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羊透过窗看看天色:“天都要黑了”她摸摸肚子,笑道:“午时没吃饭,现在倒觉得饿了!”自重生以来,受本尊影响,她胃口一直不好。
画菊道:“食盒刚端过来,姑娘去那屋里吃吧!”
爱羊点点头:“你把这些东西整好放到后边带锁的柜子里,明个我再用!”她将脖子上挂着的一串钥匙递给画菊。
这个柜子原是爱羊以前特意安置的锁,为的便是日后好放些值钱的物件儿,钥匙她也早早不露痕迹地从石纹手里拿了过来!
画菊愣了愣,便“哎”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将已缺半壁的匣子和簪子放到柜子里,几个小白碟子和各种刀具又放在原位。待她要收拾那些被刻开来的小块木头和木屑时,爱羊制止了她:“这些就放着吧,省的明个重新拿过来!”
画菊了解地点点头,这些虽也是紫檀木,但都是零碎的木屑,不值钱了!她问:“要不,奴婢把这些收拾了扔到外边!”
爱羊看着那些小块,笑道:“不用,这小块的还能刻些东西!先堆在那就是!”
画菊虽奇怪那么小的木块还能做什么,但见姑娘不想说的样子,只好应了“是”。
爱羊环顾四周,整个耳房小的可怜,暗叹口气,这个急也急不来,以后再说吧。
主仆两个进了正屋,石绣和画梅忙着赶过来服侍她洗手,画梅更是唠叨:“姑娘也不知在绣房忙什么,中午也不出来吃饭!”她笑看了一眼画菊:“画菊也真是,守着门口不准奴婢进去给您送饭,这要是饿坏了您该怎么办?”
画菊低着头不吭声。今个儿姑娘吩咐,让自己守着门口,谁都不许进。她模糊知道姑娘的用意,便尽职守着。石绣还好,只是过来问了几句,画梅则一直在耳房门外转悠,那模样生怕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发生而她错过了一样。
爱羊擦了擦手,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我从没雕刻过,便想试试,谁知太难了,才忙到这时候!”
画梅谄媚地为爱羊拉开凳子:“姑娘那是不熟练,以后保准刻得好!”
爱羊只微微笑,坐下开始吃饭。
画梅眼珠子转转,完全没有看见石绣鄙视的眼神,笑着问:“姑娘,听说您今个儿拿了那个紫檀木的梳妆匣做雕刻了……要奴婢说,那个太珍贵了,您怎么也该学些时候再用……”
爱羊淡淡瞅她一眼:“那依你说,我该从外边找些寻常的木料雕刻了!”
“那可不是!”画梅忙接口道:“奴婢听人说那些桃木、松木都适合做木雕,而且也不值钱!”
爱羊只淡淡一笑:“是吗?那就多谢你提醒了!”
画梅道:“姑娘不用这般客气!”等了等,见姑娘只吃着饭,不再说话,犹豫半晌,正想开口再问问那紫檀匣子的下落,一直默不作声的石绣突然挤过来拿过她手中的汤匙:“该给姑娘预备茶水了!你去端过来吧!”
画梅面上僵了一下,低头退了出去!暗想,你姐姐已经完了,我看你没石纹那个精丫头的庇护,能安然到几时!
爱羊这才抬头对画菊说:“你今个儿陪了我一天,也下去吃饭吧!”
画菊知她得秉性,并不推辞,屈屈身亦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石绣不安地望着爱羊。
爱羊慢条斯理地吃过饭,漱过口,这才看向石绣:“你可曾说了?”
石绣正收拾碗筷的手一抖,半晌摇摇头:“奴婢,奴婢还没……”
爱羊直直地盯着她,似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石绣紧张地握着手上的碗,默然低头。
爱羊叹一口气:“那几时你闲了,再回去一趟吧!”她不急,只要等到那个孔雀簪子刻好,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时,到时……
石绣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收拾了碗筷下去:“奴婢去催催画梅,怎么这么大会儿还没有过来!”
