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我怎么会多想。”伊素睁开眼睛,“生就是死的状况我见多了,这种人我也见多了,有什么好想的。”她故作精神地说道。
伊素双手都是血,不能拿杯子喝水,又缓了缓对常疯道:“喂,你在这是等我说下一个能帮你找人的人是吧。”
常疯挠挠头:“你要是没心情我可以再等等。”
“收了你的银子,自然要告诉你,我可公正的很。”伊素用鼻子舒口气,“这第二个便是南诏王室,南诏都是他们家的,要找人只要去求王室即可。伽黎公主虽然高高在上,但是平易近人,同情百姓疾苦,不然也不会认识我了。”
“王室?这好像比较难啊。”
伊素摇头:“不难,正好每到今日,公主就会去玉局峰下星回树那里,可能一呆就是三四日,你可以趁这时候去找她。特别是晚上,她会独自在树下请愿。”
常疯听言,记下后行礼答谢。
“你今晚就去吧,按时间正好是至晚,说不定能碰上。”伊素起身准备去里面清洗自己,补道,“她么,我来照顾。”
常疯趁她背过身,悄悄摸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谢谢了哈!”说完走出被产妇夫家撞坏的房门,奔着玉局峰而去。
晚上,玉局峰星回树下,一位素衣女子披着裘袄坎肩,缓步走来。
苍山上有千年不化之雪,这里位置偏下倒没有雪覆盖,但还是寒风逼人,能在这个温度下生长的也只有星回树了。近冬时候,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数将几终,岁且更始。星回,即谓一年将尽,这时候正是星回树开花的日子。
星回树树干有五人合抱的粗细,一树枝冠像穹顶一样散开,上有蓝色星回花,在茂盛的枝叶中恰如繁星点点。
树下,伽黎慢慢跪在树前,双手合在胸前,虔诚地闭上双眼。
月光照在这里,星光也熠熠生辉妆点此处。
星、月、花、树、人,三者在夜空下变成一个整体。
可是,在这宁静之中,一道长剑寒光突然出现,划破空气直指伽黎而来!
第六十八章可怜相见不相识()
寒芒来得极快,树下的女子没有丝毫反应,依然跪在树下双眼轻闭。
“当”就在这长剑要刺碰到伽黎时,她的护卫从终于闪出赶到,一刃隔开,救下主子。
来的人剑眉星眸,身材健壮,手持弯刀,披深色薄甲,站在刺客与伽黎之间。他是专门守卫南诏王室的牙卫长,垢金。准确说,他是专门守卫伽黎的人。
随着他的出现,空旷的四周出现一圈潜伏在暗处身披薄甲的牙卫。
行刺的人身着黑衣隐面,此刻面对一排牙卫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高喊一句:“出!”字正腔圆的中原发音让垢金剑眉一蹙。
随着喊声,他的身后又纷纷出现十来个黑衣刺客,一个个兵刃出鞘,冷光在月色里闪烁。
伽黎跪在树下,一根银钗束起部分青丝,神情安定,没有因为这些变故而有任何变化。
身边厮杀开始,黑衣刺客们都冲伽黎而来,无数次剑刃带起的劲风贴着伽黎而过。而她没有反应,完全是将性命交给了自己的牙卫。
王室护卫也不会让她失望,刀剑相击,血色迸现,慢慢将刺客们逼退。
“走!”为首的刺客高呼一声,所有人立刻收手,转步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牙卫们也没有再追,站在原地等垢金指示。
垢金见刺客们消失的无影无踪,再回看伽黎,她还是一如起初,安然无恙。垢金收起弯刀,做手势示意大家继续隐藏,牙卫们见到后都准备往后撤开。
就在所有人放松警惕的时候,星回树晃了一下,只见一道黑影从树冠中飞降而下,双手持刃,对着伽黎就是一劈。
垢金大惊,拔刀便上,怎奈他已经脱离了警备状态,此时又离伽黎尚远,眼见那刀光斩向伽黎,自己却还有一段距离。
“七步生莲,落处无因。”
身法调转,地面被猛地一踏,虚影一瞬,直冲向伽黎。
常疯也是刚到这里,前脚还没歇息就见树下女子情况不妙,顾不得停顿便往那边闪去。
伽黎也察觉到了寒芒,微微抬头,深黑的眸子看向劈来的刀刃,仍没有多大恐慌。
紧接着,她自己也没想到的,身子猛地被外力带倒,一双不知何处来的手揽在腰间将她带移原位,使那势在必得的一击击空斩向地面。
冲刺的速度太快收不住力,常疯带着伽黎在地上翻滚三四圈才堪堪停下。
同时,垢金也已赶到,弯刀拔出,正好那刺客的刀刃卡在地面泥土之中拽不出,立刻被他斩杀当下。
另一边,温玉入怀,常疯尽量用手臂护住身下女子,天旋地转间有发丝抚到脸上,入鼻是一股淡雅清香,最后停下时他立马撑住自己问道:“可曾伤到?”
