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垂下视线,不在看向爱羊。
爱羊不确定他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她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打算打破锅砂问到底,便很快地转移了话题。
后者轻轻叹口气。他心底有着愧疚,也有着一丝庆幸。
爱羊便道:“还是请你多多查探一下楠木他们的行踪。”
桐烟点头:“我会的。”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公主府(五)
“那我就先回去了。”桐烟拱手说道。
爱羊点点头:“好。”
桐烟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而爱羊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突然地瘫在地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她是想放弃的,她一度把所有生存的希望放在给黄嬷嬷她们留一条后路上面,半夜灵魂离体的事情已经让她害怕了,她不想将全部的精力再放到君易清身上,她只想安排好这世的一切再静静地死去……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已经下定决心的时候,上天要给她开这样一个玩笑?为什么在她已经接受自己就是反贼缮国公的女儿后,却又让她得知事实的真相,让她知道她曾有的一切都不是偷来的,都原本是属于她自己的!
那么,她重生回来却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缮国公的原因,那又是什么?
她的爹爹为什么要把她推向死亡?她曾经的恋人又为什么要亲手杀了她?为什么她最终会代替欧阳澜死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有太多的迷在爱羊脑海里沉浮着,她仿佛知道答案,却又在谜底的外面徘徊,她与真相只有一层薄薄的窗纸阻碍,但从穿不透它!
一滴泪自她眼角静静滑落,她想起了曾有的那些幸福,或许,即使在得知一切的秘密之后,当所有的真相都被揭露,她也不会再幸福了!
“姑娘……”一个低低的焦急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爱羊这才发现自己进来的够久了,她忙擦干了泪,站起身来叫道:“我在这儿。”
金珠很快就来到她身边,她脸上的泪痕是骗不了人的,金珠惊讶地望着她,但看到她面无表情、没有丝毫解释的倾向。便也很识规矩地低下头没有吭声。
二人刚刚走出竹林,阿十就奔了过来,还气呼呼地大叫着:“奶奶的,气死我了,不过是一碟子点心而已,就恁般护着。什么破理由,公主会特意为了一点子吃食让人等在那儿吗?真惹急了姑奶奶我一把把你们踹个底朝天,看你们还横不横!”
爱羊笑道:“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阿十没好气地说:“还能有谁,不就是世子爷现在的新欢沐婉!”
话未说完。阿十就狠狠踩了她一脚。即使有长长的裙子遮掩,爱羊还是发现了她的动作。不由笑了。
阿十已经习惯了,也有最初的暴跳如雷到现在的无动于衷,她小心看了爱样一眼,见她没有生气的迹象,便笑嘻嘻地说道:“算了。咱们姑娘又不稀罕她做的,还不如黄嬷嬷做的好吃呢!是不是?”
金珠又踩了她一脚。后者终于怒了,提着脚跳了起来:“哎,我说,金珠如果你再踩我的脚小心我给你才回去啊!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金珠眼观鼻子鼻观心,一声也不吭。
阿十见她没有反应也觉得没意思起来,只是愤愤瞪了她一眼。
爱羊没有理会她们二人的打闹,只是在脑海中想着刚阿十的话。
怪不得她刚才没有看见沐婉。却原来是被公主派去做点心了,阿十之所以生气可能也是因为对方不许她拿特地给公主做的吃食。她忽然有种兔死狐悲的哀伤,沐婉就算是长得再漂亮,为人再能干孝顺,再受人尊敬。在那些皇亲国戚的眼里也只是个个比较讨喜的厨娘罢了,她眼前闪过在半雪庄玉阳公主赏给沐婉的手镯……
她呢?她何尝不是如此?
