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毕竟在王府里待了十多年,闻言立即明白了:“姑娘您被选上了……可是怎么可能,你是世子爷青睐的人,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
“但南国的使者不会知道!”爱羊冷笑一声:“也因为侧妃娘娘彻底失宠,老爷他才打算让我去做陪嫁,为府里添另一条助力!老爷他早就知道娘娘失宠的事了。却没有提起丝毫!”
也就是说李益放弃了李氏,又转寻他路!
黄莺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她,半晌忽掩面而泣:“娘娘她是没有一点希望了……苦命的娘娘啊……这该怎么办……”
“已经很好了!”爱羊淡淡说道:“至少你们都还活着,没有饿着冻着,说不定有朝一日王爷原谅了侧妃,你们就又回到之前锦衣玉食的日子了!”
她双眸中流露出与之不相衬的沧桑。
黄莺没有回答,她们都知道,这个希望非常渺茫!而且就算明南王最终原谅了她们,但爱好美色的他又怎会重新喜欢上已渐显老的李侧妃!
李侧妃与黄莺儿的一声就这样了吗?
爱羊又去里屋坐了一会儿。便提出告辞。
黄莺已经恢复了平静,闻言也未挽留。只道:“奴婢送五姑娘出去!”
爱羊又看了一眼李氏。
在刚那么一大会中,李侧妃依然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如果不是胸膛那里微微起伏着,爱羊甚至都怀疑她死了!
她把身上的荷包,头上、手上的首饰全摘下来。一股脑地塞到黄莺手中:“我知道这些值不得什么,你也可能不稀罕。但怎么说也是我的心意,你就拿着做赏钱吧,李府的下人还刁钻刻薄,王府里肯定更加倍厉害了!”
金珠在旁看着,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出声。
石绣一撅嘴,就要上前。金珠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示意不可。
石绣愤愤地别开了眼神。
黄莺听了爱羊的话便没再推辞:“奴婢就听五姑娘的!”她把那个双横比目玫瑰佩又还给爱羊:“这是侧妃娘娘特意送你的,你还是收着好。再说这是宫造之物,卖不了钱的!”
爱羊笑了笑,便道:“好!”把玉佩收了起来。
这玫瑰佩她还是因为要来见李侧妃而特意戴上去的!
金珠又再三道谢过后。这才送了三人出了院子。
直到扭头看不见她的身影,石绣就马上问道:“姑娘怎么把荷包里的银两全给她留下了。那里面可是有两千两银子!”
在来的时候,为以防万一,爱羊装了两千两的银票,想着用来讨好李侧妃——看她平日的样子,是个爱钱的!
爱羊严厉瞪了石绣一眼:“规矩都忘完了吗?”
石绣吓的不敢则声。
金珠想了想,小声道:“姑娘,其实也不怪石绣反应大!您看,这两千两银子能卖多少东西呀,可现在连个响儿也没听到就没了……”
她说的风趣,爱羊被逗笑了,嗔看她二人一眼,道:“这两千两虽看着多,其实放在王府里一点也不算什么。侧妃娘娘总归帮过我,我现在回报一点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能力有限,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了!”
石绣看着不远处,小声:“姑娘,世子爷来了!”
爱羊转身望去,果然,君易清独自一人正往这边走来。
她有种错觉,似乎他一直在等着她。
她与其她两人忙纳了万福。
君易清走到跟前站定:“起来吧!”
爱羊站起身看向他:“世子爷可有事?”
君易清定定盯着她,似是想在她脸上寻找什么东西,好大一会儿才沉声道:“见到了?”
爱羊掘紧唇没有吭声。
君易清莫名地又叹口气,对金珠、石绣说道:“你们两个先下去!”
金珠与石绣面面相觑,又看向爱羊,不知该怎么办。
爱羊冷声道:“还请世子爷见谅,她们都不是王府的奴仆,若是冲撞了什么就不好了,还是待在我身边安全些!”
