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全府的人都知自己家失宠了……只有姑娘还一如既往……
她擦去眼角的泪,跪下给爱羊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姑娘,您放心,无论将来怎样,奴婢定会跟着姑娘,您若嫁进贫家,奴婢就跟着您吃糠咽菜;您若进了王府,奴婢就做您的心腹,此生此世绝不背叛!若违此言,让奴婢嗓子里长疔,不得好死!”
爱羊惊讶地看着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只道:“快去吧!”
石绣又磕了个头,这才去了。
爱羊呆呆地坐在那里,想着石绣刚才的话。或许,她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她一直都在利用石绣,从来都没把她当成心腹!石绣知道的都是该知道的,至于其他,也许苏木、楠木都比她知道得多!她可能是有所察觉的吧,不然也不会不像以前那样事事往自己跟前凑……
她和石纹、石老爹一点都不像,可是自己还是无法信任她!就连刚才那五十两银子也是她收伏下人的一种手段……
但是……
有一种叫做自我厌恶的情感在她心底缓缓升上来!
石绣她是个好姑娘,这样对她不公平,很不公平!
不,不可以这样想!李爱羊,你忘记回来这里的目的了吗?你忘记你的誓言了吗?你忘记你的仇恨了吗?你忘记你日日夜夜都要忍受的那种痛苦煎熬了吗?
你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是的,各取所需!你没有欠谁的!石绣一家要他们的荣华富贵,你要用他们去帮你做事、去复仇……
这很公平!非常公平!
“姑娘,大太太那里送了月团来!”黄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爱羊忙拍了拍脸颊,将脸上的冷意褪去,这才笑着说:“什么时辰了?竟然该吃月团了!”
黄嬷嬷掀帘子进来,苏木几个跟着端了一个青花瓷盘进来,上放着几个如碗底大小的圆饼子。
这就是中秋要吃的月团了!也不知是什么馅的?
爱羊伸手拿了一个看了看,便又放回去,问黄嬷嬷:“嬷嬷,咱们自己都包了什么馅儿的?”
黄嬷嬷笑道:“有玫瑰馅儿,松子杏仁儿馅儿、绿茶馅儿的,还有鱼泥馅儿的……保管姑娘喜欢!不过不许多吃!”她看了一眼爱羊。
爱羊的眼睛眯成了一个月牙儿,拉着她的袖子撒娇:“我知道,嬷嬷!您总是这不许那不许的!”
黄嬷嬷便笑呵呵地拍着她的手:“还不是因为姑娘是个小馋猫!上次老奴一个没看住,你就多吃了一碗桃片粥,结果第二天就又是拉又是吐的,还嘴上生疮……”
“嬷嬷!”爱羊急着叫道。这可算作是她一生最大的糗事了,当时她只是觉得那粥又香又甜,便多喝了一碗,谁知反映竟那么大!这该死的身体实在太差了!
几个丫头在一旁偷着笑。
黄嬷嬷见她急了,忙忍住笑意安慰道:“好好!嬷嬷不说了!”
爱羊微嘟了嘟红唇,这才道:“石老爹被人打了,可能得休养半年一载的,嬷嬷您有空便去看看吧!”
黄嬷嬷点点头:“姑娘放心!”她想了想问:“听说石纹已好得差不多了,您说用不用把她叫进来伺候!”
石纹,爱羊咬着唇,那个聪明如蛇一般的丫头……想必这一段时间她也想清楚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多看她一眼了吧?
她叹口气:“这事等回来再说吧!石老爹还需要人照顾呢!”
这是不愿意了,黄嬷嬷看了看爱羊疲惫的神色,点头答应下来!
几日后,爱羊的腿伤已好得差不多了,行走基本无碍!这日,她坐在绣房里正琢着这该怎样雕刻菊花簪时,石绣突然闯进来,神色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
爱羊有些不悦,她做木雕和刺绣的时候,是不允许有人进来的,就连黄嬷嬷也得特意打过招呼才行!
