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这段日子君易清异常的忙碌,而且每次见面他总是浑身汗湿,似乎在沙漠上骑了一整天的马,莫非他是在忙这件事吗?部署暗杀行动和之后的战争?
他所说的解决方法就是这个吗?
爱羊无法相信!
她想不出任何理由君易清会为自己这么做,她吸引他的除了容貌之外没有其他,而君易清虽然爱色,但绝对不是一个被美色迷惑的人!
她迫切地想从别人口中证实这件事,或者只是听听别人是怎么看的——但金珠似乎知道她心情不好,一直默默坐在一旁不吭声。而车外的松烟与阿十也没有出声交谈。
一行人处于一种奇怪的诡异的沉默之中。
然后马车停了下来。
爱羊从窗缝中往外看,原来是在西斗街上,马车的前左方,就是君易清名下的木缘坊。
此时天色还是亮着的,周围的店铺都敞开店门作着生意,但明显不是很热闹,只稀稀落落看到两三辆马车停在店外,几个行人在路上行走。
无一例外的,这些客人的穿着气势都非富即贵!
木缘坊的苏掌柜远远看到马车过来,早就在门口迎着。见爱羊下了车,便上前施了一礼。口称:“小的苏成见过李五姑娘,松小哥儿!”
爱羊微微一笑:“苏掌柜太客气了,您帮我了我那么多的忙原该是我向您道谢才是!”她屈身纳了半福。
苏掌柜精明胖乎乎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忙道:“不敢不敢!”
松烟轻咳了一声,道:“爷呢?”
苏掌柜侧身让在一旁。指指里边,小声道:“正在里边候着呢。说李五姑娘来了让她一个人进去!”
松烟看了一眼爱羊,阿十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就像什么也没听到。
爱羊无奈笑了一下:“既如此,还望苏掌柜在前带路。”她扭头看了一眼阿十,又对金珠点点头,便跟着苏掌柜往后院走。
后院很大,他们在一处房屋面前停下。爱羊知道那是君易清日常来这里的歇脚之处。
苏掌柜高声向里禀告:“爷,五姑娘到了!”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
爱羊低头走了进去,屋内没有电灯,一片黑暗。
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君易清的身影坐在书桌后面。
“世子爷?”她低唤出声。
那人淡淡嗯了一声。
然后,四周便有陷入一片沉默。
爱羊屏气凝神地在原地站着。双耳直直竖起,听着君易清那里的动静。
然而过了许久。他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爱羊觉得气恼起来,硬邦邦地开口:“不知世子爷找臣女来是什么事?若无事就恕臣女先告退了!”
君易清好像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看向爱羊的方向,低低道:“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无论何时,他的声音中总是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强硬气息。
爱羊皱了皱眉,但理智告诉她最好听从他的话。她没有反对,慢慢地朝他走去。
她在桌前停了下来。
君易清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后背上,双目眯起,似是在想事情,又似乎在望着爱羊。
他的头发是披散的,湿漉漉的,然后爱羊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一身雪白的亵衣。
他刚刚洗过澡。
爱羊的脸无端地红了,向后退了一步。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君易清不解,问:“怎么了?”他的嗓音有着微微的沙哑,在昏暗的空间中听着很是暧昧。
爱羊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她想说没什么,但是却发出了一个奇怪的不成调的音。
“你很紧张?”君易清对她的情绪总是那么敏感。
爱羊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道:“没有!”
“找我什么事?”君易清显然不相信,但他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爱羊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踌躇了会儿,她缓慢说道:“我有一个疑问。”
君易清静静听着。
“是你命人杀的那三个使者吗?”她问。
君易清没有回答,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明亮。
爱羊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他早就在等着自己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但她不能确定。
“是吗?”她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
君易清忽吃吃笑了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头微微扬起,注目着爱羊。
爱羊很是不解。
她没有说话。
君易清停止了发笑,道:“谁告诉你的?”
爱羊咬着唇:“我自己猜的!”
“是吗?”君易清轻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讥诮地看着她:“你凭什么肯定我会这么做?是因为你吗?你哪里来的自信?”
爱羊双目闪烁,低低回答:“是你告诉我的!”
君易清挑了挑眉。
爱羊道:“你不是说你会为我解决吗?让我在家等着消息,我听到的就是这个!”
君易定定看着她,眼中的讥诮越来越浓。最后他面无表情地说:“还好,最起码你知道怎么讨好我,怎么理直气壮地骗人!”
爱羊的手心沁满了密密的汗珠,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是在奉承!
