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妍也尝了一口窝丝糖,很自然地砸吧砸吧嘴,又吃了一小块酥酪。
黄嬷嬷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
丽妍微皱了眉,似是在考虑怎么开口。
爱羊疑惑地拿起一块酥酪吃了:“怎么,味道不好吗?中午吃的时候好好的呀!”
丽妍忙解释道:“不是,只是似乎没有那么甜……”她又吃了一块糖,然后笑道:“这两道里虽都放有糖,还有蜂蜜的香味,但不是很甜。”
爱羊笑了笑。
丽妍奇怪:“怎么?”
爱羊笑着对黄嬷嬷与画菊她们说道:“这可来了一位真正爱吃甜的,石绣,和你一样!”
黄嬷嬷对满头雾水的丽妍解释道:“我家姑娘不爱吃过甜的。”
丽妍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石绣在旁调皮地小声道:“姑娘爱吃辣的,尤其是那些能把人的眼泪都辣出来的!”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爱羊也抑制不住地咯咯笑着。
丽妍更是不解。
画菊忙帮她解释道:“有一次姑娘与黄嬷嬷吵架,黄嬷嬷嘴太厉害,她吃了败仗,便提出要比试一下吃生的辣椒看到底是谁的嘴厉害!我们死命拦不住,然后……”她耸耸肩,勉强忍住了笑。
石绣便争着接口说道:“结果后来的几天姑娘与黄嬷嬷都上了火,院子里安静了好几天!”
屋子里的人都想到当时那个场面,越发觉得好笑起来。
爱羊佯装发怒地看向她们:“好哇,一个个都拿我取笑,老黄历的事也拿出来给客人说……”她想起那次的痛苦经历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丽妍羡慕地望着她:“五妹妹这里好热闹。”
爱羊摆摆手:“姐姐那里有老太太在,自然要清静些,我这儿太太不怎么管的,由着我胡闹,倒越发显得我疯了!”
她做出害羞的神情,脸颊绯红,笑容灿烂,明眸显得更亮了。
丽妍甚至都看呆了,半晌才叹口气:“以前我真是井底之蛙,竟不知天底下还有妹妹这样标志的人物,又这般的性情,我真是太浅见了。”
爱羊越发弄不清她的来意了,她突然这般大肆赞扬自己是要做什么?
她与黄嬷嬷交换了一个目光,然后笑道:“姐姐过誉了,像您这般美貌的人妹妹也是第一次见呢,在码头的时候我都看呆眼了。”
丽妍笑了一下:“我哪能和妹妹你比?顶多是中人之姿罢了……”
爱羊忙悄声“嘘”了一声。
丽妍疑惑地望着她。
石绣说道:“两位姑娘连点心也顾不得吃了,都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
爱羊与丽妍都笑了起来。她悄声解释道:“有时候四姐姐的丫头会过来……”
话未说完,但丽妍立即便懂了,长相那样普通的堂妹一定对容颜是极其在意的,这两日相处也看得出来是个极要强的性子,自己还是不要莫名其妙就得罪她为好。
她会意点点头,倒了一杯青梅酒与爱羊示意。
爱羊也饮尽一杯。
“听闻明南王世子也去了于桑?”丽妍问。
爱羊的心口微颤了一下,不懂声色地点头:“是啊,走了有段日子了。”
丽妍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在爱羊还未反应过来那代表什么时她已经说到:“其实我们在半路上见了大军,也见过世子的仪仗!”
爱羊挑了挑眉。
丽妍道:“可能是有什么事吧?我们在杭州停船的时候见世子的仪仗去了杭州知府那里……”
爱羊能感觉到这才是丽妍来居然院的目的,她看着稍微有些紧张,又郑重其事的样子,似乎刚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一般。
这是在讨好吗?
爱羊不能理解,她微笑道:“是吗?我不知道,自世子爷离开后我就不知道他的迹象了!”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圈套,老太太在试探她是否知道君易清真正的行程。虽然事实上除了猜测她一点也没有得到过消息!
