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刚刚似乎有事出去了。”
“恩,子睿大哥刚谈到魏公手下一个叫李瓒的将军,真哥仿佛有事就出去了。”
“哦,对了,本来今晚我打算找子实吃饭顺便说的,那个李瓒将军好像李叔。”
“嗯嗯嗯。”剩下三个人一起附和。
“莫非……”我想一切都在不言中,就如同子yu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范滂,我知道自己的父亲居然是皇上赐的父亲,那个年代留下太多故事了。
“莫非什么?”一个声音忽然想起,这个声音很熟悉,熟悉到我又出了一身冷汗。
旋即一个人转进来,撇下了廊外一众婢女。
“臣越侯智携妻银铃,及义妹红袖将军yu见过长公主嫂嫂殿下。”这个嫂嫂故意加的,也是原本整段官话中唯一不适合加入的词。
“公主,你如何知道我来寻你了?”我身上瞬时一身ji皮疙瘩,斜眼看了一眼银铃,银铃也是一般同样眼神。
“夫君不在馆舍,听下人说,你醒后就问我去哪了,便想着你该来这里寻我。”我不由得再看一眼银铃,银铃照例与我心有灵犀。
此下省略二人如同二十年没见的种种煽情言语。我努力显示出情绪稳定,银铃也做出压力不大的表情。
其下长公主很是令人感觉陌生地夸奖我确有才学,说我随口赋出三首,回去之时,众小姐也反复yin诵其中佳句,不乏钦慕才气者,亦有情动而潸然泪下者。
子yu问什么诗,长公主只诵出几句她认为好的,还说让我自己复述。子yu这时候显示出他的对我的了解,直接说子睿定然记不周全,他的那些诗句,大多是同学们记下传扬出去的。而他的最有名的那首《桃兮》是一些江左名士在豪门大户酒宴中传播的。
我确实记不周全,那原本就是忽然兴致所致,而我一向记性很糟,回头看看或许还知道是自己写的。不过至少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我的那首诗外泄大抵和岳父有关,而岳父知晓估计是银铃复述于他。而银铃复述我的诗,应该是为了向岳父大人表明我的心意。
长公主似乎换了一个人,一个时辰前的那个蔫坏险恶姊姊忽然消失,一个贤良淑德嫂嫂出现了。提及我时,亦多以赞赏口气。提及我的父亲则多用望叔之类的词,毫无长公主的架子。
这确实让我一时很难适应,后来我终于理解了,但我不愿说出来,只需体会那种暖意即可。
夜里躺在榻上才得和银铃二人叙话。她说本想让我借诸番情事bo折赋首情诗,这干女孩子大多都到了出嫁年纪,定有各种所思,情诗应相得益彰;而我却洋洋洒洒,随口拈来,却万般不离黎民百姓,说我有贤臣之像。我说这不就是我从小和你和老师那里学的么?银铃甜甜地笑了,之后,她没有因我今日场面任何不妥非礼言行而说我什么,只是带着笑意蜷在我的臂弯里,不时用头在我胳膊上婆娑。然后一起静静睡去,或许说了什么,或许什么都没说,或许说了什么我没记住,或许什么都没说我自己想到了些什么。
第二日上宣越侯觐见,除祝儿媳fu有喜外,还问我是不是想家了,我说是想去襄阳看看,许久没有见到以前的同窗好友,街坊邻居了。
皇上说还以为你想的是越国。
答曰:越国自然也会想,尤其是妻已有身孕,不过皇上身边事情更重要,实在不行,接她们来便是。
上嘉智之忠,外加一个特殊的命令,护送二公主二皇子去太一山附近游玩。
