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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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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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纵火?”白盈玉颦了眉,“我也想不明白,为何要烧毁书房。”

“可有伤及他人?”展昭问道。

白盈玉摇摇头:“应该没有,因是夜半,下人也都歇下了,并无人到书房附近。”

“展某想去看看,可否方便?”

“展大人请。”

不过半日光景,白宝震的书房已是断檐残壁惨不忍睹,内中尚有几处凄凄惨惨的余烟未灭。

“会不会有人被烧死在里头?”

池边,莫研从展昭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出去,声音轻得让人毛骨悚然。

本来不觉什么,被她这么一说,不仅是白盈玉,连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有些不自在起来,目光在废墟中战战兢兢地扫了扫,生怕真有什么残骸在其中。

“放心吧,没有。”展昭淡道。

莫研奇道:“你怎么知道?”

“并无尸体烧焦的气味。”

“哦……”她放下心来,转念一想,同情地看着他:“你以前闻过?”

“……嗯。”

展昭漫应,他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莫研没有再追问下去,虽然有些好奇,但终究是胆怯占了上风。她在废墟中信步而行,偶尔看见些什么,便挥手让展昭过去看。

“都拿下来了。”她说。

“嗯,没找到。”展昭答。

“他们没理由带着那个!”她说展昭点头。

“是他?”莫研咬牙。

展昭摇头:“不会。”

……

两人之间对话都没头没脑简单非常,在旁人听来只能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白盈玉也顺着莫研指的方向看去,可除了一处处的灰烬,别无他物,更别说要看出什么来。

转了几圈,两人方出来,均眉头紧锁:事情已经超出他们的预计。

“小姐,小姐!”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赶过来,“几位姨奶奶在前面吵起来了,三姨奶奶嚷着要您过去,说、说……”她望望展昭和莫研,似乎难以启齿。

“说什么?”白盈玉淡淡问道,家败如此,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说那些既然是小姐被人退回来的定礼,也让小姐出去说句话。”

白盈玉苦笑,这位三姨奶奶素日就压不过其他二位,想是抢不到东西,索性想一拍两散。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在外人面前闹得太不成样子。她深吸口气,向展昭歉然道:“两位稍候片刻,我去去便来。”

展昭颔首。

大概是前面实在太乱,几个丫鬟都跟到了前头去,偌大的池边就剩下展昭和莫研两人。

“怎么会是她?”莫研摇头叹息。

“也许她在怕什么?”

莫研冷笑:“怕损了她父亲的‘清誉’么?”

展昭不语,望向不远处白盈玉所住的小楼。

“眼下也只剩下那里或许还能找到线索。”莫研和他看着同一方向。

秋风掠过,若有似无的雨丝拂上衣襟,展昭收回目光。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虽然自己和莫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自己与她之间却有着惊人的默契。

方才他与莫研查看下来,书房里里外外都被泼了上油,不仅如此,从灰烬可看出许多书籍或纸张是被取下摞成再烧,纵火之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并且时间充裕,所以不会是昨夜碰到的那俩人。一开始莫研怀疑是吴子楚,但展昭却认为以子楚的轻功,他并没有如此充裕的时间。

跟着白盈玉的两位丫鬟鞋上也有油斑。开始他们并不在意,认为丫鬟必定经常出入厨房,有一点油渍是常事。而当那个急匆匆的丫鬟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两人顿时都明白了。

那个丫鬟的半旧裙摆上有很大一片油渍,罗裙是石青色,油渍在上面并不显眼,大概就因为这样,所以她没有换下罗裙。她的鞋与前两位一样。

巧得是,她们都是白盈玉的丫鬟。

两相联系,最大的可能,白盈玉才是烧毁书房的主使人。

展昭再抬眼时,看见莫研已经抬脚往小楼走去。

“你现在去?”

“反正没人。”

他无奈举步:“被人看见怎么办?”

“就说避雨。”

莫研笑嘻嘻地望天,几缕雨丝挂上她的发梢,轻轻柔柔。

作者有话要说:艰难更新。

小狮子最近闹腾地厉害,偶已经严重睡眠不足了,更新太慢,请大家见谅。

一个人带宝宝真是同时磨练身体和意志!

