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展昭轻咳一声,小声道:“公主。”
赵渝知道自己略有些失态,只好松了手,作端庄姿态:“只因我常听宫中侍卫说起江湖之事,不拘礼法,快意恩仇,故而很是好奇。”
“草民明白。”宁望舒含笑道。
看她腰间那柄弯刀并不寻常,赵渝好奇道:“你这弯刀有趣,可否借我一观?”
宁望舒焉有不答应之理,随即解下弯刀,向她递去。赵渝接过弯刀,细细端详,弯刀做工极其精致,刀鞘上的造型雕花与镶嵌宝石皆不似中原之物。抽刀出鞘,刀身光华流转,银芒耀眼,灵气摄人心魄。
她伸手欲抚刀身,展昭在旁道:“刀锋尖锐,公主小心。”
赵渝无奈,只好缩回手,又爱不释手地把玩一番,方还给宁望舒。宁望舒笑着接过,挂回腰间时,略抽刀身,看似不经意的在手心中划了一道,血渗出来,刀刃见血,暗光闪过,方才入鞘。
这动作,她做得极为隐蔽,却未逃过南宫若虚的双目。他自怀中取出绢帕,拉过她的手,细细包扎,眼底透着无奈与心疼。
此时赵渝方看见,不由惊道:“你的手……这是?”
“因此刀魔性未除,出鞘需得见血,饮血方能收敛魔性。”宁望舒顾不得手伤,跪下施礼,“草民万死,害公主受惊。”
赵渝忙将她扶起,歉疚道:“你方才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不拔出来瞧了。”
宁望舒微笑道:“公主言重,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看她生得如此貌美,性子却又如此温婉近人,赵渝不由地对她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当下笑道:“我既是公主,怎么也不能在外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你们可是来挑琴的?看中哪张琴,我买下赐予你们,权当我的赔礼便是。”
“草民怎敢当。”
“不妨事,这些天我都在宫外住着,你若有空,就来说些江湖上的趣事与我听听,可好?”
宁望舒笑道:“公主想听,草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她说罢,赵渝转头朝展昭笑道:“展护卫,南宫夫人来找我,你不会拦着吧?”
“展昭不敢。”
展昭垂目低首答道,暗中与南宫若虚交换下眼神:公主借刀一事并非在他们预料之中,却无形间令他们往前迈进了一大步,看得出公主对他夫妇二人颇有好感。
待挑好琴,琴舍主人换过新弦,又调好音,方请南宫若虚试奏。
“我久已不弹,琴艺生疏,若荒音走调,还请公主包涵。”南宫若虚朝赵渝有礼道。
赵渝微笑,抬手示意:“请公子奏琴。”
南宫若虚先要过水盥了手,方才坐下,略正衣冠,手指轻轻抚上琴弦……
茶楼之上,莫研伏栏而听,听着琴声发愁道:“怎么还弹?这公主老是这么弹来弹去的,我师姐和姐夫哪里有时间说话。”
“这琴音非小渝儿所奏。”宁晋淡淡道,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哪是谁?”
“此曲《山居行》,应该是男子所奏,要么是琴舍主人,要么就是你姐夫了。”
“为何不是展大哥?”
宁晋斜眼睇她,反问道:“展昭会抚琴么?”
“展大哥不会么?”莫研奇道。
“你现在终于发现他也有缺点了?”宁晋淡淡笑道。
莫研撇撇嘴,不屑道:“不会抚琴算什么缺点,我也不会。”
“丫头,”宁晋放下茶碗,往她跟前凑了凑,似乎极认真地看着她,“你说说看,展昭究竟哪里好?把你喜欢得这么五迷三道的。”
莫研侧头想了半日,皱眉愈皱愈紧,好似也未想出他的好处来。
“怎么,想不出他有何好处吧。”宁晋轻轻叹道,“你呀,就是个傻丫头,才会看上那只猫儿。”
莫研摇头。
“我是在想他究竟有何不好,可想来想去……”她无比惆怅道,“怎么都觉得展大哥样样都好。”
这下,连吴子楚都跟着摇头叹气了。
宁晋苦笑道:“要不怎么说你缺心眼呢。”
说话间,猛然传来碎金裂玉之声,刺耳之极,随后琴声乍停,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弦断了。”宁晋沉声道。
莫研紧张的盯着琴舍方向,无奈内中究竟发生何事,却是一点都看不见。
琴舍内,南宫若虚面色苍白地坐在琴前,宁望舒扶住他,握着他的手,焦切不已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一抹殷红赫然在目,方才琴弦断时划破了他的指尖。
“你莫急……我、我不碍事。”虽然自己满头冷汗,南宫若虚却只顾着宽慰宁望舒。
宁望舒又气又怒,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你不能弹琴,怎么不与我说?”
