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刚刚跑到西门城楼之上的我喊道。
“知道了,你快进城休息一下,下面有累的事情让你做。快开城门!”我趴在垛口上笑着对他说,最后一句才对旁边人说,大家都笑了起来,结果当城门开的时候,城下面的那个半大小孩,牵着马却不知所措。
“您知道来的是谁吗?难道不是敌人?”就在城门的正下方时,一脸稚气的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huo,仰着头,但是吊桥还是拉了起来,直到把他挤进了城,我看不到为止。
“是敌人。”这声并不是对他说的,因为声音很小,而我一边说着,一边ting直了身体看着前面。
北城门又被打开了,这回是我送那个刚来的小孩走:“马我给你换过了,是最好的马,现在你得走北面山梁,顺着山路走,我们好几百人来回蹋过,应该比较好找,走到路上一个南人寨子的时候,你就折向西边,他们那里下山的路被他们开好了,山下有他们的木薯田,你别踏了人家的苗,人家才种的,到了河边顺着河向南走一些就有一座我们刚架的桥,很怪,没有桥桩就对了,是岸两边钉了木桩,用绳子拉起来的,过了河,要爬一个山梁,大概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山上有我们的警戒所,记着,到那应该到晚上了,就在那里休息一个晚上,夜路很不好走,明天换匹马,哦,不,你到了那里,如果天se还亮,就让他们放烟,天黑了就放火,希望在山里的他们能看到。记着,让他们走山路,别走大道,对方全是骑兵。恩,就这样了,你快走吧,我不留你吃午饭了,干粮在鞍上的袋子里。行了行了,我又没死,哭什么哭,快走!”最后,我竟发起了火,他收住了眼泪,啜泣着,赶紧上马,回身要和我说什么,还是狠狠一抹眼泪拍马走了。
“可怜这孩子了,不过明孜就靠你了。”看着他背后的一骑飞尘,我轻声地说,忽然感觉这小子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日头稍稍西斜,相对平时的天气今天算是个暖和的日子,只是暖得让人打冷战。等待的这段时间显得那么短暂,却又如此悠长,城墙上的人正在赶紧整理收拾箭矢盾牌,目光却不断在西面山丘上扫过。
“请问宋先生呢?”终于有人想到了他,本来以为在这种事情没人想到他了。
“你是谁?”
“我是他的护卫,您把他召走时,我就跟着他,但是他进了您的府门就不见了。”
“对,你认为他能打仗吗?”
“不能,您想想先生那个样子。”
“我和你的看法一样,那你认为我让他走,他肯走吗?”我笑了起来,心中开始有些想笑。
“不会,我们家先生人有些迂腐,您要在这他哪能走,肯定陪着你。”
“嗯!你很了解你们家先生吗。”说着我便贴到他耳朵边很是轻声地说了起来:“我先把他召来,然后命令下去只要他一进来,就让人用绸缎把他包了一块给送到桂阳去了。你别在外面说啊,我可不想让宋先生在大家面前没面子。”
“您还……”旁边人很多都对此很有兴趣,看着我们这般模样便聚了过来,对此我们两个人旋即都肃容而起,只管各干各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要说宋这会儿难保不憋气,他还以为我要和他讨论什么事情呢,结果见都没见到我就被我给打包给送走了。不过他总算有几个伴,路上我的夫人和两个乐师还是能和他们谈起来的。
“风云侯,我们想是不是把东北两个城门的吊桥烧掉,免得他们要是爬上了城墙,斩落了吊桥,他们必然就能从几个方向上攻上来,我们本来兵就不多,到时更为被动。”我正在作最后的巡视,有个老兵对我说。
“不用,烧了对手就知道我们心虚了,会更加放心的猛攻,不过你说得也对,来人,下令个城门把吊桥钉死。”
所幸,明孜只有三个城门。
日头又斜了下去些,我把这五百多人分成了五营,设了五个校尉,三个在东城墙上,一个另外几个城墙上和城南的坡地上,一个城内作预备队,交待下整个作战的步骤和各种情况下的应变。
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对方如此而来显然对我们有所了解,而我们只能做到知己不能知彼,我想过很多其他的方案,当我知道对方全是骑兵,想想这段的地形后全部给推翻了,我只有死守这条路,毕竟我们有数千百姓在后面的路上,这回,我真的玩不起险。
长吁一口气,对几个新提拔的校尉说道,“在自己身边挑选自己的继任,你们死了,就让他们带着大家上,我死了,你们五个中就由老刘当头,照着我的计划来,我们支撑的时间越长,我们活下来的可能越大。七路人马回来得越多,对方就越支持不住。
实际上,我还很是担心,如果对方真的打下明孜,而在外的他们只有明天一天的干粮了,到时候,对方三千多人就是死守明孜,我们一时可能也打不下来,纵有一万多人也危险了,更不要提如果来救的人心急而从丘陵处行军而来,被他们用铁骑冲散屠杀那就更糟了。
“我们一定要守住!”我最后对大家大喝了一声,虽然他们紧靠着我,而他们似乎对我这一声没什么准备,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吊桥钉好了!”当最后一个东城门的回复也到时,我的影子也和我的身高一样了,也就是说,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不过从西城墙上直接跳下去,也许也算是一种方案,不过看来大家对此都不予考虑。
“他们似乎来迟了些,路上不知道为什么耽搁了。”我感觉轻松了些,他们在外呆得时间越长越好,别来最好。
当然我不报这种奢望,所以心情还是感到有些紧张,而士兵们并不比我好,看他们分拣箭支时的手不时的颤抖我就能知道,我不想怪他们,他们也在努力遏制自己的失态,但是确实很难。
“风云侯,我和您说个事情。”一个明孜城本地的士兵忽然放掉所有的骄傲,有些低声下气地说,说的时候,还不断瞟向城内的民舍,旁边几个明孜士兵也围了上来。
“什么事情?”我心中感觉有些不妙。
“平安风云侯!”忽然,有人大喝道,“前面有我们的士兵回来了,可能是我们在烽火台的弟兄!”
