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些相似的萧白。就算萧笙已经不管萧白了,这二娘还总是叫人去欺负萧白,比如苛扣萧白的月钱,给他最差的伙食,阻挠他去学习,放任下人、同辈欺压萧白等等。这些小手段堆积起来让萧白每一天都可以说是水生火热。
如果哪天萧笙想起萧白来,对他有了些关照。那等待萧白的绝对是来自二娘的更长一段时间的折磨。
所以萧白越来越不说话,越来越不愿意和人说话,在奶娘的照顾下生活在萧家的下人居里。有个把看不过去的下人会暗地里帮他,如果被发现了,那准是要被二娘想法子赶走的。
于是他对炼器这点更加痴迷,好像研究炼器是他唯一发泄的途径一样,在黑袍的协助下痴狂地学习着、喜好着。
在他这段记忆中,除了炼器时从火光里感到的热度,还有一个像黑袍一样的人给了他同样重要的暖意,表姐萧若水。
萧白握着香囊,慢慢的也就睡了,嘴角带着弯起的笑意。
另一边的常疯也是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他听着萧白传来稳定的呼吸声后,翻身下床。
动作很轻地打开包裹,拿出封未休的灵位,他把它放在桌上,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好你个楚无苦,楚成,这笔账小爷我记下了,来日让你慢慢还。”黑夜里常疯的眸子十分明亮,若问常疯从封未休那学到过什么,其中一个定是“以直报怨”!
第二天,虽然常疯舟车疲惫,而且还走了不少山路,已经形成习惯的他还是早早地下了床,略过睡在旁边背对着他缩成一团还在熟睡的萧白,跑到屋外晨练。
楚家药谷这里的空气比苏州城中好很多,时不时有鸟叫虫吟,清泠的流水声在幽幽山雾间传出。
西药园子地境是相当的偏,也是相当的开阔。背倚青山,几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常疯在当中活动筋骨,另一边还传来何来做饭的叮当声,让他颇有在竹屋时的感觉。
萧白揉着眼睛站到门口时,看到的已经是衣衫已湿的常疯了。他没打扰常疯,自己洗漱一番后去庖厨帮何来。再来的时候,常疯成了大汗淋漓的模样,仍不见他停。
“疯子,吃饭了。”萧白想都不想脱口喊道。
常疯是觉得自己最近赶路有些荒废,今日才加大了强度,此时也练得差不多了。
他呼地放松下来,接过萧白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口缓缓。常疯擦擦身子,换上楚家淡紫色的衣裳,用束带将自己的头发绾上,将木牌别在腰间。
因着有些热,他把袖子整个撸了上去,不像萧白,穿得严严实实,袖口领口这些地方都不见解开的。
“何师兄,楚家怎么选人进匡庐剑宗啊。”常疯嘴巴塞得满满的,大口吃一边还不忘问。
萧白是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何来回答他道:“匡庐会来楚家会选人的,比试前几的人可以进,应该只是在三年后吧。”他说着去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一卷书简放在食案上,“到时候是内外门弟子均可报名,喏,这是楚家的规矩册,你们今天把这个看了,明天就跟我去田里照顾药材吧。”
“没被选走的弟子,跟谁学楚家功法?”常疯咬着馒头问。
