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太空奥德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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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太空奥德赛-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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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的是强度不断加大的、来自木星本身的无线电波的怒吼。一九五五年,在空间时代的黎明前夜,天文学家们曾因发现木星尽管几百万马力的功率在十公尺波段上发出强大电波而深感惊异。它实际是一种生硬的噪音,伴随着围绕木星旋转的带电粒子光轮,好象地球的范艾伦带(范艾伦带:围绕在地球大气层外的高强度电离放射带,因詹姆斯·范艾伦而得名。)一样,但规模要大得多。

尽管“发现号”正以每小时十万英里的速度在飞驰,横跨木星所有卫星的轨道也要花上差不多两个星期。围绕木星的月球比环绕太阳周围旋转的行星还多;月球天文台每年都会发现新的木星卫星,总数现在已达三十六个。最外缘的二十七号卫星在一条离它临时主人一千九百万英里的不稳定道路倒转着。它是木星和太阳之间从未间断过的拔河赛的胜利品,因为木星不断地从行星带里捕捉短命的星球,又随时在几百万年后丢掉它们。只有靠内缘的卫星是它的恒产;太阳永远也攫取不去。

现在,在这两个互相冲突的引力场之间又有了新的猎物。

“发现号”正沿着许多个月之前地球上天文学家计算好的,并不断由哈尔校正着的复杂轨道加速向木星前进。为了进行细致的校正,喷气操纵器不时要自动加以推进,但在飞船中是几乎感觉不出的。

通过与地球的无线电联系,情报不断发送回去。他们现在离家这样远,他们的信号甚至以光速也要花上五十分钟才能到达。

虽然随着他们逐渐接近木星,整个世界都在关切地注意着,都在通过他们的眼睛和仪器观察着,但有关他们任何发现的新闻如要拍回地球,差不多需要一个小时。

飞船在横跨那些巨大内圈卫星的轨道时,望远摄影机都在不停地运转。那些巨大内圈卫星个个都大于月球,个个都是未知之境。

过境前三个小时,“发现号”通过离欧罗巴仅仅二万英里的地方;当那颗卫星越来越大、由圆变缺、迅速划向太阳方向时,飞船上全部仪器都描准着它。

从远处看,欧罗巴很象个大雪球,正以惊人的效率反射着远方太阳的光辉。就近观察证明,情况确是这样;与黑暗的月球不同,欧罗巴晶莹洁白,表面上大部分都覆盖着闪烁的、象搁浅的冰山似的大块东西。几乎可以肯定,这些大块是由木星引力场不知为何未能吸去的氨和水所构成的。

只有沿赤道的地方才看得到裸露的石头;这里是崎岖的无人地带,到处是峡谷和乱石,形成一条黑色带子围成一圈。有撞击形成的环形山,但没有爆发过火山的迹象;欧罗巴显然从来不曾有过内在的热源。

象早已了解的一样,这里有大气层的痕迹。当这颗卫星的黑暗边缘在恒星前划过时,恒星在全蚀前首先变暗一会儿。而且,在某些地区还有云雾的征象——或许是氨凝结成的液珠,飘浮在甲烷的微风中。

欧罗巴在前方天际突然出现,迅速甩到飞船尾后;这时离木星只有两小时之遥。哈尔已经非常小心地一再检查过飞船的轨道,在最接近的时刻到来之前,无需再作速度上的校正。

木星这时已这满天空;体积之大,眼睛既看不到边,头脑也难以想象,于是只好不去管它了。如果不是因为它色彩绚丽——红和粉,黄和橙,乃至于紫——鲍曼原可能以为自己是在地球的低云顶层上飞翔呢!

