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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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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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真的就是经不起打击的那型。超脆弱。”我大方承认。

  “……你真的很幼稚。”沈佳仪无话可说。

  …

  联考结束。

  毫无意外,我比彰化高中的录取标准多了四十几分,跟廖英宏、许博淳、许志彰、李丰名、谢明和、杨泽于、曹国胜、沈佳仪等人,一块直升精诚中学的高中部。怪兽联考失利,跑到云林工专,后来渐渐变成我记忆里的,一块很爱看漫画的蛋白质。

   “你那么聪明,念自然组一定很适合。”她这么说过。

  “是这样吗?”我看着天空。

  于是,我硬是选填了我一点也不喜欢的自然组。为了她一句话。

  至于那句话的主人,果然没有直升精诚,到了黑白制服为图腾的彰化女中。

  我再没有,跟那位陪我走路回家的女孩,说上一句话。

  

  现在是2005年,七月十一号,天气微阴。

  下午一点五十四分,我坐着前往台北的自强号列车。再过三个小时,我得赶到出版社签一千本《少林寺第八铜人》给金石堂网络书店与诚品的门市。听着BeeGees的《First of May》,我想这首老歌的氛围应该很符合每一个人的过往时光。

  刻意想写点关于小华的东西,尤其这半年来因为妈妈生病的关系,我几乎都待在彰化,每天还是惯性地从她家门前经过。

  是啊,只能从她家门前不断经过,不断驻足,再不断经过。

  如此而已。

  在小华的生命里,我已是个用铅笔划下的,被手指涂抹再三的,一串意义不明的符号吧。

Chapter 9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验。

  不经意间听到某一首歌,某一段旋律,就会瞬间回忆起某段时光里的自己。或大学,或高中,或看见曾经在自己座位旁,那张用粉笔划下着白线的青涩脸孔。

  怪兽在失踪前借我一卷金城武的专辑卡带,里头有一首歌大概是这么唱的:“oh my baby,为了什么,相爱总是变成空?因为我爱你不能在分手以后,才将你身影充满心中,因为我爱着你,就不能让你走。因为我爱你,不能在分手以后,才将我的好……”

  这首填词痴情到近乎白烂地步的歌,就是我十六岁夏天的主题曲。

  升高一的伪暑假,是每间补习班疯狂的“抢人祭”。

  我想在台湾任何一个地方,没有一个准高一生逃得过这样的补习班大拜拜,学校门口与书店门口的工读生、派报夹页广告、直接从毕业纪念册抄下地址大剌剌驾到的宣传单上,全都是邀请试听的补习班介绍,并拼命强调去试听就可以拿到一大堆有益大脑的免费讲义、与无益大脑的漂亮笔记本。

  许博淳也拉着我,骑着脚踏车一起穿梭在彰化各式各样的补习班里,假借试听之名,寻找我们喜欢的女孩身影。

  许博淳这个家伙,头很大,后脑勺是垂直扁平的,说话有时会结结巴巴是他的特色,把任何笑话讲到冷掉、馊掉是他悲惨的天分。他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朋友之一,里头也只有他没有喜欢过沈佳仪,所以许博淳便成了我无话不谈的内裤交。国三时我喜欢上李小华,许博淳喜欢上李晓菁,在互相吐露恋爱的秘密后,我们的结盟关系更形紧密。

  多年以后我深刻了解到,两个大蠢蛋的结盟,除了坚定彼此的友情,对于爱情的作战可谓一点意义都没有。

  回到那个充满补习班试听课程的夏天。

  我们的算盘很简单。基于我们是两个害羞的半熟男孩,不敢打电话将女孩子约出来的那种害羞,所以我们决定调查李小华跟李晓菁在哪间补习班试听,然后持续追踪,最终目标是要跟她们一起上同一个补习班,锁定,死咬着不放。

  “这样会有用吗?”我狐疑,但没有多做抵抗。

  “告诉你,绝对有用,至少绝对比你在那边骚扰她家的狗还要有用。”许博淳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她家那只汤姆其实还蛮好玩的,跟我是越来越熟。”我抓抓头,心不在焉看着讲台上说得唾沫横飞的补习班老师。

  “喂,不要帮她的狗乱取名字,你这样会让它搞混……”许博淳,渐渐趴在桌上睡着了。我们醉翁之意不在好好上课,只要一发现没有李小华跟李晓菁,我们就开始陷入昏睡。

  但整个夏天,混帐啊我们全都扑了空,平白无故当了两个月的用功好学生。

  

  说到李小华她家那条狗汤姆,真是有够冤的一场奇案。

  当初我跟李小华一起走路回家的时候,我们都在她家巷子口前就挥手道别,所以我只知道李小华家大概的位置,却不清楚正确的住家是哪一栋房。

  就在李小华在联考前夕将我整个踢出她的生命后,毕业纪念册的通讯簿就派上了用场。我骑脚踏车,寻着通讯簿上的地址“成功路15号” ,来到李小华她家楼下,此后来来回回,一直期待着可以用“偶遇”的方式重新擦出火花。