第二十一章

“别看雨小,秋日里的凉意都夹杂在其中,淋了若不在意,寒气入体,很容易染上风寒。”她煞有其事地补充。

展昭微笑:“说得很是。”

他的反应出乎莫研的意料,冷不丁地听他这般附和,她倒怔了怔,看他的眼神好像他脑袋坏掉一样。

“待会若被人发现了,你就这么说。”他接着道,从她身边走过去。

“……哦。”

莫研跟在他身后,几乎快要踩到他的脚后跟。

荷塘的南面便是白盈玉所住的小楼,不过几步路就到楼跟前,老天眷顾他们一般,两人刚刚踏入小楼廊内,雨便哗地一下变大了。

单从外面看,小楼便布置得十分雅致。窗下种了几丛芭蕉,雨点打在芭蕉叶上,叮叮咚咚地甚是好听;窗纱是拢烟翠,水化开般的淡绿,从里面透出丝丝幽香。

展昭看向莫研。

“是沉星坠。”莫研知道他要问什么,皱皱鼻子,“味道可有点不太正。挺贵的香,照她这么个用法,实在有点糟踏。”说罢,她想也不想便掀帘跨进去……展昭在廊上尚有些犹豫,毕竟是姑娘家的闺房,如此擅闯似乎终是不太妥当。

他正迟疑,便听见莫研在里面叹道:“这位白小姐好绣工。展大人……人呢?”

展昭只好硬着头皮入内。

“这应是她的嫁妆吧?”莫研指着绣架上的一幅红缎并蒂莲,目光羡慕,“绣得真好看,不像我只会绣老鼠。”

“老鼠?”展昭愣住。

“嗯,还是韩二哥央我再三,我才替他绣的,没想到老鼠还挺难绣,比练剑还要难上几分。可惜后来那件衣裳他没再穿过,要不你也能看见。”

见她一脸得意地看着他,展昭只好道:“当真可惜。”

莫研顿时很欢喜:“其实你人不坏,下次我若有空,就替你绣只猫如何?”

“这个……”展昭目光闪躲,叉开话题道,“不知楼上是否有线索,我上去看看,你就在楼下仔细找找。”

“好。”她爽快道。

上了半截楼梯,低头见莫研在底下背着手,晃着脑袋四下溜达,一副很开心的模样,展昭暗暗松了口气,唇边不由泛出笑意。若她当真要给他绣只猫,倒不知该如何拒绝了。

楼上便是白盈玉安寝的地方,入目之处尽是女儿家的东西。他有些后悔,方才该让莫研上楼来才是。且不说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便是去翻检被衾,或是箱中衣物也极是尴尬。

展昭先检查了几处常人藏东西的地方,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却找出一本蝇头小楷,上面细细抄录了柳耆卿的诗词。柳耆卿虽是当世出名的白衣卿相,却也是惯常流连烟花柳巷中的风流才子,在闺阁内的名声并不好,也难怪白盈玉要偷偷抄录。

将诗集按原样放回,只剩下床缛和衣箱,展昭正自踌躇是否要把莫研叫上楼,忽听见外间传来人声,应是有人来了。

前庭通向小楼另有一条小路,与他们来的路要近得多,展昭还未来得及下楼提醒莫研,便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尖叫。

“你!竟然擅闯我家小姐闺房!”

两个丫鬟搀着白盈玉立于门口,直直地盯着僵立当地的莫研,后者手里正拿着一幅百年好合的绣品。

“我是来避雨的。”莫研陪笑道,赶忙放下手中的绣品,还把它按原样铺平整,示意完好无损。

看见那幅绣品,白盈玉的脸色愈发苍白。

丫鬟怒道,“真没想到,开封府的人竟然是这般无耻淫贼!”

这说话的丫鬟便是昨日在书房的丫鬟,昨日她便见莫研目光对小姐不规矩,没料到今日居然胆大到闯入闺阁。

“淫贼!?”

