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道本就是往前,此时两力相加更是难以反应。常疯凭借七步引空中一踏堪堪换向,身子稍动之时却发现因自己这一变动,银针所指恰恰从自己变成了“伽黎”。
——糟!
在他的预判中,不论如何,“伽黎”定是要被击中无疑。
但就在他眼见着银针迫近来不及再变之时,远处又蹿来一个身影,那方向正是从银针射出的位置。这个身影在常疯变向时就从屋檐上出现,奇怪的是这人影双手扒住屋檐,像动物一样四肢着地腾身跃出,以猛兽扑捕之势一下就赶到了银针之前。
这个人用嘴咬住银针,接着一爪拍向常疯。
对方的力道极大,常疯膀子上迅速出现五道抓痕。由于惯性,他怀中的“伽黎”也被扫到,肩头衣服破开,出现血色。
一见“伽黎”受伤,突然出现的这个人眼中出现惊慌和自责,错开常疯落地。
常疯踩上屋檐,回看那人,见她落地后双手张开,身子前拱,状若猛虎,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武功起势。他只能匆匆带过一眼,因为上了屋檐之后,他面对的是垢金,和他身后的一众牙卫。
——这屋檐挺结实
停在屋上边缘,常疯将“伽黎”挡在前面,望着二十几位牙卫默默不合时宜地感叹。垢金拿剑看向常疯,小魔罗常疯单眼一眨,垢金会意微微点头,拿起剑喊道:“保护公主,杀!”
常疯怀中带人,手上持剑,左右挡上两下。面对牙卫他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国师已经联系过垢金让牙卫放人了。
就在他与牙卫假模假样地纠缠两招之际,底下的云亡三客和不知名的女子又全部跟来,一个个落在屋檐上。
一时间,房屋震颤,刀光剑影之间不得间隙。
面对四人追堵,三个是老江湖,一个是招式新奇无常的奇怪陌生女子,常疯抽空将眼神抛给垢金请他帮忙。垢金咳嗽一声:“杀!”冲到常疯身前虚砍一刀。
这一刀下去劈空不重要,关键是他用自己的背挡住了刺向常疯的蛇形剑。
“他娘的!”云亡三客之一的蛇形剑谢青大骂一声,不得不再找路子攻击。
第九十八章两位伽黎的相见()
常疯心中暗笑,手上凝云剑不停,内力持剑,在牙卫们有意无意地协助下,倒是没落得个下风。
“果然是血鬼的招式。”手持绝命钩的那位看着膀子上剑伤道。
常疯的本事在同龄人中算是顶尖,但是对于这些老江湖来说却只是够看而已。特别是那个手上无刃的女子,她看上去应该刚过二八年华,可眼神凶戾,根本不是同龄女子该有的样子,对招之时还会有意无意地露出嘴里两颗虎牙。
常疯借着牙卫的放水而退到另一处边缘,挥剑挡过后这女子的一掌就想抽身离去。
脚步挪动,提起上调,前屈双膝。常疯正要起步,而那女子见状更是急切,不依不饶地又是一掌拍下。她招式里没有任何的内力夹杂,胜在角度刁钻,掌势迅猛,让人不得小觑。
常疯转步躲闪,故意一晃用“伽黎”去挡这一下。果不其然,“伽黎”受控只能任由摆布,而那女子见状也逼迫自己换向,根本不去做伤害“伽黎”的事。
这个女子拉开爪势停下来看向“伽黎”,她表情有些微妙,像是在纠结,但是没有像之前一样立刻上前攻击。
见她没有上前,常疯又看牙卫们把云亡三客挤在身后往自己这个方向赶。面具上是诡异的黑底红纹,面具下则藏了个灿烂无比的笑脸,常疯用力往下一踏,接着才七步引往它处一跃,轻功调动,落在对面屋上。
云亡三客不耐烦地打开牙卫冲到前面,谢青叱问那女子道:“你怎么不拦住他!”
