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和如霜皆是心悸的停下了脚步,而后彼此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为何邀月宫主今日会如此失态。
“你去禀告宫主,我在这里守着。”如冰低声说道。
侍女如霜点头应允,而后轻转莲步走出了云来客栈。
包文正虽不曾听见邀月宫主侍女的低声交谈,但是此番已然将酒醉的呢喃之语说出,今日所有准备好的“功课”已然完成,走了三十余里的路,也感到疲倦,因此便倒头睡下了。
一轮皓月悬挂在苍穹之上,那璀璨的星辰也被遮掩了光华,轻风吹拂而过,泗水流域的河面之上玉女舫正缓缓的航行,一只小船分开了水面,朝玉女舫而去,尚有十余丈开外,便见一道纤弱的身形,犹如鬼魅一般腾身而起。
“宫主!”如霜轻叩了房门,呼道。
“进来!”邀月宫主苍白冷酷的面颊已然是那么冷漠,无情。
“吱呀”一声。
如霜推开了房门,侧身施礼后,将今日包文正的言行举止,事无巨细的向邀月宫主禀报。
“退下吧!”邀月宫主沉默了许久,淡淡的说道。
房门再次被合掩,朗月阁内的木窗缝隙透过了几缕轻风,将烛光摇曳,而邀月宫主婀娜的背影也随之摇晃起来。
“啪嚓!”
玉盏,被柔荑捏碎。
027:三刀落邀月动情()
如果江南剑客风啸雨,是出门没看黄历,才会飞来横祸遇上了移花宫主,那么恶赌鬼轩辕三光就是流年不利,好端端在废弃的山神庙中吃着兔肉,喝着美酒,却只觉一阵清风袭来,卷起了地面上的枯草和灰尘,睁开眼却看到了那高贵无比的女人。
那武功冠绝天下,无人能与其匹敌的女人。
那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的女魔头。
她依旧是衣着鲜艳夺目,绝顶美丽的容貌更是抢眼至极,她的身形不算高,但却有无穷的力量,她冰一样苍白冷漠的脸上浮现着玉一般晶莹柔润的光。
她绝代风华,高贵无比,她虽然站在那里,却与生俱来便带着一股摄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令人不敢仰视。
“移。。。花。。。。。宫。。。。。主!”轩辕三光虽然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十大恶人”之一,但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升不起一点抵抗的念头,甚至连逃跑也不敢。
“你认得我?”邀月宫主的声音灵动,缥缈,不可捉摸,语调虽然冷漠,无情,令人战栗,却又轻柔,娇美,摄人魂魄。
“那就容易了,你为我办一件事。”邀月宫主虽然仍是轻声说道,但那仿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经说出来,便无人敢违背。
“你明日一早去清溪镇的云来客栈。”邀月宫主转动婀娜的身躯,眼眸一瞥轩辕三光,那丝丝杀气令其心生寒意,而后身形一晃又随着一阵风消失不见。
轩辕三光心悸的蹲坐在地上,唯有那篝火的摇曳,和随着气流翻起的灰尘,证实了适才所见,并非是眼花。
“若能活命,还是去恶人谷避避风头,流年不利。”轩辕三光低声自言自语,而后恶狠狠的撕咬了一块兔肉,灌了一口黄汤,如同饿狼抢食一般,仿若这就是最后的吃食。
没有人敢违背移花宫主的意愿,那些初出江湖的“少侠”早已用一具具尸骸证实了,那些自诩侠义的江湖豪杰,也用项上一颗颗首级证实了,即便是江湖中恶名远播的“十二星相”和“十大恶人”也不敢与移花宫作对。
燕南天如今生死未卜,当今天下绝无人能与其匹敌。
这个女人,一个一手创建武林禁地移花宫的女人,早已经是江湖中的“禁忌”,甚至没有人敢叫出她的名讳……邀月宫主。