“怎么回事?”她冷声问。
石绣有些惶恐,微低着头:“回禀姑娘,刚小福过来找奴婢说苏掌柜有事找您!他还给了奴婢这个做信物!”她把手上撰得紧紧的一个镯子递给爱羊!
爱羊只看了一眼,心就立即跳到了嗓子眼,随即便感到无法抑制的恐惧!
那也是木雕的镯子,只不过要比爱羊雕的繁复华丽的多,且厚重感十足,虽只是一只镯子,但却让人无法忽视它所沉淀的那种深沉韵味!这是用黑檀木做的,色泽沉着凝重,有着非常细腻的纹理,光泽透亮,摸着有如玉般的触感。黑檀一向极其珍贵稀有,是富贵的象征,就如同金丝檀一样,一般人根本就享用不起!
何况这只镯子采用的是镂空雕法,上面一层是浮雕,雕的是一只只形态各异的兔子,兔子首尾相连,但是从兔子的空隙中可以看到下面亦是一层浮雕的桃花,有含苞欲放的、有初露粉头的、有含苞欲放的,这中间则是镂空的,非常典雅华贵!镯子并未上色,但原本浓重的黑色却使得它更卓尔不群!
这镯子是前世君易清送给爱羊的及笄礼物!
☆、 第五十一章 被劫
爱羊的唇无法控制地颤了起来,他发现了,他发现了……
“姑娘?”石绣见爱羊脸色苍白,全身颤抖,忙上前扶着她:“你怎么了?”
爱羊死死抓着她的手臂:“是谁给你的?”
“小,小福啊……”她的眼神太过冰冷犀利,石绣吓得差点失声叫出来,颤抖地说:“那个很得我爹信任的小幺儿……”
爱羊松开她的胳膊,冷声道:“把他叫过来!”
石绣诧异,但看了眼爱羊的表情,只得答应一声往外走去。
爱羊又细细看了一眼木镯,这才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自己的性子和前世已相差那么多,就连大太太和黄嬷嬷都没有发现,他一定不可能知道的!这种事情本来就很离奇,根本就不会有人往这方面想!
对了,君易清是不信神的,即使他对自己有那么精湛的木雕之技感到疑惑,但是绝对不可能相信这无稽之谈!
李爱羊,你很安全!
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上次在桃林中和君易清的见面,确信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后,这才放松下来,缓缓舒了一口气。
既然这样,那这镯子是谁送过来的?目的是什么?真的是君易清吗?他想做什么?
……
爱羊一边在脑海里快速思索着这些问题,一边等着石绣回来。
但是直等到中午,石绣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姑娘,奴婢怎么也找不到小福了!”
“找不到了?”爱羊猛地看向她,黑幽幽的杏目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是,不知他去了哪里?”石绣战战兢兢地回答。
五姑娘刚那骇人的神情,她以前也见过两次。但一直都对此抱有深切的恐惧感,无法适应。
爱羊眼睛眯起,想了想,这才道:“不用找了!”恐怕永远也找不到了!
爱羊惊疑不定地看了眼爱羊双目中渗出的丝丝冷意,没有吭声。
“他可说了见面时间?”爱羊问。
“说了,”石绣忙答道:“说是在大后天相国寺中!”
相国寺?爱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那是大太太为大老爷和全哥儿点灯油的地方,也是她和爱善她们最易去祈福的地方!
还真是体贴啊,连自己不能随意出门也考虑到了!
爱羊笑了笑,对石绣说:“八月二十五就是大老爷的生辰。我们姐妹该去祈福了!”
她倒要看看,是谁在暗地里装神弄鬼!
八月二十这日一大早。李府大太太就和几位姑娘、全哥儿一起坐着马车向香山寺驶去。
爱羊和爱羡同乘一辆马车,金珠与红菱跟着伺候。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大太太面前,爱羊总是把金珠抬得高高的,而黄嬷嬷则带着画菊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大概天气很热。狭窄的车厢又不通风,上车没多久。爱羡便一个劲儿地难受,好似中暑了一般,脸色青白,鬓角沁了密密一层冷汗。
无奈,爱羊只好命车夫停车,又让金珠前去给大太太说明情况。大太太很不高兴,派了徐妈妈前来照料。又命一个护卫过来说如果身体实在不行,就先回府去!