“外门弟子上午练功,下午学药。上午在日晷处旁边的修己院,下午在它对对面的葫芦阁。”何来放下食物,打开书简指给常疯看,“去不去是随意的,我们这到那路程太远了,所以我也不怎么去,去的话就没时间照顾药材了。”
“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么?”萧白用完餐,将东西收拾整齐问道。
“是啊,这里虽然是药园子,但不知道怎么搞的,总是种不活东西,所以也不需要多少人打理,”何来吃饱了摸摸肚子道,“楚家人都是很好的,当年我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个管事,本来以为要被赶走了,接过还被安排在这里,又轻松又没人管的,多好。”
“虽然这里药材少,但是地方大,每次我们都要翻翻土、锄锄杂草,比较耗时间。正常我和王叔半天打理完,现在你们两个来了,应该就更快啦。”何来这个老实人像赚到一样是满满的开心,“而且打理这,没有犯大错的话都不用担心被赶走的”
“我去周边逛逛,熟悉一下环境。”常疯默默起身,这里对何来是休闲的天堂,对他可不是。
“我去葫芦阁看看路。”萧白也跟着站起。
两人说了话走出门,何来还陷入在一起干活速度快的幸福工作画面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离开。
常疯漫无目的的掩着山脚走,嘴里叼着野草,双手抱在脑后,看着天上白云漂浮。
他是在了楚家,三年后再赢大比进匡庐就好。但是现在,未修师父的招数又不能明面上用,手上一套能掩饰的功法都没有,估摸着那位匡琴言身边定是各种秘籍环绕,那他得想办法学些其他武功,多吸收些精华增加经验提升自己才行。
常疯自己身上的是一等一的功法,他的要求自然也跟着提升,可这偏僻无人问的地方,怎么才能接触到最好的楚家功法呢
常疯想着头疼的问题,随意哼着小调,耳边水生泠泠,他就顺着水声走,不久就看到有条溪流从山上留下来,向谷地处汇聚。
正好他早上流了汗,于是把野草一吐,脱了鞋蹚进溪流里。脚底感受着石头的湿滑,冰凉的溪水环绕在脚踝,随意一勾,水珠在空中画出漂亮的弧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顺着溪水走了一段就是个塘子,清澈见底的水里一条鱼也没有,最深处呈现出翠绿色。
常疯见了水塘,坐在溪流的入水口把衣服脱了,一身小健子肉匀称地显露出来。把鞋子放在一边,他像小时候窜入水中,在水里忽起忽潜,思量着下次带萧白也来。
玩够了,他甩甩身子套上衣服,转眼看看方向,大致调了一个感觉对的往前走。
这环境清爽得让常疯想喊上几嗓子,周围不知名的树上缀满了红果,时不时就有几只鸟儿来啄食。常疯见了枝上有两只青鸟在站在那互相蹭着,他三两下毫无声息爬上树,突然猛摇,惊得鸟儿一下子掉了下去,扑腾两下翅膀又飞上来。羽毛都掉了一根,同时许多鲜果也腾腾地一个个掉地。
常疯见着鸟儿的囧样哈哈大笑,不管它们的愤怒跳下树,捡了几个品相不错的抱在怀里,一边啃着一边走。
他本是觉得自己走的是回去的路,可没走几步,这山与山之间的距离渐小,山雾又满满浓了起来。再迟钝的人也会发现,自己走错了。
常疯嘴里还叼着果子,他打量四周,隐约见前面浓起来的雾里有个人影。他又看看天,太阳高照,遂迈了步子上前。
两山之间已经成了峡,水流从低处流过。那站在雾里的人就在靠近常疯的这一侧,待常疯犹豫着走近了便发现,那是一个老人,老婆婆。