她语气硬邦邦的,没有丝毫客气。
君易清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才微提高声音:“漆烟?”
一个黑影自书上跳了下来,金珠与石绣吓得惊叫一声。
“爷?”来的人影向君易清躬身行礼。
这是个一身黑衣、面色苍白的男子,他颧骨很高,脸颊微陷,是君易清贴身的三个小厮中长相最丑陋的一个。一眼望去如同恶鬼!
爱羊重生了这么长时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与之前没什么变化,面色依然苍白,身形如同鬼魅,就连冰山一样的神情也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或许,他是爱羊认识的人中唯一没有改变的人了!
君易清的三个小厮,松烟管着他生活上的一切琐事,桐烟与官场上的人交往,漆烟则负责一切见不光的事物,黑衣卫自君易清接手后也是他管辖着!
所以你很难忽略他身上那种死人般的冷煞气息!
“让她们待到安全的地方!”在说到“安全”两个字的时候。君易清的声音刻意加重。
但金珠、石绣的表情明显不认为那会是个安全的地方!
爱羊忍住笑,绷着脸不吭声。
漆烟冷冷瞅了她二人一眼。做了个往前走的动作。
石绣哆嗦着看向爱羊:“姑娘?”
金珠一向最冷静,此刻脸色也有些煞白。
君易清的唇紧紧掘起。
爱羊摆摆手,安慰道:“没事,去吧!”
二人也知无法推脱,三步一回头地跟着漆烟走了。
即使从后面。爱羊也能看出漆烟在竭力忍耐。
她浮起一个笑容,看向君易清。后者的目光如深邃的大海,一眼望不到尽头。
爱羊垂着头,问:“你想找我说什么?”
君易清没有回答,而是径自向前走去。
爱羊看看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景,觉得还是跟着他为好,便忙赶了上去。
二人在树荫下停下,四周密密麻麻的树挡住了外人的目光。
君易清转身看向她:“你还要怎么做?”
爱羊不解。
“已经知道李氏不能帮忙。你接下来会做什么?”似是笃定爱羊还会四处寻求势力帮忙一样,他问。
爱羊定定心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君易清抬起她的下巴,声音轻的就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不相信我说的话,认为我最终会让你去南国?”
他手劲有些大。爱羊的下巴生疼,但她不敢叫出声来。因为君易清的眼神变得很奇怪——痛苦、怨恨、不满,但同时又充满了迷茫、怜惜、不舍……
他明显就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爱羊不知那是什么,也不想知道。然后她低低呻吟一声。
君易清突然回过神来,忙松开手,那里已经有一个乌青的指痕。
爱羊的皮肤如她人一样,极其娇嫩,微一用点力就会留下乌青。
“怎么不回答?”君易清问。
爱羊咬着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君易清一声冷笑:“是吗?让我想想,李氏这步棋走不通,或许你会走玉阳公主那一步!”
爱羊的手狠狠哆嗦了一下。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上次他会不高兴地离开枫树林,他在那个时候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他竟然这么了解自己!
爱羊的胃可怕地翻腾几下,感到一阵恐惧。
君易清的脸色突然变了,满是厌恶:“你凭什么认定她会喜欢你?”
爱羊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如果要说君易清在这个世上最不喜哪个人,那一定就是玉阳公主无疑!
哪怕在外人眼里,他们处得很是融洽!
就连前世的欧阳仁姗也不知原因,但她很清楚每当私下谈论起玉阳公主时,君易清总是一幅脸色铁青、极度厌恶的模样!
前世她喜欢他,所以不肯违了他的意去接近玉阳公主;这一世,她要接近他,要让他慢慢喜欢上自己,所以她仍不能去接近玉阳公主。
这也是在半雪庄她故意表显出怯懦的原因,玉阳公主对人的印象同她的性格一样,都是刚硬果断的!若是第一面她不喜欢你,那么以后就很难改观了!