爱羊皱眉,忙要说什么,徐妈妈已点头说七姑娘必须马上看大夫,令车夫掉头回去。又让这名护卫去禀告大太太一声,便快马加鞭去请个大夫。
于是。在爱羊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重新往回走了。她忙说道:“徐妈妈,不如让我坐别的车去寺里祈福!”
徐妈妈冷冷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五姑娘,七姑娘急需看大夫,您就多体谅体谅病人,别再添乱了!”
爱羊气结,她怎么会忘了这个徐妈妈是最不愿意自己出府见外人的人之一……
她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便端坐在那儿不再吭声。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爱羊正竭力想着对策时,徐妈妈忽然掀开门帘问车夫:“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一语未了,就听她厉声斥道:“你是谁?想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爱羊一惊,飞也似的扑到车窗前,掀开窗帘往外看去,顿时全身冰凉,这竟是在荒凉的郊外,原来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出了城……
是拐卖……绑架……还是这根本就是个圈套……
引她上钩的圈套……
那车夫阴阴笑了一声,把马车停了下来,跳下去,几个健步,便钻入一片树林不见了身影。
徐妈妈顾不得其他,大喝一声:“快过来帮忙!”便拿起缰绳“吁吁”地赶着马车,金珠反应过来,也忙出去帮着让马车拐回去,红菱则抱紧晕晕沉沉的爱羡,全身颤抖。
爱羊在窗口往外看去,果然从树林中转出来几个粗壮的大汉,截住了回去的道路。
爱羊忙喊道:“后面有人,往前走,不要回去!”
徐妈妈也看到了,又忙着把马车往前赶,但没过两步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向这儿奔过来,金珠仓惶叫了一声。
马车停了下来,徐妈妈声音恐惧:“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爱羊透过窗帘的空隙隐隐约约看见几个骑马的人影,俱是一身华服,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强盗!
但随即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外传来一年轻男子的声音:“如此偶遇,贵府五姑娘与七姑娘怎么不出来相见一面,莫不是害羞吗?”
顿时一阵哄笑声响起。
爱羊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长袖里藏的一把短刀,又细看向外面的动静。
徐妈妈心里咯噔一声,这是明显冲李府来的了!看这几位公子哥儿的穿着装扮,也必是京里有头脸的人家,但为什么会特意针对李府……
她一向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人,还未开口说话,心里就先虚了。她战战兢兢地斥道:“我们乃是……乃是太常寺丞李府……李府的家眷,你们……你们意欲何为……”
那为首男子脸色苍白,唇却红艳得紧,一抹邪笑挂在嘴角:“只是想见一见传闻中美若桃花的五姑娘!”
是冲自己来的!爱羊的心狂跳几下,又慢慢恢复平静。她透过窗帘打量着四周的情景,耳边传来金珠强自镇定的声音:
“不知阁下是谁家公子,我家七姑娘突患重病,急需看大夫,还望公子爷行个方便!”
外面一阵寂静,只有徐妈妈粗粗的喘息声响起。
爱羡在昏迷中似是也感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低低呻吟了一声。
那俊俏男子立即如同嗅到了猎物的野兽一般,双目中散发着兴奋的光芒。他给一旁的人使个眼色,那粗壮的汉子便探马上前,大喝一声,将萎缩在那儿的徐妈妈一把扫下马车,猛地拉开了车帘。
徐妈妈惨叫一声,随即便痛苦地呻吟,似乎跌倒哪了。
爱羊眼见车帘被拉开,正要行动,却有一个身影突然扑过来挡在车门之前:“你们要做什么?”
是金珠,她声音颤抖,脸上却带着一丝的倔强,怒视着众人。
俊俏男子感兴趣地看着她:“有意思的丫头!这性子够味儿!”
