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便走,后来还不忘回头夸奖那两家,虽然他们未必愿意接受我的“赞赏”:“尔等两家之忠心,孤心领了。”
这是我第一次用“孤”,感觉还不错。(汉时诸侯可用,作者注)
当晚我叫所有人来商量这个事情,提到派人下去从老百姓中得到的一些散碎信息,对这次我们出去情况做些议论。关键是现在我们不清楚这些南人的情况,那些老百姓大多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周围巡查了方圆几十里,看不到什么人烟。最后我还是决定自己去,来的时候查过典籍,这些人虽然是蛮夷,但是自南越平复之后(西汉初年)都是承认受治于大汉。他们未必会对我有所动作,至少不敢,虽然有前任的“糟糕榜样”,但我觉得我不一样。应该说我还是比较疯狂的,但至少还不是丧心病狂。
忽然外面嘈杂声大起,还未待我传令查问,冷县尉已经冲了进来:“走水了!”
城内井并不多,据说城内挖地三尺即可见水,但井还是少。虽然说是此地井水有股咸碱之味,还主要因为城外就有一条清澈明净之水,我们吃水,也是从城外挑进来。而且但此时挖井显然不太恰当,不及念想此火如何而起,立刻命令开城门取水灭火。忽然间脑中念头一闪,停住冷县尉问道,着火之屋在何处。答曰,西南。
再问,两家有无出来救火。邓茂冷笑,这干人怎会出来;却听冷县尉说,倒是来了。
“先去开城门。”
众人待要出去看看情势,却被我叫住,道声不妨事,只说如此如此,众人恍然。这才一干人出来。
火势并不大,半个时辰都不到,便被扑灭了,只是这些屋子都是些茅草屋,这一番火烧,牵连了十几家。让士兵腾出十几顶营帐给灾民,让他们住进县衙,待第二日再说。
这夜睡不着,在院内走走,看到郭旭在那里站着,过去问他,倒被他反问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去那些百姓家看看,去问问,所谓知己知彼,只靠底下人三言两语的回复,如何能清楚判别。
这事有些戳痛我,我拉他一起坐到檐下。
我这个人在这些事情上是个急性子,常会听不了三句,便会发作,尤其是现在我说了算,没有人会违逆我。有时候你认为好,未必别人觉得都好,有时候你认为做得对,未必能让事情变好,我就为这血气之勇,义气之用,吃过好几次亏了。所以,找人去问,自己静下心来,耐住性子慢慢想,或许更好。而且,最后我带着开心的笑说:我完全信得过我的兄弟们,只要我认定他们是我的兄弟。
两日后我们出发,我带着四、华容和几十个彪壮大汉——北方人中从来不少这个,郭旭则带着他的兄弟们做我的后应。邓茂、高升兄弟都很紧张,觉得我的安排有些过于“胆大”,我说我信得过郭旭,si下还和四咬了一番耳朵:没问题吧?我觉着应该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吧?你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还和我拍了xiong脯说他肯定没问题的。但三哥你也太信任他了吧?
