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种根本不为人所知的物质,当然也就没有任何化验方法获知它的存在。
假设溶进水里的物质是一种新的、不为人知的物质,那么用已知的方法来化验,当然不曾有任何结果。
而不为人知的新物质,自然有可能来自外星,不过同样也有可能是地球人新的发现、新的合成。
如果不是那四个管理员胡说八道,情形就比想像的更严重。
而张泰丰一再强调,那四个管理员没有说谎的任何动机,而且经过反覆盘问,也都通过了测谎试验,所以应该相信他们所说的一切,也就是说确然有大量结晶体溶入了蓄水湖。
既然知道确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容易得出应该如何处理的结论。
在经过了一个月之后,虽然表面上看来像是甚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那绝不代表不会有事情发生,因为确然有大量结晶体溶进了水中!
在没有弄清楚溶进水中的是甚么东西之前,蓄水湖的水就不应该供人饮用或者使用,因为没人能够知道会发生甚么样的后果。
我在想到这里的时候,白素忽然问张泰丰:“在紧急处理小组之中,你是赞成恢复供水,还是反对?”
张泰丰举起手来,大声道:“我反对,竭力反对!因为既然知道有东西进了蓄水湖,在没有明白那是甚么东西之前,不应该冒险!”
张泰丰说的,和我刚才所想的一样。
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我刚才无法决定,不肯“投票”,白素的态度却十分坚决,她道:“你的想法很对!那些急于恢复供水的人非常不负责任,对于完全不可测的后果装成看不见,等于是将头埋在沙中的驼鸟!”
一听得白素这样说,张泰丰兴奋之极,手舞足蹈,大声道:“有了卫夫人这番话,我想小组会有决定。”
白素又道:“大蓄水湖不供水,会使整个城市的生活和工业生产陷入极大的困境,紧急小组在不适宜公开真正原因的情形下,要有很好的应付方法,不然会造成大混乱。”
张泰丰点头:“我想总有负责的官员,会处理这种非常情况。”
白素吸了一口气:“你可以向小组报告,我们这里会尽一切力量来查这件事,如果在一个月之内,还没有结果,那么全城的人,也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我听了白素的话,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因为白素那样说,等于是给自己下了一个限期--如果在一个月之内,追查不出结果,全城的人就要使用大蓄水湖中的水,会有甚么的结果,真的只好听天由命了!
然而我迅速地想了一想,除了照白素所说的去努力之外,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大蓄水湖不可能永远不供水,一个月的期限可以说是极限了。
想到这里,我精神一振,感到真的非全力以赴来查出真相不可,我握著拳,举起手来,表示支持。
奇)张泰丰一面后退,一面向我和白素鞠躬,通:“我这就回去向小组报告!”
书)白素道:“等一等,我有一个问题要先弄清楚。”
网)我心想,白素果然说行动就行动,这就开始了。我深知白素的推理能力极强,她所要问的第一个问题一定十分重要,具有关键性。可是白素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我莫名其妙至于极点,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想像她为甚么要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白素问道:“你刚才说到,在事情发生之前,有一双男女,说是在蓄水湖旁边见过鬼,请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一说。”
刹那之间张泰丰神情之古怪,难以形容,显然他也完全不能理解白素为甚么在如此紧急关头,竟然会问起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来。
他的神情又很快变成尴尬,期期艾艾,回答不上来。
白素皱了皱眉:“是不是警方完全没有注意那一双男女的投诉?”
张泰丰苦笑承认:“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忙得一头烟,就没有人去理会这种……这种……”
白素扬眉:“这种胡说八道,是不是?”
张泰丰点了点头,我忍不住道:“这种见鬼的投诉,警方不如理会,十分正常。”
白素正色道:“可是这是事情发生之前唯一的古怪事情。在完全的漆黑之中,即使是一点萤火,也就是唯一的光明!忽略了这唯一的光明,很不智。”
张泰丰道:“我这就派人去和那一双男女联络。”
白素道:“请他们到你的办公室去,而我和郭先生会借你的办公室用一用,在那里会见他们。”
张泰丰连声答应,急急离去,在门外传来了他车子疾驶而去发出的轰然声响。
本来我们好好的在听小郭说游救国、陈名富和卢喜鹊的故事,被张泰丰来一打岔,由于张泰丰来说的事情十分严重,相形之下,小郭所说的事情只不过牵涉到了几个人而已,轨显得微不足道了,我甚至于忘记了小部刚才说到哪里了。
张泰丰走了之后,我们一起望向白素,因为事情定她承担下来的,如何开始行动,要听她指挥。
白素却道:“小郭,你刚才说到最近游救国感到有一只鬼跟著他,详细的情形怎样?”
随便我怎么想,我都想不到白素还会对游救国的事情有兴趣,而且兴趣也集中在那只所谓跟著游救国的鬼的身上!