“他们干吗回来?望山里一躲不就行了,对方肯定没时间去找他们的。”我承认在看着前面的丘陵处的士兵我有些感动,但是我还是大声呵斥出来,这声音足以让整个城墙上的人都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朝后面说道:“拿点酒食出来。”
当我再转回来,命道:“撬开铁……”忽然,我觉得后面有些不对劲,便停下话语赶紧转向后面,知道了那些明孜士兵为什么要和我那样说话的缘由了。
“她们怎么还在?”我几乎暴跳如雷地说道:“这是要死人的时候,你们怎么还让老婆老娘留在这里。”
“孩子我们送走了,但她们说要么杀了她们,否则他们不走,我们没办法。”
“不行你们早点告诉我吗?现在怎么办?”我继续咆哮道,心中没了头绪,手中捏紧长枪,猛砸在地,一声闷响,让四周都没了声音。
“侯爷,要不要凿开门,让他们进来?”旁边人陪着小心问道,其时他们已到了城下,很多人因为长途地奔跑而疲惫不堪,大多数人都耷拉着脑袋,只有前面的几个领头的人看着我们喘着粗气,有些紧张地不时朝后面看去。
心情很不好的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了,竟朝跑这么长的路来支援我们的人发起了火:“你们干吗回来?对方大兵来袭明孜,不会特意绕道对你们发动攻击,就算打,你们遁入丛林之中,对方定不会浪费时间而对你们有所动作,你们过来干什么?真的这么想死吗?”我立在城头,旁边的人都在劝我,只说快点放进城来,让兄弟们歇歇,有和下面人熟悉的人甚至都开始打起了招呼,并问起西凉人的情况。
而他们已经开始撬凿固定锁链的大铁钉,而我也没有拦他们,毕竟多几百人,我就有信心守到明天,心中便开始把整个计划作变更。
忽然眼前有人大喝道:“小心,他们是西凉人……啊!”一声惨呼伴随着血光一现,把我从思绪中狠狠地拉了出来。
“他们是西凉人,快she箭!”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我,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身体随之弯了下去,随着旁边一阵弓弦响声,前面一阵箭雨已至!
箭雨已至!冲我而来!而我此时已俯身冲下城墙,因为我看到他们队前被人砍斫的兄弟!
只是此时一切对我来说都显得慢了,我的眼泪都比我更早出现在它该出现的位置。
面对斜阳,乌云想挡着它,我不让,我扎入了乌云中,直到把它打散,可是原本乌云下的人,却躺在地上,身边的草上,开遍了红hua。
我的眼睛红了。不是,是一只红,一只还是原来的样,天边红蓝相交之处,黑se的铁流涌进,也只有黑se,无论怎么看都是黑se。
“退回城里去!”我知道我们收拾完了城下的西凉人,虽然我想不起来怎么收拾掉的。还算恢复清醒的我对城上跟着我跳下来的人喝道,紧接着我又对城上的人喊道:“放绳子拉我们上去!”