这时,在他们的整个旅途中,第一次即将看不到太阳。虽然太阳渐趋暗淡和萎缩,但它一直是“发现号”离开地球五个月以来的经常旅伴。但是,“发现号”的轨道正伸向木星的阴影中,不久就将飞在这颗行星的背面。

前方一千英里处,苍茫的暮色正迎面而来;背后,太阳在迅速落入木星的云雾中。阳光沿着地平线象两只带着火苗的倒挂牛角,然后逐步缩小,消失在色彩缤纷的火光的一闪中。夜已降临。

他们越是深入到木星的黑夜,地下的光亮也逐步加强。鲍曼曾经有一次在极光显现的顶峰时飞经加拿大北部,当时那冰封的大地也象这里一样荒凉,一样光亮。但北极的荒原——他提醒自己说——比他们现在飞翔于其上的地区要温暖一百度呢!

“地球信号迅速减弱,”哈尔宣布说,“我们正在进入第一个折射区。”

他们早已料到这一点——实际上,这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之一,因为无线电波的吸收将对木星大气层提供宝贵的情报。但他们既已转到木星的背面,而现在又与地球断了通信联系,也不禁突然感到难以忍受的孤独。无线电的中断持续不过一个小时;然后,他们又会从木星遮日的状况下解脱出来,恢复同人类的联系。然而,这一个小时将是他们一生中感到最长的时间。

尽管他们还年轻,普尔和鲍曼都已是作过十几次宇宙航行的老手——但现在,他们都感到自己象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他们在进行第一次的尝试;从来没有任何飞船以这样的速度航行,同这样强的引力场打过交道。在这关键时刻,最微不足道的导航错误都会使“发现号”迅疾冲到太阳系的最外缘,永远不会有得到挽救的希望。

每一分钟都过得很慢。木星这时是矗立在前边的一面发着磷光鬼火的墙,高不见顶,而飞船则沿着光亮的墙面上飞。他们虽然知道他们飞行的速度快得连木星的引力也拖不住他们,但是也很难设想“发现号”怎么竟没变成这大得可怕的世界的一颗卫星。

终于在前面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耀眼的光辉。他们从暗影中出来,进人阳光。几乎在这同一刹那,哈尔宣布:“我已和地球恢复无线电联系。我高兴地通知,演习也已圆满完成。我们离土星的距离是一百六十七天零五小时十一分钟。”

计算相差不到一分钟;准确无误地完成了飞越。象是以字宙为球台的一只台球,“发现号”从运动中的木星引力场上弹出,由此而获得了动力。它现在不使用任何燃料却增快了每小时几千英里的速度。

然而,这并未违背任何力学的原理;大自然总是收支相抵的,木星恰好损失了“发现号”获得的动力。木星减速了——但是,由于木星的质量比飞船的质量大1021万倍,它本身的轨道变化也就小得无法察觉。人类能够作用于太阳系的时日还没到来。

随着光亮袭来,萎缩了的太阳又升入木星的天空,普尔和鲍曼在无言中相互伸手紧握起来。

虽然他们简直不能相信,但是任务的第一部分已经平安地完成了。

第六章神秘的宇宙

但他们还没同木星打完交道。在后边很远的地方,“发现号”发射的两枚探针正接触到大气层。

其中一枚再也没有下落;大概是角度太直,没来得及发送情报就已焚毁。另一枚比较成功;它切人木星大气层的外层,一擦而过又返回到空间。象计划好的那样,它经过这一接触速度大减,又退回到沿着一个大椭圆轨道飞行。两个小时以后,它又在这行星的向日面重新进人大气层,时速为七万英里。

它马上裹上一层白热的气体,无线电联系就此中断。在控制台的两名观察人员当时焦急地等了几分钟。他们拿不准那探针能不能保存下来,拿不准可融的防热保护装置会不会在减速之前就全部烧掉。如果烧掉,全部仪器也会在不到一秒钟之内化为气体。

但是,防护装置经受住了。维持到那颗慧星到达目的地。烧焦的碎片被甩掉,机器人伸出它的天线,开始用它的电子感官进行观察。这时差不多已经在二十五万英里以外的“发现号”上,无线电开始收进第一批关于木星的真实消息。