阿十与松烟也没有给她带过比在大街上听到的更多的信息。
而她自己好像也在无限的等待中变得极其有耐心,就仿佛她一直在等着心中的那个钟敲响,但实际上她知道它永远都不会被敲响。
所以她已经麻木了。
丽妍没有任何失望的情绪,只是真诚地说道:“我只是想把他的踪迹告诉你。我知道,你是……”她做了一个你明了的动作。
爱羊点头,同样真诚地道谢:“谢谢你。”
但气氛明显变得尴尬了,黄嬷嬷、金珠她们也都静默在一旁。
丽妍站起身,仍竭力保持着微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老太太还等着我照顾呢。”
爱羊客气地说道:“那就辛苦你了,快回去吧,别让祖母担心。”
她亲自把丽妍送到了门口,看着她在丫鬟的陪同下走远了才反身回去。
“嬷嬷怎么看?”她问等在屋中的黄嬷嬷。
黄嬷嬷神情深思,摇着头:“老奴也猜不透,世子爷的仪仗中明明没有人,却去杭州知府那里做什么?”
爱羊眯起眼睛:“或许丽妍姐姐说了谎。”
黄嬷嬷不置可否:“等阿十回来问问她就是!”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软弱
阿十今天去查探爱善奇异态度的原因了。
金珠沉吟着说:“老太太这次来态度很奇怪!”
爱羊与其她几人都专注地望着她,她原是老太太身边贴身伺候的,最了解老太太。
金珠咬着唇道:“老太太似乎平和了些,若是以往遇见有谁不听她命令敢阳奉阴违的一定会严惩不贷,最起码会大发脾气。但这次明显没有,相反态度还相当随和,似乎……”她小心地看了一眼爱羊,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爱羊微微笑道:“似乎什么?”
金珠道:“似乎老太太是附和着大太太的,或许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敢与大太太翻脸……”她声音渐渐低下去。
她们谁都知道姑娘这次下大决心专门去求了世子爷,把老太太接来,为的就是要牵制太过张扬放肆的大太太,但老太太的态度明显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爱羊垂下眼帘,叹口气:“是啊,祖母的确过于随和了些。”先不说别的,单就在杨姨娘事上,一向喜欢她的老太太竟然没有立即开口要求释放,而是趁着半夜无人的时候派人来抚慰自己,这的确让她失望。
“甄姨娘那里呢?有什么动静?”她问。
画菊回道:“甄姨娘就按姑娘吩咐的那样,一般早晚去芜菁院请了安,便待在院子里不出来,默默无闻。”
爱羊点头:“她知道我的苦心就好,枪打出头鸟。我虽然也希望她能得老太太欢心,但大太太那里一定可着劲儿地要抓去给老太太献媚的人,还是小心些为好!”
黄嬷嬷点点头:“姑娘想的很是。”
但屋中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爱羊与黄嬷嬷的时候,后者才说出了她刚未完的话:“姑娘,金珠也不知可靠不可靠?”
爱羊皱眉:“金珠?”
黄嬷嬷道:“可不是。原先金珠一人势单力薄自然要投靠姑娘,事事尽心。但现在老太太来了,她心中的天秤往哪边偏还是个未知数啊!姑娘不能大意。”
爱羊点头:“这倒也是!”她想了想,笑道:“金珠是被拐卖到南方的,倒不如咱们先帮着她在京城找亲人,我观她模样,是个念血缘亲情的!”
黄嬷嬷一看就知道爱羊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顺势要为金珠寻亲,便没好气地说:“姑娘现在的主意可真大,嬷嬷是劝不了了。也管不了了!”
爱羊偷瞄她的神情,果然有些生气。便忙讨好地笑道:“好嬷嬷,我怎的主意大了,不听你管了?我平日里乖得很!你问问金珠她们……”
话未说完,黄嬷嬷便狠狠瞪了她一眼:“又是金珠金珠的……”
爱羊悄悄吐了吐舌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把金珠放在了画菊的前面,出门总带着她。后来又添了阿十,越发不带画菊了。但幸好画菊是个沉默内敛的性子,也没见有什么不满。
黄嬷嬷叹了一口气,劝道:“老奴知姑娘喜欢金珠,但画菊才是你应该信任的心腹,尤其是老太太刚来的这段日子,一定要多注意一些金珠!”
