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已久,旬月不食已是常态。。。。。。”
姬青莲自为报恩而育下麟儿后,道心本就有了一丝裂痕,此刻心中泛起了一层涟漪,下意识的便察觉到了不妥,随即将笑容收敛,依旧如先前一般的淡然,言道:“你顾着自家便是。。。。。。”
语调一如既往的轻灵和悦耳,但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韵味却是尽显无疑,姬青莲径自与篝火稍远处盘膝打坐,合上了眼帘,不再理会包文正与这十王殿中如何。
包文正不动声色的折断了树杈,放在了篝火之上,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外出捕捉野味,便继续与篝火前盘膝打坐,十王殿之中那寒风席卷而来,将这旺盛的篝火吹得“呼呼”作响,偶尔仍有那松动的瓦块脱落,摔在地面上“呯啪”作响。
细雨随着猛烈狂风吹进了殿内,雨滴也逐渐如黄豆般大小,泼打在房顶上,顺着屋檐滴落下来,也从那残缺的屋顶流淌下来,一时间风助雨势,刺骨的寒意笼罩着十王殿内,那殿外的灌木丛也是“簌簌”作响,宛如妖魔鬼怪御风而来,虽是不至毛骨悚然,但那心悸的感觉却是油然而生。
寒风晃动着衣袂“簌簌”作响,面颊上散落的发丝也随之飘忽摇曳,包文正略有些呆滞的望着那漆黑的夜色,风雨非请自入,不由得勾起了心中的回忆,与那云雾山百花洞府中的岁月。
怜星宫主的一颦一笑是那么的柔情似水,嘘寒问暖的情意绵绵,与那清澈的溪水般浣纱洗衣,说不出的优雅和贤淑,施展轻功跃上了遮天蔽日的斑驳老树,只为了晾晒衣衫,那回眸一笑之间的万种风情,似乎触手可及,又似乎遥不可及。
包文正缓缓的抬起了头,那眼眸中的寒意一闪即逝,聆听着身后姬青莲绵绵不绝的呼吸声,虽是心中愧疚为了尽快的涉足这修行界,势必要勾动这姬青莲的情绪,要殃及池鱼,但却也顾不了许多了。
过犹不及,此刻已然不适宜再开口打破沉默了。
包文正将残余的酒坛略微靠近篝火,保持酒水不至于刺骨,不动声色的端坐在地面上,看似运转真气修炼,实则暗自思索,明日该当如何跟姬青莲相处。
适才这姬青莲分明是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证明其心中并非清心寡欲,丝毫不沾染男女之间的情愫,但却偏偏转瞬即逝,可见是另有顾虑,这才强自压抑而已。
一夜无话。
翌日约有五更时分,包文正睁眼之间便瞧见了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那泛白的积雪足有三指之厚,便是这十王殿的木雕神像也有薄薄的一层雪,而那篝火也已然熄灭,狂风丝毫不减衰减,依旧是晃动着那尺余高的杂草,将轻盈的雪花吹向了远方。
迈步踏出了十王殿的门槛,便觉得心中的闷气一扫而空,施展轻功掠过地面却是未见有足印留下,分明是在明玉功的加持下,轻功已经到了“踏雪无痕”的至高境界,几近与空中御风而行,便朝那略有轻微响动声音发出的方位寻了过去,正是两只野兔正在雪地上觅食,一双灵敏的长耳警觉地聆听着响动。
屈指连弹,两道指风便将这两只野兔击毙,大袖一招便将这两只野兔摄到了掌中,身形与空中盘旋后径自朝殿内飘去,身法之精妙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姬青莲早已聆听到了包文正的行径,此刻以木棍贯穿的野兔,正在重新燃起的篝火上熏烤,轻微的响动不时的传来,也唯有收敛了功法,睁开了双眼。
“醒了?去梳洗下,等下就能用有东西吃了。”包文正自然而然的开口说道,双手分别各持一根木棍,与这篝火旁熏烤着野兔,如闲话家常一般的。
姬青莲对于包文正的熟络的自然,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结伴同行,也寻不出婉拒的理由,起身朝十王殿后的溪水旁走去,却是开始思索着包文正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女人是天生的福尔摩斯,对于情愫泛起的涟漪总是敏锐的,因此在冒昧和唐突的前提下,要做的是扮作自然,便如那旭日东升一般,不知不觉的让对方习以为常,才能迈出这最关键的一步。)
