陈东祥还有一些自己的考虑,却也不愿意轻易转投黄有容。
于是,在霍正源的注目之下,陈东祥思索片刻后,终于说道:“此事实在重大,不知霍大学士可否容许我考虑些时间?不过还请霍大学士放心,这段时间不会太长,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在明天早朝之前通知于你。”
陈东祥的这番表态,让霍正源有些不满,在霍正源看来,如此优厚的条件,自己又亲自出面相邀,不仅好话说尽,其中的利弊也皆是分析了明白,陈东祥却还在犹豫迟疑,实在是有些不识抬举了。
不过,这般时候,霍正源自然不愿意与陈东祥翻脸,更何况陈东祥的表态,证明他已是动心了,所以还是强忍着自己心中的不满,笑着说道:“自然无碍,不过还请陈侍郎你能认真考虑,不要辜负了黄阁老与我的一片诚心啊。”
陈东祥眼神变幻之间,点头沉声道:“自然如此。”
接下来,在霍正源的招呼之间,两人开始举筷就食,席间霍正源依然是时有鼓动暗示,但陈东祥却是不大接话,只是对待霍正源的态度,要比最开始的时候亲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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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随着宴席结束,霍正源与陈东祥的最初交涉,也终于结束了。
虽然并没有什么确切结果,但两人对于相互的态度与底线,也皆已是心知肚明。
尤其是霍正源的态度已是表明,接下来就看陈东祥在仔细考虑后的立场选择了。
不过,霍正源对此却是信心满满,在霍正源看来,陈东祥已是动心,只是还暂时不能下定决心罢了。
所以,在结束宴席的时候,霍正源的心情看上去颇是不错。
…………
在宴席结束之后,陈东祥当先离开了悦客来酒楼,然后坐着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接着为了不引人注意,又更换了官服之后,换乘了轿辇去工部衙门办公了。
虽然陈东祥此时的心中,正在为是否要真的背叛赵俊臣转而投靠黄有容而犹豫迟疑着,但他城府颇深,在离开了悦客来酒楼后,寻常人等却也看不出来他的神色变化。
只是,就在陈东祥犹豫着自己接下来的抉择的时候,却没有想到,他去悦客来客栈时跟随在身边的马车车夫,在陈东祥离府后,却也很快的悄然离府,然后向着城西方向走去。
对此,陈东祥府中人并不奇怪,这位车夫是京中新近兴起的同济庙的信徒,而京城城西,也正是同济庙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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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容忍野心。()
赵俊臣当初之所以要扶持同济庙在京城中的发展,就是想要借着同济庙在京城发展信徒的机会,来扩充自己在暗中影响力,并使同济庙可以成为自己的重要情报机构之一。
如今,同济庙在京城之中已是初具规模,不仅在民间百姓中信者甚众,连带着还有许多朝中的低级官员、以及一些高层官员的府中人物,也都被同济庙发展成为信徒。
而自从方茹接手了同济庙的事宜后,更是把其中不少信徒收买成为了潜伏于各处的探子,为赵俊臣暗中效力,而同济庙则成为了这些探子们的通报消息之地。
当然,利用宗教发展权势,尤其是同济庙这种不伦不类的教义,实在是有些邪教乱国的意思,一旦被人发觉,即使赵俊臣也不好脱身。
所以那些被收买成探子的同济庙信徒,完全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为谁效力,只是在收钱之后,借着时常去同济庙拜神的机会,把各自收集到的消息汇报给各自的上线。
事实上,整个同济庙上下,至今也只有张道全等寥寥几位核心人物知道背后赵俊臣的存在。如此一来,一旦事情败露,赵俊臣也很容易就能够摘脱干系。
而工部侍郎陈东祥,被赵俊臣视为自己门下的不稳定因素,自然是同济庙的重点发展对象之一。
事实上,如今陈东祥的府中,如今已是有三人被同济庙发展成为信徒,然后又被方茹收买成为探子。
其中,一人是陈东祥府里的管事,一人是陈东祥的宠爱小妾,还有一名,正是时常伴随陈东祥出入府衙的马车车夫!
可以说,如此一来,陈东祥每天的一举一动,都难以逃过赵俊臣的耳目,只要赵俊臣有心,他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知道陈东祥每天究竟是穿着怎样的内衣裤,早晚饭都吃了怎样的食物!