被迫去做陪嫁。被封了一个侮辱性的封号,却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她与沐婉,都是可怜之人呢。
“算了,没拿来我也不吃了,就在宴会上再吃吧。”她淡淡说道。
出乎意料的,阿十竟然没有再反对,乖乖地应了。
爱羊有些奇怪,这才细细看了她一眼,感觉到她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一脸的沉思。然后,她忽然意识到阿十回来的也太晚了些,自己都在竹林里呆了那么长时间了,她却是刚刚赶回来,就在自己出竹林之后,就好像是掐准了时间一样……而现在想来,阿十奔来的时候那一幅生气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欲盖弥彰。
金珠的话在她脑海中闪现,她心下一惊,难道阿十刚就躲在竹林中,刚她与桐烟的话她已经听到了吗?
她更加仔细地审视阿十的表情,但没有任何发现。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关注,阿十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抬起头问:“怎么了,姑娘?有事?”
爱羊忙笑了一下,摇摇头:“没事,快走吧。”
阿十在她身后闷闷地望着她。
金珠在她耳边悄声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阿十愣了一下,继而夸张地抖了抖肩,声音虽低,但绝对有气势:“我说金大姐,你也别只挑着我的毛病啊,不行你去试试,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让你端走吃食不?”
金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轻声:“狗眼看人低啊?阿十姑娘,你怎么会属于这里面的范围呢?你可是明南王世子身边最受信任的黑衣卫。”
她半是讽刺半是夸奖的语气让阿十又高兴又恼怒,她随口扔下一句:“随便你怎么说。”便匆匆赶上了爱羊。
爱羊步伐稳稳地走着。
阿十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刚才在姑娘让自己去拿食物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便知姑娘又要瞒自己事情了。她一直为此既伤心又气愤,所以不管不顾地率先躲在竹林中,却谁知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反贼欧阳仁姗竟然真的是恪靖侯的亲生女儿!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当初的案卷自己是浏览过的,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欧阳仁姗实属缮国公林如洗之后,生母宋氏,在逃跑过程中拒捕被杀!还有一大堆人的证词与证物,尤其是恪靖侯欧阳继康和世子爷君易清,他们二人亲口承认欧阳仁姗是反贼之女,这几乎是一锤敲定音了!
如果事实不是这样的,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说?有谁会愿意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推出去受死,只为了能保住另一个与自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人?
至少,恪靖侯看着就不像是这种人。
还有世子爷,那样孤傲清冷的一个人,却是实实在在把欧阳仁姗放在手心里疼爱的,自己还未进京时就时常听到的那些传闻,自己进京后所观察到的一切,都可以确定世子爷的感情是真的,但是又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他任由心爱的女人死去呢?会舍得亲手杀害呢?
而且她还听说了欧阳仁姗在狱中发生的事——那件事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全京城几乎都知道了,曾经高高在上、贵为侯府嫡女的欧阳仁姗被几个大胆的狱卒污了身子……
有时候,她挺佩服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子,从那么高的地位猛然摔下来,被所有的人遗弃,甚至就连最后的贞洁也没有保住,若是她,早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恨不得以死来解除痛苦!而欧阳仁姗却仍有生存的勇气,竟然敢逃出监狱,去追寻自由……
即使她的下场是如此惨烈,可是阿十却觉得她活得轰轰烈烈,不管是身前还死后,都给人们留下了极深的不可磨灭的印象,她的一生是不平凡的!
她是个勇敢坚强的女子!
阿十不知不觉地在心底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她想,她对爱羊姑娘很有好感,可能也是因为从她的身上,自己总能感到那一样的如飞蛾扑火般的热情吧,不管身份是如何的卑微,不管自己身边暗藏着有那么多的危险,仍然像一只埋在地下的卑微的蛹,拼命、努力、从不放弃,去破茧而出,取得自己的幸福。
阿十虽然听到了欧阳澜与荣华郡主的对话,但并没有注意到爱羊的异样,她又担心待会儿会露陷,便急急地先出去了,竟错过了一个更大的秘密。若是她以后知道,还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
阿十正想着这些事情,忽然想到了什么,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爱羊身边,道:“姑娘,昨日世子爷传来消息,说不准桐烟出府了……”
她谨慎地观察着爱羊的表情。
刚在竹林中她就已经听到桐烟把这件事告诉了爱羊,但爱羊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很不爽,听听,姑娘说的那是什么话?
