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救助地望向展昭。
展昭上前道:“白小姐,令尊已故,生前是非对错展某不敢评判,自有公论在人心。望小姐节哀顺变,尽己所能,也为令尊积些功德。”
白盈玉哭声渐止,抽抽泣泣地问道:“展大人指得是?”
“到开封府上堂做证。”展昭沉声道。
她猛地睁圆泪眼:“你要我指证家父?”
“不,我只是希望小姐能在公堂之上,将所知尽数告知包大人。”
“其实我所知甚少。”白盈玉犹豫道,“……请容我想想。”
展昭也不逼她,温和地点了点头。
山路颇为难行,加上展昭和白盈玉皆有伤,直到近黄昏时才到了瓜镇。众人寻了家冷清的客栈打尖,白盈玉蹒跚坐下,一路行来,她的脚已痛到麻木。
小心翼翼地撩起裙子,她看向自己的脚,不由倒吸口凉气,脚已肿得馒头一般大小。
“你的脚!”莫研惊道,“怎么肿成这样?”
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般苦头,白盈玉强忍住要涌出的泪水,低低道:“我也不知道。”
脚肿成这样,居然都不吭声,这位大小姐当真倔强,倒是不易,其余人皆默然。
“白小姐,可否容展某一观伤势。”展昭道。
白盈玉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展昭半蹲下身子,脱下绣鞋,隔着罗袜在脚踝处按了几下,白盈玉立时痛呼出声。摸清骨头接处,展昭收回手,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抬头看向莫研……
“怎么了?”莫研被他看得心虚。
“骨头接错了。”
莫研有点发傻:“……不会吧?我明明是对准了才推上去。”
宁晋在旁连连摇头叹气,同情地看着白盈玉。
展昭对白盈玉道:“只能重接,会有一点痛,你且忍一忍。”
白盈玉轻咬下唇,点点头。
重接只能是将骨头重新脱臼,然后再推上去,幸而展昭手法很快,也不脱罗袜,白盈玉甚至还没来得及叫疼,只听见骨头轻微地咔哒两声,已然接好。
“好了。”
他直起身来,莫研分外殷勤地给他倒了杯茶,赞叹道:“这么快,下次我若脱臼,一定请你替我接上。”
宁晋闻言笑道:“你可够懂得心疼自个的!”
话音刚落,莫研随即没好气地暗中横了他一眼。
白盈玉朝展昭颔首道:“多谢展大人。”
展昭道:“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小姐见谅。”
宁晋听他话语,忽抬眼淡淡笑道:“奇怪,怎么不见你对莫姑娘这么守礼?”
展昭微楞,竟被问住,还来不及细想,莫研已在旁得意洋洋道:“我和展大人算是江湖中人,怎么可能拘于此等小节。”
“原来如此。”宁晋表情古怪。
不欲理会他,莫研陪着笑凑到白盈玉身旁:“想吃什么尽量点,我来请客。”不等白盈玉开口,她立刻拍着桌子叫道:“小二!小二!先上一大碗清炖猪蹄。”她冲白盈玉殷勤道,“……好好补补你的脚。”
“对了,再来一盘红烧蹄膀。”
她又冲展昭笑吟吟道:“补补你的腿。”
展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吞吞道:“要不要给你也来一盘口条?