所以,陈东祥这次秘密前往悦客来酒楼赴宴的事情,通过这位马车车夫,同济庙方面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然后又很快的通报给了方茹。
而方茹一向做事干练,又颇具眼光,在得到消息后,马上就意识到了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就派人去悦客来酒楼打探人字号单间的消息。
虽然霍正源这次是隐瞒身份在悦客来酒楼定的宴席,但通过酒楼伙计的描述,以及其他各方面消息的推断,方茹还是很快就确定了,这次陈东祥在悦客来酒楼秘密会见的神秘人物,正是黄有容一党的核心人物之一的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
于是,眼见事关重大,这般消息也很快就被方茹通报给了赵俊臣。
而在赵俊臣得到消息的时候,距离陈东祥离开悦客来客栈,也不过是才刚刚过了一个多时辰罢了。
在这个通讯不便利的时代,这般效率,已是神速,足可见方茹所经营的情报网能力之强了。
…………
赵府书房中,在支开了楚嘉怡之后,听了方茹的汇报后,赵俊臣不由笑了。
“不错不错,我对同济庙那边投入了这么多的银钱与关注,如今总算是有所回报了。这段时间以来,同济庙那边迟迟不见成绩,我还以为自己当初扶持同济庙的主意只是想当然耳,诸般投入已是要打水漂了,如今想来,却还是我太心急了。”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方茹却是笑道:“原来老爷你是这样看待同济庙的,亏茹儿还以为老爷您当初把同济庙交给茹儿负责,是对同济庙和茹儿寄以厚望呢,原来是不抱希望所以才交给茹儿的,可怜茹儿这些日子以来为同济庙那边的事情费心费力,没想到老爷却是根本已是不抱希望了。”
此时没有外人,方茹的这种讨巧埋怨,却也算是一种闺中趣味了。
赵俊臣见方茹如此,不由失笑道:“我这明明是在埋怨自己的不对,怎么又招惹到你不开心了?由你来办事我又哪里会不放心?这次陈东祥的事情,不过一两个时辰就查探了究竟并让我得到消息,想来即使由我亲自去做,也没法做的更好了。怕是十有八九还不如你。”
见赵俊臣神色轻松,丝毫不以陈东祥秘密接触霍正源为意,只是一味的与自己笑谈,方茹不由问道:“老爷,那陈东祥天生的反骨,这次又与霍正源秘密相会,考虑到如今的朝中形势,怕正是居心叵测意图不轨,老爷你就丝毫不担心吗?”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若是我事先不知情,那陈东祥在朝中突然临阵倒戈,说不定还真会是一场大麻烦,但如今我既然已是知情了,只要早做准备,那也就没什么可担心了,说跟到底,如今的优势在我这边,面对形势变化,也是应对有余。”
赵俊臣虽然神色轻松,但方茹想到陈东祥竟是打算背叛赵俊臣,却是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然后银牙轻咬,问道:“这个陈东祥,老爷你打算如何处理?他这般的作为,却是不能轻易放过了。”
出乎方茹意料的是,提及到陈东祥的有意背叛之后,赵俊臣竟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反而面露深思之色。
而见到赵俊臣沉思,显然是在考虑如何处置陈东祥,方茹也就不再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的等待着赵俊臣的决定。同时方茹也是心中急转,思考着她手中的那些资源,又哪些可以帮助到赵俊臣。
一时间,方茹的脑中已是闪过了七八条主意,从暗杀到陷害一应俱全,全都是狠辣至极的计策。
毕竟,方茹虽然对赵俊臣痴心一片,但毕竟性子偏激,对于赵俊臣以外之人——尤其是那些可能危害到赵俊臣安危的人——可是无情的紧。
然而,出乎方茹意料的情况发生了。
只见赵俊臣沉吟良久后,突然轻叹一声,说道:“我想,我还是应该再给那陈东祥一次机会。”
“再给他一次机会?”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不由一惊,问道:“老爷你打算放过那陈东祥?他可是打算背叛老爷你!怎么可以轻易放过他?!”
赵俊臣挥手淡声道:“陈东祥的性子,我也算是了解,以黄有容的手段,怕是没那么容易能够收服他,尤其是在这般时候。他这次虽然与霍正源见了一面,但若要说他已经下定决心背叛于我,却也并不一定。”
见方茹犹自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显然是不认同这般想法,赵俊臣又叹息一声,说道:“陈东祥如今之所以与我离心离德,却也是我对他的不公,如今他在我门下的尴尬局面,渐渐被边缘化,更是我刻意的一手营造推动而成。他如今想要背弃于我,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若是易地而处,我怕是也会是同样的心思。
其实,当初我之所以能够扳倒温观良,陈东祥他居功至首,按理说我本是应该奖赏回报于他才对。然而陈东祥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我不仅没有奖赏他,反而时常敲打,并对他颇是冷待,而左兰山他们见到我的这般态度后,为了不见疑于我,也是刻意的与他疏远了关系。从而让陈东祥在我的门下彻底的被边缘化了。”
方茹听赵俊臣这么说,不由诧异道:“既然他如此野心,那就更不应该放过他了,为何老爷你还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