洁白的雪花遮掩了世间的一切黑暗,也令人的心情为之好转,在这静谧的荒芜之地,似乎将那斩杀云岩镇县令,即将而来的官兵缉捕,也变得有些遥远,汹汹的篝火辉映着十王殿的木雕神像,将那原本薄薄的雪花融化,化作水珠轻灵的滴落下来。
那干枯的树杈因被雪水沾染,故而焚烧之时也有黑烟升起,姬青莲回转到了十王殿中,便瞧见了包文正的面颊上多了几道黑色的手指印,分明是擦拭之际无意间的存留,便上前接过了木棍。
“去梳洗一番吧。”姬青莲露出了娇媚的笑魇,说道:“昨日与云岩镇那般的豪情,一剑便欲涤净这世间的龌龊。。。。。。”
包文正茫然的看着姬青莲,而后下意识的伸手擦拭了面颊,而后这才瞧见手掌上的不洁,尴尬的笑了笑,便起身朝十王殿后的溪水走去。
姬青莲原本对于包文正的嘘寒问暖还有些不安,此刻却是尽数的消散,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当真起了心思,又怎会不留意自家的仪容,焉能如那蓬头稚子一般。
包文正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十王殿,面色依旧是尴尬不已,径自来到了溪水旁,不需看着清澈的倒影,已然将面颊上的黑指印尽数洗去,适才本就是有意为之,这才故意将面颊上沾染,本就是为了博这姬青莲一笑,也好打消其心中的猜测,好为今日的“踏雪寻梅”打下伏笔。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喜笑东风。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
“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依稀间有声音随着东风而来,姬青莲侧耳聆听之后,心中不由升起了赞叹之意,虽然自幼与恩师座前修行,但却也曾熟读这经史子集,虽不至于出口成章,但这诗词的精妙之处,倒也是听得懂。
这一首词是清代曹雪芹所著的红楼梦中的咏红梅花得“红”字,自幼一股出尘脱俗的雅致之气,包文正梳洗之后更显风度翩翩,漫步与雪地之上却是不留丝毫足迹,负手而立与十王殿门前,遥望着银装素裹的苍茫精致,那儒雅的书生意气也恢复了往昔,寒风吹拂着衣袂飘飘欲仙。
姬青莲虽是修道之人,却也是女儿身,时值育下麟儿不久,本就是道心有些裂纹之际,却是瞧见了包文正的长身而立的书生气息,那一首咏红梅花得“红”字的诗句在耳边回响,那晶莹的白雪中驻足而立的文弱身躯,一时间心中泛起了涟漪。
侠肝义胆,且文武双全,偏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似乎尽数囊括在一人身上。
“青莲姑娘,想必今日官差也不会前来,不如稍后与那后山游览一番可好?”包文正颇有些意犹未尽,转身淡然笑道:“有几枝梅花凌寒盛开,踏雪寻梅乃是雅事。。。。。”
姬青莲颔首笑道:“只是青莲粗通文墨,恐不能与公子吟诗作对。”
包文正与这姬青莲不过初识,自是不知此言有几分属实,不过也委实不愿再剽窃他人的诗词,便笑着说道:“诗词歌赋不过是消遣而已,倒是文正恰逢初雪,一时兴起,倒是让姑娘见笑了。”
用过了晨间的吃食后,包文正与姬青莲并肩走出了十王殿,朝那后山的梅花寻了过去,只见这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那寒风吹动着衣袂飘飞,包文正身形文弱,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姬青莲虽是粗布衣衫,那衣袂的边角已然磨损,但那丰韵的身躯却萦绕着小妇人的异样魅力,白皙的面颊与清冷之中略带了几分欢悦,与这积雪上踏过却是未曾留下足迹。
一对璧人与这山坡上渐行渐远。
032:陆判之抬龙有殿()
徘徊在雪海之中,遥遥的瞧见了那美而不艳,香而不腻的冰清玉洁,数丛梅花与这百花凋零的季节中,傲然挺立在凌冽的寒风中,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姬青莲伸出了纤细的葱葱玉指,轻抚那微微颤动的花枝,零星的雪花随风飘走,与那或红如火焰,美若朝霞,白如珍珠的梅花枝旁,柔美的面颊浮现了清澈的笑容,与这梅花争奇斗艳,皆是一般无二的出尘脱俗。
包文正故作呆滞的凝望着姬青莲的面颊,喃喃地说道:“野有蔓草,零露潯猓忻酪蝗耍逖锿褓猓忮讼嘤觯饰以纲狻!!!!!!!