其实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奇怪的任务,也没有人告诉我原因。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前两日其他几个辅政卿便已经定下了,现在母亲已经带人去照顾银铃了,让我安心领旨。老师说要有个护送的样子,别太松懈不当回事,免得被人说些什么,孟德兄笑着让我好好散散心。
诸侯大臣们大多都恭贺我家喜事,看得出来,有些确实就是场面上的。不过也无所谓,我的答礼也是走走样子的。
“散散心?”我努力咀嚼孟德兄这里的味道,不过没有明白过来。这个时节,我想没人想去散心,但是圣旨大如天,既然早定下来了,我也不便说什么。不过专门定这种事,辅政卿长辈们是不是太无聊了点。
公主皇子早就准备出发,我也不便多耽搁,来不及回去换衣取兵器,就近在父亲那里换了一身猎装,着人带信给银铃说明,顺带捎回铁天狼,挎上弓箭便出发了。本不想带兵刃,但是皇上那个“护送”加上老师的叮嘱,让我觉得不穿得像个shi卫样显得很不敬业。
小皇子坐车,小公主骑了一匹小马由专人牵引,我随shi左右。陪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二公主想起来便夸我的诗作,或是询问越国那边有什么好玩之处之类,累得我没时间去寻点什么猎物“散心”。小皇子则主要是沉默,与他的年纪完全不相称,偶尔我主动问讯有何需求,大多也都是简短的否定回答。入山不久有一处离苑亭舍,小皇子才提出歇歇,二公主似乎也没有继续走的意思,便也说休憩一番再走。
山间这处离苑,似乎打扫过,倒也干净。其时尚早,二位小贵人也没有要用餐的意思,便请二位进去歇息,命人奉上点心伺候。
安顿下四下戍卫,卸去身上行伍之物,便进去与两位叙话。
山间雾气萦绕,我一直以为那正是最妙的,没了云雾缭绕,山便没了意境。不时lu出的轮廓,尚有残雪未消,那云雾如白练纠缠于山石突兀之处,又不时隐于风中。那日山中见不着阳光,庭院中有一处回廊,中有小池,池水清冽,微有水气蒸腾,水草间有些鳞片斑驳的小鱼游动。山间廊外有些yin冷,廊内却不知何故还有些暖意不自觉袭来,让人颇是惬意。天井中观周围山川又是另一番风味。四方檐边勾勒出一个画卷,随意走在任一处廊下都是不一样的风景,即便站定一处,随着山间不停的风,画卷便活了起来,令人眼不离卷,只顾环顾而踯躅。
不自觉多耽搁了片刻才进去。一番礼节过后,照例又是公主先发话。
“今日上巳布置,各处都有忙露an,辩弟需以皇长子随shi母亲身边,姐姐又要陪着秦侯姐夫,便余得我和协二人无事,很多日前,本就有来南山游玩之想,母后也曾安排过,这日父皇便着我们来了。不想带太多人以免麻烦,便想着央求父皇请子睿兄护送我姊弟二人出来,父皇母后一合计很快便允了。”这小女孩着实长大了很多,我记得上次还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小女孩子,不知受谁影响现下已经颇为健谈。
不过从她的话结合父亲他们的话,倒有些出奇。他们干吗要在这个日子把这两位送出来,而且就送这两位。难道是为了立嗣?可立嗣场合协皇子都不在,似乎不合礼,应有协皇子向储君行礼这一步礼仪的。
倒是刘协皇子今日不知怎的,打不起精神,在侧畔不言不语,按说这个时候的孩子正是肆意胡为,顽皮贪玩的时候——至少从我和我的同学们相知这么多年的经验看起来如此。
胡思露an想了一番因果,仍不明就里。耳边似乎二公主各种言语尚未停息,便诺诺以对。
“子睿兄在想些什么?莳问何时再启程,何言诺诺。”
也就是我:“只需公主皇子大人歇息完毕,便可继续启程。此是自言诺诺即可。难道反问,那边现在便走如何?”
“有何不可?”
“臣何敢催二位殿下?”