爱羊微微颔首。
石绣出了正屋,站在廊下发呆,想起昨天爹娘的话,心里愁肠万结,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面是温婉善心的姑娘,何况姐姐这次做得也实在太过分了,但一面又是生她养她的爹娘,姑娘的分析没错,爹娘的顾虑也有道理!该怎么办才好,她烦恼地捶了捶脑袋。
“呀,你这是怎么了?”画梅突然冒出来,站在她面前,好奇地望着。
两人私下关系一向不好,石绣吓了一跳,见是画梅,便瞪了一眼,提着饭盒往外走。
画梅刚去画菊那套话了,奈何画菊只说她就一直在门边站着,姑娘将紫檀木雕成什么样了她也不知道。
这自是谎话,画梅又奈何不得她,只得气愤地过来这边。
画菊见她走了,才冷哼一声,谁不知你是在打那紫檀木的主意,都当人是傻子呢!幸好姑娘有先见之明,锁了起来……想到这儿,她猛然想到姑娘说的那些碎木块还有用,这个画梅不会又要悄悄拿去了吧!
她三口两口扒完饭,来到耳房,果见里灯亮着,她推开门,气愤地对画梅说:“你不知道姑娘说了不许随便进绣房!”
画梅正在昏暗的灯光下找那个紫檀木匣子,只见桌上撒了一大片的木屑,还有几小木块,正惋惜姑娘暴殄天物时,就被画菊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她抚了抚吓得“砰砰”跳的胸口,恨恨地说:“你瞎嚷嚷什么,我只不过来看看绣房收拾好了没有!”
画菊走到桌边,见东西没动,松了口气,又转头道:“今个儿我在绣房,自然要收拾好才行!你不经姑娘同意,私自入了这里就是不对!”
也是欺画菊平日里不吭不哈的,画梅冷哼一声:“这里连个屁都没有,还定的不经同意不准入绣房,什么破规矩!”她斜眼瞅了下画菊:“瞧你那紧张样,眼皮子浅的东西!”
“你说什么!”画菊的肺都快气炸了,这个画梅实在嚣张至极,明着是讽她,实际上竟连姑娘也骂了进去。她正想好好理论理论,又想到姑娘今日刚刻的簪子,若闹登出来让太太发现了可就不得了,只得强耐着性子看画梅走了出去。
她们的声音并不低,爱羊这边早就听见了,她斜靠在炕上,微微笑了。
次日请过安回来,爱羊便一头扎进绣房,雕刻起来。
画菊在门边绣着针线,算是给她把门。
因昨日已将大致形状刻了出来,今天只用修光和打磨即可,这就需要比昨日更精细的雕刻技术才行,不仅用到圆雕,还有浮雕。她先用斜刀在孔雀眼角、尾巴、花蕊及其它细小角落剔角修光,这又叫做薄刀法,最考验雕刻者的功力,饶是经验丰富的爱羊也丝毫不敢大意,只小心翼翼地剔角,尤其是孔雀开屏尾巴上一圈圈的羽毛最难弄,花费了她将近一个时辰。还有簪身上要雕刻的荷叶纹,直至中午,才完成修光。
午饭爱羊就在绣房里简单吃了,又喝了钟茶,便急急忙忙地开始打磨。
因为爱羊没准备上漆,这基本上就是木雕的最后一步了,她让画梅爹买来的木工砂纸一共有五种,粗砂纸,中等粗砂纸,中等细砂纸,细砂纸和极细砂纸,这也是她前世常用的了。雕琢越精致越细小的物品需要磋磨的次数越多,这支不足三寸长的簪子自是要好好打磨了,她用这些砂纸分别从粗到细,将整个簪子顺着木的纤维打磨了五遍,才达到满意效果!左右端详了一下,便拿着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纯棉手帕轻轻擦拭。
画菊见状,放下针线走了过来,好奇地问:“姑娘这是做什么?”
爱羊笑着解释:“一般的木雕打磨着色后,便要用纯棉的帕子擦拭,这叫做上光!就是让木雕品产生均匀的光泽,手感光滑的意思,也易收藏!不过若放的时间长了,便需要蘸着核桃仁油擦拭,单用帕子是不够的!”