他们一窝蜂地停在屋顶边缘,责怪一句之后还没来得及提气再追,就听脚下房檐发出“咔咔”声。
站在上头的所有人同时低头看下,就见自己站的地方瓦片之间出现一条明显的裂缝,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张。
“不好,走!”垢金喊道。
但是这里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牙卫,部分牙卫还在继续往这里走,他们听到号令后刚要回身但见自己脚下的瓦片开始下陷,一个个措手不及随着屋顶的塌陷掉落。
云亡三客里的其他两人反应不及,也在惊慌之中来不及调动身法,谢青好些,嘴咬蛇形剑,两手各抓一人试图往上拽,但是他自己脚下的地却撑不住这重量,屋瓦乍碎,崩塌而下。
唯一好一些的便是那位奇怪的女子,她在脚下出现裂缝之际没有花时间调动气力,而是只凭借身体的力量往后弹起,落到一旁安全地带。她蹲在屋檐边,双手同样着地小臂弯曲,望着“伽黎”消失的方向亮出虎牙。手抓着瓦片握紧,最后松开将虎牙收起,四肢发力纵身跃到大道上没有去追。
城外,林子。
伽黎站在大树之下,她闭着眼,像在星回树下一样闭着眼,面纱半遮,更加神秘难以揣测。
“人源于自然,树是自然的代表,崇尚自然的人们在树下寻求心灵的释放。”伊素站在她的身后,“公主,你有心事。”
伽黎缓缓睁眼,她仰望郁郁葱葱的大树:“自然会很容易就给人宽恕,但是人却不行。我没有心事,只有秘密。”
“有人告诉我,心中烦闷的话说出来就好了,要不我们先让让,你与这树说说便是。”伊素望着眼前这个比她小上许多的孩子道。
伽黎嘴角浅笑,默默摇头:“不,心事可以说,但秘密是怎么也不能说出口的,更不能让人发现。”
——对,既然不知道你会如何抉择,那这背后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发现
她嘴唇抿紧,眼底的偏执显露。
“唉——公主的心事果然不是我一介草民能想的。”伊素叹口气。
“喂喂,来了!”躲在灌木丛中的匡琴言也不知她们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在注意到远处的动静后赶紧冒出头来小声提醒道。
“正主已到,看来一切顺利,会会吧。”伊素一笑,躲到远处的匡琴言边上,和她一起在灌木丛后掩住自己。
于是常疯来到这里之时见到的只有伽黎一人独站树下,他落地前踏几步缓冲,将“伽黎”放在树根下,转身道:“完成。”
伽黎望着他点头,然后视线盯住那位被放下的女子。
这个“伽黎”肩上带着血痕,衣衫略微不整但眼中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之色,这与当时乱葬岗上受袭的伽黎是那么的相似,就像是在照镜子。
与此同时对方也在看她,“伽黎”倚坐在树下,没有解开穴道的她目光由上而下,视线的速度都与伽黎一模一样。
“阁下是?”
两个完全一样的声音同时发出。
站在她们中间的常疯一愣,两边一瞥,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若不是自己心中有数,这两个人中谁是真伽黎谁是假伽黎常疯自问无能分辨。
伽黎手伸向耳边,将脸上的面纱摘去:“我乃南诏公主,伽黎。”
“我乃南诏公主,伽黎。”
又是一次一模一样的声音同时响起,一字字间的速度包括语气里面的试探与傲意都不差一毫。
两人的眼神开始变得警惕,都在用一个面对危险人物的小心状态去对待对方。伽黎的手慢慢握紧,“伽黎”的手也同样慢慢握紧。
外貌、气质、语言,就连心思都真假难分,不是亲眼所见定然不会相信。两人的对视之间,树后藏着的伊素、匡琴言都不禁揉揉眼睛吸一口凉气。
空气有些寂静,离两人最近的常疯也开始谨慎地再次打量“伽黎”。
“呵呵。”树下的“伽黎”陡然低头笑了,“小魔罗,没想到居然会见到传闻中的小魔罗。你在想明明我只有一个人,却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害怕是么?”
常疯不说话,里面有默认的意思。他用大拇指挑出长剑露出一截剑刃,铁剑回落后又一次挑出,颇有威胁的意味问道:“你是?”
“除了这个问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回答。”“伽黎”不再戏弄,手也放开轻轻掸掸自己肩头的灰尘。此时的这个人给他们的不再是南诏公主的感觉,而是一个温和有礼不知是谁的其他人。
“是郑买嗣的主意么?”伽黎按照对方所说,不再询问其人身份。
“是,他给我我所需,我便顺手帮帮他。”“伽黎”笑得随意,仿佛冒充一国公主根本就是儿戏,“而且很有趣不是么?”
“你们想让我在南诏无立足之地。”伽黎又问。
“说实话,你是我见过一等聪明的人,听听你的语气,根本不是问句不是么。”
“你为什么能让父王、王兄,甚至国师、牙卫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这是伽黎微微向前半步,这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伽黎”带着可怜的眼神摇摇头:“你,出生便被命为国运之女深受重视,故而在幼年被郑买嗣派人拐至中原。回南诏后被强行要求日夜不断地学习文赋经纶治国之策,年纪轻轻就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你是命定的无冕之王,国师、牙卫与你再怎么亲近也带着敬畏之心。而你的父亲、哥哥,扪心自问,他们对于你之间除了利用哪有什么关心?玲珑如你,知道一切,却要装成不知道的样子去保护所谓王室、爱护子民。对于这样的角色,只要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将情绪掩藏起来,让人表面看上去一切都好便可,很难扮演么?”此人像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伽黎目前的生平,发表评论一样说得轻轻松松,“不过我倒是惊讶你令人恐怖的执着,比如竟然会背着国师派牙卫去找”
伽黎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愤怒这种情绪:“条件。”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被打断话的“伽黎”摇头一笑,没有恼怒,“金匕丹。”
林间安静,树下的“伽黎”明明是处于危险的人,但是却云淡风轻地把控了所有人的情绪。伽黎、常疯,甚至伊素和匡琴言都凝神静气,等待着伽黎下一句会怎么回答。
伽黎看向站在一边的常疯,常疯不知所以地回望她,得到的是伽黎视线的瞬间转移。
只是这一下,常疯似乎看见了她眼中的挣扎,不知为何。
“我做不到。”伽黎说。
“伽黎”叹口气:“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在下只能继续帮郑买嗣。”
看着两个长得一样说话一样的人互相对话,这场面还真是相当惊奇,常疯听他的话后不禁笑笑:“似乎这并不由你决定吧。”他说着一指挑出长剑,右手握上,剑指对方。
“是么?”“伽黎”坐在树下,“小魔罗,你帮我,她允诺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一模一样。”
“不用理她。”
伽黎开口,可树下的“伽黎”在她说话时转向她,再一次与她同步发音。
“这个人行事太奇怪了,你小心。”
两个人,两张嘴,别无二致的语气与神情。
被同时两人同时看住的常疯捏紧手上的剑,他有些恍惚,好像左右之间都是伽黎,都需要自己的帮助。
第九十九章原来祸起金匕丹()
“闭嘴!”
