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灭了黑山老妖,将春三十娘和左月素尽数诛杀,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包文正缓缓的转过身来,凝望着那清丽胜仙的吕三娘,眼眸之中的寒意萦绕,漠然的说道。
“五仙门这数百年来,惊才绝艳之士如过江之鲫,何尝有人能扭转乾坤”吕三娘伸出皓腕将“青鸾祁仙剑”摄入掌中,那晶莹柔润的仙剑依旧寒意逼人,自是不信包文正这狂言,叹息说道:“世间本无侥幸之理,潜心修道才是正途!”
这数百年来五仙门也曾多做筹谋,挑唆百莽山与九幽涧生过间隙,但终究被识破后功亏一篑,反而令五仙门铩羽而归,春三十娘与九幽娘娘左月素皆是杀伐果断的当世妖魔,才智更是不弱于人,与那黑山老妖宛如三座大山彼此牵制,这才令五仙门与夹缝之中存留至今。
“你看,这是何物!”
包文正早知吕三娘修道百年有余,自不会轻信自家之言,便将春三十娘所赠的遗蛻“银蛛”与掌中,置放与吕三娘眼前。
那遗蛻“银蛛”只有拇指般大小,圆溜溜更如珍珠一般,一点羸弱的红芒闪烁,更有淡淡的妖气与周身萦绕,那气息阴毒且暴虐,正是千年蜘蛛精春三十娘所独有,自是令吕三娘为之动容不已。
“你怎会有此物?”
吕三娘美目之中寒意凌冽,逼视着包文正开口问道,心中更是犹如江海翻腾,焉能不知此物另有玄机,若非春三十娘亲手相赠,依包文正的道行怎能获取。
这语调本是质问,故而极为疏远与强硬,那清冷的面颊且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怒容,待将那萧疏轩举的少年映入眼中之后,却是逐渐的转圜。
与那丰神俊逸,湛然若神的少年身上,强挤出的酸楚笑容一目了然,眼眸更萦绕着死灰般的黯然,那文弱的身形竟是说不出的寂寥和无助,那鬓角的发丝与面颊上萦绕,面对吕三娘的质问却是置若罔闻。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包文正面色黯然的轻声吟道,凝望着这清丽胜仙的绝色佳人,以女子之身手持仙剑叱咤天地,所过之处群妖伏诛,心中的强压的惶恐也转为赞叹,望着那婀娜多姿的孤洁身形,因垂涎而平添了几分心仪的爱慕之意。
“周书曰:将欲取之,必姑予之!”
“佛家也曾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包文正始终未曾正面作答,面色与激愤之中也涌出了万丈豪情,疾言厉色的呼道:“以吾之生死,赚来苍生的福祉,虽死无憾矣!”
几次三番,与吕三娘追问之时,包文正皆未曾正面作答,却将“荆轲刺秦”那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怀激烈,演绎的入骨三分,更令吕三娘目睹春三十娘的遗蛻“银蛛”之后,凝重之色也是溢于言表。
“你身上中了两种毒,应该是春三十娘的幽昙灵酒和”
吕三娘欲言又止,蹙眉苦思不解,着实因另一种毒却是从未听闻,深入五脏六腑之内,却不侵蚀道基,拿捏的分毫不差可谓是妙至巅峰。
“左月素的千机引!”
包文正漠然的说道,静静地端详着吕三娘,苦涩的面颊泛起一丝笑意,说道:
“若想此计得尽全功,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吕三娘闻言之下已然逐渐明晰起来,包文正离开峨眉仙门之后,便失了元阳之身,今朝又有春三十娘的遗蛻“银蛛”在手,分明是与虎谋皮。
行如此凶险之事,却从未有半点口风泄露,到了此时依旧不直言相告,吕三娘与羞恼之余也是感慨万千。
无他,黑山老妖威慑天下,春三十娘与尸山血海中问鼎妖王之尊,九幽娘娘左月素数次击退地府征剿,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士,挑唆春三十娘与左月素以及黑山老妖之间的间隙,怎是一区区后学末进之士所能及?