“是真的吗?”她问。
这回君易清很干脆地回答:“是!”他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用手指敲着桌子。
这是他的小习惯,每当这个时候,爱羊知道他不是在认真思考事情就是在为什么烦躁!
“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敲桌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君易清好奇地望着她,悠悠道:“什么为什么?”
爱羊抬头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说:“为什么你要杀了南国的使者?你不怕……”她想问“你难道不怕两国会发生战争吗”?但心中那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绝不能问出来。
“你不明白吗?”不知是不是错觉,君易清的声音猛然晦涩下来。就连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也变得捉摸不透。
爱羊的心疯狂地跳着,但她的表情却很平静,就连声音也没有一丝颤斗,平静得说:“明白什么?”
君易清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头发上的水滴有一些落到了爱羊身上。
她不自觉地又后退一步。
“看着我!”他低沉但又温柔地命令道。
隔着一张桌子。爱羊忐忑地抬头,目光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怯弱。就像一只怯生生处在陌生地方的小兔,惹人怜爱。
君易清的眼孔微微缩起,他心底的某处又莫名软了起来,这让他非常确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伸出一只手温柔而缓慢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道:“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爱羊紧咬着唇,呆呆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你是为我做的?”她以极低的声音问,就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不敢高声说话一般,害怕得到自己预料之外的回答。
君易清坚定地点点头,没有掩饰,没有讥讽。只是很平静地回答她的问题:“是!”
爱羊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甚至就连自己面前的这个与她仅隔着一张桌子的男人也恍惚起来。不像真的!
屋内的光线更黑了,天色明显暗了下来。
他们二人静静站在黑暗中,没有人先说话,也没有人移动,只静静站着。
君易清的手依旧搁在她的脸旁,手上的温度似乎会传染一般,把她的全身都烧得滚热!
爱羊的脑子很混乱,从知道陪嫁之事到现在的一幕幕都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她想起有几次见面时君易清脸上的那种悲伤的表情,那时她以为他要放弃自己,送她去南国,但现在她明白了——他是在为如果战事发生后他们二人即将来临的分别难过!他们终是要分开的!
她刚想到这一点,前两日在半雪庄发生的事情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又不确定起来。
最终她大着胆子问:“你不是更喜欢沐婉姑娘吗?”
四周又静默下来。
爱羊感觉到君易清的全身绷紧,眼睛像是在盯着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似的冷冷地看着她。
她的心脏一下被冷冻起来。
她破坏了刚才美好的气氛,她不知自己是不是为此该感到后悔。
“不是吗?”她问。
☆、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迷茫
君易清的嘴唇微微张开,有那么一刻,爱羊以为他会说“滚出去”,因为他的表情时是那么的不耐烦与厌恶。但她听到的却是他淡淡的竭力压抑住怒气的声音:“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爱羊看着他,不确定是不是要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君易清的双目在黑暗中看着犀利而明亮。
他耐心地等待着。
“因为……”她咽了一口唾沫,鼓足勇气说道:“她们都说沐婉姑娘与那个——欧阳仁姗长得很像!”
周围又是一片静默。
爱羊的手微微颤抖,手心汗湿。她紧张地盯着君易清的表情。
但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除了那双冰冷的眼睛,她一无所获。
忽而,君易清一声冷笑,声音极轻,就仿佛在爱羊的耳边呢喃:“外表相像不代表内里也像!”
爱羊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它。她的喉咙被什么扼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意思是说前世的自己就是一个渣滓吗?与如今的沐婉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是不是?
“是啊!”在静默中爱羊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显得空洞而恍惚:“她是反贼之女,不出意外的话是要充了官妓的,怎么会相像呢!”
君易清四周的温度降到了冷点,即使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爱羊依然觉得全身冰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她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又没有说沐婉的坏话!
君易清道:“出去!”
爱羊一个闪神,以为自己听错了。
君易清的头发散在肩上,双手背握着。眼神冰冷,又说道:“出去!”
爱羊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说那个“滚”字,她竭力保持平静,缓缓走出屋子。但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几欲跌倒,她慌忙扶住了门框,颇显狼狈。
然后理智又在那一刻回归,她转身问:“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逛夜市的吗?”她让自己的声音中听起来满含期待。
君易清似乎发出一声短促的讥诮。
爱羊脸色微红,默默等待着。
君易清快步向她走了过来。满含怒气。
爱羊吃了一惊,细细辨认着他的表情。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
后者迅速来到她身边,一只胳膊高高抬起,一瞥中爱羊看到他的手紧握成拳。
迅疾的风声朝自己传来,爱羊忘了躲闪,只闭上眼睛等待着。
但好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忐忑地睁开眼睛。君易清的拳头就停在眼睛的正前方,一滴冷汗自她鼻尖滴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一言不合君易清竟然会实施暴力!