古琴琴音沉厚亮透,而南宫若虚久病,心脉耗损过剧,若是坐远些听琴尚好,而像眼下这般抚琴,琴音自透五脏六腑,他如何承受得了。原本商量计划时,闻公主喜琴,思量可以琴会友,遂安排南宫若虚弹琴这步棋。宁望舒从未听过他抚琴,只道他是因久病故而不喜这些闲事,却从未想到此层。方才见他抚琴,脸色愈发苍白,她便心中生疑,待见到他额头沁出汗珠,不由大惊,恰在此时琴弦断裂。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赵渝不明究里,忙问展昭。
后者顾不得答话,见宁望舒欲输真气给夫郎,遂上前低道:“我来。”他内力修为远胜宁望舒,宁望舒点头退开。
“你只能用一成内力,否则他受不住。”宁望舒道。
展昭点点头,用手贴住南宫若虚后心,一股真气缓缓输入,护住他心脉。
“多谢……展大人……”南宫若虚勉强道。
展昭沉声道:“你别说话,静心养气。”
半柱香功夫后,南宫若虚气色稍缓,慢慢点了点头,示意展昭可撤掌。
展昭退开之际,恰恰看见宁望舒目光哀伤地看着南宫若虚,那目光竟有几分熟悉,忽然想起那日莫研也曾仿若这般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被编编打击了下,告之《冰心》不管作为同人或武侠,出版难度都很大。
若说不失望,是假的,相信每位写文文的人都渴望看见文文变成铅字。
但……不管有没有希望,狮子依然会写下去,不会半途而废。
在上一章中公告了将要VIP的事情,老实说,狮子是做好被骂和挨负分的准备。
可是,真的没想到,大家都如此体谅支持,甚至还有潜水的朋友特地冒泡支持。
狮子真的真的非常感动……鞠躬中……
第十七章
“可好些了?”
宁望舒半跪在他身前,拿着绢帕轻柔地抹抹他额头上的汗水,柔声问道。南宫若虚拉下着她的手,笑意浅浅地望着她,虚弱道:“不要紧的,你莫要着怕……大概是新弦未保存好,所以突然断了。”
无端断弦,乃不详之兆,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却只怕她胡思乱想,徒添烦恼。
“我不怕。”宁望舒明白他所指何意,勉强笑道,“只要咱们能在一块,我就什么都不怕。”
两人目光相接,千般柔情,万般缱绻,尽在不言之中。
赵渝在旁看得愣住,悄悄拉过展昭问道:“这位南宫公子是不是有什么病?怎么好端端的抚琴也会突然发病?”
展昭深吸口气,事情进展虽然几乎全在意料之外,但还是终于等到公主主动询问此事了。于是他请公主借一步说话,将所知细细回禀,赵渝听得瞠目结舌,悄声问道:“你是说,南宫夫人明明知道南宫公子命不久矣的情形下,却还是要嫁他?”