他身下的伽黎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看似柔弱的脸上是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如生在幽幽谷底的兰花,散发出疏离寂寞。最特殊的是那双眼,她的眼眸幽深如渊壑,倒映出天上繁星的浅浅光影。“无碍。”她回道。
常疯刚舒口气,紧接着脖上一凉,“起来。”垢金手持弯刀喝道。
“好说好说。”常疯收回看向伽黎的视线迅速爬起。
有牙卫上前扶起伽黎,伽黎起身整衣,摸了一下脖子上项链串住的一个小球,轻轻掸去裘袄上沾到的灰尘,整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就连被一个男子扑倒的失妥感也没有在她身上显现。
月光如水,星回树在月下清美动人。树下,牙卫垢金弯刀还抵在常疯脖上,伽黎静静伫立,所有牙卫全部跪地行礼。
“属下无能,公主受惊!”
他们单膝跪着,整齐划一,手握兵刃,刃锋指地,低头请罪。
“留伤一道,扣俸禄三成。”伽黎说道。
“是!”
常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见所有人统一将兵刃竖起,对着自己的手掌心用力划下。每个人表情严肃,看得出都是用了劲的。
“退下吧。”伽黎发出命令,接着看向垢金。
垢金会意,收起抵在常疯脖上的弯刀。
常疯身上的危险一接触,立马跳开道:“没误会就好,我可是个好人来着。”
他刚面向这两人就见垢金抬起弯刀,迅速落下,顿时一惊。
垢金的刀瞄准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的左手小指。一刀落下,毅然决然,小指掉地,看得常疯倒吸一口气。
垢金跪地,刀刃向下,是刚才牙卫们请罪的姿势。
“这好狠”他不禁瞪大眼睛叹道。
“狠么?”伽黎接过他的话道,“保护我是他的职责,如果刚才不是少侠出手,也许我就不会在站在这了。”她说着看向常疯,只是轻轻开口,但说出的话不容反驳。
“主子,此人来的蹊跷,可能是与那批中原人一伙的,想救下您后好做接触,实则另有所图。”垢金伤口还在流血,跪在地上也不忘提醒伽黎。
伽黎还看着常疯,垢金所言她怎么会没有想过,她问道:“敢问少侠来此何事?”
前头两人的话常疯听不懂,被公主一口一个少侠叫还有点不大习惯,常疯摸摸头道:“我斗胆想向公主打听一件事。”
听他用的平称,跪着的垢金动了一下被伽黎微微抬手按下:“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大唐淮南道江南道近年来失踪了上百青年,据说与南诏有关,公主可有听闻?”常疯站在伽黎三步远的位置问道。
他话一出,伽黎没有立即回答,倒是垢金又动了一下,仰头问道:“你从中原而来,从哪知道的公主在此!”