还是第一次被人冠上此等称呼,莫研看上去有点呆,待低头看见自己一袭男装打扮,方才恍然大悟。

“你还不出去!”

莫研向楼梯扫了一眼,顺从地往门口走去。两名丫鬟护着白盈玉,躲瘟疫一般避着她走。

“对了,展大人呢?”白盈玉忽然开口叫住她。

“他……”莫研迟疑片刻,“我和他走散了。雨下得太大,所以我们……”她指手画脚地比划了一通,“光顾着躲雨,没留神就到了这里。”

正说着,展昭自她身后淋着雨信步而来,沉声道:“原来你到了这里,让我好找。”

莫研回身瞪大眼睛看着他,见了鬼一样。

展昭没理会她,朝白盈玉道:“不知此处是姑娘闺阁,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展大人言重了,怠慢贵客,是盈玉失礼才是。”

“既然府上多有不便,展某告辞。”

“展大人慢走,我请丫鬟打伞领你们出去,莫再迷了路。”

“多谢。”

听他二人你来我往的客套,莫研心中暗自发笑,这般酸文假醋的事情,倒是挺适合这猫儿的。

待丫鬟将两人送出白府,展昭才轻舒口气,叹道:“方才真是好险。”

莫研不以为然道:“横竖你轻功好,从楼上跳下来就成。倒霉是我,好端端的,倒成了淫贼。”见到展昭从自己身后冒出来虽吃了一惊,不过她转念就想明白了。

“楼上可有什么好东西?”她接着问。

展昭摇摇头:“藏了本柳耆卿的词集,也看不出有何疑点。”

“柳耆卿的词集!”莫研喜出望外,“我也有一本,没料到这位白小姐与我是同好。”

“你喜欢么?”她仰头问。

展昭迟疑,他素日公务繁忙,实在没有太多时间来品味诗词。记忆中,仅有对其中几句有模糊的印象。

“归去一云无踪迹,何处是前期?——这可是他的?”展昭不能确定。

“对,”莫研欢喜道,“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我二哥哥也喜欢这首小令,没想到你也会喜欢。”

展昭微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觉得荣幸。

“楼下有什么发现么?”他问。

“除了那些绣品,就都是些日常起居的东西,没什么特别之处。”莫研歪头想了想,“看得出白宝震很疼爱她,屋里的东西不仅周全而且精致,是花了心思搜罗来的……现在我们怎么办?”

“你不是困了么?”

“是啊!”她伸展下双臂,倦倦地打了个哈欠,笑道:“你不说我倒忘了。”

“先回客栈休息吧。”展昭也觉得双目干涩,“正好看看昨夜拿回来的帐册,也许会有些线索。”

莫研皱眉:“照目前看来,那帐册多半是假的。”

展昭不作声,快步往前走去。

第二十二章

次日是中秋佳节,莫研早早便向展昭告了假,一溜烟找师姐宁望舒去了。展昭独自一人在房中细翻帐册,认真看了许久,却始终理不出头绪。

直至天色昏暗,不得不掌灯观看,他方察觉天色已晚。店小二送来的晚饭也与平日稍有不同,多了一碟子月饼。味道如何且不论,展昭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想起自己已有几年未曾归家探望。

家乡武进家中,此时兄长应是合家团团而坐、把酒谈欢、其乐融融。思及此处,展昭只觉得口中月饼添了几分干涩,不由自嘲苦笑,早该习惯才是,何苦还是想什么过节。

正自出神,忽闻外间传来响声,推窗望去,几丛焰火在夜空绽开,缤纷绚丽,煞是好看,大概是城中大富人家为应景而燃。城中许多人家举家出游,或登台玩月,或游湖赏景,街道上车马频频过往。

不知莫研此刻在何处,想是与她师姐正在城中某处欢喜过节。这丫头,总是见她笑嘻嘻的时候多些。思及她昨日差点将宁晋气出内伤的情景,展昭唇边浮上一丝微笑,不过半晌,又化为一声叹息:逢此佳节,她可莫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门外忽有人轻扣房门,十分有礼。

展昭拉开房门,吴子楚笑容可掬地站在他面前:“展兄可是忘了今夜与王爷之约?”

