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
“听着。”他对卡普说,“就这一回,你听我说。摘下你的蒙眼布吧。那个男人本
身并不可怕。他有些许能力,一个玩具,算不了什么、他自己知道这一点。他没能用它
挣到一百万美元。他并没有统治国家和人民。他曾利用自己的能力帮助肥胖女人减肥。
他曾利用它帮助怯懦的管理人员获得自信。他还不能经常使用这种能力,某种内在的生
理因素制约着他,但那女孩却极其危险。她在和父亲一起逃亡,面临生死存亡的境地。
她被吓坏了。
他也被吓坏了。恐惧使他也变得危险——不是由于他本人.而是因为你们在强迫他
重新教育那女孩。你们在强迫他使那女孩改变她对自己体内能力的观念。你们在强迫他
让那女孩使用它。
瓦里斯喘着粗气。
剧情概要已经演完——该尾声了——卡普平静地说:‘你想说什么?”
“必须干掉那个男人,要快。在他还没有对他和妻子在那女孩的心中培养出来的心
理恐惧做出更多的破坏之前,杀掉他。我相信那女孩也必须被干掉。因为破坏也许已经
造成了。”
“她毕竟只是个小女孩,瓦里斯。不错,她能引火。但你使这听起来像世界未日善
恶的决战场。”
“也许它会成为善恶决战场的。”瓦里斯说,“你不能被她的年龄和身材蒙蔽,而
忘记之基因——可是你现在就忘记卞这一点,如果引火只是冰山的顶端呢?如果这能力
变大呢?她才七岁:当约翰·米尔顿(英国十六世纪著名作家)七岁时,他也许只是个
小男孩,拿着根木炭在地上用只有他爸爸妈妈才能看懂的字母写自己名字,他只是个小
孩。而长大的约翰。米尔顿却写出了《失乐园》。”
“我不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卡普简单地说。
“我是在说毁灭的潜在力量。我是在说一种与脑垂体有关的力量,而当一个小孩在
恰莱恩·麦克吉这么大时,这种腺体还处于几乎休眠的状态。当她长成青年,当这种腺
体从沉睡中醒来并且在二十个月内就成为人体中最强大的一种力量,从突然成熟的第一
和第二性征中聚集一切能量直到在你眼前产生一片紫红一那时将会发生什么?如果你有
个孩子,仅凭她的意志力就可以引起核爆炸,你会怎么办?”
“这是我所听到的最疯狂的话。”
“是吗,那就让我从疯狂再到彻底的癫狂吧,卡普顿·霍林斯特。假设今天早晨外
面某个地方有个小女孩;在她体内有一种力量能够在某一天把我们的星球像射击场上的
飞盘一样击成两半,而现在这种力量暂时正在休眠,你会怎么办?”
他们在沉默中互相对视。突然对讲机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卡普俯下身打开对讲机:“什么事,雷切尔?……
真他妈希望这个老家伙能让他清静会儿,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他就像只可怕的乌鸦,
而这是卡普讨厌他的另一个原因。卡普自己是个志在必得的人,如果说他有什么不能容
忍的话,那就是悲观主义者……‘保密线路上有你的电话,”雷切尔说,“从服务区打
来的。”
“好的,亲爱的,谢谢你。先让他等凡分钟,好吗?”
“好的,先生。”
他坐回到椅子里:“我不得不中止这次会谈,瓦里斯博士。
你可以放心,我会认真考虑你所说的一切。”
“是吗?”瓦里斯问道。他僵硬的左嘴角看上去像是在嘲讽地冷笑。
“是的。”
瓦里斯说:那女孩……麦克吉……和这个理查德逊……他们是一个错误不等式的最
后三个标志,卡普顿·霍林斯特。擦掉他们。重新开始。那女孩非常危险。”
“我会考虑你所说的一切。”卡普重复道。
“一定。”瓦里斯终于开始用拐杖撑着努力站起身来。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站了
起来。
“冬天要来了。”他对卡普说,“我这把老骨头害怕冬天。”
“你今晚住在隆芒恃吗?”