莫研还在微怔,宁晋已抚掌大笑:“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你展昭居然也会开玩笑。”
展昭淡淡一笑,自取了筷子,随意在手中摆弄。
第四十章
客栈里的饭菜味道算不上好,厨子胡乱做,客官也就胡乱吃。一路行来,甚是疲劳,大概是饿极了,连宁晋素日锦衣玉食的人也没有再挑剔。
因为一大早就要起程,生怕到时候雇不到马车,莫研匆匆用汤泡了两碗饭咽下去,就跑到外面去雇马车,才一会儿就复折回来,嬉皮笑脸地朝展昭伸手:“人家要定金,我身上没银子。”
展昭也没问需要多少银两,只将钱袋交给她。莫研一溜烟地跑了,再回来时手里还多了几套普通百姓穿的粗布衣裳。
“白小姐,这衣裳有鹅黄和秋香,待会你回房试试,看喜欢哪件,你先挑。”她冲白盈玉笑眯眯道。
“……多谢,我包袱里还有衣裳。”白盈玉不知其用意,细声推脱道。
尚在大堂之中,莫研也不方便多作解释,把手中另外几套衣裳递给展昭:“这是你们的。”
展昭心中明白,他们身上衣裳都是从大船上带下来的,做工用料甚是讲究,一看便知身份不凡,明日从陆上走,自然还是得小心些为好。
用毕房,各人回房休息。为了照顾白盈玉,莫研与她同屋,其他三人均各住一间。
“你是说那些杀手还会追上来?”白盈玉在房内惊慌道。她试过衣裳之后才听莫研说要易装而行,她顿时大为惶恐。
莫研正在铺床,不在意道:“大概吧,我也说不好。”
“那怎么办?”
“扮成老百姓,或许能躲过去。……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如果躲不过去怎么办?”
“躲不过了再说,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
白盈玉看着她忙碌的纤细背影,脸微微泛红,心中忐忑不安:“可是展大人受了伤,也不要紧么?”
“他的伤是有些麻烦。”莫研铺好被衾,没留意她的神情。她也有些发愁。五个人中宁晋和白盈玉不会功夫,展昭受伤,只剩下自己和吴子楚。当真再与杀手对上,只怕是在劫难逃。
宁晋好歹是王爷,前面便是扬州城,应该可以和扬州知府打个商量,找官府借个道。莫研在心里盘算着,脚步已经朝着展昭房间而去。
此时展昭刚刚沐浴完毕,他素性喜洁,这几日连连颠簸,灰土满身,汗水粘连,早觉身上不适。伤腿虽还不能碰水,他仍掬水而洗,头发也一并细细洗净。
方才几套衣裳都拿给宁晋先试穿,听见有人在外敲门,他以为是吴子楚将衣服拿过来,并不在意,仅披上深衣便去开门。
“展……”莫研的声音在看见他时哑然而止。
一层淡淡的雾气萦绕在他周身,湿发披在脑后,皂角余香清新沁人。因为深衣只是随意披着,露出脖颈以下肌肤,可见隐约水汽从其中散出,愈发显得展昭清瘦俊秀。
莫研张口结舌地盯着他。
“展某失礼。”
展昭没料到是她,连忙回房拿外袍,留下莫研立在门口,神情恍惚,心中怔怔地想:难怪古人说食色性也,原来“秀色可餐”四个字也不是只能用在女子身上。
“有事?”展昭已重新穿好衣裳,将莫研让进房内。
“嗯。”她无比眷恋道:“你方才的样子真好看。”
展昭一怔,虽知她素来口无遮拦,却仍是被她说得俊脸微红。
“就是这事?”他只好尽力作平静状。
“……好像还有别的事,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她费劲地挠挠耳根,艰难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禁止自己再去想他方才的样子。
展昭给她倒了杯茶:“那就慢慢想,不着急。”
莫研听话地坐下,果真开始慢慢想,时不时往他身上偷瞥一眼,又飞快地缩回去,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只是展昭就在眼前,她的脑子便如浆糊一般,半天也没想起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展昭也不催她,只静静坐在一旁。
忽又有人敲门,展昭开了门,正是穿了套百姓衣衫的宁晋,手里还拎着另外一套。
“这衣衫可有点别扭……你怎么也在这里?”宁晋看见莫研在内,奇道。
“我和展大人有要事相商。”
“要事?”宁晋望向展昭,“什么要事?”
想起方才莫研的话,展昭尴尬一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什么事连我都得瞒着。”宁晋冷哼,将手中衣服递给展昭,“你的。”
展昭原以为会是吴子楚送过来,没想到宁晋会亲自送来:“子楚兄呢?”