这一首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姬青莲熟读经史子集,又怎能不知其中的寓意,错愕的回头瞧着包文正的面颊,那一双萦绕着淡淡情愫的双眼,犹如篝火一般的令人难以自持。
姬青莲身形一颤,心中却是喜忧参半,心湖中泛起了一层涟漪,却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转身便朝十王殿而去。
自幼修行道法的姬青莲,本就无意涉足尘世之中的男女之情,与人诞下了麟儿,也不过是报恩而已,未曾动过真情,本是回转恩师座前,自此便不再与尘世之中行走,潜心修行以期能修成正果。
但却不意与这包文正相遇,并蒙其与客栈中相助,时值道心正是不稳,故而因包文正一番言词而相约行侠仗义,但如今已然是残花败柳,又岂敢有所奢求,故而唯有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包文正遥望着姬青莲的身形独自走远,却也丝毫不觉得奇怪,本就是意料中事,今日与这梅花丛中不过是投石问路,试探这姬青莲的反应,故而仍是驻足而立,欣赏这白雪中的梅花清冷。
姬青莲与这雪地上渐行渐远,心中隐隐浮起了一丝阴霾,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或许四分来自于修道之人的清高和对男女之爱的不屑一顾,三分的命数坎坷,为了报恩而育下麟儿,如今亦是妇人之身,也不配再拥有这男女之情,二分近乎错愕的欢喜,竟能蒙包文正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做赞,而最后一分则是芳心的惶恐和不安,以及一丝淡淡的喜悦。
捋了鬓角那被风吹的有些零散的发丝,姬青莲侧首遥望了梅花丛一眼,瞧见包文正仍驻足其间,深深的凝望了一眼那文弱的身形,仿若这一眼便能永远烙刻在心底,而后轻轻叹了口气,本是一剪秋水的眼眸也逐渐清澈下来,复之如常的冷淡。
包文正遇这梅花丛停留了约半个时辰,心知依然将姬青莲晒得差不多了,这才故作面色略有黯然得回转到十王殿。
姬青莲抬眼打量了包文正得神色,心中升起了一丝怯意,生恐这秀才咄咄逼人,将话儿揭破,因有约定在先,届时必定进退两难,该是如何自处?
包文正本就是为了与姬青莲保持暧昧关系,好伺机套问出修行之法,故而勉强挤出笑容,言道:“瞧这天色,估摸着还要降雪,官差应是不会来的”
“不如你去附近的集镇中,寻一处客栈宿下?”