在两个声音中,常疯一剑直刺,对着树下的“伽黎”就是一击。
那位“伽黎”穿的是王室绸缎,还是倚坐在树下,没有因为他的攻击而有任何反抗。
当然,常疯也不会这么草率地伤害这个精通易容术的奇人,铁剑贴在“伽黎”耳边刺入树干。
“伽黎”抬头,眼睛平静地看他:“太弱了。”
常疯正在想此人是过于嚣张还是留有后手,没等他想太多,“伽黎”就给了他回答。
只见“伽黎”抬手一掌,一阵青色的软光从掌心呼啸而出,打在常疯身上犹如实质。常疯被击中后就觉有一股暖流包裹住自己然后陡然炸开,恍如无数的拳掌打在自己身上,身子完全不受控地往后跌去,翻滚两圈后趴在地上滑出去,留下一道长长的印子
伽黎见状就要赶过去,步子动了下终是没有迈开。匡琴言则不,她见常疯被击倒立刻冲上前去扶他。
常疯手撑着地,忍住喉头咸腥站起。
那“伽黎”伸手扶向身后的树干、起身,动作间完全不是一个被点了穴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内力凝聚到一定程度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法门将之外放,让内功的威力不受身体限制而威力翻倍。但要到达这样的境界必须要有两个条件,一是充足的内力,二是外放的法门。这法门自然不是谁都能学到的,就算是功夫精深的封未休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法门,也从没有外放过内力。
看来此人不但精通易容术之类的旁门左道,实打实的功夫本事也远在常疯和匡琴言之上。常疯想想他在屋檐上的打斗,自己与此人接触这么久,居然对她会武功没有丝毫的察觉。
——厉害。
他在心里由衷地佩服这样能够轻松控制自己身体的人,同时又在想,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不在江湖留名。
匡琴言见常疯受伤,抽出白玉剑就往上冲。常疯身子发钝拦她不得,就见她一剑上前刺了两下同样被一掌击飞,跌落到自己的更远处。
“精妙剑法?”毫发无伤的“伽黎”也是惊讶,稍稍回味一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笑道,“没想到匡长明会舍得自己的女儿一起来这。餐霞山人没告诉过你这剑法急不得么。”
“呸!”匡琴言吐出一口血水,目光倔强地望着对方,“我师兄他们被你怎么样了!”
“哦,你是说那帮小家伙,抓他们是郑买嗣的意思,估计还能活下来一两个吧。”“伽黎”对这些生死说得毫不在意,完全是一个看客的模样。
“你!”
匡琴言又要再上,常疯冷呵一声:“住手,别纠缠了。”
“可是”匡琴言一心想的是打败此人去救同行师兄弟。
“没什么可是,既然打不过还能怎么办。”常疯虽然站的笔直,但是面具下的他每说一句话就会带出口中鲜血,“如果他要杀我们,我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也是经过心理斗争后无奈地接受自己说的现实。除此之外他更确定,这个人不会杀他们。
摸摸下巴:“一正一邪啧,有趣。”“伽黎”看看听常疯话赌气收起白玉剑的匡琴言,又看看还是忍不住往常疯那投向关心意味的伽黎,低头自顾自地轻叹一声,“神颠梦倒的人,果然最纠结了。”
伊素见他们落入败势,手放在身后走过来。
“伽黎”看清伊素后音调微微抬高些许:“咦,是你们两个啊那么”此人看向常疯,像是看透了那黑底面具似的哈哈笑了两声,又对伽黎道,“伽黎公主,在下欣赏你年纪轻轻却有不俗的文墨修养,还曾想着若是有空一起探讨一番最好。但如果你当真不肯告诉在下金匕丹的下落,那我只好占着你的位置直到找到为止。身为公主总要聪明些,时间有限,先行告辞。”
“伽黎”说完轻功向前,常疯都没来得及去看她是如何动作,转眼就见此人已经跃过枝头,用内力将“劝君莫惜书金卷,半候佳音半候诗。”的留音扩至四人皆可耳闻,片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目看此人离开的方向,伽黎眼中百般思量,最后收回视线小步快走到常疯身边道:“没事吧。”
这个人出手虽强,但控制了力道,没有给常疯什么危险性的伤害。他摇摇头,与在场的四人各自望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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