展昭点头,低低叹道:“大概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能在一起,便是一日也是好的。”
赵渝无语,她自幼在宫中长大,看惯了父皇身遭嫔妃成群,皆对父皇千依百顺,可这其中究竟有几许真情又哪里说得清楚,更莫提父皇心中究竟爱她们哪一个。此时出得宫来,乍然见到这般至情至性之人,视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为寻常,实在是她未所见亦未所想。
“他的病真的没救了?”赵渝直觉地想要帮他们,“要不请宫里的御医来为他诊治,说不定还有办法呢。”
“公主,他们不过是平民百姓,怎有资格让御医诊治。”展昭试探道。
“我说行就行。”
“公主……”展昭恭敬道,“其实给南宫公子诊治的大夫是公孙先生的师兄,医术亦十分精湛,想来应该不会有错。”
闻言,赵渝静默,公孙策的医术了得,绝不输于御医,南宫若虚既然是他师兄所诊治,那么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
见赵渝已动了恻隐之心,展昭心中稍宽,只是她们毕竟是初次见面,为免操之过急,此时还不便将七叶槐花之事相告。幸而赵渝还邀了宁望舒改日相谈,希望在那时有机会托出。
宁望舒已扶了南宫若虚来向赵渝施礼告辞,赵渝忙让他们免礼。
又辞过展昭,他二人才出门上马车,在稀稀疏疏的小雪中,马车缓缓离去。
“走了……”
莫研三口两口吞下手上的梅花糕,拍手抖掉碎屑,跳起来道:“我去找我师姐问问情形。”
宁晋不紧不慢,瞥了眼街面:“急什么,小渝儿还没走呢,你这会下去万一撞个正着怎么办。”
莫研迟疑片刻,她性子急,恨不能马上就知道详细情形。当即把斗篷披起来,兜帽拉得低低的,几乎遮住半个脸:“她应该认不出我吧?”
“再等等,不急在这一刻。”
唯恐惹出麻烦来,对全盘计划不利,莫研只好耐着性子复坐下来,扒着竹帘往外瞧……
此时正是午后时分,又逢下雪,街面上看不到多少行人,茶楼内的客官亦很少。三人正自闲聊等待,忽见店小二引着名客官上楼来坐。
莫研不经意地扫了眼,见那人足蹬鹿皮靴,身罩着着黑狐裘,露在外面的一双手骨节颇大,显然是位家境颇丰的习武之人。
那人本已落坐,转头间一眼瞥见吴子楚,起身上前笑着招呼道:“子楚兄!”
“丁二爷!”
吴子楚见是旧日熟识之人,也忙起身拱手笑道:“大冷的天,怎么有空进京来?”
此人正是丁家庄的二爷丁兆蕙,与其兄丁兆兰并称双侠丁二官人,也算是江湖中有名头的人物,家住西湖一带松花府茉莉村,此番千里迢迢进京而来,想必是有要事在身。
“这位是宁……”吴子楚及时地收到宁晋眼神,改口道:“宁六爷,还有开封府的莫捕快。”
“捕快?”丁兆蕙见莫研分明是个姑娘家。
莫研掏出制牌晃了晃,诚恳道:“在下确是开封府捕快,阁下若有任何冤屈皆可到开封府衙前击鼓鸣冤。”
闻言,宁晋咳了几声。
丁兆蕙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将来若有需要,在下一定会的,不过还是希望不要有这么一日。在下丁兆蕙。”他生性豪爽,与吴子楚又是旧识,只朝两人拱手施礼,也不待人相让,自己便落落方方地坐了下来。
“姑娘既然在开封府任职,想来定然认识展昭?”丁兆蕙笑问道。
莫研点头:“认得。”
“展兄近来可是公务繁忙?”