画菊了然点点头,看着簪子暗紫带红的颜色,不由奇怪:“姑娘不上色吗?”
爱羊摇头,继而自嘲道:“后面格子上放的那些个颜色都是极滥极易褪色的,便不着色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画菊立即明白是画梅爹贪了银子、以次充好的缘故,待想愤愤说上两句,又想到姑娘现在人单力薄,想要做些什么都不成!还不如用用像画梅那家子贪财的人呢,便掩口不提!
爱羊擦拭过后,便让画菊拿来一个普通的黑漆匣子,放了进去。
她看看时间正是半下午,估摸着这会儿正好,便让画菊把石绣叫了进来,对其笑道:“你姐姐在家也歇了两天了,不知伤势恢复得怎样,我着实挂念得紧!你这便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一趟吧!”
石绣觉得自己刚回来两天,不适宜再出府,正准备推辞时,看到爱羊眼里闪烁的光芒,才猛然意识到姑娘让她回家的意思……
她紧咬着唇,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爹上次明明说的很清楚,不靠五姑娘……
爱羊似是没看到她的为难处,只使个眼色让画菊去外守着,这才将黑漆匣子递给她:“这次出去还要劳烦你爹帮我做件事!”
石绣犹豫地接过去:“姑娘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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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争吵
更新时间2012…4…16 10:25:25 字数:3187
爱羊笑道:“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只不过让你爹去城西一趟,在一个西斗街的巷子里有家名叫‘木缘坊’的店铺,把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卖给它!”
石绣疑惑:“姑娘要卖什么?”她好像听人说过这个西斗街,和相邻的角子胡同不同,是以出售古玩、名画、金玉等价值千金的店铺出名,连自己府里这样的人家也是偶尔去一次!却不知姑娘要买什么,须跑到那里去!
爱羊笑着:“你打开看一下!”
石绣疑惑地开了匣子,待看到里面的物什时,不禁呆了呆:匣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支木质孔雀簪子,正是这两天画梅一直嘀咕的那个鸡血紫檀木。这种木料虽没有金星紫檀名贵,但产量不丰,特别稀少,故而在市面上不能轻易见到,许多人都愿意把它作为传家宝之用。初时她见杨姨娘陪嫁送给姑娘的梳妆匣子,就暗自惊叹,熟料姑娘竟将它拆了,做成了木簪,即使未上色,看着就比匣子多了些韵味和俏丽,这若是卖,恐价值不菲……
而且现在的大凡木制品,皆以稳重大方为主,但姑娘偏反道而行之,开屏的孔雀单腿立在花蕊上,荷花花瓣连着花心都似乎荡着丝丝波纹,微微颤动,好像不能承受孔雀那般大的力似的;雀尾上的羽毛微微散开,似是要腾空而起时受风的冲击力……整幅作品看起来有着飘逸空灵之美,完全颠覆了石绣对木雕的认知!
“姑娘,这……”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想问“这是否是您雕刻的”,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爱羊坐在那里,自是将她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告诉你爹,二千两银子,少一个子儿我都不卖!”
石绣突然明白为什么先前姑娘说要让自己一家跟随她的话时,神情那般笃定!还有自己回来时的惶恐不安她都未放在心上……原来是在准备这个……
只是何时姑娘有这一手的好雕工?她在内院多年,竟从未听说过……
她犹疑着问:“二千两是不是……”单那个梳妆匣大概也就值二千两!
“不多!”爱羊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让你爹告诉木缘坊掌柜的,这是没有上色,不算成品,故而只要二千两,若是着了色,可就要再提一千两!”她笑着看向石绣睁大的双眼:“想你也知道,市面上见的木簪多是简单的两股交叉花样,像这种繁复奢华一层套着一层的雕品还未出现……”
其实早就出现了,她想起前世自己刻的那几对簪子手镯,只因生于侯府,不缺钱用,才从未拿到外面去!
她苦笑一下,继续说:“皆因木料的承受力太小,人们不敢雕太过精细的物品,怕折断了,殊不知只要处理好了,即使刻得再细,也会如金玉般坚固!”