我非常可以肯定,小郭所说有一只跟著游救国的“鬼”,并不是我们曾经研究、探索、对之有浓烈兴趣的灵魂,而只是传说中那种青面獠牙、面目恐怖、会吓得人哇哇大叫的鬼。
对于那种鬼,我没有很大的兴趣,甚至于认为并不存在--绝大多数都是人扮了来吓人的。
不过一想到人可以扮鬼,我倒反而可以接受白素耍追查那一双在蓄水湖旁“见鬼”的男女,因为歹徒(称把大量不明物体放到蓄水湖的人为歹徒,应该不会有错)为了探索地形,有可能扮成了鬼,在蓄水湖附近活动,这确然是一个线索。然而跟著游救国的那只鬼,实在不必深究了。
我想到这里,在小郭回答之前,就先发出了一阵不满意的声响。白素当然完全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她微笑:“张泰丰去找那两个见鬼的人,要一些时间。反正有空,让小郭把事情说完了,不是很好吗?”
我不断摇头。白素又道:“有人在蓄水湖边遇鬼,游救国也见鬼,你不觉得两者之间,可能有联系?”
当时我听得白素这样说,简直当成是天方夜谭,我伸手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表示不能接受。
连一向可以接受任何不合理假设的温宝裕也摇头,挥著手:“天地之间,鬼灵亿万,哪里会这样巧!”
我接看道:“那游救国只是感到有鬼跟著他,并不是见鬼!”
白素道:“刚才我问过小郭,小郭说游救国起先只是感到有鬼跟著他,后来却见了那只鬼,而且还不止见一次。”
刚才白素确然曾和小郭低声交谈,可是谁也想不到她会向小郭问这些。
小郭已经连声道:“是,游救国见鬼,真的见鬼!”
我低声重复了一句:“真的见鬼!”
小郭不理会我,说游救国见鬼的详细情形。
感到有一只鬼跟著自己,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表达。
五、捉鬼。
所以游救国一开始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事实上他自己也很恍惚,不能肯定是怎么一回事,更不会想到是有鬼在跟著他。他只是感到好像总是有人在监视著他,不论是在光亮的地方还是黑暗的所在,都有一双眼睛在盯著他看,注视著他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虽然捉摸不到,可是也挥之不去,令得游救国坐立不安,不舒服至于极点。
游救国由于是冒充的身份,虽然这种冒充的身份随著时间的过去,已经没有可能被揭穿了,可是他自己始终心中发虚,所以他一直不喜欢和人交往,已经到了出名孤僻的程度。他和小郭夫妇的交情,对他来说,是唯一的例外。小郭夫妇可以说是他仅有的朋友和亲人。
可是尽管他和小郭夫妇关系如此密切,当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也无法向小郭夫妇倾诉,因为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几次他感到在自己的背后有眼睛在盯著他,甚至于盯得他毛骨悚然,可是当他回过头去,身后却甚么也没有。
更有几次,他不但感到身后有眼睛盯著,而且甚至于还可以感到有一丝一丝的气,在他的颈子后面盘旋,不是很凉,也不是很热,那种温温乎乎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离他身后极近,向他的后头在缓缓呵气一样。
这种情形更是要命,游救国会不由自主惊呼,反手向后面乱挥,然后疾转过身去,可是每次都一样--甚么也没有。
游救国感到了极度的恐惧,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精神濒临崩溃,有时候根本没有这种感觉,他也会无缘无故大叫。
由于他一直冒充他人的身份,常言道:做贼心虚,他感到自己一定是报应到了。
他一想到了“报应”,反而心情比较平静。因为他虽然一直为冒充他人身份而心虚,可是冒充身份之后的几十年,生活却是快乐无比--以他原来陈名富的身份,这样的日子即使在梦境中也不会出现!
所以他从来也没有后悔过,他感到就算报应来到,他也很值得,几十年快乐的日子,也应该结束了,如果真有阴世,可以和妻子相会,只有更加美妙。
在这样情形下,当他再一次感到就在他身后距离极近,又有甚么东西使他产生连日来那种感觉的时候,他并不立刻转过身去,只是大声道:“我不知道你是甚么东西,也不知道你想做甚么,现在我告诉你,我活够了,不论你想做甚么,只管放马过来!”
他说完之后,感到身后有东西的感觉更是强烈,和以前那种虚无飘渺又有所不同。
他几乎可以肯定,就紧贴著他的背后,有东西在!
他感到头皮阵阵发麻,全身又冷又僵,不过他还是鼓足勇气,疾转过身去。
他一转过身,就看到在眼前是一张可怕之极的鬼脸--由于距离太近,他和那鬼脸,几乎鼻子碰到了鼻子……不,不,是他的鼻子几乎碰到了那张鬼脸,而鬼脸上根本没有鼻子。
游救国张嘴想大叫,可是他不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声音发出来,因为在鬼脸的那一双幽光闪闪的眼睛注视下,他才一张开口,就昏了过去。
在他刚才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好像很潇洒、很大胆、甚么也不怕的样子。
其实那时候他还存著希望,希望连日来的那种感觉,只不过是自己疑心生暗鬼,实际上根本没有甚么东西在他的身后。
他没有料到转过身之后,真的会看到了那样可怕,五官不齐的一张鬼脸!