“子楚说要去周围转转,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非得连附近鸡犬都数得一清二楚,否则他就对不住他那张床。”
“子楚兄尽职尽责,展昭惭愧。”
“腿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是安分点吧。”
宁晋百无聊赖地坐下,发觉莫研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不自在道:“怎么,我穿这衣裳很难看么?”
莫研不答,突然满脸喜色道:“我想起来了。”
展昭微笑:“是何事?”
莫研很方便地指指宁晋:“我在想,王爷是否可以让扬州知府派些人手护送我们。”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宁晋晃晃脑袋。
“我不是没有想过,”展昭颦眉,“若是可行,在姑苏就可以,但如此一来,追魂使反而更容易找到我们,多几个官差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在话下。何况,我们并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杀手在找我们。”
莫研发愁,“帐册和白小姐都是重要证据,若是被他们追上岂不是糟糕。”
展昭沉默半晌,方沉声道:“……不如,我们分两路走。”
“帐册和白小姐分开来走。”莫研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起码确保两者其一能安然到达开封府。
展昭点头:“那夜只有我和子楚兄与追魂使正面交过手,他们对你和白小姐几乎没有打过照面。如果王爷允许的话,我想与子楚兄带帐册先走。”
“可是你身上还有伤。”莫研有些担心。
“不妨事的,有子楚兄在,即便是遇上他们,也可以脱身。”
“那倒是。”
莫研心中清楚,以展昭和吴子楚的功夫,若没有人拖累,脱身应该不难。
“你是说让莫姑娘和白小姐跟我一道走?”宁晋问道。
“对。”
宁晋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偶不得不说现在的病毒真是太毒了!!!!
系统重装后勉强可以用,不过病毒还在,通过不停地重置时间让杀毒软件过期,唉~~~~再撑两天,偶要格式化硬盘了。
第四十一章
“不行,这如何使得。”
巡夜回来的吴子楚听了计划之后立刻否定:“我不能离开王爷。”
“得了得了,”宁晋不在意道:“没你,我难道连这点路都走不了。”
“可是王爷,万一您有什么差池……”
“呸呸呸,你王爷我是千岁千千岁,能有什么差池。你就跟着展昭,把账册送到了就是头功一件。”
莫研听得噗哧一笑,微不可闻地嘀咕道:“千岁千千岁,难怪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
展昭距离她近些,耳力又好,听得清楚,忙忍住笑别开脸去。
“王爷……”
吴子楚还欲说话,莫研在旁笑道:“吴大人莫担心,还有我在呢,担保他好端端地到京城。”她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吴子楚倒更担心起来,倘若真的出事,就莫研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护得宁晋周全。
吴子楚的眉头皱得愈发紧,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即被宁晋打断:“行了,子楚。本王心意已决,你勿再多言。”
他只好领命,知道宁晋素来行事任性,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众人遂商定明日一早便兵分两路,由展昭他们先行一步。然后宁晋一行再去找扬州知府,让他们加派人手同行。
一时商定,宁晋倦倦打了个呵欠:“明日还要赶路,都早些歇着吧。”
“请王爷先行歇息,我还有事要与展兄细商。”子楚起身送宁晋出门,抬眼看莫研也正欲起身,忙道,“莫姑娘且留步,我还有话说。”
莫研复坐回去。
“莫姑娘,明日你与王爷同行,千万要谨慎行事,莫出意外。”
她点头。
“我从王爷小时候就一直跟着他,他有时难免急脾气,心地却极好,你凡事莫与他顶撞,顺着些才好。”
她接着点头。
“王爷脾胃弱,不可让他吃过多寒食。”吴子楚想了想,眼下正是出螃蟹的时候,“特别是螃蟹,他虽爱吃,但绝对不可以多吃,顶多让他吃两只。”
莫研头点得象鸡啄米。
“早晚记得让他添衣,倘若万不得已在野地里过夜,就把包袱布摊开铺在地上,有层油布好防湿气……”
莫研没再点头,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转向展昭:“这个人是不是宁王爷的奶妈易容改扮的?”