“平安风云侯!这个兄弟还有气!”<;b脏了他们。”
兄弟们默然地争相扛起曾在一起的伙伴,静静地向城墙走去,虽然地面已经开始颤抖,但我们的步伐依然扎实,我们的tui都没有发抖。身上扛着兄弟的在前面,没有人抢先,直到最后一个我,这时候我还听见了城上面的弓弦声,身后响起了一声重重的倒地声,我没有回头。
我是最后一个上的城,看着自己的影子从垛口拉到了女墙,轻轻地说了一句:“终究还是到了。”
初平元年二月二十八日,凉州军出现在了荆州的土地上,从一个我们从没有想到过的地方和方向上。
那天,正处斜阳下的我十八岁。<;/dd>;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战()
西城墙有三百尺长,虽有残破,但必须承认当年确实是夯筑得笔直的,只是中间城门处稍凹进一些,城门外是一个露an石深坑,据说原本是个小潭,但自从光和六年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一滴水,一眼瞥下去,全是圆圆的石头,上面散落着些青苔,中间又间或会有一根野草顽强地长出来。
我们的情况可能要比它们糟很多,我不清楚糟的具体程度,一切得看我们能撑多长时间。
“你们带着老婆老娘去城北府衙外,让她们进那里的箭塔中,记住,这是我的命令。你们去那里,在上面多备箭矢剑斧,锁死门……嗯……那就多拖些府中物事从里面把门彻底堵实,水也多准备一些,如果这边撑不住,我们最后要在北城墙和城墙下的六个箭塔那里作最后的抵抗,堵上门,你们就在上面垛口那边放条绳子,你们去吧,准备好你们再过来。如果人手不足,那边自有人会帮你们。”对现在的我,也只能很平静地把命令布置完,再回身看那远处熟悉的黑浪。
“风云侯,那个兄弟断气前要我和您说恕罪。”那个曾和说话的黄巾大汉已经泣不成声了,身后的不远处簇拥着一群人。
“哭什么哭,这种时候还哭什么?”我终于忍不住厉声喝了出来,接着头也没回朝后面大喝:“拿酒来。”
片刻酒便送到,手中提坛,走到那边人多处,又看了看地上无声的他们,猛地扬脖喝了一大口,继续我的大声吆喝:“快说,他说了些什么,捡要紧的说!”
“他说……”那大汉努力稳住自己颤抖不已的声音,这才说了出来:“他说他们想乘董卓过河的时候,偷袭他们,因为他们怕俺们守不住,回来又怕您怪罪,他说您老是替别人着想,这回只好他们替您着想了……但董卓军的弓箭太强了,河那边的人就把他们she得根本不能近前,而刚过了河的骑兵又把他们冲散,他们被杀得很惨,他们要我们带他们赚您的城,他们宁死不肯,西凉人就一个一个地拔了衣服杀,有位兄弟忽然想到如果让他们穿了衣服去,就太危险了,这才……”
“行了!我……知道了!”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知道了事情大致的原由,便只能打断他的话。
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祭奠别人了,而下一次也许就是我们为人所祭了——我单tui跪下,旁边的人也都随我跪下,我环视一周,最终落在这些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庞上,心中酸楚而愤怒,缓缓而极为有力地说道:“我们一块给兄弟送行了,我们会替你们杀敌的,兄弟们,走好!”
洒酒与地,再猛饮一口,起而面敌,吩咐左右:“大家也喝点,算是给兄弟的,也算给自己的,别摔坛子,我们可能要留着砸敌人。还有……让这几十个兄弟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抗敌。”
旋即,周围响起一片喝酒和大声要酒喝之声,那片黑浪似乎刹那间变得极为遥远,远到我们根本不需要去担心他,甚至于生死似乎都没有了它的意义。
我忽然想到,如果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等待着这样的一个死期的到来,那么也许从我们一生下来开始,他就如同这样bi向我们了,只是有的人远,有的人近,这样也许太悲观了;或者可以这样想,等死亡到的时候也许会允许你有所挣扎,挣扎得过,便放过你一次,退回原来的地方,以后再追你,这样想心情果然安宁多了,现在也许真到了该我们挣扎的时候了,也许我们能做的只是挣扎。所以此刻,平安风云侯和旁边的士兵并没有什么太多区别,过了几个时辰就更没有区别了。
“大家听见了,西凉人的箭矢厉害,大家盾牌架好,做好准备!”眼见对方欺近,我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喊完才发觉,嗓子都快喊哑了:“下面各营就位,莫让对手上城,后面……老刘!你的人准备好,看对方在哪边上城,随时上来反冲一下,还有再派些人手去通知南面人把城南的防御做好,还有其他各城上的士兵做好警戒,一旦出事,别来问我,你做决定吧。”
说完,我自然应该去我应该去的地方,因为那个地方不知什么年月塌了一块,现在版筑已经绑好,但还没有来得及夯筑,我们只能先填进一些土,又把外面用水浇湿,准备应敌。
我到这里,我想至少能让我心安一些,也让守城的兄弟心安一些,但是对于对手不知道有没有受什么影响,至少他们照样如此迅疾地冲到了城的前面,中间翻卷的旗帜上有什么字在迎面卷来的滔天烟尘中根本看不清楚,但至少别人是冲着城门的方向来的。真正到来时,他们没有如我所想的一样立刻放箭以便展开队形,正如我在汉中时看到的那样,而只是在弓箭she不到的稍远处有些疑huo地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
下面竟有两三百具尸首!靠城的地方多,远一些的稀些。
“我们是不是当时城上只有三百人?”旁边忽然有人问道,看来大家都这时候才想起这个问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没有人能解释。
领头的一个敌军将军颇为年轻,但也颇面生,反正我在汉中的时候没见过,要是见过这会儿也该没他了。他骑马逡巡在阵前,等着自己的士兵裹着烟尘全部站好阵势,一时前面灰呼呼一片,只有那个黑甲的少年将军的形象还比较清晰。
“平安风云侯谢大人可在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