要知道,感觉到有鬼和真正看到了鬼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真正看到了鬼的震惊和恐惧的程度,比只是感到有鬼要厉害千百倍!超过了游救国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他昏了过去。
那时候是晚上,游救国一个人在书房,他昏过去,也没人知道,等到他自己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昏迷不醒,竟然有将近七小时之久。
他醒过来之后,有至少一分钟的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阳世还是在阴间。
等他定下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活著,没有被吓死。他回想被吓昏过去前发生的事,仍然遍体生寒。然而地毕竟是已过了古稀之年的老人了--除了少数以为自己可以永远活下去的老白痴之外,绝大多数老年人到了这个年纪,都有一定的智慧可以看穿生死,知道死亡是必然会来临的事情,所以对于死亡不会十分害怕。
游救国会被那鬼脸吓得昏过去,是因为他实在毫无心理准备,再加上那鬼脸实在太恐怖的缘故。
他在仔细想了一会之后,觉得那种情形除了是见鬼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这种肯定反而使他的恐惧程度降低--正如刚才所分析,人到了自己都快要变儿的年龄,对鬼的恐惧程度自然相应减弱。
游救国想到的是,他可能阳寿快尽了--民间传说人在接近死亡之际容易见到鬼,他想自己就可能处于这种情形下。
他并不畏惧死亡的来到,他根本没有任何牵挂,自从几十年前冒充他人的身份之后,他原来的亲人,早就完全失去了联络,生死不明。
他并没有子女,在妻子逝世之后,他早已立下遗嘱,把财产以游道圣、游救国、卢振中、卢喜鹊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帮助失学青年。
目前他唯一的亲人就是小郭夫妇,所以当天他就把小郭夫妇找来,告诉他们这种情形,并且说出自己的想法,要小郭夫妇负责那基金的运作,以及办理他的后事--最主要的是他要和卢喜鹊合葬。
小郭听游救国所说的经过,虽然他并不是不相信有鬼魂的存在,可是他却感到事情并非百分之百的“见鬼”。
反而是游救国笑著对他说:“不是鬼是甚么?我想通了,并不害怕--我年逾古稀,可以说行将就木,还有甚么可怕的?如果这位鬼先生再来,我要问问他为甚么要来找我,是不是每个快死的人都会有鬼来缠身?还是他知道我也快变鬼了,所以先来打打交情?还是他在阳世有甚么牵挂末了,要托我做些甚么?”
游救国这一番话说的洒脱之极,简直已经勘破生死,我在听小郭转述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对他佩服不已。
而当时小郭却只好苦笑--游救国一口咬定说那是鬼,小郭虽然感到可疑,但是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游救国又道:“你不是有一个好朋友叫卫斯理的吗?我看过他的一些记述,他好像对人鬼交流很有兴趣,如果那位鬼先生再来,我一定尝试和他交流,如果没有被他抓走,我会把经过告诉你,你可以转告他,或许可以作为他那些记述的一部份。”
小郭自然而然摇头:“卫斯理对甚么事情都要寻根究底,你把现在见鬼的事情告诉他,他就会先去查你外婆的乳名叫甚么!”
这小郭真是可恶,竟然在背后用这样的语言形容我。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太过分了!”
红绫却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温宝裕总算知道转过身去,白素则微笑。
小郭道:“现在我把当时的情形告诉你,证明我不是背后这样说你,当面也是这样说。”
我冷笑几声:“真是好朋友交情!”
小郭摊了摊手,也不知道他这样的动作是甚么意思,多半是表示他心中对我的认知确然如此,无法作虚伪的掩饰,真是岂有此理!
却说当时游救国道:“那也无所谓,我冒充别人,过了几十年,真真假假,已经完全没有分别。人的名字只不过是一个符号,人的身份在死亡之后都是一个死人。开始的时候,总是怕被人看穿自己是冒充的,奇+书+网现在还有甚么关系?”
小郭无话可说,想了一想,才道:“要不要我们来陪你?”
游救国摇头:“不用,在我去了之后,你们也不必伤心,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
小郭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在见鬼之后,十分认真地认为自己即将死亡。一个人,尤其是一个老人,如果认定自己即将死亡,就会在心理上产生巨大的压力,使生存的意志消失,结果会形成死亡真的很快来到。”
我吸了一口气,温宝裕已经叫出来:“你的意思是,有人用这种方法,想游救国早死--谋杀!”
小郭道:“我确然这样想。”
我哼了一声:“先别说你想些甚么,游救国究竟有没有再见到那位鬼先生?”
小郭点了点头。
游救国在当天晚上就再次见鬼。那天,在白天他向小郭夫妇说了他见鬼的经过之后,心里更是平静,到了晚上,他在书房,故意不开灯,等候鬼先生大驾光临。
到了接近午夜时分,背后有东西的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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