石绣看了看花蕊处及孔雀的双腿,的确很细,但没来由的她就相信姑娘的话,这不会折断!
她坚定地看向爱羊:“姑娘放心,您说的话奴婢会一字不错地告诉爹爹!”
爱羊满意地点点头:“收拾收拾东西这就去吧!记着莫让别人看见这个匣子!也别让你爹对木缘坊的人说出自己的身份!”
石绣了然,这种会木雕的手工艺人身份低贱,五姑娘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也不能让人知道她竟会这种手艺!于是应了是,拿着木匣出去了到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提着个小包袱欲出府去!
熟料早就注意绣房动静的画梅过来挡住路,问:“姑娘给你的黑漆匣子里装了什么?”
石绣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分毫:“哪有什么匣子,你看错了!”说着便欲越过她,向外走去。
画梅早防着她的动作,侧身挡住,气势汹汹地问:“我明明看见你捧个匣子出来,还想抵赖!说,姑娘偷偷给了你什么!”
石绣气愤地俏脸通红,半晌冷笑:“敢情咱们这院子里的大事小事都得向你禀报?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哪根葱!”
在院子里做活的婆子和小丫头们都聚了过来,听见石绣的话,都笑了起来!
画梅又羞又恼,厉声:“我是姑娘贴身伺候的,自然要事事为姑娘上心!你仗着你姐姐受伤吃药,不知从姑娘那里哄了多少好东西去……我凭什么问不得一声!”
石绣又好气又好笑,敢情这位堵在这里是以为姑娘又赠了什么珍贵的物件,肉疼得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姐姐不在没人压制的缘故,这个画梅越来越不着调了!莫说姑娘没给什么,就是大把的银子给了,那也是姑娘自己的,又不是她的,她心疼个什么劲儿!
还别说,画梅还真是觉得石纹不在了后,这院子里的东西就该是她的!谁让五姑娘不得宠,自己又是大太太特意送过来,那身份地位放在那儿,就连姑娘也是不敢说一句的!而且太太私下里也乐意奴仆们把姑娘的银钱哄了去,好辖治她!虽说姑娘值钱的东西不多,但也有四五十两现银,一支上好的宫造玉佩,几种或银或镀金首饰,还有那两根簪挺粗的人参……零零总总的也有好些银子呢!自己在这院子里天天吃苦受气,怎么着也得多捞些补偿补偿才是!
思及此,她的腰杆又硬了起来!
石绣冷冷地瞪着她,讥笑:“姑娘给东西那是做主子的体恤下人,你来多什么嘴!莫非你能当得姑娘的主吗?还能指挥姑娘做这做那不成?”
这可是大不敬,画梅一时语塞,吭吭哧哧了半天,才说:“你……你莫……胡乱扣屎盆子……我……我去告你……”
石绣嗤笑:“好啊!我等着!你是去太太那里还是四姑娘那里!我好让人给你让路,免得跑的匆忙撞坏了你!”
众人都哄笑起来!
画梅紧咬着唇,死死瞪着她,那模样好像要吃了她一般。
石绣生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昂首冷笑:“放心!你就说姑娘给了我好东西让我捎家去,你红了眼,想让太太和四姑娘给你做主!我想万一主子们高兴,几百两的银子说不定都赏给你了呢……你也不用死死盯着我这儿!”
几个婆子你咧嘴我呲牙,一个个笑得乐不开支!整个李府谁不知大门外赶马车的赵老爹一家都是极贪的性子,连唯一的女儿都特别爱财,一家子不知惹了多少笑话呢!
大太太原也是厌恶这一家子的,只不过要辖治五姑娘,这才专派了她来……
这些话诸人都是心里知道罢了,谁敢当面说!只这个石绣是个泼辣性子,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众人正在笑着,忽觉气氛不对,一扭头,才发现李爱羊静静地站在门廊下,不知听了多久了……夕阳的余晖落下来,照在她如桃花般娇艳的脸上,淡淡一层金影,竟添了些不寒而栗的气息!
顾不得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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