  她家楼下经常都将门锁住,只放着一条将日子过得很无聊的大白狗守着。

  “没关系,你无聊,我更无聊。”我蹲着,手里晃着从7…11买来的大热狗。

  “……”大白狗无聊到丧失不乱吃东西的自觉,张嘴就啃走大热狗。

  从此,我们便成了“我买热狗它吃热狗”的忠实伙伴,而它也有了一个像样的名字,汤姆。我硬取的,它也承认,比如说……

  “汤姆,吃热狗。”我停下脚踏车。

  “……”大白狗,不,汤姆坐好。

  吃完大热狗的汤姆总是陪着我,驻足在李小华家楼下,看着二楼透着黄光的落地毛玻璃。我深情款款听着从里头传来的钢琴声,汤姆则吐着舌头东张西望。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会弹钢琴……天,还弹得那么好。能够喜欢上这么有才华的女生真是太幸福了。”我感叹,想象着李小华双手轻抚钢琴的模样。

  “……”汤姆舔着沾在地上的西红柿酱。

  “你也一样,李小华也没跟我提到你,大概是你长得太丑了。不过没关系,只要认真起来你也可以过得很帅气。喂,你有没有在听!”我睥睨着汤姆。

  “……”汤姆自顾自舔个没完。

  “对了,再跟你提醒一次,我叫柯景腾,也是你未来的主人,快点熟悉我的味道吧,以后可要对我忠心耿耿。”我双手环胸,看着二楼自言自语。

  吃得干干净净,汤姆的头磨蹭着我的裤子搔痒。

  我蹲下,拍拍它的笨脑袋。

  人家都说擒贼先擒王,我却是从一条狗开始贿赂起。我捏着它的大脸,说:“话讲在前头,你吃了我这么多条热狗,以后有机会我在李小华面前表演跟你很要好的时候,你可要配合一点,不要让我漏气。”

  汤姆一直嗅着我,好像想从我的身上找出第二条热狗似的。

  “没了啦。”我拍拍它,跨上脚踏车,痴痴地看着二楼的黄色光毛玻璃离去。

  夏天快要过去,随着热狗一条一条消失,我跟汤姆也越来越要好。

  每次从李小华家前骑脚踏车离去,我呆呆地看着二楼的脖子仰角,渐渐往下低垂,变成意犹未尽地看着吐着舌头的汤姆,挥挥手,答应它下次会多陪它一点。

  “喂,你家主人为什么不理我了?明明联考就结束了啊。”我问。

  “……”汤姆还是吃着热狗,这是它唯一的兴趣。

  “会不会是我个性太轻浮了……不对啊,我这个人一直都很不可靠,从你家主人一开始认识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这种人啊。”我困惑不已。

  “……”汤姆淌着舌头。

  “难道你家主人,不想把《宫本勇次又带刀》的热血故事给听完吗?后面超精彩的呢。”我越说心里越难过,终于叹气,“谁说十六岁的男孩不懂爱情?那我心中的酸跟苦,又是怎么一回事?”

  汤姆当然没有回答,它只是用最擅长的方式陪着我。

  快要开学的新生训练结束,有一天,我穿着还没绣上学号的制服经过李小华她家,猛地发现汤姆不见了,它的小狗屋也不见了。

  我跳下脚踏车,看见门口铁门拉下,上头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的话我到现在都还会背:“邮差先生,我们搬家了,请不要再将报纸跟信送到这里。谢谢。”

  瞬间,我的视线无法对焦,思绪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搬家?搬去哪?我手中的热狗怎么办?

  我十万火急地冲回家,打了通电话给沈佳仪。

  “沈佳仪,你有听说李小华搬家的事吗?”

  “怎么?她搬家了啊?”

  “对啊,我刚刚看到她家楼下贴了一张叫邮差滚蛋的字条,怎么办?我完蛋了,我完蛋了,我跟许博淳还计划印传单到她家附近发说……”

  “发传单?”

  “对啊,传单上面就写《柯景腾喜欢李小华》,搞得她家附近的人都知道,让她觉得很浪漫。现在全部都完蛋了,地球快要守不住了……”我惨叫。

  “太夸张了吧,你有那么喜欢她?”沈佳仪的语气有点不以为然。

  “我完蛋了,完蛋了,我以后都找不到她了……”我太沮丧,看着塑料袋里冷掉的热狗:“拜托啦,你帮我打电话给那群臭三八,打听一下她搬去哪里了好不好?”

  “……”

  “拜托啦!”我大叫。

  我很失落,依旧在她家楼下骑脚踏车来来去去绕个不停。

  心里很空,却不知道自己在空些什么。

  后来沈佳仪打听清楚,捎来电话,用很确定的语气告诉我一个消息。

  “柯景腾,你绝对是弄错了,李小华根本没有搬家。”

  “不可能啊,我明明就看到她家楼下贴了一张……”

  “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大家都说李小华没有搬家,你如果不信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李小华问啊。还有我告诉你,我问到这边为止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怎么可能……”

  我挂上电话,再度绕去李小华她家楼下,半信半疑地研究那张纸条。

  纸条或许是假的(跟邮差乱开玩笑?真是太调皮了),但汤姆那么大一只都不见,这就不是开玩笑的。我超疑惑,一抬头,看着门牌发呆。

  突然,我虎躯一震。

  这是……XX街15号?不是成功路15号?我瞪大眼睛,全身都在发抖。

  不用跨上脚踏车,我只是很快地“检查”了附近的民宅门牌,天,这里正是成功路与XX街的交叉口,而“正牌的李小华的家”,就座落在“黑心牌李小华的家”的对面十米处,偏偏两个门牌的号码都是15号!