“不,我回华盛顿。”
卡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住五月花旅馆吧。我可能要和你联系。”
老人的眼中现出某种东西——感激?是的,几乎可以肯定是感激。“好的,卡普顿,
霍林斯特。”他说完,拄着拐杖朝门口走去——个曾打开潘朵拉(希腊神话中,主神宙
斯因为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火而试图报复,他命火神用黏土造出一个美女一潘朵拉,并
把她送往人间;她随身携带一个小匣子,里面装满各种灾难和祸患)匣子的老人,现在
他不再是想让飞出来的东西工作而是想把它们统统射杀。
当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关上后,.卡普长出了一口气,拿起保密电话。
“请问是谁?”
“奥维尔·贾明森,先生。”
“你抓到他们了吗,贾明森?”
“还没有,先生,不过我们在机场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是什么?”
“所有的公用电话亭都空了。在其中几个电话亭的地板上,我们发现了一些二十五
和十美分的硬币。”
“撬开的?”
“不是,先生。这就是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它们并没有被撬开,它们只是空了。
电话公司要气疯了。”
“我明白了,贾明森。”
“这加’决了事情的进展。我们一直认为也许他会把孩子留在外边,独自一人住进
旅馆。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认为要找的是一个用一大堆硬币付帐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确实住进了旅馆,而没有闯入某一个消夏营地。”
“是的,先生。”
“继续,奥贾。”
“是,先生。谢谢你。”他听上去很高兴,因为卡普记住了他的小名。
卡普放下电话。他半闭着眼睛坐了五分钟,沉思着。秋日柔和的阳光从凸窗射进室
内,照亮并温暖着房间。然后,他俯下身再次接通雷切尔。
“约翰·雨鸟在吗?”
“是的,他在,卡普。”
“再过五分钟让他进来。我要和服务区的诺威尔·贝茨通话。
阿尔到那儿之前是他负责任务的。”
“是,先生。”雷切尔有些犹豫地说道,“不过只能是不加密电话。是步话机。不
是很——”
“没关系,就这样。”他不耐烦地说。
接通电话要用两分钟。贝茨说话尖细而清脆。他是个好人——不是很有想象力,但
却吃苦耐劳。在阿尔伯特·斯但诺维茨到达堡垒之前,卡普就希望这样的人守在那里,
电话中终于传来诺威尔的声音,他告诉卡普他们已开始向邻近市镇扩展——奥克维尔,
垂芒特,马塞洛塞特)黑斯廷斯·格兰,鲁顿。
“好的,诺威尔,这很好。”卡普说。他想起了瓦里斯说的话:“你们在强迫他重
新教育那小女孩”;他想起了贾明森告诉他所有的电话亭都空了,不是麦克吉,而是那
个小女孩干的;因为她现在并没倒下,她还点着了那个士兵的鞋;大概是无意的。要是
瓦里斯知道卡普打算百分之五十地接受他的意见,他一定会高兴的——这老混蛋今天早
晨令人吃惊地雄辩。
“情况有变化。”卡普说,“我们不得不清除那个男人。彻底清除。明白吗?”