包文正蹲下了身躯,折断了几根木柴填在了篝火上,这丝丝的关怀情意,与适才那一首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后,却掺杂了淡淡的情愫。
姬青莲本是洒脱的修道之人,虽是感触包文正得一番情意,但明知有缘无分,故而不愿这没有结果的情愫持续下去。
但也不愿洒脱的性子,伤了包文正,于是略一思索,借用诗词吐露心声。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姬青莲轻声吟道,语调之中也有了几分黯然,套用李商隐的锦瑟作答,望着包文正英俊潇洒的仪容,轻声说道:“我本是修道之人,无意眷恋这世间的情愫,为了报恩已诞下子嗣,非是完壁之身。”
“虽知晓你一番情意,但只能道一声有缘无分”
姬青莲端坐在台阶上,面色略有些凄迷,羸弱的手臂抱着双膝,盯着摇曳的篝火,那席卷而来的寒风飘摇了额前的发丝,白皙而柔美的面颊上流露出一丝黯然神伤。
包文正一则只是跟姬青莲保持暧昧的关系,接机套问修道之法,二则姬青莲既然婉拒,碍于自家一惯为之的“角色”,也势必不能死缠烂打,故而略显沉重的叹了口气,扮作心事重重的模样,并未出声作答。
拎起那身侧的酒坛,仰头灌上了几口,那清澈的酒渍顺着唇角流淌下来,染湿了胸前的衣袂,而后面色略有苦闷的盯着那篝火,欲言又止道了一声:“青莲。。。。。。”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九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包文正面颊上流露出苦涩的笑容,眼眸中的复杂的神色溢于言表,而后又拎起酒坛灌上了几口,伸手一招将那三尺连鞘长剑摄来,而后故作洒脱的起身朝十王殿外走去。
“呛啷啷”,三尺寒光乍现,文弱的身形与这冰天雪地之中宛若蛟龙夭绕,那剑吟声清澈之极,剑锋所指皆有剑气迸射而出,与这寒风席卷之中激扬起雪花,更增添了几分孤洁和凄苦的气息,一个飘身犹如御风而行,而那回眸之间却是深情的凝望着台阶上端坐的身形,虽是惊鸿一现,却是令人难以忘怀。
姬青莲不敢直视那殿外的身形,但双眸的余光却也瞧得清晰,这文采风流的秀才,本就是英俊潇洒的儿郎,一身武功已然与尘世中登峰造极,却又一副侠义心肠,如此风度翩翩,文武双全,本就是世间绝大多数女子所希冀的,但却偏偏与自家有缘无分,那惊鸿一瞥之极的黯然眼神,着实令人为之不忍,也略有一丝酸楚。。。。。。
沉沉的叹息了一声,姬青莲再次压抑内心的涟漪,盘膝与这石阶上打坐,静修师门所传的法门。
云岩镇的县衙之中。
四名相貌清癯或是矮胖,皆是一身绫罗绸缎的老者,与这大堂之上奉茶,彼此谈笑寒暄,而与一旁的官差则是腰挎钢刀,各个皆是满面肃杀之气,鸦雀无声的静候吩咐,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张道友,这抬龙殿谁不知你的本事,如今国师提议增添副殿主,除却道友之外,还有何人能担此重任!”
“正是!张道友的符咒之术威力绝伦,撒豆成兵之术更是国师大人亲传!”
相貌清癯的老者,面带得意的笑容,却连连摆手假意说道:“众位道友皆是法力高深,怎轮得到贫道担任这副阁主之位。”
张默昌轻咳一声,与胸前打了个稽首,接着说道:“我辈既然分属抬龙殿,便当以黎民百姓的福祸为己任,不意这区区江湖人竟敢当众斩杀县令,分明是视朝廷的威严如无物,不知我抬龙殿道法的神通?”
“哪位道友,愿意前去十王殿,将那贼子擒来,也好明正典刑?”
此言一出,余下三人却是沉默不语,彼此面面相窥之下,皆是装聋作哑,气氛一度凝重起来。
道法的威力绝伦自是不假,若是江湖人的武功若是精深到了极处,也不可小觑,此番前来便以这张默昌为首,如今抬龙殿副殿主虚位以待,焉知这一番言辞之中究竟属实,还是在试探自家是否别有用心,对那副殿主之位有所觊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张默昌本就道法精深,更有国师大人撑腰,还是莫要多生事端。
张默昌环顾四下,却是暗自释然,清癯的面颊露出丝丝笑意,起身说道:“既然三位道友懒去,便有贫道走上一遭罢了。”
“温上酒,贫道去去便回!”
张默昌大袖一拂,便起身朝大堂之外走去,有声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