爱羊忙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我知道了。嬷嬷。”
看她那副样子,黄嬷嬷便知仍没听进去,不由暗暗担忧。
“那丽妍姑娘呢?”她问。
爱羊沉吟着:“首先确定的一件事是她真的很受老太太宠爱,这是毫无疑问的!”她冲黄嬷嬷甜甜地笑着:“多谢嬷嬷的青梅酒。”
黄嬷嬷点头:“也是,老太太不反感她身上带酒味。说明平常还是比较自在的。老太太也是真心喜欢才带她来京城的!”
爱羊道:“但是为什么?”
一个及笄过的闺阁女子不在府里待嫁,却千里迢迢跑到相隔这么远的京城里来却是为什么?
黄嬷嬷意味深长地看着爱羊:“自然只有嫁人一事了。”
与自己猜想的一样。爱羊裂开嘴笑了:“这下子我上面有三个待嫁的姐姐了。”
这个年代,兄弟姐妹娶妻嫁人是有严格的长幼次序的,尤其是女子,决不允许做妹妹的先于姐姐的嫁人。
黄嬷嬷摇头:“丽妍姑娘连个正经的李家小姐都不算,是不算在这里面的。但若是南方那三个姑娘来了,那可与自己府里的没什么区别!”她隐含担忧地望向爱羊。
二姑娘李爱善今年已经十六了,按理是该找人家了,再有一两年的时间备嫁,等十七八的时候嫁人也不晚。时下贫苦家的女子一般上不等及笄就嫁了,但大多数的世家贵族,姑娘们都是十六七后才正式出嫁,但夫婿也是早早就定好了,绝不会出现像爱善这种情况,至今男方家的连个影子也没见。
“大太太要拖也就拖一年,四姐姐是嫡女,总要早早就准备的。”爱羊理智地说道。
黄嬷嬷的眼圈悄悄红了起来,姑娘这辈子苦就苦在生辰上,先是与四姑娘一前一后紧紧挨着惹大太太不喜,大老爷只顾新鲜嫡女顾不上庶女,现在又要担心只小四姑娘三个月会被大太太强压着不能出嫁,直至成了老姑娘。
这也是为什么姑娘主动接近世子爷而她不阻拦的一个原因,有世子爷的身份地位放在那里,大太太是不敢在婚期上做手脚的。
若真成了老姑娘再出嫁,那可真是在婆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而且到时也没有什么好挑捡的了,随便一个不是歪瓜裂枣的就能嫁!
但是,但是她这般完美漂亮乖巧的姑娘怎么能嫁给那些平庸、满身都是臭毛病的男子……
她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嬷嬷?”爱羊的声音传来,黄嬷嬷这才察觉到自己走神了,她忙笑道:“这个姑娘不用担心,有老太太在,大太太不敢太过分!”
爱羊笑着点头:“我没有担心这个。”她半眯了眼睛,终于问:“嬷嬷,你说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来讨好的?”
对于丽妍与众不同的态度,她始终不能释怀。
黄嬷嬷笑眯眯地说道:“这可就多了,容貌、出众的木雕之计、与京城名媛的结交、李家的女儿,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明南王世子爷的青睐……这可都是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她的语气中有着满满的骄傲。
爱羊偏着头数了数,惊讶地说道:“原来有这么多原因啊。”现在她早就习惯做那个默默无闻,在嫡母手下备受虐待没有一丝存在感的小庶女了,没想到现在看来自己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她笑了笑,随即又拧紧了眉头,那么丽妍是看上了她哪一点呢?
“嬷嬷,你说我现在只是个女匠人的身份,世子爷还能娶我吗?”她问,神情很平静,就仿佛是自然而然问出来的一样。
但黄嬷嬷的心口猛地刺痛了一下,她强忍着哽咽笑道:“姑娘这是什么话?那日世子爷可是当着咱们全府的面,还有大老爷与大太太的面说的要娶你的话,他是王爷世子,最容不得出尔反尔的!姑娘别担心!”