这回我也开始有些紧张了,但是我无从改变,我没有这个嗜好。
所以我还是很诚恳地专门找他交待,一切要忍让,切忌妄动,不要扰民。
潭中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前几日忙着各种事情,这番出来终于能好好欣赏一番。华容不免有点紧张,问我如何如此安定,我则问四如何这般气定神闲,他看着轻松说道,三哥如此心平气和,他如何需要着急。我悄悄和华容说,其实我是看到北海如此悠闲,才放心的。华容擦了擦汗,长长叹了口气,问我,您怎么活到今天的。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他们的东西都在大车上,每辆用两头犍牛来拉,本来我也不知道,但是bo才曾教导我们两种牛的叫声的区别,所以,当我们听着这些牛车出城门时,除了郭旭所有人一听便说:“去了势的。”郭旭很奇怪,便问我们没去的是什么声,我们怎么知道是没去的时候。笑得不行的邓茂竟说了这么一句:“bo大哥……是……没去的。”
所有人都看着邓茂,邓茂好像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赶紧解释:“bo大哥的声音是没去。”
这句解释未必就能有所弥补,几个人故意有些怪异的“嗷”一声,也并不意味着他们理解。“茂哥……这个事情,我们得向大司马禀报啊。”
邓茂当然赶紧表示口误而已,大家当然不吃这一套,很快事情便到了最终定论的时候:他们会向bo大哥汇报邓茂的言辞,除非……当然关键就在这个除非上……邓茂需要公开弓某某给邓某的信件。
其实我也很想听,但是为了我们越国国君的面子,我摇摇头,慢慢离开——当然要慢慢——如果一不留神听到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拉走了郭旭,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郭旭现在还没有授予官职,算半个外人——假如他是真心投效我的话——如果不是,则完全是外人——那我的情况就更加糟糕了,所以还是多嘱咐几句比较好,希望能有所用处。
终于上路了,可惜,没有一不留神听到些有趣的东西。
牛车很大,也很重,浮桥虽然结实,但为了安全还是每次过一辆,所以我们便可以慢悠悠在周围遛马,等待这二十多辆车的依次通过。
过了潭水,耳边忽然有了汩汩的水声,仿佛水击石头之音,清越而悠长,平日在潭中因潭水潺潺从未曾听过。而众人似乎都知道是何处的声响,便直接引我过去观看。在潭水拐向东北的地方,有一个散发着雾气的泉眼,岩石之下不停地汩汩出水,翻出一个个水泡,在潭水变积出一抔九池方圆的泉水,又慢慢溢入潭水之中了。以手试之,其水温软,当地人称为响水泉。(柳州赵家井,作者注)
问了当地人,他们说他们管它叫响水泉。我留意到后面有人和华容耳语,过了一会儿,华容过来和我说,这泉水现在被那两家看着,只供这两家享用,其他人不得擅自取水,而且这两家本身还要争这水的归属。我撇撇嘴,难道这水还不够用么,心里能感受这里面的一层意味,却是无聊恶心得紧。
乘着牛车轰隆隆前行,我们骑马在我们的士兵向导下到处转了转,虽然后来我几乎再也没去过潭中,但是我还是能记得那里的魅力,那年的除夕,我就是在潭中的群山中度过的,那段经历是我无法忘记的。
谢越侯智元年腊月,越侯猎于潭中。越国的历史就是这样记载那段日子的。
那年,我十九岁,破六韩烈牙十八岁,华容十八岁,郭旭二十岁。<;/dd>;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过年()
《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四十七章过年