翌日五更时分,山神庙里的轩辕三光就爬了起来,本是粗鄙也没有梳洗的习惯,趁着月色朝清溪镇而去,生怕耽误了时辰,移花宫主说的是一早,那就是一早要到清溪镇的云来客栈。
待到天色蒙蒙泛亮,轩辕三光瞧见那云来客栈尚未开门,便在街边的摊铺上,掏出几枚铜钱,叫了一碗汤大快朵颐起来。
云来客栈的厢房之内,邀月宫主盘膝在床榻上打坐,苍白冷酷的面颊上浮现了晶莹柔润的光晕,耳中聆听到旁侧厢房内的声响,便将真气归纳与丹田之内,起身迈步走到了窗前,透过木窗的缝隙打量着墙壁上的那首“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时只道是寻常。。。。。。”邀月宫主喃喃的低语,纤细青葱手指,不自然的搓动了衣袖,那明亮的一双眼睛中的凌冽,竟是消散了少许,平添了少许的柔和。
“邀月姑娘。。。。。。”
“唉。。。。。。。”
包文正失魂落魄的走下了床榻,来到了桌案之前,禁不住低声轻叹,透露着说不出的凄凉和无助。
昨夜虽是故作醉倒,也一直未曾睁开双眼偷瞧,但女子花香味却在鼻间萦绕,包文正又怎能不知,如今怜星宫主已然远赴“天外天”去寻那魏无牙的晦气,唯一可能遣侍女来照顾自家的,便唯有邀月宫主了。
那桌案上的包裹便是佐证。
推开房门,包文正故作宿醉的模样,扶着楼梯的扶手,脚步踉跄的走下了大厅之内,而后略显诧异的望着墙壁上的“浣溪沙”,接着摇头苦笑一声,便欲结过房钱。
“客官,小人有个不情之请。”掌柜谄媚的笑道,而后将笔墨递了上来,说道:“您既然已在小店做了这首词,不妨将名讳留下,房钱就权当润笔了。”
包文正凄凉的笑了一笑,而后将碎银子抛在了桌案上,却在那“浣溪沙”的下首写下了“清溪思月郎”五个字,而后将包裹背在了肩头,长叹了一口气,便欲起身离开。
尚未迈过门槛,一个壮硕的大汉便迎了上前,顿时将包文正撞的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那壮汉左眼被利刃剜掉,伤痕在眼眶攀爬如蜈蚣,狰狞的笑容更显恶毒,一把抓住包文正胸前的衣襟,恶狠狠的笑道:“好啊,又碰到你这秀才了,赌一把!”
“不赌!”包文正面色凄凉一如往昔,淡淡的说道。
“哈哈!”
“我恶赌鬼轩辕三光要赌,你不赌也得赌!”轩辕三光故作凶神恶煞的表情,将包文正硬生生按在桌案之上,咧开嘴笑道。
“叮,嗡嗡!”
一把匕首直插在桌案之上,轩辕三光大马金刀的对坐在包文正的身前,而后从腰间摸出了骰子,将桌案上的粗碗翻转过来,将骰子随意的抛在了里面。
骰子在粗碗内滴溜溜的打转,而后渐渐停止了转动。
“三个六,豹子通杀!”
轩辕三光直接便将包文正手中的包裹抢了过来,眉飞色舞的笑道:“这就是我的了。”
“还给我!”包文正错愕之下,顿时怒形于色,起身便要将包裹夺回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括了过来,顿时面颊上多了几个紫青的指印。
“老子说,这包裹是我的了!”轩辕三光恶狠狠的说道,但瞧着这秀才面颊上指印,顿时心中懊恼不已。
眼冒金星!
包文正只觉得天旋地转,脚步踉跄几欲跌倒在地,仍是恍惚的回不过神来,而后勉强扶住桌案这才站直了身躯,只觉得面颊上火辣辣的生疼,下意识的抚摸了面颊,而后却瞧见了一丝血渍。
“她们是移花宫主,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如果被她们识破了,就不只是一耳光了。”
“这轩辕三光的左眼被剜掉了,手指也被斩断了三根,这才是血淋淋的江湖。”
包文正故作头晕目眩的闭上了眼,而后用力的摇了摇头,而后依旧是愤怒而倔强的扑上前去,呼道:“把包裹还给我!”