展昭微微一笑,自然不会接话。吴子楚也知道自己罗嗦了些,无奈地瞅着莫研苦笑,让这么一个小丫头来负责宁晋的安危,他着实放心不下。
“唉,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莫研安慰他,“放心吧,你家王爷胖了瘦了我管不着,不过你是替我送账册,我一定保你家王爷平安无事,便是我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会护他周全。”
她既已如此承诺,吴子楚唯有道:“多谢。”
“没事的话,我就睡觉去了。”莫研捏捏眉心,她眼皮已开始发沉。
展昭望着她,眼底隐隐有忧色,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你也不放心?”
“不是……”
莫研大大咧咧地拍拍他肩膀,“你是担心白小姐吧。放心吧,她是重要人证,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是绝不能出事,我也会拼命护她周全。”
“别动不动就想着拼命,不是拼命就能解决所有事情。”展昭沉声道。
“哦……”
连吴子楚都听得出来,展昭的语气有些重,他很少这样教训人。若在往日,听到这样的话,莫研定要反唇相讥。只是在今晚,她从这句话的后面听出了层层担忧。
展昭起身,从包裹里掏出银票,只给自己留了一张,其余的都递给莫研:“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他也不知她会遇上什么事,除了多留些银两给她,实在不知该做什么。
莫研也不推辞,笑吟吟接过来,略加翻弄:“看不出你还挺有钱的。”
展昭却不与她顽笑:“路上千万当心。”
“你们也是,咱们京城见。”她扬扬银票,头也不回得出门去了。
看她一派轻松,也许运气好的话,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一路平平安安到京城,展昭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次日天还未亮,莫研宁晋等人尚在睡梦之中,展昭与吴子楚便已动身,马车披星戴月地往前赶去。
“什么,展大人他们已经走了!”白盈玉一早起来,骤然听说此事,瞪大了眼睛看着莫研,“他怎能把我们丢在这里,这下我们如何才好?”
“丢?”莫研皱眉:“我们又不是小猫小狗,怎么这么说。”
“可展大人曾说过会送我上京,如今……如今怎得……”也不知为什么,展昭一走,白盈玉只觉得心里直发慌。
莫研已扎好包袱,连白盈玉的包袱也一起拿过去:“不是还有我嘛,我送你一样的。”说罢,便拎着包袱下楼用饭,白盈玉只好跟在她身后,心中戚戚然。
和宁晋白盈玉在一起,莫研基本上就是个打杂的小厮。此二人,肩不能挑,背不能抗,便是马车也从来没雇过,更不用说砍价了。
因昨天莫研雇好的马车已被展昭二人所用,今日只好重新再雇。宁晋枉穿了身粗布衣裳,打扮得象卖鱼的穷苦汉子,车夫刚伸出五个指头,他就一口答应:“五两银子,成。”
车夫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眼前此人是何来路。
“是五钱银子,”莫研直摇头叹气,“五两足够你连马带车买下来了。”
“我的意思就是要买下来。”脸面要紧,宁晋坚强道。
莫研想了想:“也成。”
一盏茶功夫后,宁晋和白盈玉坐在车内,莫研在车外手持鞭子,驾着马车上了去扬州的官道。
马车一路颠簸,白盈玉斜斜靠着,不言不语,任由身子随车身起起伏伏,一径想自己的心事。宁晋有些后悔,早知不该说要买马车,否则莫研也不用自己驾车这般辛苦。虽说这丫头有时说起话来能把人呛个大跟头,可若她在车内,起码也能说说笑笑,不会似现在这般无趣。
莫研快活地捋着马鞭,买下来的是匹上了年纪的瘦马,她舍不得打,于是哼着小曲给它听,盼它能跑得快一点。
“荷花对水开哎哟,香风吹满怀哎哟,柳林树下站女裙钗,衣喂吱隆冬,女裙钗,手提花鞋卖哎咳咿嗬呀你要买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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