潭中的天气比较怪,哪怕是腊月,太阳晒了几天便热了起来,而稍微下一场雨,在屋内便觉得寒气bi人了。但它的景se确是mi人,一路骑马而过,山川自有其态,左边山如马背,前面便如鲤鱼出水,右边则似一大一小两只石鹅游向潭水。其间树木繁茂,其类大殊于北方,亦不似广信之草木。
有士兵向我建议往南边湖边去,说几日前去过,眉飞se舞形容很是漂亮,看着牛车的速度,我说可以,交待留守人员小心“保护”,带着几个人便过去了。
绕开一堆矮山,沿一条细径前行,往南五里拐入山之西麓果然有湖,其周为山所绕,其湖为山所割;其水彼此相连,其se迥然不一。湖北隔石垒有潭,水自北山中潺潺而出,烟雾氤氲。潭水与湖水相平,疑其相通。潭水边有土堆似祭台,但不似我汉人礼仪,上贡献猪头、全ji和些薯蓣、果蔬之物。中间供奉牌位上却有雷神二字可识,周围则缀以一些hua草畜虫的图案,应是祈祝来年风调雨顺之祀。有兵卒馋嘴者yu动之,被吾喝之。斥之:“他人敬鬼神之物,我等外人岂可动之?”命人在祭品下放上些随身携带的食物rou脯,亦作敬献,列于原有贡献之下,与众共礼敬之,再拜而返。
转过山脚之间无意以枪杵地,听得陶器破裂声。以手拂地,忽现一破碎陶瓮,其形制殊于常形,看周边hua纹有网纹,鱼纹,形貌古朴,仿佛此地先民遗留,不敢妄动,再拜,覆土而葬之。
盘旋半个时辰有余,往来却不消半刻,虽一干人众催牛声急,其队行却不过十里。有报曰,无人妄动。林间鸟语hua香,全无腊月之像,路行渐深,其行渐远,山林益发深沉,适值日上三竿,此地却似黄昏暮时。心中不知是何兴味,东西都是南边武安过来的,绕了半个月再到潭中,这会儿又要送回武安地界的南越人。这武安的士凤是何道理,何故如此。
我们去的地方叫石窠寨,刘徐两家急匆匆第一个往这里送,必然这家的势力很大,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这刘家领头的也说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不知道,但我想那两家肯定有人知道,但是他们肯定不希望我知道。前越侯死在这里的北面,这次我坚持要跟着,他们怕出什么事情,故而往南,以示避讳,这也是可能的,但是真实情况如何,我却暂时只能自己猜测了。
心下烦心事随着周围的情景愈发浓烈。银铃原是我的“姐姐”,本是让她嫁于孟德兄,而我与并不认识的一个指腹为婚的娃娃亲结婚;忽然告知我银铃不是我的姐姐,而是我从不知道的未婚妻子;我本yu与银铃一路到老,却硬生生cha入一个郭佩;忽然又告诉我,我居然还不是“我”。此时,银铃绝不能抛,郭佩也必不能弃;我终于有了两个妻子,原本与一个妻子在一起我还能说些话,平日照顾呵护,尽一个丈夫的本分。却当与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做不了。我曾断掌纹以绝天命,却依然是被老天呼来喝去,处处受制,身不由己。心情憋闷之极,忽然看到路右有一块空旷草坪,纵马跑出,闭目仰天,长出一口恶气。
华容是他父亲的儿子,这是一句肯定的废话,但是除了这么说,我还能说什么。他竟似乎看破了我的心病,而且主动过来帮我医治。看我如此,他也拍马赶到我身边,吁一声喝停了马。
“侯爷,您可知我父亲为何让我过来?”
“嗯?你不是说我的老师让你来的。”我还记得当时他与我说的。
“当日,父亲与韦公与洛阳共宴,席间谈到此事,韦公说,有三人可投。”言毕此人学着老师的口气,一如我们以前那般:“吾之荆楚,汉中江玮之秦,岭南子睿之越,三人之中,汝觉何处为宜啊?”
“莫要学吾老师说话?”我被他这般逗笑了,但还是很好奇:“那你父亲如何选中我了?”