垢金的中原话说得音调奇怪,明明是十分严肃的话把常疯噗嗤一声逗乐了,他立马收住忍笑道:“说起这个还要多谢公主殿下嘞,要不是那张纸条我朋友肯定倒霉了。来这也是伊素姐姐指点,她说公主殿下平易近人,多半是愿意帮忙的。”
“此事涉及大唐与南诏的关系,我自当帮忙。”伽黎神情淡淡的,行事风格一点都不符合她的年岁,她四下一望道,“少侠的朋友们呢,天色已晚,我可以招待大家。”
“哦,他们去拜托另一个可能能帮忙的人了。”常疯发现自己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伽黎脸上瞄,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把视线移开。
伽黎身上也没有什么物件,抬手抽出头上的银钗递给常疯,一时间长发如瀑柔顺地散在身后:“这是我的物件,如有需要可以拿着这个可以进南诏王宫寻我。时候不早了,垢金,带少侠去歇息吧。”
这根银钗纹路流顺,通体浑成,看似温和入手却有些冷意。常疯手握银钗抬头看伽黎,她站在星回树下,十分的清淡雅致:“多谢。”
垢金领命,收好自己的断指起身,做手势让常疯跟他走。
“公主殿下,告辞。”常疯向伽黎行礼道。
“少侠告辞。”伽黎微微颔首回道。
星回树下,两人擦肩而过。
走了几步,常疯回头一望,星空无垠,那人儿纵使披了裘袄仍被硕大的星回树衬托得单薄无比。
——怎么见一个就觉像一个呢?
常疯兀自一笑,见焉轻竹觉得她似曾相识,见蒙面人又觉得也似曾相识,就连生在南诏王室的公主他都能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摇摇头把自己荒唐的想法甩出脑子,快步跟上垢金离开。
伽黎仰望星回树,整好衣裳跪下,双手合十低眸祈祷。
不时有寒风瑟瑟,她就这么跪着,不动分毫。
良久,垢金反程回来,在她身后停下。
“主子,这已经是第七次来自中原人的袭击了。”他语气沉重,“我们还是早些回王宫吧。”
“你觉得,这次的人还是冲着金匕丹来的么。”伽黎姿势不变,说话十分冷静。
垢金一愣:“难道不是么?”
“不是。”伽黎平静道,“之前的人只为掳走我求药,今日的却是为了杀我。”
“主子的意思是,有人趁乱冒充寻丹的人来刺杀”他说着想到什么,声音一顿。
伽黎睁开眼:“除了他南诏上下还有谁这么想杀我呢,清平官郑买嗣。”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她指向旁边被斩杀的刺客,“将他带下去,看看能不能查出身份。”
“是。”垢金这个汉子刚要动,又移回来问道,“关于刚才的事,公主要怎么回复那个人?他们好像还在找其他人调查。”
“能找谁呢,伊素能提供的路子无非是老巫师和我了。”伽黎不是很在意地说道,她重新闭上眸子,“让他们查去吧,既然找了我帮忙,便怎样也不会让他们把线索引到我身上。”
第六十九章生意外,巫师罹难()
垢金听她说话后稍作思考,喃喃道:“对,他说是明日要去下关镇来着。”如此一来便于伽黎的想法合上,他看向伽黎的眼神只有尊敬。但见伽黎小小的一人在树下,做着每年都会做的事后摇头惋惜地叹口气,带着尸体行礼告退。
如果说南诏百姓最拥护的人是伽黎,那南诏贵族最拥护的便属清平官郑买嗣。
南诏清平官的位置等同于大唐宰相,郑买嗣是汉人,从祖父辈就久居清平官一位,其郑氏家族在南诏早已成为了第一家族,他本人也深得伽黎父亲南诏王隆舜的信任。在伽黎掌事之前多由他干预朝政,伽黎有能力之后隆舜直接命她全权决定政事,她便着手在暗地里消弱了不少郑买嗣的党羽。郑买嗣表面上没有任何怨言,实则对伽黎恨得牙痒痒。
郑买嗣的狼子野心伽黎看的一清二楚,奈何南诏王却不以为意。
南诏王隆舜整日游手好闲,游戏于美人之间,沉迷打猎,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国运之女后更是荒唐地全力培养她,一见差不多了就把所有事全部交给伽黎,根本不问其他。现在的伽黎是在凭借自己一人之力对抗郑买嗣以及其背后的郑氏家族,保护南诏。
第二天,常疯想着先去下关,看看叶庭柯那里的进展如何。
临行时候,伽黎派人送了一匹马来。常疯看着这匹棕色的健壮马儿,突然尴尬了。
他在无关岛上住了四年,药谷里住了三年,匡庐上一年,根本没有接触马的机会,常疯只好摸摸鼻子婉言谢绝。伽黎看出也不说破,点了一名牙卫乘马送他。
短距离的移动自然是轻功方便,但是像这种长距离的当然要骑马了。
此刻,常疯坐在一个魁梧的汉子身后,稍稍拽着他腰间的衣服,景物变化,被带着在路上驰骋。他不禁仰天长啸欲哭无泪,所谓打马江湖,自己一个走江湖的不会骑马像什么话!