“咱们就像现在这样悄悄见面!”
这是一个闺阁女子该对别的男人说的话吗?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我的姑奶奶呦,您还不是单身,您已经名花有主了。我就是那个主人派来的监察官,专门注意你是否“行为不检”呢!
坐在竹林的时候,她左看又看,也没看出那个桐烟有什么特别出彩的,不就是面目清秀,性情沉稳吗?但姑娘你也好歹看看他那一身的伤啊,粗哑的喉咙,驼背,残臂,断腿,这是一个能给你幸福的人吗?
这么多的事实你怎么就看不见呢?
阿十只顾自己着急,却根本忘了爱羊并没有表现出非常爱恋桐烟的样子,她之所以有这样的印象,完全是漆烟那一封信与特意的嘱咐所致!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公主府(六)
“听说世子爷这次与南国对抗中打了败仗?”阿十正想着自己的事情,忽听到爱羊的问话,吃了一惊,忙抬起头来。
自确定自己就是给沐婉做挡箭牌之后,姑娘再也未曾向她打听过世子爷的下落,而现在这么反常是因为来时欧阳世子的话了吗?
她在世子爷担心吗?
阿十欣慰地笑笑,只要姑娘心里还有世子爷就行,那一切都好办了。她忙不迭地点着头:“是啊,损了一些人马,而且爷他还受伤了……”
爱羊心里一紧,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嘴里就冒出一大堆的话来:“什么?受伤了?伤得严重吗?怎么伤的……”她忽然看到了阿十意味深长的眼神,猛住了嘴。
她脸颊绯红,不好意思了。
阿十与金珠相视一眼,慢慢笑了。
爱羊没好气地说:“算了,你不告诉我我回来问松烟去。”
她快走两步,甩开了她们两个,阿十不满地追上她,还在絮念着:“我说姑娘,你也太没良心了,天天我在你身边伺候着你,保护着你,这一有事情你就找那个脾气别扭的家伙,我可要伤心了啊!”话虽如此说,但她依旧嚣张地笑着,看着很欠扁。
爱羊知道她在笑什么,自君易清离京后,松烟便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她身上,又碍于君易清的命令不敢来李府,只得与阿十见面问问情况,却从不肯进屋子见一见爱羊,这都多长时间了,一直如此。
爱羊也由一开始的努力到现在的无可奈何。
刚才她说去找松烟问情况,实则是撬不出一个字的。
阿十见她无动于衷,仍然埋头走着。只得嘟嘟囔囔、满不情愿地说:“好了,是遭了暗算,被那个乌濯王派去的人给伤的,不过,不算严重,休养一段就会好的!姑娘不用担心。”
爱羊蹙了眉:“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身边的那些黑衣卫呢,都在做什么?难道不是应该保护主子吗?”
阿十撇了撇嘴:“姑娘问我我问谁去啊?这还是松烟偷偷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不知道。”
爱羊沉吟了一会儿,道:“明日早你让松烟与我见一面,我要好好问问清楚。”她声音虽轻。却不容人拒绝。
阿十翻了个白眼,应了。又道:“若是他不愿意见你我可不管。”
爱羊笑道:“你放心,我若是主动要求他与我见面,他必是肯的!”或者说他不敢反抗这样直接的命令!
阿十不懂,问:“为什么?”
爱羊没有回答,保持沉默。
松烟与漆烟在自己面前的态度非常奇怪。但至今她也不知原因。
“阿十,你知道欧阳仁姗的尸体埋在哪儿吗?”爱羊忽然又问。
阿十愣了一愣。没反应过来:“尸体?”