老婆婆背对常疯,雪白的头发挽在头上,梳成一个整齐的妇人髻。她左手拿着老榆木拐杖,身上穿的看不出什么材质,没有什么花纹装饰,比较朴素。
“老婆婆?”常疯靠近一点轻声喊道,“老婆婆,您知道这里是哪么?”老人家站在那像一个与山同在的磐石,让常疯都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
老婆婆看着峡的深处,那里看上去已经窄得只能容许一人通过,连阳光也照射不进。加上蔓延的山雾,黑漆漆雾蒙蒙,根本看不清楚。
常疯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不是人,于是就小心地走到她边上,瞄着抬眼去看。正巧,老婆婆也垂了眼去看他。
两人一个对视,常疯第一次看到这么幽深的眼眸,嘴里的果子一个没咬住掉了下去。
常疯一只手抱着其它野果,一只手忙着去拦掉落的果子。手忙脚乱间还是没能阻止野果掉落在地,滚了两滚,从常疯脚边滚到底下浅浅的峡水里。
“呵。”老婆婆笑了一下。
失去了一个甜果的常疯有些郁闷,觉着老婆婆不大厚道,又看向笑了的老婆婆。
老婆婆从头到脚看了遍常疯,握着木杖的手指弯曲了一下。
她用木杖指向旁边的山壁,声音苍老地缓慢道:“这里是楚家禁地,无生水峡。”
第二十章困在界外的婆婆()
“无声水峡?”常疯侧耳倾听,“有声音的。”耳边水声有些闷,不像之前的那么轻快,但还是在这峡里回荡。
老婆婆又“呵”了一声,木杖方向不变,在空中点了点。
常疯顺着看去,弥漫的雾气间,山壁上刻着几个大字,青苔覆盖在上面,让它们更加暗沉不大看得清。
“‘无生水峡,生人勿近’”常疯细着眼睛念到,旁边落款的红色小紫是,“‘楚家禁地’懂了,是‘生’不是‘声’啊。”
常疯笑笑,但老婆婆没有跟着他笑,只是看着峡谷深处。
常疯偷偷瞄了眼老婆婆,他感觉她应该是附近村庄的老人,又好奇为什么她要站在这里。常疯思考不出这个问题,拿了一个野果递上去:“老婆婆,吃果子么?”
老婆婆改了视线看他,常疯把手往上伸伸,眼神里只有邀请之意。她抬起右手拿住果子:“你是楚家新弟子?”
“是啊。”常疯放下胳膊,又拿了一个果子大口咬着,像老婆婆一样往峡里头瞧,“不知不觉就到这了。对了,老婆婆,您知道怎么回去么?”
老婆婆没回答这个问题也没吃果子,反而道:“既然是楚家的人,怎么连规矩都不记记,禁地是能来的么?”
常疯吐吐舌头,讨好道:“我这不是第一天出来看看么,规矩都是死的,老是按着规矩来,多麻烦多没意思,不犯错误就行。”
“哼,强词夺理。”老婆婆咬口野果,嚼了嚼,又慢慢咬了一口。
“老婆婆呢,您在这里干什么?”常疯又问。
老婆婆的手顿了顿放下,视线又回到峡的深处:“我在想我女儿,我想找她。”
“那就去找啊。”
老婆婆摇摇头:“她去了里面,我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常疯问得直率。
老婆婆用木杖点点地面:“楚家从来的规矩,不允许任何人踏过界。”
常疯低头去看,只见老婆婆脚尖下头压着一条像锁链一样的刻痕,正好从山壁橫到水里,看样子应该还延伸到了另一边。
一道锁链一样的刻痕就这么将水峡分成两部分。
常疯再看看自己,他刚才没有注意过这界,此时并不像老婆婆那样是压着线站的,而是正好踩在线上,里头一半外头一半。
他也没预备调整自己,而是继续问道:“老婆婆您女儿怎么跑进去了呢?”