“小兄弟别乱动。”前面的牙卫说道,一鞭子抽向马儿,口中大喊一声,“驾!”
常疯坐在后头颠地屁股麻腿麻,随口应了一下。前头的牙卫大哥身子也是一上一下,常疯眼尖,注意到他脖子后面正中间有一个半指大小的刺青,从衣领上下晃动见窥出这好像是一只鸟落在树上的图案:“大兄弟,你脖子后面的刺青是什么呀?”
“那是牙卫的标志。”牙卫大哥语气里全是骄傲之意,“金翅鸟与树。”
这颠的一下下真是难受,常疯继续问道,“树?问一下啊,为什么你们公主每年要去那棵树下呢?”
“树是我们的图腾,关于星回树更是有个传言,传说它能实现人的愿望。”牙卫大兄弟一手持缰绳,一手握马鞭,眼睛看前方,脚下踏马梯,嘴里还照顾着常疯,“至于这日子呢我们也是闲来无聊的猜测,猜测可能和南诏的一个传说有关”
牙卫大哥说,以前也有一位公主,名叫阿凤。她与苍山上的一个年轻猎人相爱,却遭到王室反对。王室请来罗荃法师将苍山猎人打入海底变为石螺,公主因此郁愤而死于玉局峰上,并且化作一朵白云,名为望夫,每一出现就会引起滔天海浪想要吹开洱海海水,每次都要到见到海底石螺才会罢休。
而这段时间,便是传说中阿凤公主当时化作望夫云的日子。
“也许公主也是在请求阿凤的帮忙吧。”牙卫大哥道。
常疯听后歪歪头,缠着牙卫大哥继续给他将南诏流传的传说。
一骑绝尘,到下关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牙卫大哥熟悉老巫师的位置,直接将常疯送到那里。
老巫师的位置远离人烟,独自住在一栋两层楼高的房子里。屋子阴森森的,砖破瓦破,风一吹就晃上三晃。唯独一扇大门很是巍然不动,紧紧关着。常疯远远地就瞧见了被关在门外的叶庭柯一行人。
叶庭柯在门前来回徘徊,时不时敲上一下。他旁边的木板车上坐着前日的老妇人,几个匡庐弟子同站在那里。
“哟,还没见上面呐。”常疯跳下马,揉搓着屁股问道。
门前一向心高气傲的叶庭柯此时脸色铁青,一掸衣服继续咚咚咚敲门。
他们昨日到这里,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老巫师的住处。敲开门后没说两句话,这门就被合上了不见客,直到现在都没有被在此打开。
木板车上的老妇人手里握着一件年轻人的衣裳,呜呜呀呀地抽泣,眼泪已经不剩多少似的挂在眼眶边,凝聚成一颗后啪嗒滚落。
“老巫师,妄您年过半百,竟一点都不同情民生疾苦,上百人的命运就在您的一念之间!”叶庭柯朝屋子里喊道。
准备走的牙卫大哥看不下去,骑马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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