“此事莫要再提,你自此与峨眉潜修问道,所中的剧毒为师自会设法化解!”吕三娘虽是面罩寒霜,语调却是与严厉中不失柔和,乃是断然不容置疑之态。
“来不及了,阴曹地府将与中元节鬼门大开之时,由天师钟馗携至宝生死簿而来,届时九幽娘娘左月素一旦身死道消,黑山老妖与春三十娘必定先诛尽五仙门”
包文正心中感叹吕三娘的一番师徒情谊,但自家受制与系统,三十载寿元弹指一挥间,又得陇望蜀希冀重返绣玉谷移花宫,也唯有硬下心肠,将此事说了出来。
“天师钟馗?生死簿?”
吕三娘震惊出声,望着这长身而立的包文正,心中的惊愕可想而知。
阴曹地府之中除却黑白无常谢必安,范无救之外,尚且有牛头马面镇守十八层地狱,而天师钟馗更是天庭册封的伏魔大将军,倘若携地府至宝“生死簿”而来,势必要毕其功于一役,将九幽涧化为焦土。
如今正道五仙门能与夹缝中苟延残喘,也是因为百莽山与九幽涧南北对峙,黑山老妖与一侧虎视眈眈,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阴曹地府马到功成,日后正道五仙门便成了众矢之的,凶险可想而知。
“莫要担忧,此次天师钟馗携“生死簿”而来,也必定铩羽而归”
包文正凝望着吕三娘那清丽胜仙的容颜,叹息说道:“我虽与你有缘无分,却也不会坐视五仙门被妖魔鬼怪所荼毒!”
“便是为了你,也会保住峨眉的数千年传承”
“还记得,与短松冈书斋的那一晚吗?”
丰神俊逸的少年面颊上泛起柔和的笑意,与那悲伤且绝望的眼眸中更令人心悸不已,黯然的说道:“我依旧不曾忘怀,你手持青萍仙剑的飒爽英姿”
“原以为若能拜入仙门修道,或许能有一线期许,却不料最后跟你却成了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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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恶毒策衣冠楚楚()
妖族开了灵智之后,若是寻地潜修不惹事端,寿元动辄便是千年;九幽涧的厉鬼来无影兮去无踪,更是超脱了寿元之限。
人族孱弱乃是不争的事实,自天道有缺,断绝了妖族飞升之路后更是如此,积年的大妖唯有与阳世之中停滞,久而久之便耐不住山中苦寒,与人间兴风作浪。
阴曹地府也因天道有缺,阴司正神无法以真身降临阳世,只能任由九幽涧聚沙成塔,竟生生阻拦阴阳两界的投胎转世之路,更狂妄自大以“地府”自居。
正道五仙门以各自仙门的数千年阵法而绵延传承,且历年来斩妖除魔前赴后继,为人族撑起了最后的屏障,恐这阳间成了妖魔鬼怪的乐土。
一旦九幽涧被地府征剿之后,唯有百莽山春三十娘与黑山老妖纵横寰宇,这世局将立时打破,五仙门再难与夹缝中苟延残喘,又谈何重振峨眉仙门,恢复昔日的鼎盛荣光。
“莫要胡言乱语!”吕三娘眉宇间的凝重化作阴霾,美目之中满是焦虑之色,急声问道:“地府征剿九幽涧,你有何计快些与我说来!”
她,秀雅绝俗。
面颊自是肤白如雪,美目之中的清冷似一泓清水,娉婷的身躯罩着一袭罗裙自是清雅高华,青丝与面颊之上萦绕,虽无青萍剑在手,依旧是冷傲孤洁。
莫怪那松溪剑周三阳为之魂牵梦绕,当时五仙之中,便唯有青萍剑仙吕三娘一人得悟神通,更以女子之身存续了峨眉仙门。
包文正面色渐渐地阴沉下来,深谙“君子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故而不答反问,斟词酌句言道:“倘若,阴曹地府征剿了九幽涧,吕姑娘以为会对世局有何变动?”