“彻底清除。”诺威尔简单他说,“是,先生。”
“很好,诺威尔。”卡普轻轻他说。他放下电话,等着约翰·雨乌进来。
片刻之后,门开了。他就站在那里,庞大而丑陋。他有一半彻罗基印地安人血统,
天生行动极其轻巧。如果你一直趴在桌上读书或写信,你根本不会察觉屋内还有另一个
人。卡普知道这一点非常罕见。大多数人能够察觉屋内另外一个人的存在:瓦里斯有次
曾经说这不是第六感官而是“最后”感官,是从输入五种正常感官的微不足道的信息中
得出的。但如果这“另一个人”是雨鸟,你便不会察觉。有一次当大家在卡普的起居室
喝波尔图葡萄酒时,阿尔·斯但诺维茨曾提到关于雨鸟的一件很奇怪的事:“他是我见
过的惟一一个走路不碰前面空气的人。”卡普很高兴雨鸟是他们的人,因为他是卡普见
过的人中惟一能令他胆寒的人。
雨乌是人中巨神。魔鬼。他身高六英尺八英寸,光亮的头发向后梳成一条短辫。十
年前当他第二次在越南作战时,一枚克莱奠杀伤地雷在他面前爆炸,所以现在他的脸上
肌肉成沟状。布满可怕的伤疤。他的左眼被炸飞,眼眶中空空如也只剩一个黑洞。
他拒绝接受手术或安装一只假眼。因为——据他说——当他到极乐世界的猎场去时,
人们会要求他展示从战场上得来的伤疤。在他说这话时,你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你不
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出于某种他才知道的原因而捉弄你。
多年以来,雨乌一直是个非常出色的特工——一部分是因为他看起来丝毫不像个特
工;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在那张血肉面具之后他有一个敏捷。极其聪明的头脑。他能
流利地使用四种语言,并能听懂其它三种。当他开口说话时,声音低沉。悦耳,而且彬
彬有礼。
“下午好;卡普。”
“已经下午了吗?”卡普吃惊地问。
雨鸟笑了,露出一嘴洁白的大牙——鲨鱼的牙齿,卡普想。
“已经过了十四分钟。”雨鸟说,“我在威尼斯的黑市上买了块西铁城电子表,漂
亮极了,小小的黑色数字不停地在变。真是一大科技成果。我常想,卡普,我们在越南
打战不是为了赢取战争而是为了演示科技成果。我们打战是为了创造廉价的数字手表。
便携计算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我的新手表。它告诉我死亡在向我走来,每一分
每一秒。这真是好消息。”
“坐下,老朋友。”卡普说。就像以往和雨鸟谈话一样,他觉得口干舌燥,同时还
得控制自己那双总想在桌面上绞来绞去的手。尽管这样,他还是相信雨鸟是喜欢他的一
如果真能说雨乌会喜欢什么人的话。
雨乌坐了下来。他穿着一条旧牛仔裤和一件退色的钱布雷衬衫。
“威尼斯怎么样?”卡普问道。
“正在下沉。”雨鸟说。
“如果你想干,我这儿有个活儿给你。是件小事,但是也许它会成为你相当感兴趣
的一项任务。”
“告诉我是什么。”
“完全是自愿的。”卡普自顾往下说道,“你还在休假。”
“告诉我是什么?”雨鸟轻声重复。于是卡普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和雨鸟在一
起才呆了十五分钟,可看起来像一个小时。
当这个庞大的印地安人离开时,卡普长长吁了一口气。同一个上午,瓦里斯和雨鸟
——这会让任何人都受不了的。不过上午终于结束了,成果不小,再说谁知道今天下午
会有什么事呢?他接通了雷切尔。
“什么事,卡普?”
“我要在办公室吃午饭,亲爱的。帮我从餐厅拿点东西好吗?