他觉得头有点疼:“王爷究竟有何事?”

“赏月。”吴子楚笑容不变,语气温和而坚持,“王爷一番美意,展兄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展昭轻叹口气,没再说话。

这回,吴子楚没有再带他去寒山寺,而是临湖而建的大酒楼——长生楼。长生楼楼下已是座无虚席,楼上却空空如也,独有一人凭栏而立,白衫飘飘,一盅薄酒在手,口中念念有词。

吴子楚悄然停住,也示意展昭稍候。

只听那人拖着长音,悠悠吟道:“东风兮东风,为我吹行云使西来。待来竟不来,落花寂寂委青苔。”

展昭垂目心道:倒有几分像是陷空岛的锦毛鼠,不过若是白玉堂,此刻吟得多半是“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待那人吟完,又候了片刻,吴子楚才恭敬上前,轻声道:“启禀王爷,展昭带到。”

“展昭参见王爷。”

仰头饮下杯酒,宁晋这才回过身来,表情幽怨,象是还沉浸在诗中一般,只摆摆手,示意展昭到桌边坐下。

“展昭,你有几年不曾回家了?”他复给自己斟上酒。

展昭微怔,淡道:“三年有余。”

“比本王还长些,本王还是前年春天回过京城。”他把酒壶递给展昭,“家中可还有亲人?”

“家中还有兄长操持。”

宁晋点点头:“和我差不多。”

展昭微笑不语,自己的兄长只是小小武进的一个生意人,宁晋的兄长却是当今天子,如何称得上差不多。

“怎么不喝?”宁晋错把展昭不语当成是心存顾忌,“放心吧,今夜纯粹是把酒弄月,没给你下什么套。便是子楚,我也让他留下来,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说罢,他即招手让吴子楚过来坐下,“今晚,没有主仆,不分尊卑,你们别给我讲究那些虚礼。”

知道他是如此惯了的,吴子楚依言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遂举杯道:“王爷既这么说,属下就斗胆越逾,这杯酒敬您,希望明年佳节王爷不必再与属下二人相对。”

宁晋大笑:“说得有理,你大概也看我看烦了。”说罢,一饮而尽。

两人饮毕,都转头瞧着展昭。

展昭无奈,斟满酒杯,略略一敬,同样一饮而尽。

一时间酒过三巡,吴子楚本不善饮酒,白面已淡淡地泛出桃红色;宁晋虽面不改色,但双目也已有些迷离;惟独展昭神色如常,目光清澈。

宁晋拍拍展昭肩膀,叹道:“你们开封府怎么连酒量也比常人好?我还记得前几年皇兄在御花园宴请朝臣,一直到筵席散去,惟独包黑子与平常无异。也不知究竟是他酒量好,还是长得黑瞧不出来。”

展昭微笑,包大人的酒量是开封府数一数二的,每年冬至,总有几人被他灌倒,首当其冲的往往是公孙先生。

“你究竟能喝多少?”连酒量都输给展昭,吴子楚实在有些不甘心。

展昭摇头,他也不知自己的底限在何处。其实他的酒量并不好,自从一次中毒痊愈之后,对酒便迟钝了许多。外人不知,只赞他千杯不醉,惟自己心中却知道,是那毒伤了五脏六腑,纵然再烈的酒喝下去也是麻木。

一筷子下去,把鱼头拆分开,宁晋细细吃了几口,再饮口酒,才斜着眼睛瞧展昭,像是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最怕象他这样的人,想得多,做得多,却什么都不说,到头来累死也没人知道。”

“王爷,您喝多了。”展昭淡淡笑道,从宁晋面前将酒壶拿开。

“胡说。”宁晋用筷子指点面前的鱼头,得意道,“我若喝多了,还能把这鱼头吃这么干净么?子楚,你说!”

“自然没喝多!”

吴子楚用斩钉截铁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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