每秒钟成千次的脉冲报告着大气的构成、压力、温度、磁场、放射作用以及其他十几种数据,都只有靠地球上的专家才能分解出来。然而,有一项信息是马上可以理解的;那就是由正在坠毁的探针发回的彩色电视图像。

机器人刚进人大气层并抛掉防护装置时发回了第一批图像。

当时只看到一团黄色雾气,点缀着一些红斑,在镜头前以使人眼晕的速度一滑而过——向上滑过,因为探针以每小时几百英里的速度正往下坠落着。

雾气越来越浓;难以猜想摄像机是对着十英寸还是十英里的深度,因为没有可以集中眼力观察的细节。从电视设备来看,这次任务似已失败。电视设备是运转的,但是在这雾气翻滚的大气层里没有什么可看的。

接着,突然,雾气散开了。探针一定已经穿透厚厚的云层,进入了晴空——可能是近于纯氢的地域,稀疏地散落着一些氨的晶体。虽然这时仍很难判断图像的大小,但镜头这时是显然对着几英里的深度。

一霎时,这一陌生的景象对于习惯于地球上颜色和形状的眼睛几乎毫无意义。在下边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一片无涯的金色斑驳的大海,横着一条条平行的山脊,也可能是巨浪的波峰。但那是不动的;视野的范围太大,看不出任何动静。而那金色的远景不可能是片海水,因为它还高高地处在木星的大气层中。它只可能是又一云层。

随后,镜头照进了十分奇异的东西,又由于距离遥远而似见非见。在许多英里之外,那金色的山水幻化成一个异样对称的圆锥,活象一座火山。在火山极峰上有一圈小而蓬松的云块——大小都差不多,互不相连,各自独处。这些云块很不自然,令人望而生畏——如果对于这种庄严的景色竟也能用“自然”这类字眼的话。

接着,那探针在密度越来越大的大气层中的某种扰动下转而进人另一块空域,在几秒钟内,电视屏幕上除了一片模糊的金色之外,一无所见。不久,镜头稳定下来;那片“大海”近得多了,但照样很难理解。这时可以看到一块块黑暗,可能是透人更深的大气层里边的一些空洞和缝隙。

探针注定是到不了底的。每深入一英里,它周围气体的密度就增加一倍,它越往下坠向那行星的看不见的表面。压力也就越大。它还在那神秘之海上空很高的地方,图像发出了预兆性的一闪,随即消失,于是来自地球的这第一个探索器就在它四周若干英里深的大气压力下粉碎了。

在其短暂的生命中,那探索器扫描到也许是木星的百万分之一的地方,而且只是才刚刚靠近那还深在重雾下几百英里的木星表面。图像在屏幕上消失时,鲍曼和普尔只能静坐在那里,不约而同地转着同样的念头。

古人所做的确实比他们所知的更高明,居然很早就把这颗行星命名为群神之首(木星的原文是裘必特,为罗马神话中众神之长)。如果它上边有生命,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找到?而在那以后,人又要花上几个世纪才能步其第一个探索器的后尘——使用什么运载工具?

但是,这些事情是同“发现号”及其机组无关的。他们的目标是更为陌生的一个世界,几乎比太阳还要远一倍一一还要通过五亿英里充斥慧星的空间。

第四部深渊第一章一次录音讲话

“生日快乐”的熟悉调子以光速通过七亿英里的空间传来,在控制台上电视屏幕和仪器中间回荡。在地球上,普尔的一家不大自然地聚集在生日蛋糕周围,突然陷入沉默。

接着,老普尔先生直截了当地说:“嗯,弗兰克,一时想不了什么其他的话可说,我们都在想你,我们祝贺你生日最最快乐。”

“珍重,亲爱的,”普尔太太泪流满面地插进来说,“上帝保佑你。”