轩辕三光已然懊悔适才的鲁莽,于是将包裹放在身后,依旧是恶狠狠的笑道:“秀才,我轩辕三光的毒品在江湖上可是没的说,你想要回包裹,除非在赌桌上赢了我!”
“你只要能赢了我,莫说是包裹,就是我的性命,你也可以拿去!”
包文正气的浑身发颤,而后强耐着怒火,拱手施礼说道:“包裹里有银两,你尽可以拿去,但是把衣物和包裹还给我。”
“哈哈!”轩辕三光嘲笑的说道:“秀才,你捉弄过我的事情,莫非便不记得了吗?”
“想要包裹可以,我轩辕三光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是这把骰子我毕竟是赢了。”
包文正面色铁青的问道:“只要把包裹还我,你欲要如何?”
“嗙锒”一声。
轩辕三光将匕首拔起,抛在了桌案之上,讥笑着说道:“你剁。。。。。。。你扎自己一刀,我便将包裹还给你。”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包文正坦然自若的伸手将匕首慢慢的拿起,那匕首寒光闪闪,分明是极为锋利,心中却是暗自叫苦不已。
既然那移花宫的侍女到此刻还不现身,势必是得到了邀月宫主的吩咐,或许邀月宫主就在一旁暗自窥探,自己对她的情愫到底有几何?
“砰!”
“嗙锒!”
匕首被其根插入大腿之内,手与大腿碰撞作响,包文正的额头瞬息之间大汗淋漓,而后将沾染了鲜血的匕首拔了出来,那几欲嚎叫的剧烈疼痛令全身瑟瑟发抖,却要强忍着疼痛。
“还。。。。。。还给我!”包文正的声音已经发颤,大腿上的血液顺着衣袍淌落下去,将靴子也浸湿。
“是条汉子!”轩辕三光双眼中露出了赞许的神色,而后咧着嘴阴呲呲的笑道:“还有两把,这次换你先来!”
包文正左手捂住大腿上的创口,那温热的血液竟是按耐不住,已然如涓涓的溪水淌落出来,汗水顺着鼻间滴落在桌案之上,声音也禁不住有些发颤,说道:“我是个秀才,这一生都未曾碰过骰子。”
“这两把都当我输了。”包文正颤抖着抓起了匕首,接着说道:“我再扎自己两刀,此事就此揭过,可好?”
既然要试真心,索性玩把大的,来一出苦肉计,反正匕首扎在腿上,也死不了人,一刀要养伤,三刀也是要养伤。
“好!”轩辕三光狞笑着说道:“今日若不让你受些皮肉之苦,又怎显我十大恶人的恶名。”
“十大恶人,名不虚传!”包文正闭上了双眼,恐自己眼中的怨毒被轩辕三光瞧见,故作不得不低头的无助,叹服的说道。
“啪!”
“啪!”
接连两道扎在了大腿上,那血液如同泉水一般流淌了下来,在地面上汇成了一滩,血腥味也是轻易可嗅,包文正将如同被血液浸泡过的匕首,无力的仍在了桌案上,虽是坐在长椅之上,仍是浑身无力摇摇欲坠。
“两刀,包裹还我。。。。。。”
包文正伸出那沾染了鲜血的手掌,用力的抓紧了包裹,而后眼前便觉得越来越模糊,索性就装作昏迷,以防这邀月宫主再有其他的伎俩。
“啪!”
包文正一头倒在了桌案之上,而后顺着长椅滑落在地面上,躺在了血泊中。
“哃啪!”