吕三娘此刻已然顾不得计较包文正直呼自家姓氏,倘若无从转圜此症结,届时黑山老妖与春三十娘神通一起,五仙门将自此湮灭与阳世之中。
“”
吕三娘沉吟不语,想起世局变动之后,五仙门也将迎来大劫,何谈庇佑苍生福祉,便是五仙门的千年传承也将自此而断,这阳世之中便是当真要成为妖魔的乐土。
“百莽山群妖齐出,挟持十万生灵陈兵九幽涧,令阴曹地府投鼠忌器!”
包文正仔细的端详着吕三娘的神色,却是故作破釜沉舟的悲壮之色,含恨不已的愤慨说道。
“你!”
“这便是你的计策!”
吕三娘骤闻此言已是怒形于色,周身凌厉的剑意吞吐不已,那一袭罗裙随之飘摇不已,那三尺青丝也是无风自动,美目之中更是寒意逼人,漠然的逼视着包文正喝道:“你可知,此举必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语调与愤慨之中已然萦绕了淡淡的杀意,吕三娘自幼与峨眉仙门之中修道,斩妖除魔更是数十年如一日,将苍生的福祉看的何其之重,乍听包文正此计竟是以十万生灵的生死胁迫阴曹地府,这等丧心病狂的毒辣计策,竟是出自峨眉的真传弟子,焉能不怒海惊澜。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包文正摇头叹息,面色亦是沉重不已,落寞的说道:“若不如此行事,谁人能阻天师钟馗,谁人能阻那地府至宝“生死簿”之威?”
“中元节鬼门一开,三足鼎立之势必将瓦解,又有何人能阻黑山老妖与春三十娘席卷天下?”
包文正心知此言百密一疏,便接着言道:“今日春三十娘陈兵九幽涧,解了左月素生死大劫,与五仙门而言便是赢来了徐徐图之的契机!”
“且春三十娘与黑山老妖宿怨在先,左月素投桃报李也需助春三十娘一臂之力,届时南北二娘娘邀战黑山老妖之时,才是五仙门毕其功于一役的千载良机!”
冷漠之语与包文正口中娓娓道来,更是令吕三娘为之胆寒,只因那眼眸之中也不乏痛楚与沉重,与吕三娘心头仔细回想再三,依旧是难以出言附和。
以十万生灵的生死为筹码,天师钟馗虽携地府至宝“生死簿”而来,却十有**会投鼠忌器,不会一意孤行而至生灵涂炭。
只是,此事也绝非如包文正所言这般轻描淡写,十万生灵尽数与百莽山万妖之手,无异与砧板上的鱼肉,便是九幽涧之劫可解,也必当难以尽数保全。
自然,百莽山春三十娘和九幽娘娘左月素,也不会当真激怒阴曹地府。
只是,那可是十万生灵啊
“包文正,你莫非与四书五经中便学到了视人命如草芥!”吕三娘怒不可遏的迈步近前,美目之中亦含了丝丝煞气,周身的剑意森寒凌厉,俯视着这离经叛道的“逆徒”,断然喝道。
“若青萍剑仙有一搏之力,若五仙门当真有回天之力,不妨拿出个章程”包文正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漠然,平视着吕三娘淡淡的说。
这本就是包文正多日殚精竭虑的筹谋,早已将所有的枝节尽数思之周全,这才与吕三娘当面诉来,也是唯一可化解正道五仙门颓败的时局,亦然称得上是万全之策。
只是吕三娘的冷声呵斥,也委实令包文正心中平添了几分小觑之心,吕三娘枉自修道百年有余,斩妖除魔那赫赫威名冠居五仙之首,提起青萍剑仙之名何人不击节而赞,却依旧有“妇人之仁”。
面对包文正这云淡风轻的反问,吕三娘虽是怒火中烧,却委实难以出言反驳,更无法从中另辟蹊径,寻出可行之计。
“所以”吕三娘恨恨不甘的出言说道:“你才要归还仙剑,要离开峨眉?”