接着一阵“再会”声,电视屏幕上图像消失。普尔想:这一切都是一小时以前发生的,想起来多么奇怪;这时候他的一家人早已东奔西散,到了离家几英里以外的地方。但是这种时差尽管令人懊恼,却也是一种虚假的乐趣。象他同时代的人一样,普尔自以为理所当然地能够在他高兴的时候同地球上的任何人随时对话。而这一点现在竟然办不到了,他心理上所受的打击是很大的。他已经进人新的遥远的空间,几乎一切感情联系都已伸展到超过断裂的程度。

“很抱歉打断你们的庆祝活动,”哈尔说,“但是咱们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鲍曼和普尔异口同声地问。

“我同地球保持联系有困难。麻烦出在AE—35部件。我的故障预报中心报告说,它可能在七十二小时内失灵。”

“我们来处理,”鲍曼回答,“让我们先看一看光学系统。”

“这个就是,大卫。在目前还是正常的。”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整齐的半月形,以几乎没有星星的天空为背景,显得分外光辉。上面有云块遮盖,没有任何地形地貌可以辨认。初看之下,简直很容易错当作金星。

再看一下则不然,因为它旁边是真的月亮,而金星是没有月球的——月亮只有地球的四分之一大小,同地球恰好处在同一周期里。很容易设想这两个天体是有母子关系的,许多天文学家也的确曾经这样相信过,只是后来月亮上的岩石已经无可怀疑地证明:月亮从来也不曾是地球的一部分。

“你知道毛病生在哪儿吗?”鲍曼问。

“它时好时坏,我还找不到确定的地方。看来好象是在AE—35部件。”

“你建议采取什么措施?”

“最好把备用的换上,彻底检查一下。”

“好——让我们看看电子计算机输出的信号。”信号在屏幕上出现;同时,屏幕下边的槽沟里滑出一张纸条。尽管有各色各样的电子资料,有时候原来那种老式的印刷品还是最方便的记录形式。

鲍曼把各个图表研究了一会,不禁吹起口哨来。

“你早就该告诉我们,”他说,“这是要求到飞船外边去。”

“对不起,”哈尔回答,“我以为你知道AE—35部件是在天线装置上面。”

“一年前我大概知道,可是这飞船上有八千个附属系统。不管怎么说,看起来倒象是一件爽快的工作。我们只需打开一块镶板,放进一个新部件。”

“我倒不在乎,”普尔说。一般舱外作业都是指定由他做的。

“我也需要换换环境、当然并不是从个人出发。”

“看看任务指挥站是不是同意。”鲍曼说。他一动不动地静坐了几秒钟,整理一下思路,然后开始口授电文。

“任务指挥站,我是X光D—1。在二十点四十五分,我们9000计算机中机载故障预报中心预报AE—35部件可能在七十二小时内失灵。请检查你们那里的测远监视,井建议在你们那里的飞船系统模拟装置上检验这个部件。还请批谁我们进行舱外作业,在失灵前换上备用的AE—35部件的计划。任务指挥站,我是X光D—1,2103次发报结束。”

通过多年实践,鲍曼可以随时转而使用这种行话——有人曾定名叫作“技术语言”——然后又恢复普通语言,而不会在头脑的变速箱里卡住齿轮。现在除了等待批准到来,已无事可做了。

批准最快也要两个小时,因为信号要通过木星和火星的轨道来回。

批准到来时,鲍曼正试图在哈尔记忆中储存的一种几何图形游戏中打败哈尔,但是并不顺利。

X光D—1,我是任务指挥站,收到你2103次来电。我们正我们任务模拟装置上检验测远情报,结果另告。

“同意你们进行舱外作业,在可能失灵时换上备用的AE—35部件。我们正在为你们失灵部件制订检测的程序。”

任务指挥官把正事谈完后,又恢复用普通英语说:“很遗憾,你们出了麻烦,我们不想给你们增添烦恼。但是如果在进行舱外作业之前方便的话,我们这里有一项公共宣传部门的要求转给你们。你们能不能为发布公报作一次简短录音讲话,概述一下情况,解释一下AE—35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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