“呵。”老婆婆又笑,“呵呵我女儿刚被掳走的时候,我见着谁都在跟他们讲这事。他们刚开始还主动问过怎么了,都是同情的,后面就厌烦,最后都嫌我重复太多,唠叨,是个疯了的最后就再没人问过我。今个,倒是又有人问了”
常疯抬着头不说话,老婆婆的落寞的话语让他于心不忍。
“我女儿被坏人带走了,带进去的。”老婆婆慢慢说道,像是要说一个久远的故事。
“哪个坏人?”常疯皱着眉,他最讨厌的就是给别人带去痛苦的人了。
老婆婆叹口气,一字一字地说出刻在她心里的名字:“血鬼,封未休。”
常疯的手心一寒,手里的野果又拿不稳地掉了地,他震惊地看着老婆婆,又赶紧扭过头发愣。
还好老婆婆陷入了回忆,并没有在意他的不对劲,自顾自地讲道:“算算日子,七年了,七年前那个血鬼经过楚家”
她的话除了开头,后面都说得异常通顺,像是在回忆,又不像是回忆出的,反倒如同背好似的。正如她所说,是因为以前重复了太多遍的缘故吧。
“他像个恶鬼一样盘旋在外门,外门好多女娃娃都被他抓走了。好多好多,都怪我,想着是在外门发生的事,从不上心,谁知道血鬼又会跑到内门里带走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十五岁啊,我唯一的孩子。她爹又走的早,只剩下她陪我了。都怪我,一直没上心,只顾着自己的事,晚上刚进家门就看见血鬼把她带走了”
“那个血鬼,穿的是红色衣服,像干了的血液一样发黑,身上都是污臭味。我可怜的女儿就这么被他掳在怀里,她挣扎,她哭,她喊娘”老婆婆说到急处,连连用木杖敲地,“都怪我,我打伤了了他,追到这里,进不去了,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带进去,消失了,听不到了”她声音颤抖,干涸的眼睛望着深峡里头,没有一点泪水,反复重复着,“都怪我,都怪我”
“为什么不追进去”常疯同情老婆婆的遭遇。
“楚家禁地,不准进,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老婆婆这话半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路与路之间明明没有墙,一个“规矩”铸就了一面跨不过的高墙。常疯叹气,追问:“婆婆您看清是血鬼了?”
“自然是看清的,我还交了手,血鬼的功夫,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永远不会。”
“我”老婆婆说的这么肯定,常疯不确定收回想为封未休辩解的话,想想说,“老婆婆,封未休死了。”
“什么?”老婆婆看向常疯,“你说什么?”
看着反应她是不知道两个月前发生的事了,常疯掩饰掉自己的悲伤,拳头紧攥道:“匡庐剑宗带着人,去杀了封未休。被烧焦的尸体被他们悬在树上三日,最后又让人用鞭子抽,切成块,埋到四面八方去了。”
这也是常疯后来听说的。封未休在江湖上的恶名如雷贯耳,江湖上都说她杀人可以填海,所经都是炼狱。正派人为了防止她的魂魄轮回,故而连个全尸都没给。
“哈哈哈哈哈,好!”老婆婆的笑声震动水峡,回声一层接着一层,荡了许久,“哈哈哈哈,老天有眼,哈哈哈哈!”
“她她”常疯看着老婆婆笑,心里真是五味纷杂,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不想再提封未休了,“老婆婆,您一直站在这,是祭奠女儿么?”
笑声渐渐收住,老婆婆轻了些的语调又重了起来:“我在想,我每日都在想,要是我走进去会怎么样。但是我又知道,现在就算走进去已经没用了,但我还是像走进去。每次都不能走进去,所以就一直站在这里,隔几天就来站一会,想一会。也总觉着,这里离我女儿近些。”她话一说就说长了,注意到这点,自嘲地笑笑,“呵,人老了,遇到个愿意听话的就容易唠叨。顺着那里走,就可以回去了。”她转身给常疯指了个方向。
“谢谢婆婆。”常疯道了谢,抱着剩下的野果告辞。
他走的时候老婆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是站在那里望着没有光线的深峡里头,流水在脚边不远的地方流过,发出呜呜地阴鸣,墙上的大字在她正上方,把她伛偻的身形压在下头。
“我回来了!”常疯顺着老婆婆指的路走,很快就到了住处,比他原来瞎走的近了许多。
虽然路近,但他抱着果子推开西药园子住处时还是已过了正午。
萧白盘坐在书案后面,仔细看着何来给他们的书简,抬头看了眼常疯示意知道了。
常疯把果子放到桌上,拿了一个伸到萧白与书简之间,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视线:“喏,很甜的。”他瞥了眼书简,“别看了,那么多条条框框,我都替写的人累。”
“无规矩不成方圆。”萧白接过果子。
“也不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