爱羊当日做了那么一个决定,是没有料到后来发生的事情竟然这么复杂,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在听说了南国和亲一事后,她脑海中唯一想到的就是玉阳公主。除了君易清,也就只有她能救她!
但这一想法也只是在她脑海中时时闪过而已,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君易清又怎么会知道?
看她垂首的模样,君易清突然长叹一口气,走过来把下巴靠在她的头上,低声:“你永远都不听话,也永远都……”他后面又说了句什么,爱羊没有听清。
她全身都被包围在他竹叶般清香的味道里,还有股淡淡的汗味。
爱羊突然意识到,他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了,只不过颜色较深,不明显罢了!
他去做什么了?爱羊奇怪。
☆、 第一百章 昭英堂
“既然来了,就去见见王妃吧!”君易清又一次低语。
爱羊平静地道了一声:“好!”
第一次来到王府,不去见女主人的确不大合适。
“世子妃呢?”她问,明亮的眼睛看向他。
君易清薄薄的唇掘起:“你用不着见她!”看得出来,提到荣华郡主让他很不高兴。
爱羊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份尴尬的原因。
她轻声:“或许她现在已经知道我在王府了。”
君易清摸着她的头发,淡淡说:“你不用管这些!”
一种莫名的怒气又在爱羊胸膛里蔓延开来,但她忍住了。
“你刚刚去做什么了吗?”她问。
君易清看了看自己汗透的衣衫,漫不经心地说:“出去了一趟。”
是急着见自己才赶回来的吗?
爱羊没法不使自己这样想。
“李侧妃犯下了大罪,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她的语气中有着质问。
君易清皱眉:“告诉你又帮不上忙,何苦让你无故烦恼?”
爱羊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想法,原本准备好的话也不知怎么说了。最后她低声请求:“还请世子爷以后多多照看她们!”
君易清极黑的眸微闪:“不过是愚蠢的女人罢了,你为何要对她们费心?”
爱羊垂下长长的睫毛,看向地面。
不为什么,只是从李侧妃身上,她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她不想让李氏也感受到自己当初孤立无援、被所有人抛弃的滋味!
“走吧!”她低低地说。
君易清没再说什么,而是亲密地拉着她的手向昭英堂走去。
肯定是有人通报过了,他们进去时明南王妃已坐在那里等候。
她不用像大太太那样刻意去做全身就散发着威严的气势。双目极黑,非常犀利,秀气的眉见透漏着精明与睿智。而且即使已不再年轻,她的容貌仍然是出乎意料的美丽,君易清的外貌就多传承于她。
她身着大红色五彩金十样锦穿花通袖袄,头上戴着赤金观音分心与黄玉凤头花卉簪子,端庄地坐在铺着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的榻上,凌厉地看向爱羊。
塌的下面站了黑压压一地的丫鬟、婆子,却连一声咳嗽也未听闻。
爱羊忙行了大礼:“李氏爱羊拜见王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君易清亦恭敬地单膝跪地。沉声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起来吧!”声音淡淡的,但不减威严。
君易清径自带着爱羊坐到一旁相挨着的椅子上。立即便有丫头过来上茶。
“你不是有事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明南王妃问君易清。
君易清轻描淡写:“事情办完了就先回来了。”
明南王妃淡淡说道:“原来如此!”她又看向爱羊:“李府五姑娘果然标志,你母亲可好?”
爱羊讶异,问:“王妃见过我家太太?”
明南王妃平淡说道:“往日里见过两次,你那个嫡姐我也见过。倒时没怎么见你!”
爱羊还未回答,君易清就在旁答道:“爱羊那时身体不好!”
“是吗?”像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事情。明南王妃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爱羊:“现在看着也单薄了些,的确不适宜外出!”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的缘故,爱羊总觉得明南王妃句句有深意。
她温婉回以一笑:“多谢王妃娘娘关心!”