“子睿兄如何越来越世故了,听母亲说,当年您可是呵斥了父皇母后一通。每次说来,我与姐姐都笑个不停。”
“那时年少无知,唐突无礼。有悖君臣之仪,无循长幼之礼。少年懵懂之举,怎可用来为人臣之规。”
“唉,总觉得更喜欢那时候的子睿大哥。”其实我也更喜欢,可是在这里我却不能如此。她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许是觉得对我太不够庄重。正襟危坐转换了一个话题道:“子睿兄文采着实令小妹敬佩,昨夜几首今皆绕梁与莳所在也。尤以最末一句,梦醒莫问,孰浊孰清?休与以辩,孰梦孰醒?甚是令人深思。”
我注意到二皇子忽然笑了一笑,旋即收住,目光四处飘移,对此,我有些不明所以。
因这一思量,耽误了回话,迟疑了半晌,“啊,多谢公主赞誉。”
二公主似乎也被我这莫名的出神扰得有些犹豫,忽然间整个气氛忽然变得沉默了。
少女或许有些隐晦之言说不出口,但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自然也不知该如何回。二皇子完全就是冷冷的旁观者,完全不知他想些什么。
最终也是这个令人捉mo不透的少年忽然说了一声:天se不早,走吧!
南山为太一神所居,不仅律令,且司隶风俗上都不允许寻常猎户樵夫进入其里猎取砍伐。自然越往里越显得幽静异常,林间以木料铺设了栈道,两旁覆以近墨的密林,多以十丈以上松柏分布,其间尚有残雪,却无风而来,幽冷静谧之间只有辔头下的铃铛和车马压栈道之声。小黑显然对这种木头吱吱呀呀声音有些不适应,鼻子里不时哼出一团白气表示自己情绪不算稳定,而且总想往前快冲,或者转身离开,以躲开这种令它烦躁的噪音。我还需不停勒缰拨正,一边用手拍打它的脖颈,努力让它不要如此躁动不安。
一路除了马嘶铃响,无人言语,我走最前,不便不时往后观看,只得左看右看希望余光看到些讯息。不过那一段尽是直径,前面远远墨绿一片看不到头,余光或许扫到了谁,却分辨不出喜怒哀乐。
左右顾盼之间确有一处异常。倒不是来自身后,而是正前。只觉得前方有四棵松树的松针颜se与常有异,显得有些泛黄。而且两两纵横相对,仿佛在前面去路上框出一个正方。
我只觉头皮一阵发麻,瞬间想通所有关节,且不说为何如此,我只知道赶紧勒转似乎更加焦虑的小黑。转身示意御者拨转马头回去,抬眼观瞧一脸不知所措的二公主,拍马几步上前,贴得近处,“前面似有埋伏!莫出声,速回!”
忽觉身后风声乍骤作而至,心道不好,未及转向先将身展开遮于这少女之前。
只觉右臂受力,一箭穿过袖袍扎在了二皇子的车上!<;/dd>;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上巳节(下)()
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七十九章上巳节(下)
本来一直以为这趟穿一身猎装都是多余,现在却觉得穿一身铠甲才是正理。以后再交代类似护送抑或陪同重要人物出行这种事情,我一定会穿戴整齐,甚至多备几套简单点的,数量和重要人物人头数相等,至少如果现在手头上有这么一套的话,可以给前面这个小丫头赶紧罩上。
看着眼前微微颤动的箭,没有惊惧,倒有些愤怒。上林苑内竟有此等贼人,实在是胆子太大。情急之下,一边转身防箭,一边催公主赶紧进二皇子之车,喝令随行迅速护送皇子公主回去。待得帘子放下,众shi从正慌露an地拨转车身,我便伏低身体向箭she来方向催马。小黑倒也英勇,随我驱驰,应我号呼。
那边却无再多箭she来,树丛中也无大动静,莫非是单个刺客看一箭不济,便则遁去。
追出几十步,觉得情势不对,赶紧勒马,以兵稍遮身躯,静静观瞧,确无明显sao动。再拨转马头,倒翘兵器,赶紧追上匆匆离去的车队。几次回身看后面树丛,总觉得有些奇怪。