她在马车上对他派人暗杀使者的种种想法此刻就像一个劈头耳光。冷冷嘲笑着她的奢望与幻想。
她的目光也变得冰冷起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君易清将拳头伸展,又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
然后他冷冷地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没等爱羊理解这句话,他就转身朝来的方向走去,转过屏风,不见了身影。
爱羊愣了愣,才苦笑一身。径自出了屋子。
如果说比君易清这种喜怒不定的性情还要让人烦心的那就是阿十依旧带着敌意的表情!
此刻,她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外面,手持着一把爱羊从未见过的长剑,冷冷地盯着前方。
爱羊闭了闭眼,似是在祈祷更多的耐心。她走到她面前,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在为这件事生我的气。但我是不知情的!”
阿十的表情看着就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脸红得厉害,然后她慌乱地说:“我并没有……没有生你的……对不起!”她小声道,这表情与她粗犷的形象很是不符。
“我知道!”爱羊微微一笑。
或许她喜欢阿十的原因还在于她非常坦率,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主子来看待,而是一个平等的朋友!
这让她感到安全与平静!
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需要这种感觉!
“我不该迁怒你!”阿十真诚地说道。
爱羊笑着摇头:“不,或许是我的错!”
阿十的活泼因子又回来了,她眨了眨眼,道:“也对!或许是你的美貌迷惑了世子爷!”
爱羊挑了挑秀气的眉,把目光看向昏暗中自己刚刚走出来的房屋。
迷惑吗?
她并不这样认为。
松烟又奉了君易清的命令送她回去,爱羊很沮丧,还有着气愤!
但在上马车的时候,松烟细细看了看她的表情,忽低声道:“你知道李侧妃给王爷下毒的事为什么没有声张开来吗?”
爱羊皱眉,正想说那是明南王宽宏大量,但又猛然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她静静等待着。
松烟看着她的表情充满了厌恶与怨愤。他道:“因为世子爷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服了王爷!不然你以为李府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吗?”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爱羊的心颤了颤,似在意料之中又似在意料之外,但她又好像从开始这个谈话起就一直在等着这个答案。
“还有为了不让你去做陪嫁,爷不止一次地与太后娘娘争吵,还被捆了一掌……”
爱羊惊讶地瞪大眼睛。
“女匠人的身份是你应得的!”
爱羊从未听到过松烟这样恶毒的语气,她愣愣地看着他。
“暗杀行动整个黑衣卫的负责人都劝他,但他不听,执意如此!”松烟望着她的样子就像她是一只令人厌恶的苍蝇。
爱羊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此时此刻,她仿佛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呆呆地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
“你何德何能!”松烟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上了自己的马。
爱羊浑身冰冷地被阿十与金珠搀扶着上了马车。
阿十身怀武功,早就听到了松烟与她的窃窃私语,因此很是沉默。
但金珠却全不知情,见爱羊如此模样很是担心,一个劲儿地问:“姑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爱羊却像没有听见似的蜷缩在座位上,紧紧抱着双臂,脸色煞白。
她目光飘忽迷茫。不知在想什么。
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去想刚松烟说过的话。似乎一旦她真正明白那话中所包含的意蕴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她拒绝这样的事发生!
哪怕她自己也不知那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爷对你真的很上心!”马车在快到李府所在的街上时,爱羊依旧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阿十觉得自己不能在坐视不管了,便道。
爱羊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很难说清她到底有没有听到。
阿十有些烦躁地踢了一下面前的雕漆几。道:“爷说不定会亲自上战场!”
爱羊眼珠子动了动,终于有了些反应。看向阿十。
她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但是怎么会?君易清只在十五六岁的时候上过战场,之后就一直遵守着“亲王世子不许随意出京”的这条律令,若事隔几年之后又突然征战,他岂不是很危险?
“这只是猜测,还不确定!”阿十见她脸色煞白,忙安慰道。但她的语气并没有说服力。
就连爱羊自己也不能不承认,她在下午去木缘坊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若果真与南国发生战争。君易清是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上战场的!
“这还只是猜测!“爱羊重复阿十的话,迫使自己不要去想那些还未发生的事。
“到了明日或者后日,我们就知道了!”阿十平静地说道。
到时,南国的消息传来,他们就知道乌濯王的态度了。
爱羊的祈祷并没有灵验。在第三日的下午,一直在外刺探消息的阿十急匆匆赶了回来:“姑娘。乌濯王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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