轰然一声巨响。
二楼厢房内炸响,那门窗尽数被摧毁,木屑横飞之际,一道纤弱的白影瞬息来到了桌案之前,蛾眉倒蹙,凤眼圆睁,邀月宫主眼眶中皆是晶莹的泪水,顺着面颊淌落下来。
衣袂飘飞,披肩长发也是无风自动,苍白冷酷的面颊被悲伤和懊恼所取代,浑身凌冽的杀气萦绕,那盖世无双的女魔头又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你既然令他伤的这么重!”邀月宫主的语调从来没有这般的冷漠,这般的无情,这般的令人战栗,凤眼圆睁那杀气令人肝胆俱裂,而后那看似纤弱的柔荑却是盈盈之间,向恶赌鬼轩辕三光的头颅上按下。
随即便再也不看一眼,弯腰将躺在血泊中的情郎抱在怀中,伸出青葱玉指,连点周身的十余处穴道,随即那被匕首扎出的伤口,血液也顿时减缓了下来。
“文正,只是皮肉伤,不碍事的。”
邀月宫主轻轻的说道,那语气体贴,和婉又温柔,那柔美的声音,令人心神俱醉。
028:窃芳心移花徽记()
“移花玉撵”曾出现了两次,皆是掀起了一场杀戮,所过之处血流成河,至今仍在江湖中流传着赫赫威名,但凡是江湖世家的子弟初次行走江湖,或是宗门的弟子外出,皆需擦亮眼睛,生恐招惹了“移花玉撵”的主人。
二十年前,“移花玉撵”第一次出现在少林寺,移花宫主手持宝剑“碧血照丹青”,百招之内将少林寺的方丈“了空神僧”斩下了首级,而后连斩达摩堂首座“了尘”,戒律堂首座“了凡”和罗汉堂首座“了缘”,令少林寺哀鸿遍野。
十七年前,“移花玉撵”第二次出现在昆仑派,移花宫主手持宝剑“碧血照丹青”,将昆仑派的掌门,连带以剑法冠绝武林的“昆仑四剑”一股脑杀了个干干净净,几欲令昆仑派断了数百年传承,令江湖为之胆寒。
移花宫横行江湖二十余年,绣玉谷移花宫成为武林禁地,多半是来自于这两场杀戮的威慑,其次才是移花宫侍女的辣手无情,在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之中,已然没人敢直呼邀月宫主,而冠以移花宫主。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四名身穿各色宫装罗裙的女子,那羸弱的肩头各自分抬着“移花玉撵”,犹如凌空虚渡的仙子,凭空与清溪镇的空中飞过,那衣袂飘飞更宛如谪落凡尘的仙女,所过之处,有片片花瓣自空中飘落。
邀月宫主的宫装罗裙,已然被包文正身上的血液染红,即便是那青葱玉指上也血迹斑斑,依然温柔的抚摸着情郎的面颊,往昔苍白而冷酷的面颊上,早已被柔情所取代。
“恭迎宫主!”
“移花玉撵”与空中缓缓的落下,而后四名侍女单膝下跪,肩膀上的“移花玉撵”竟是平稳一如往昔。
这“移花玉撵”通体由檀木雕琢而成,细腻的雕刻了奇花异草,镶嵌了名贵的珠玉其上,白色的轻纱将三侧遮掩去了视线,而那“玉撵”的正上方则是由墨玉雕琢的黑色梅花,依旧透着凌冽的肃杀之气。
邀月宫主怀中揽着包文正,身躯便已经腾身而起,轻盈的飘落在玉撵之上,侍女如冰和如霜则分别与玉撵的两侧,而后各自施展轻功腾身而起,宛如大雁横空朝清溪镇外而去。
“文正,你是读书人,想来也未曾有过刀剑之伤,自然是疼的。。。。。。”
“我已将那恶赌鬼杀了,为你出气了,你莫要怪我,可好?”
邀月宫主白皙的面颊上浮现了丝丝温婉的神采,那语调体贴和婉又温柔,哪里还瞧得出昔日的风采,宛若寻常的女子在含情脉脉的瞧着心上人。
当侍女如霜前来禀报,包文正与徐家渡外的河面上,唱起诗经蒹葭的时候,邀月宫主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情愫了,但念起怜星宫主先对其生了情愫,勉强得以自制。
当侍女如霜说道,与云来客栈中,包文正醉眼惺忪的与墙壁上写下“浣溪沙”的时候,邀月宫主将“玉郎江枫”的血衣撕了粉碎,而后又以金疮药首次将手腕涂抹,而后迟疑包文正情深几何?
当包文正在那首“浣溪沙”的下首写上清溪念月郎的时候,邀月宫主彻底将怜星宫主的情愫抛之脑后,当包文正宁愿以匕首连刺大腿三下,倒与血泊之中仍是紧紧拽着包裹的时候,邀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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