旋即又回到不久前歇息的离苑。
总觉得前面有些不对劲,在马背上站起看得远些,于是我临时下令先进离苑。
命人在苑墙内,尤其是四个角上的观楼上警戒,才让二位下车。
小皇子似乎并不害怕,却质问我为何停下,倒是公主并无异议,不过眼神还是表示出很想听我的意见的意思。
出乎我意料的是,两位小贵人都没什么害怕和慌张。二皇子却更多些疑huo,二公主则更多些兴奋。
“禀二皇子殿下及公主殿下,此处一直有shi卫把守应为安全之地。这回去一路虽是平缓山路,但两旁皆有林木遮蔽,既然前面有人能狙杀我等,定是极为熟悉此处地势甚而洞晓我等路线之人。刚才我追杀过去,已然毫无音讯,似乎此贼一击不中而遁去,如果他在山路中有捷径,反于我等之前已至来路再次设伏,而我等未查其端倪,岂非危险,臣将命人下山再调些兵将和可做副车的马车前来,再行撤离。”
其实我没说,我看到了山路上已经堵上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块!显然就当我们过去后,已经有人来此做此安排,那么回去之路上设伏显然也未可知。
其实我隐约有些奇怪,既然要设伏,为何要在这里布置。不过考虑到刚刚那些已经枯死的树,他们可能是想在在我们搬石头时伏击我们,即便在那时不发动攻击,既然搬了石头,那便是要回去,他们便可安心设伏了。可这里离离苑如此之近,离苑至少还有数十兵士戍卫,在此伏击岂非大谬。
我怕吓坏他们,我甚至在犹豫该不该派人前去求援,派多少。派少了,真怕根本过不去,派多了,暂时能帮我守卫这个山间离苑的人手都不够。
最令人担心的是,我真的想不到是谁,是什么样的人能或者会这样来狙杀我们。能在重兵布防的上林苑内做出如此安排,除了皇上,似乎只有父亲或子实有此权力,但我是完全不可能想象得出父亲或者子实会如此对付我或者皇子公主。
“你如何知道有人设伏?”二皇子的口气依然不算很友善。
“禀殿下,臣见前有四棵松树的枝叶已衰为枯黄之se,两两相对,前后大约能正好阻隔我们整个队伍,甚是可疑。这些树若是被人早已斩断,只是先以绳索束在那处,待得我等通过,前后几贼听信号一起放倒,阻隔我等于其间,众贼一跃而起以箭狙杀,如何是好?故而,臣急命折返。”
“那贼等为何只放一箭?”
“或因距离尚远。死树离我等尚有百步之遥。”
“君且抬手提袖?”或许他听到了裂帛之声。
我自然依令而行。
“能穿袖而过,深扎于车门之侧,距离已够。”
“或因能执强弓者仅一人,为其首。此箭之后我已转身,见已暂无望为害,便命其他贼暂且静伏其间。我原想策马前去,想探虚实,却见了无惊动,难明敌情,又恐林中尚有不明之险,便撤了回来。”我总觉得二皇子对我甚不友善,便多解释了些,也赶巧老兄我也就这时候脑子快,这时想比安定下来想要简单得多。
二皇子冷笑结束了这段对话,惹得二公主有些不开心,嗔怪他不应对义兄如此无礼。
这个孩子只是哼了一声以作回应。我也不多劝,总觉得自己越多说越不好。赶紧告退表示要去派人报信,四处查巡哨卫。
二公主却跟了出来,我本不想回头,就当没听见她脚步,却还是被唤住。她却先替自己弟弟道歉:“往日协弟并非如此,不知为何?或许受了惊吓有些失了礼数,兄长切莫责怪。”
我赶紧表示公主多礼,无妨无妨。
“还有……嗯,多谢兄长舍命护莳之恩。”实话说,这句话听得我心中不知是何味道。回过神来,赶紧摆手道,表示公主不必感谢,这本是智之责。觉得自己话有些太冷淡无情,但念及公主种种少女心思表现,又不敢有所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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