众人又哄笑起来。
那汉子亦大笑了一声:“小丫头,起开!”话音未落,金珠便也被他扫下了马车。
爱羊和车内的红菱、爱羡便暴露在众人之前。
众人都呆了呆,随即才回过神来。那俊俏男子目光狂热地看着爱羊,放声大笑:“好好好!果然是绝色之姿!”
其余人也露出谄媚的笑:“三爷不虚此行啊!平白得了这人间绝色!”
面对那群如恶狼一般的目光,爱羊屏住呼吸,手紧紧握成拳,坚硬的指甲扎进手心,鼻尖上也有汗珠慢慢渗出,紧张到了极点,可是她的大脑此刻却清晰无比!
这些人绝对不是寻常的富家公子,他们身上那种嗜血的气势是骗不了人的,而为首的俊俏男子虽一身锦服,却总给人一种怪异的、不太协调之感,尤其是他的脸色,不是常年养尊处优下的白皙,相反却像是从来不见阳光的惨白……他握缰绳的姿势,明显是一个武功极高的人……而他的目光,即使是在兴奋的状态下,依旧也掩饰不住其中的死气沉沉——就像死人一般……
他们在遮人耳目……
这是群亡命之徒!
爱羊稳稳心神,随即她绽开一丝羞涩的笑,缓缓从车厢中钻出来,站在车辕之上,她姿态轻盈,清眸流盼,绛唇映日,仿若一朵白莲盈盈立于前方:“小女子见过各位公子壮汉!”
俊俏男子惊艳地看着她:“你就是李爱羊?”
爱羊咬了咬唇,应了声“是”,便又施了一礼:“家妹突然昏迷不醒,还望这位公子能行个方便,准许我们回去,为家妹看病!”
旁有另一男子嗤的一声笑:“她只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而已,没什么大碍!李姑娘,咱们就别罗嗦了,赶紧上路吧!”说着他便看向为首之人:“三爷,天色不早了,不能耽搁了!”
那被称为三爷的男子又痴痴看了一眼爱羊,这才吩咐一声:“都清理干净!”
先前的那粗壮汉子立即应了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大刀,朝着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徐妈妈就是一刀,鲜血立即蔓延出来!徐妈妈连叫都没叫上一声,就没了气息。
☆、 第五十二章 得救
红菱尖叫起来,立即被汉子呵斥一声:“闭嘴!”他把大刀从徐妈妈背上抽出来,在二人面前晃了晃,殷殷的红血自刀上流下来。
红菱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爱羊也吓得腿软跌坐在那里!
那汉子呵呵怪笑两声,问三爷:“这个呢?”他用刀指着徐妈妈身旁的金珠,金珠脸色惨白,恐惧地望着那沾满血迹的大刀。
三爷细看了她一下,点头:“带走!”
汉子便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把金珠甩到车厢内,一个跃步,便跳上马车,紧挨在爱羊身旁,那一双眼睛如铜铃之大,笑嘻嘻地望着她:“李姑娘是想要和小生一起驾车,还是去车厢里歇着?”
一干人便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
爱羊惊恐地望着他,声音颤抖:“我,我去车厢……”话音未落,眼神却突然变得凌厉无比,以无比迅捷的速度一跃而起,将手上的短刀扎进汉子的脖子里,溅出的血液扑了她一脸,可是她毫不在意,一把扯过头上的簪子狠狠扎进马的后背,马立即嘶嚎一声,拔足狂奔起来!
整个过程不过一刹那,快的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等要拨马去追时,马车已冲过众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前狂奔。
那汉子的笑容还保持在脸上,如铜铃大的双目直直地望向爱羊,似是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少女竟杀了自己!
马车根本就不受控制,如疯了一般拼命地往草丛茂密的地方奔去。车上的人太多了,这样下去根本跑不过那些轻骑,爱羊于慌乱中只看了那汉子一眼,就立即撇过眼去,把短刀从他脖子上拔出来。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金珠在车厢里朝爱羊喊:“姑娘,他们追过来了!”
爱羊往后看了一眼,果然有几匹马快速向这儿奔来。她咬咬牙,叫了一声:“抓好!”便把簪子从马背上拔起,又狠狠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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