“嗯,他好像一直都挺忙的。”她如实道。
丁兆蕙笑道:“那就难怪了,我到开封府衙也找不到他,差役连他几时能回来都说不清楚。”
吴子楚唤了店小二添茶水茶点,转头笑道:“原来宁二爷此行是为了找展兄,不知所为何事?”莫研赶忙暗中瞪了他一眼,略带警告之意,虽然此刻展昭就在茶楼对面的琴舍里,不过却是不能告诉丁兆蕙。
丁兆蕙哈哈一笑:“说来怕子楚兄笑话,此番找展昭全是因家母催促,不得不来。三年前,展昭曾至我家中做客,家母对他很是喜爱,但那时小妹年纪尚幼,并未提及其他。眼下小妹已及婚嫁之龄,家母思量着展昭人品端正,侠名远播,是个可托付之人,故而催促我上京来,与他说合此事……”
莫研听得呆住,手中拿着芝麻酥饼,塞在口中也忘了咀嚼,她再怎么也想不到此人竟是来与展昭结亲的。宁晋若无其事地低头喝茶,生怕丁兆蕙尴尬,吴子楚只好客套笑道:“听闻宁小姐贤良淑德,又有一身好武艺,与展昭正是佳偶天成。”
说罢,他不敢看向莫研,后者直瞪着他,眼睛里几乎要射出箭来。
无暇注意她,丁兆蕙听了吴子楚的话,显然很是受用。宁氏双侠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与展昭可谓是门当户对,自家小妹又生得如花似玉文武双全,想来他无不依之理。
“这个……”
莫研费劲地咽下口中酥饼,慢吞吞道:“……丁大侠,想必此行你要失望了。展大人被包大人派遣往西夏办件极要紧的公务,恐怕一年半载、不不……恐怕是三年五载都回不来。令妹芳华正茂,如何经得起耽搁,为她着想,不如还是另觅良人吧。”
“展昭去西夏了?!这么巧!”丁兆蕙微微吃惊。
吴子楚低头猛喝茶,宁晋专注地看着帘外落雪,无人答他的话。只有莫研一脸诚恳地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第十八章'VIP'
丁兆蕙正欲问吴子楚,莫研已关切地插口道:“你来趟京城不容易,空着手回去也不好,就买些点心带回去吧,老人家爱吃软乎的,州桥那边有家糖糕做得极好,口味又多,你要不认得的话我带着你去;给妹子再带几件首饰,我知道有家玉器行的翠颜色很正,若喜欢古玉,那里也有,不如我待会带你去挑挑……”她眼角余光尚瞥着街面,眼见着展昭和赵渝出了琴舍,消失在视线中,顿时大为放心。
丁兆蕙倒没想到她说风就是雨,居然立时立马就要带着自己去,忙道:“不急不急,我还想在京城里多住几日,会些老朋友。”
岂不料莫研怕的就是这个,面色一肃,想也不想便道:“再过几日就是腊日,你不回去陪老人家,恐怕不太好吧?”
旁边,宁晋一口茶没咽下去,又连连咳了好几声。
丁兆蕙有些愕然,迟疑道:“家中尚有兄长……”
话未说完,莫研已连连摇头:“腊日祭祀先祖百神,你如何能不回去。丁氏双侠也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若连祭祀先祖都不归家,说出去岂不让人鄙夷。”
“……不至于吧。”吴子楚看不过去,小小声地说句公道话。
“怎么不至于!”莫研义正严词地打断他,“百行以孝为先,若是认真讲究起来,父母在,亦不应远行。”
饶得生性豪迈,但被这么个小丫头空口白牙地指认自己不孝,丁兆蕙的脸不由也要青一阵白一阵起来。
“当然了,丁大侠你自然不会是不孝之人。”莫研很快换上笑脸,“不过话说腊八将至,你也应该回去陪老人家吃粥才是,州桥那里还有家卖蓬莱米的,又香又软,掺在粥中最好不过,你不如也买些回去给老人家尝尝……走走走,我带你去!”
“姑娘,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也不急在这刻吧。”丁兆蕙被她这没头没脑的热情弄得糊里糊涂的。
“怎么不急,当然急,现在已经是午后了。咱们得买蓬莱米、糖糕、玉簪子,然后再给你雇辆车,你在天黑前还来得及赶到张家店歇息……咳,虽然赶了点,不过为了尽孝也是应该的。”
“姑娘,你究竟为何……为何总要在下离开京城呢?”丁兆蕙总算听出由头了。
莫研一呆:“你听出来了?那我就只好实话实说……”
听她如此说,宁晋也不看雪了,吴子楚也不喝茶了,皆扭头盯着她……
“其实……”她笑得愈发诚恳,“是因为接近年关,近来京城的治安不太好,老实说开封府里头的捕快都忙得连吃饭功夫都没用。你看你一身的富贵打扮,往城里一住,三教九流的贼全盯上你,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嘛!”
宁晋脖子十分僵硬地复转向窗外,吴子楚艰难地咽下口中茶水,又给自己复斟了杯茶,然后埋头接着品。
丁兆蕙哈哈一笑:“别的我不敢说,几个小毛贼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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