“家父说曾与您见过数面,大多都是在旁边观望,您的几场大战,家父或出于前,或没于后,再加上与何伯母交谈之中,给您切过脉,这般望闻问切了您后……”说完还加手势展示一番才说道:“家父言道:子睿其人,平时缓谋慢断;露an时急谋立断;事定则不改,情急而不露an;能抛旧日之怨,不忘故人之恩;忧黎民困顿,恤士卒苦闷;仁厚而刚烈,狂狷而宽怀;士愿随处,军愿效死。今天下之事,蛰伏之像,但闻惊雷,则将有变,此子,露an世之才也。吾儿可往投之。”
华恩公绝对不是一个一般的医生,不过……
“恩公在吾老师面前这般夸奖,着实惭愧,不过,这般也有些不给老师颜面。不知老师如何回答。”
“答曰:深合吾意。”言罢,又学我老师腔调,点头称是。
老师为何认为华容来我这里好,恩公只管夸我,他却不以为意。想想竟有所感动,原本心中烦躁,这以后便有一番温暖在心间,原本的烦心事也就慢慢不以为意了,毕竟我还有时间去弥补。
“君在越有半月,如何?”我忽然想起来我是统帅,一个统帅常以心喜,为情伤,不是一个好的事情。恩公还夸我,如此真是难堪,不过面上不及羞愧,便赶紧以此话来搪塞。
“军中泯然民间,和这干同僚在一起,上下无分尊卑,很是新鲜,也很是自在。”他笑着,“我随父亲在北方,除了救治平民百姓,也会受请而出入官宦人家。由是知道那些个名门望族的脾性,哪怕是亲兄弟,若是官秩有差,平素见面也一定要分出来,座次也一定有差,言语之中,多是上下尊卑,难有兄弟情谊;救治之前,都是些布衣杂役,将我们从偏门领入;父亲即便救治了他们父母的重疾恶病,也许言语中会有稍微客气,然而,一定需要远离主席,远远在下低头回话,女主人还会用绢帕捂住口鼻,仿佛怕我们身上的气味似的,那时我年岁还小,远远看着上面便觉得这些人面目着实可憎。还有借用朝廷旨意借题发挥敛财的,朝廷赈济给官宦侵吞等等丑事,自然也都看在了眼里,天灾还有得防,**却无能为力。父亲也不太愿意替那些人诊治,估计父亲考虑我的前途的时候,也是考虑了我不愿在那些人手下吧。还叮嘱我,切不可让越国也如此,否则还不如做个行走江湖的医者,恐为更好。”
我点点头,此话在心头,别有一份意味。最后我对着他,又点了点头,用力点点头。
此地山并不多,但颇有形制,绝不似北方之山,常平地凸出一块巨石,或似某物,当地人便以此物名之。巨石之顶与石间空地则塞以hua草树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正午之时,地势略显开阔,东西山峦远望如障蔽般对峙,中间却有几十里的矮林草地直通南方。问得那两家领路之人,往南百里便到武安。再问,武安往此处可有关隘,答曰有。再问,何时能到南蛮人之地,答曰还有一两个时辰。问他们如何如此之急,答曰,今日是大圩(古书中作虚,作者注)日,若天黑之前赶不上,就不好作买卖了。
一个时辰后,下了官道,听几个这两家依附的壮丁口气,下面便是苦差事了。队伍向东拐去,只听吆喝声一片便进一堆丘陵土山之中了。
潭中之西,层峦叠嶂,绵延千里,从武安一日可到潭中,却要在山中找出路来绕着大弯,赶到潭中。我很想知道,他们带着这些米盐布匹,取道这般到底要去换什么。听了冷县尉,看了他们那里的状况,我本以为这两家已经够有本事的了,却又拿士凤毫无办法,如果这两家有本地太守的支持,士凤若不是有他的同族的支持,便是骨头够硬。我又想去看看士凤那边什么情形了。
老四一路有些紧张,不时朝后看,不怎么吱声。我当然知道他担心什么,所以我用铁枪屁股顶顶他的同样的部分,他警觉地提斧转身,然后看见我,才出了一口气:“哥,你别吓唬我。”
“别担心了,我相信他。”我点点头,让他放心,“你以前胆子比我还大,现在怎么越大胆越小了。”
“家里有妻儿,而且我们才几十,他们有几百,而且三哥,你在队伍里啊。”
我捏了捏他的肩膀:“没事的,放心。”
其实,我最不放心。
实际上,当时郭旭队伍里出的事情确实已经超出我们的想象了,不过当时我们并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如不知道。
渐渐开始能看见这些乡野的南蛮。大多是小孩子,他们三五成群地出现在我们的身边,胆大些就站在路旁或笑着或凶恶恶地看着我们,胆小的或趴在树上,或石头后面,lu着脑袋监视着我们。领头的刘家管家,也不吝啬地往邻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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