爱羊停下脚步,微带急切地看向她:“你知道?”她想弄清楚为什么一听到“尸体”两个字,欧阳澜竟然会那样紧张生气,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阿十脸色变了变,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欧阳仁姗的尸体不是埋在乱坟岗吗?”
爱羊的眼睛眯了起来:“真的吗?”
阿十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当然了,我一直听别人这么说的。不过,姑娘怎么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了?”她问。
爱羊眼睛闪了闪。笑道:“只是好奇而已。”她说道:“咱们快走吧,宴会快开始了。”
说着便加快了脚步,阿十心里有鬼,正巴不得她不提这件事呢,也催促着快一些。
她们拐过一条鹅卵石的小道。便看到两个丫鬟装扮的人急急过来:“五姑娘,你在这儿啊。快走吧,宴会开始了,公主正找您呢。”
爱羊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我去那边看景了,倒是看得入迷了,那这就走吧。”
宴会是在公主府的花厅里举办的,座无虚席,爱羊进去的时侯众人已经开始吃了。玉阳公主远远看见她来,就招呼道:“快来坐吧,就等着你呢。”
众人都静了一静,看着爱羊。
爱羊笑着走过去,屈了屈膝,玉阳亲切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这一桌子上都是自己熟悉的人,欧阳仁哲、欧阳澜、汝郡王、君宜卉……君宜卉碰到她的目光,立即鄙夷地哼了一声,转移了视线。
欧阳仁哲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爱羊微微颔首,又望了一眼专注品着酒的汝郡王,越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别愣着呀,快吃,来,尝尝这个小酥肉,我刚尝了,味道鲜得不得了呢!”玉阳公主见她没有吃,便热情地亲自为她夹了一筷子。
爱羊颇有些受宠若惊,但也在心里有了疑惑。玉阳公主忽然对自己这么好,难道仅仅是因为屋子装饰的原因吗?
她坐在玉阳公主的右边,欧阳澜坐在左面,君宜卉紧挨着她,见状,她便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是啊,五姑娘,赶紧尝尝吧,可别辜负了公主的一番好意。”
爱羊笑着:“宜卉县主也多尝尝。”
君宜卉冷笑:“算了吧,我可不跟某人似的,管着自己吃喝的奴仆被赶了出去,以后又得天天吃残羹冷饭,还不赶紧趁这个机会好好吃个饱,免得回去没饭吃!”
她这是在讽刺爱羊平日里全靠黄嬷嬷私掏腰包养活,这本是一个丑闻,一桌子的人虽都知道,但谁也没有提起过。如今君宜卉当场揭了出来,无疑是给爱羊一个耳光。
顿时,一桌子的人便都看向了爱羊,有目露担忧的,有沉思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只有欧阳澜如没听见一样,径自吃着面前的东西,君宜萱好奇地看着爱羊的反应。
爱羊却笑了一笑,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外之音一样,问:“不知宜卉县主是什么意思?”
君宜卉脸色冷了下来,嘴角的笑容也扯得更大了:“什么意思?我说的难道你不懂吗?还是装着不懂?”她眼中闪过恶意的光芒,刚才玉阳公主对王初珍母女的呵斥让她心中压抑的怒气猛然爆发出来,再也顾不得别的。
汝郡王微皱了眉,低低斥道:“君宜卉。”
君宜卉佯装没有听到。
爱羊依旧温婉笑着:“管着我吃喝的奴才被我撵了出去?这话从何说起?”
君宜卉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你少装蒜,你那个黄嬷嬷把你当做宝一样地养着你,你倒好,一见没了利用价值,便冷血地撵她出府,你这样子如毒蝎心肠的女子,也不知易清哥哥看上你哪一点了?”
她本以为爱羊听到这里应该会很生气,或者是恼羞成怒,但相反爱羊笑得更甜蜜了,甚至连声音也变得更加柔和。她轻声说:“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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