在明南王妃旁边站着的一个人动了动,爱羊认出那是上次送螃蟹的樊嬷嬷。
“你去见过李侧妃了?”明南王妃问。
爱羊忙答道:“是。”
王妃便惋惜似的说:“虽说只是家事,到底还与朝廷牵连上了关系,五姑娘回去说话还是谨慎些为好!”
这是在警告她回去不要乱说!其实不用她说大老爷与大太太就早得知了真相,她忙低眉敛首:“是。谨记娘娘教诲!”
“嗯。”明南王妃说道:“今日我听闻你与清儿走得很近?”
君易清不满地叫了一声:“母亲?”
爱羊捏捏汗湿的手心,声音镇定:“世子爷平易近人,又非常有耐心,教导了臣女许多做木雕的经验!”
“哦!”明南王妃微微讶异,然后道:“我想起来了。你被太后封为‘第一木工女匠人’?”
她虽是用的疑问,但却很肯定。
爱羊答道:“是!”
身后不知是哪个丫头“嗤”的一声笑。
君易清面无表情地斥道:“是哪个这么不懂规矩。在王妃和客人面前如此失态?”
一个十四五岁、长相俏丽的小丫头战战兢兢走了出来,跪下:“奴婢该死,还望王妃娘娘与世子爷恕罪!”
君易清冷哼一声:“原来是你!来人,把她拖下去,按规矩打上三十板子!”
那丫头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明南王妃的眼睛眯了眯。
樊嬷嬷忙上前求情:“娘娘、世子爷,这是孙大管家的唯一孙女,还是刚进来当差……”
话未说完,君易清就冷冷地问:“樊嬷嬷的意思是我和王妃娘娘处置一个丫头,还要经过他孙管家的同意?”
这话可就是大大的诛心了,樊嬷嬷的脸也煞白起来:“老奴,老奴绝不是这个意思……”
“还愣着做什么?”君易清不理她,径自对一旁的几个婆子说,声音冷淡。
但是全王府的人都知道,他越是这样,表明他越是生气。
她们把那个孙管家的孙女拖了出去,倒也奇怪,她也不哭不闹,只是愤愤瞪了爱样一眼。
爱养便知她把之所以受罚的事都怪到了自己头上。
她无声叹了口气。
明南王妃刚一直冷眼旁观,此时见屋内静了下来,便扶着额道:“好了,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君易清携着爱羊的手一起向她行了大礼:“那就请母亲好好休息,儿子明日再来请安!”
明南王妃在他二人握着的手上盯了片刻,爱羊想伸出来,但君易清握得很紧,动不得分毫。
二人刚刚起身,就有人来报:“启禀王妃娘娘,世子妃来了!”
爱羊的眼睛看向君易清,却见他紧紧掘起唇,不发一言。
“快请!”王妃的声音欢快了些,又对君易清二人说:“你们两个也再等等,爱羊你没见过世子妃吧?”
“是。”爱羊屈了屈膝,笑道:“听闻世子妃荣华郡主有明月之姿,今日能够见一面,是臣女的荣幸。”
君易清淡淡瞟了她一眼。
这时,一个装扮得极其华丽的女子走了进来,甚至那金闪闪的一片还闪着了爱羊的眼睛,她微侧了侧头,才看清来人——荣华郡主谭容玉。
她身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发上横七竖八地插着富贵堂皇的翡翠簪子、金钗子,额上还戴着赤金凤尾玛瑙流苏,脸上的粉铺得很厚,唇色猩红,完全是一幅郑重其事进宫的装扮!
虽然爱羊承认,她看起来仍非常漂亮。
谭容玉人如其名!
她微翘了翘嘴角,看来她已经知道自己在昭英堂,所以才这般装扮。
君易清皱紧了眉,随即释然,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他并没有松开握着爱羊的手。
谭容玉走到他面前盈盈施了一礼:“臣妾见过世子爷,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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