事有轻重缓急,说话亦是如此。
包文正落寞的叹息,凝望着吕三娘那清丽胜仙的面颊,自嘲的笑道:“世人多是愚昧,只知我包文正自甘堕落与妖魔为伍,焉知此计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便是日后五仙门趁势崛起,也会言道是邪不胜正,何人能洞悉此计之妙”
“只是,我也不在意他人的唾骂”包文正唇角泛起了一丝落寞的笑意,凝望着吕三娘轻声说道:“你,依旧是名声遐迩的青萍剑仙”
“这峨眉仙门也将因你而重振昔日的荣光”
吕三娘闻言之下心中更是自责,甚至多了几分突如其来的惶恐与不安,原本是一对师徒,却不妨这包文正深谋远虑,早就有了许多“心思”,更是自甘万劫不复,也要化解峨眉仙门的来日之劫。
对于包文正的良苦用心,以及那一份感人至深的情愫,吕三娘心中却是动容,然而清心寡欲数十年,更有师徒之情在先,势必不能有丝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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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心生寒无中生有()
涟漪自心湖之中泛起,终究沉寂与清心寡欲的道心之中。
“此事定然还有他法,坐视十万生灵的生死与不顾,岂是我正道仙门所为!”
吕三娘缓步走到大殿之前,遥望着那远处几近死寂的雕廊画栋,银铃与屋檐下纹丝不动,曾鼎盛的峨眉仙门凋零如斯,蹙眉之际面色更为凝重,沉声说道:“我峨眉数千年来以庇佑苍生为己任”
“英名岂能与我吕三娘手中尽丧!”
这语调铿锵有力,那本是迟疑与纠结的神色也终于沉静下来。
吕三娘蓦然回首,逼视着包文正尽是漠然和疏远,冷声说道:“包文正,“青鸾祁仙剑”我今日收回,自此将你逐出师门”
“你日后所行之事,与我峨眉再无半点干系”
吕三娘身系峨眉仙门断续存亡,虽是孤家寡人,却也不能有损峨眉数千年来的清誉,与此刻唯有撇清了干系。
包文正凝望着吕三娘沉默不语,对于这一番言词自是心如明镜,知晓吕三娘已然是默许了此计,却无法宣之于口。
然而心中的忌惮越来越甚,自家的道行皆是来自峨眉仙门所授,唯恐吕三娘依照门规要毁了自家这一身道行,与九幽涧大劫将起之时,沦为蝼蚁之后再无搅动风云之力,焉能不暗自焦虑。
“今日一别,日后只怕是,纵使相逢应不识”包文正心悸之下唯有故作黯然神伤,叹息说道:“至多不过一年半载,春三十娘与左月素邀战黑山老妖,鹤蚌相争之际得见五仙门意欲渔翁得利”
“便是我受死之时”
语调淡然处之,偏眼眸之中那欲盖弥彰的情愫却是尽数显露,目光游离不定更是眷恋与不舍。
“当你重振峨眉仙门之后,若能念到曾有一人”
包文正欲言又止,那眼眸中的情愫似又绵绵不绝,俊郎的面颊上流露出苦涩的笑意,自嘲的叹息说道:“是了,修道之人应清心寡欲,只盼你当真有一日,能一剑裂天,得道成仙”
吕三娘耳闻这一番至死不悔的言词,便是心知三纲五常断然不容僭越,心中又何尝不曾动容,美目凝望着包文正那黯然神伤的神色,一时之间更是五味杂陈。
犹记得,与这峨眉仙门之中言传身教裂天剑典,包文正却是如老牛拉车,进境之缓慢令人侧目不已。
那与凰鸾山显露“以剑载情”的剑修奇才,藏匿起裂天剑典第十剑,故作资质愚钝无法得其精要,不过是要与自家与峨眉山中日日相见
至此方知,也不过平添了几声唏嘘罢了。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包文正眼见吕三娘一时之间难以自处,语调依旧是寂寥与落寞之极,深深的凝望了吕三娘一眼之后,这才叹息一声拂袖而去,有声音远远传来: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吕三娘遥望着包文正那落寞的身形渐行渐远,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便是心知这一去势必难以保全性命,更是留下千古的骂名,又能如何?
苍生的福祉与个人的荣辱相较,委实是微不足道
一袭罗裙缓步走到了那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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