赵俊臣轻笑道:“当初我的根基尚还不稳,而陈东祥的野心,却已是超出了我的容忍范围之外,那时候若是重用于他,说不定就会被他架空了,所以我才会刻意的将他边缘化,让他的野心无从实现。然而如今事易时移,我在朝中的根基已是稳固,权势影响也远非当初可比,对于门下官员的野心,也是愈发的可以容忍了,当初对于陈东祥的那些顾虑,如今亦是不复存在,再加上陈东祥本身也算是一个人才,那么再给他一次机会,趁机还了当初亏欠他的公道,还可以让门下的其他官员心生信服,又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赵俊臣摇了摇头,悠悠道:“其实,一些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门下的官员有些野心,也不是坏事,只要不超出我的容忍范围,我还是乐见其成的。只要为他们野心指明了实现的方向,这些野心之人其实还算好控制,甚至还会是我在朝中扩充权势的最好助力,而陈东祥这个人,对我而言也正是如此。”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无奈,但见到赵俊臣的态度明确,却也不愿忤逆赵俊臣的意思,只好点头道:“既然老爷你这么说了,那就再给陈东祥一次机会就是,大不了我这边再看紧他一些,不让他那边出什么篓子就是了。”
赵俊臣呵呵一笑,却也没反对,只是缓缓说道:“官场之中,上位之人,总是有多大的权势地位,就有多大的容人之量,有多大的容人之量,才会达到多大的成就。若是一个官员,没有与他地位相匹配的心胸,只知道一味的猜忌,最终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不过,你那边盯紧些陈东祥,却也是以防万一,就累你多费些心思了。”
方茹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老爷你又打算如何再给那陈东祥一次机会?”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说道:“事到如今,我怕是要亲自与他见上一面了,不过在这般情形下,或许让陈东祥假装投靠黄有容,未尝不是一招妙棋……恩,茹儿,我现在写一封密信,你派人把他交给工部郎中王平。”
工部郎中王平,不过是朝中五品官员,一个小人物罢了,方茹还是第一次听说,却也不知赵俊臣为何会突然给这样的人写密信。
不过方茹也知道,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全盘的布局朝野,埋下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伏笔与棋子,其中有许多即使是方茹这样的亲近之人也不知周全。
而这个工部郎中王平,想来也是赵俊臣在朝中步下的伏笔棋子之一了,所以方茹也不多问,只是点头答应了。
…………
就这样,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是临近了傍晚。
陈东祥今天这一整天,都在思考着究竟要不要背弃赵俊臣转而投靠黄有容的事情,而工部的诸般公务,在这般情况下,却也没有处理多少。而工部衙门人来人往,公务接连不断,更是让陈东祥思虑不清,分神不宁。
眼见着即将可以收工回府,陈东祥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打算在回府之后,好好的理清思路,决定自己接下来的选择。
其实,陈东祥一向都是一个性子果断之人,当初要背弃温观良转投赵俊臣,亦是没有多大的迟疑,说干就干了。
但这一次,陈东祥却满是迟疑。
无他,黄有容收买陈东祥的诸般条件,虽然让陈东祥十分动心,但陈东祥却不确定,在这场赵俊臣与黄有容的党争之中,黄有容究竟能否获得最终的胜利?
在赵俊臣门下的这段时间,陈东祥虽然被赵俊臣冷遇,甚至被渐渐的边缘化,但眼看着赵俊臣在庙堂之中渐渐崛起,眼看着赵俊臣为实现目的而施展的诸般手段心机,陈东祥却最是了解赵俊臣的能耐城府,对于赵俊臣,也再不敢有任何的小觑。
在陈东祥看来,赵俊臣这个人不仅心机深沉、手段高超,更是一个行事极为谨慎、且谋虑深远之人,满朝上下虽然百官林立,但实际上能与赵俊臣相比者,却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如今,赵俊臣既然敢与黄有容发起一场党争,那么以陈东祥想来,怕是赵俊臣已在心中有了必胜的计划与把握,否则以赵俊臣的心性,是绝不会轻易挑起这场党争的。
而对于阁老黄有容,陈东祥的看法,却是与赵俊臣一致,不过是首辅周尚景为了避免朝中形成他一家独大的局面从而引起德庆皇帝的猜忌,所以才刻意留下的在门面上的“政敌”罢了。
事实上,真正能够对首辅周尚景产生威胁的对手,比如即将返朝担任太子太师的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都已是早早的就被周尚景排挤出朝廷中枢之外了。
可以说,黄有容之所以能够担任内阁阁老,固然是因为黄有容尚有些能耐,但更多地还是因为周尚景没有出手对付黄有容,而不是黄有容本身有着可以与周尚景抗衡的本事。
所以对于黄有容,陈东祥其实是有些看不上的,亦不认为这场与赵俊臣的党争之中,黄有容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所以,陈东祥如今才会如此的犹豫——黄有容开出的条件虽然优厚,但若是最终在党争中失败,甚至因此而垮台,那么如今再怎么优厚的条件,对陈东祥而言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反而会让陈东祥得不偿失,处境更加的不堪。
所以,在得知了黄有容为自己开出的条件之后,陈东祥还必须要考虑清楚,在他背弃了赵俊臣并临阵倒戈的情况下,究竟能够为黄有容提高多少的胜算。
若是胜算太低,那么陈东祥并不介意马上就将黄有容收买自己的事情通报给赵俊臣,看看能否重新获得赵俊臣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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