随便什么东西。无所谓。谢谢你,雷切尔。”
终于清静了。保密电话默默地伏在沉重的底盘上,塞满了微型电路、记录卡和上帝
知道是什么的其它东西。当它再次响起时,很可能会是阿尔或诺威尔,告诉他纽约的事
已经结束一一女孩抓住了,父亲死了。那可真是好消息。
卡普又闭上了眼。思绪和各式各样的谈话像巨大。懒散的风筝飘过他的脑海。意念
控制。他们智囊团的人说麦克吉具备这种能力的机率极大。想象一下:像麦克吉这样的
人在卡斯特罗或霍悔尼身边;想象一下他走到亲共的泰德·肯尼迪身边低声对他说自杀
是最好的选择;想象一下这样的人在各式各样的共产党游击队的领袖身旁。不得不将他
除掉确实是一件让他们丢脸的事。但是……能够创造出第一个就可以再创造出第二个。
那小女孩。瓦里斯说她有在某一天能够把我们的星球像射击场上的飞盘一样击成两
半的力量……这当然很荒唐。瓦里斯已经疯狂得和DH·劳伦斯小说里的那个小男孩一样
了——那孩子会把获胜赛马的毛拔下来。命运六号已经变成了瓦里斯杯子里的劣质咖啡,
使他正常的思维能力发生了故障。她是个小姑娘,并不是世界未日时的武器。而且他们
现在不得不依靠她,至少要有足够的时间记录她的所做所为。这样就可以重新启动命运
六号试验项目。如果能够说服她为国家利益使用自己的能力,那就更好那就更好了,卡
普正想着,秘密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卡普的脉博忽然加快。他一把抓起话筒。
第三章 曼德斯农场事件
当卡普和阿尔·斯但诺维茨在隆芒特讨论恰莱恩·麦克吉的未来命运时,他们谈话
内容的主角正坐在梦乡汽车旅馆十六号房间的床上,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清晨明亮的阳
光斜射入室内。外面秋高气爽,瓦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浮云。在白天,一切都显得乐观
多了。
她看着躺在毯子下面一动不动的爸爸:只有一簇黑头发翘了出来一其它就什么也看
不到了。恰莉笑了。他总是尽力而为。
如果两个人都饿了而他们只有一个苹果,那他就会只咬一口而让她把其余的都吃下。
在他醒着的时候,他总是尽力而为。
但是在他睡着时,他把毯子全抢走了。
她走进浴室,脱下短裤把淋浴打开。在水变热以前她上了厕所,然后走到喷头下,
热水打在身上,舒适惬意。她闭上眼,微笑着。热水淋浴最初的一两分钟是世界上感觉
最美妙的时刻。
(昨天晚上你做错了。)
一道愁云掠过她的额头。
(不。爸爸说没错。)
(把那个人的鞋点着了,坏孩子,非常坏,你喜欢特迪熊全身烧黑的样子吗?)
愁云加重了。不安中又加入了恐惧和羞愧。她从来没有完全有意识地想到过特迪熊,
那熊只是存在于她的潜意识中。而且像往常一样,她的负疚感好像完全集中体现在一股
烧焦的糊味中。
这种糊味又带来了父母俯身在她上方的模糊画面:他们是大人,是巨人;而且他们
被吓坏了;他们很生气,说话声音高而清脆,象电影中巨石顺山坡滚落。
(“坏孩子,太坏了!你不能这么干!恰莉!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再也不要!”)
当时她几岁?三岁?两岁?一个人从多大开始有记忆?有一她曾问过爸爸这个问题,
可爸爸说他也不知道。他说他记得自己有一次被蜜蜂蜇过,而他母亲说那时他刚十五个
月大。
这是她最早的回忆:俯在她身上的巨大的脸;像巨石从山上滚落的说话声;还有像
烤糊鸡蛋饼似的焦味。那焦味来自她的头发。她把自己的头发引着而且几乎把它们都烧
光了。在那之后,爸爸提到了“求助”,而妈妈变得非常地不可理喻,先是大笑,后是
大哭,然后再次奇怪地高声大笑,爸爸最后不得不打了她一耳光。她记住这些是因为这
是她惟一一次看到爸爸这样对待妈妈。爸爸说也许我们应该想想如何为她寻求“帮助”。
当时他们在浴室里。爸爸刚才把她放到了淋浴喷头下,所以她的头发都湿了。噢,是的,
妈妈说,让我们去找瓦里斯大夫吧,他会像以前那样给我们许多“帮助”……然后就是
狂笑,大哭,再笑,然后是耳光。
(昨天晚上你坏极了。)
“不,”她在哗哗的流水中喃喃地说,“爸爸说不是.爸爸说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