  “未免也太巧了吧,两个15号……”我傻眼了。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只有天底下最白痴的人才会遭遇的误会。

  这里,从来就不是李小华的家。

  而汤姆,当然也不是李小华的狗。

  而那些热狗……我叹了口气,根本就是错误投资嘛!

  我笑了出来,幸好李小华没有搬家,我以后还是可以骑着脚踏车继续在这里晃晃荡荡,当我的爱情地缚灵。而且这次可不会再有误会了,我死盯着李小华她家的门牌,再三确认这间才是地道的正货……

  “吁。”我跨着脚踏车,脚一踏,轮子转动。

  我如以往回头,却没有看着正牌的李小华家。

  我的视线落在汤姆总是坐着、目送我这个热狗大亨离开的老位子。

  “汤姆,你这只骗吃骗喝的大白狗去哪里了呢?”

  我心好闷,依旧不住地回头。

  直到敲着键盘赶杂志连载的此刻,一念及此都还是透不过气。

  很多个夏天过去了,每次经过李小华她家门口时,我总是多花了一眼,多腾了好些思念,在那个充满误会的地址上。

  那里有更多的回忆。

  曾经有一只叫汤姆的大白狗,陪着我痴痴听着陌生人弹奏钢琴。

Chapter 10

  精诚中学的高中制服,男生是咖啡色的长裤,女生是咖啡色的窄短裙,配上最普遍的白色上衣,蓝色的布书包。分班制则是用一个冠冕堂皇的顺口溜:“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礼”。

  扣掉跑去念彰化女中的同学,我们这些从精诚中学美三甲直升高中部的老朋友,对于继续在同一间学校念书这种事感觉稀松平常,并没有突然转大人的错觉。更何况,我们忠班的导师竟然还是赖导,真是连最后一点新意也被榨尽。

  沈佳仪、黄如君跟杨泽于选了社会组,被编到同一班,和班。

  其余的人几乎都选念了自然组,分别被编进忠、孝两班,但分成两班只隔了面墙,老师差不多都一样,我们打打闹闹的样子也就跟国中时期没太大差别。

  我跟阿和再接再厉继续同班,展开一场为期三年惨烈的恋爱角力。

  阿和当朋友非常的棒,当情敌则让我不知所措。

  可能的话我非常不想讨厌阿和。

  如果你讨厌你的情敌,意味着你除了讨厌他,其余的都不能做。这只是证明你样样都不如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在情绪上做个敌对。

  所以我一直跟阿和维持非常友好的关系,真真诚诚地对待。只是在爱情决胜负的关键上,我们都不曾松过手。

  真的是,非常辛苦啊!

  …

  多年以后,阿和在彰化县政府旁的茶栈,坐在我对面,听我说起这段往事。

  “柯腾,既然你那个时候就很喜欢佳仪了,为什么还可以一边喜欢小华?”阿和不以为然,他算是个爱情基本教义派。

  “这算什么问题?一次喜欢两个女孩有什么好稀奇?很多女生也常常一边喜欢刘德华,一边喜欢张学友啊!”我老实回答,语气漫不在乎。

  回避情感才是最不正常的事。

  人如果无法在心底深处感受灵魂的所有向往,情感才会变得残缺。

  真正认识了情感自己独一无二的情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才有“大人的成熟世故”跟“小鬼头的义无反顾”的差别。对我来说是这样。

  “哪有这样的?谁跟你一样?”阿和啼笑皆非。

  “这种事我能有什么办法,喜欢上就喜欢上了。”我看着胚芽奶茶上的泡泡。

  是啊,喜欢就喜欢上了……

  

  那是个体力很多,多到用不完的傻性青春。

  只要精诚一放学,我就踢着许博淳的脚踏车,要他跟我一起冲越坡度很邪门的中华陆桥,飙到彰化女中校门口“观礼放学”。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校门口,两台脚踏车。

  两个无视彰女教官瞪视,汗流浃背的笨蛋。

  “我们刚刚闯了几个红灯?”

  “两个?还是三个?”

  “喂,这样总有一天会出车祸。你什么时候要放弃李小华啊?”许博淳喘着气,让结巴更严重了。

  “永远不会。”我上气不接下气,小腿还在颤抖,“你只要注意你的李晓菁就好了,我看我的李小华。”

  “我又没有要做到这样,超累的,以后你自己这样冲,我不陪了。”许博淳摇摇头,抓着脚踏车的手都还在抖。

  “恋爱就是集体作战啦,这样才有热血。相信我,热血的爱情总有一天会流行起来的。”我竖起拇指,看着李小华从彰女校门口排路队走出来。

  李小华看了我一眼,却像是看着空气,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看着越走越远的李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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