爱羊似乎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只轻声问:“嬷嬷,你说若最终我进不了王府,我该如何是好?”她的表情中带着些许迷茫,又仿佛是一种深思,对迷雾一样未来的思考!她此刻就像一股轻烟,恍惚飘渺,好像随时都会随风划去一般。
黄嬷嬷心中大痛,在心底暗骂太后娘娘多管闲事的同时忙不迭地握紧爱羊的双手:“姑娘可不能这样想,你与世子爷是天作之合,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们两个终成眷属的!”
原来当所有的希望、可能都已经消失殆尽,她所能指望的依旧是上苍啊!
但管用吗?
她前世在狱中、在逃跑的途中,不止一次地恳求过老天爷放过她,给她一条生路,把他收走的那些欢乐幸福都还给她,但结果呢?他却给了她重重一击,彻底把她打入绝望的深渊……
她的命,不由老天爷,不由君易清,不由大太太……由她自己!
她选择了一条难之又难的复仇之路,一路走来已经满身风霜,但前途渺渺,她的正前方是万丈深渊,她后面是凶神恶煞的饿虎豺狼,那么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趁着君易清不在,她要不要再另寻一条路,一条不那么难、前方或许会很幸福的平坦大道——就像胡思孝说的那样,远远地离开京城,弄到一份路引,换一个新身份,到偏远的贫苦的小地方,安然平凡地度过这一生……
她想过这一条生存方式,但每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前世的绝望与苦痛就像是扑天的潮水一样朝她压过来……君易清那淡漠无情的眼神……他那支冰冷凌厉的箭……这一世他的笑容……他发誓要好好保护她时脸上的柔情……他说他心悦她的那个时刻……他们度过的那些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她从没有想过,终有一天,留住她使她不愿离开的不再是滔天的恨意,而是对君易清的爱!
憎恨让她变得坚强,可以去承受世间上所有的苦难,但是爱,却让她变得软弱可欺,再不复以前的欧阳仁姗!
在心中一直支撑着的那根擎天大柱悄悄地却彻底地倒塌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明争(一)
“嬷嬷?”她看向黄嬷嬷的表情上很明显带着凄楚。
黄嬷嬷担忧地问:“怎么了,姑娘?”
但爱羊只是摇摇头,无力地闭上眼睛,似是身上所背负的重担实在太重了而无力承受了似的。
晚上阿十便回来了,她只告诉爱羊二姑娘去恪靖侯府时与欧阳公子、欧阳姑娘,还有宜卉郡主在一起。也只不过是聚在一起玩乐,没有其他。
那么到底是欧阳澜告诉她欧阳仁哲喜欢自己,还是君宜卉跟她说的?
这二人必定有一个。
一听到君宜卉的名字,黄嬷嬷就恨得牙痒痒:“呸,那算什么郡主?一点都没有皇家女儿的风范!依我看欧阳姑娘比她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屋中的人都很识相地没有去反驳她。
当初爱羊气息奄奄、满身伤痕地被抬回来的时候,黄嬷嬷那表情就仿佛要吃人一样,这让她们毫不怀疑若当时君宜卉在这里,她一定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奔上去大声开骂——即使在很多人眼里这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只怪爱羊马术不精,与宜卉郡主毫无关系。
但一向大大咧咧、一直把欧阳澜看作善良高贵化身的黄嬷嬷却认定了这是君宜卉搞的鬼。
这让爱羊又是惊诧又是感动。她没有对任何人说那可疑的白色粉末,或许桐烟是知道的,毕竟爱羊直言不讳地问过他这一方面的知识。
“是是是。”爱羊敷衍着回答:“欧阳姑娘是很好,善解人意,善良体贴,温柔贤淑……”这样夸着自己从前世就厌恶的人让她自己有点恶心,她忙转移了话题,问阿十:“二姐姐什么时候与他们这样熟了?”
黄嬷嬷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愤恨。抢先说道:“她一天天地往恪靖侯府跑,自然混了个脸熟。”
爱羊玩味似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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