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黄巢的故事,白雪儿也略知一二,见这老妪说得唾沫飞溅,兴致盎然,不由黛眉微皱,很不耐烦地道:“这跟忘忧谷有什么关系?”
那老妪怔道:“怎么没关系,唉,你别打岔!”又接上刚才的话题:
“就在黄王建立大齐的时候,人人都以为从此可以解除苦难,过上安稳的日子,唉,谁知好景不长,那李唐王朝并不甘心失败,没过多久又纠集军队,伺机反扑,黄王在极端无奈的情况下,只好退出长安,再作打算,谁知就在这时,一位姓朱的大将率兵反叛,将他逼入绝境,最后在虎狼谷全军覆灭,黄王和他的一干兄弟也在绝望中自杀。
本来,黄王死啦,他最得力的将领也死啦,这件事就应该告一个段落,谁知那姓朱的却不死心,对他们的家属也大肆捕杀,正所谓斩草除根,那些家人为了逃得性命,东躲西藏,不是被杀死,便是被饿死,病死……看不到半点希望,好不容易老天开眼,终于让他们找到下一个荒谷,安顿下来,过上了自济自足,与世无争的生活,并将此谷取名为“忘忧谷”,便是为了忘记过去,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们经过多年的颠沛流离,一旦过上这种平静的生活,谁也不愿舍弃,在最初的日子里,每人均是提心吊胆,害怕官兵前来围杀,因此谁也不敢出谷,为了消息不致被泄露,凡是入谷之人,也一律不许出谷,久而久之,便成了“忘忧谷,有进无出”这条不成文的谷规。”
白雪儿沉默良久,忽地问道:“难道这五百年来,就没一人出谷吗?”老妪摇了摇头道:“没有!”一顿又道,“你可知谷中禁地?”白雪儿心中猛地“格噔”一下,点了点头,却未言语,那老妪又问道:“想知道它的由来吗?”白雪儿本欲打探究竟,闻言正是求之不得,睁着一双大眼,静听老妪续道:
“说来那也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一位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被人追杀,荒不择路进入此谷,谷主见他身世可怜,除了不让他出谷之外,其他地方都对他百般关爱,尽量让他生活得开心,但他根本就过不惯谷中这种宁静的生活,脑中所想除了报仇还是报仇,三番五次设法偷跑,均为谷主所阻,深知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就出不了谷,于是每天都向谷中弟子宣扬外面的花花世界,说得天花乱坠,不由人不信,时日一久,那些意志不坚的年轻人终于按捺不住,约定一天深夜集体外闯。当他们到达谷口时,却见谷主早在那儿等候多时,原来谷主表面不露声色,暗中早派人监视,一有风吹草动,谷主立知。
少年人这次行动可谓是计划久矣,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因为一旦打草惊蛇,再想出谷就没那个机会了,只有将心一横,率众向外闯去,唉,只可惜他们太过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谷主,没走几招,全被谷主制住,谷主对他们这次行动非常气愤,对那些闹事的谷中弟子,更是给了严惩,少年虽是罪魁祸首,但念其谷外新进,特别网开一面,未加深究,只是警告以后不得再犯!
这少年人心机也当真深沉,表面答应,事事都表现得规规距距,暗中却偷学了“忘忧八式”,勤学苦练,武功自是突飞猛进,趁谷主闭关期间再行外闯,谁知被谷中人发觉,展开一场血战,杀死了本谷不少弟子,谷中之人几乎无人能挡,眼见便要闯到谷外,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谷主提早出关,及时赶到,一场好斗,少年人终不及谷主,又被拦了回来,将他关在那片树林里,并立下了一块石碑,以此为界,谷中之人不得擅入禁地,而少年人终生不得出谷,彼此各不相干,并在那儿结庐而居,整整三个月,少年人数度冲出,又被打了回去,直到他不敢再出来为此。”
白雪儿此刻方知,无名老人何以除武功外,其他诸事一概稀里糊涂,想是他为了打败忘忧谷主,一天到晚拼命练功,以致什么事都忘了,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难过,为这无名老人,也为自己,想起自己也是因为逃避仇似海而误入此谷,却不知自己的命运是不是跟他一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老妪见白雪儿久久不说话,忽又问道:“小姑娘,你现在还想出谷吗?”白雪儿想也未想,脱口道:“想!”老妪摇摇头,沉沉一叹道:“小姑娘,老身刚才给你说那么多,只是想阻止你出谷的念头,你再看看这条通道,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含无数凶险,经那少年人一闹,更是倍加防范,可别白白送了性命!”
白雪儿此刻也知这条通道没那么简单,此老所说,也绝非虚言恫吓,但自己能不出谷吗?八月十五,沈大哥将与父亲在华山绝斗,一个是情郎,一个老父,都是自己深爱的人,只要任何一人稍有差池,定将痛悔终生,自己不但要出去,而且一定要赶在八月十五以前,就算拼却性命也无怨无悔。
老妪哪知她心事,见她神色气苦,叹道:“外面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每个入谷之人,都千方百计想着出谷,甚至不惜牺牲性命?”白雪儿接道:“外面其实也没什么好,只是在外面生活惯了,到这儿自然显得格格不入,索然无味!”那老妪目注白雪良久,忽地一声叹息,摇头而去!
白雪儿满腹愁绪,四处转悠,以消心头烦闷,却见小翠气喘嘘嘘地迎面跑来,老远叫道:“白雪姐,你当真叫我好找!”白雪儿眉头微皱,疑惑地问:“找我干什么?”小翠急道:“谷主叫你!”白雪儿芳心突地一跳,谷主早不叫迟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叫,想是自己意欲出谷之事,已被她知道,却不知她将以何种手段来惩罚自己,想起无名老人,心底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寒意,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着小翠第二次来到那间精致小屋。
忘忧谷主面沉似水,端坐在太师椅上,左右护法肃立两旁,气氛格外紧张。白雪儿心中虽然害怕,但事已至此,绝不能逃避了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晚辈白雪儿见过谷主!”忘忧谷主双目如电,盯着白雪儿,缓缓地道:“白姑娘,听说你今日意欲出谷,可有此事?”
白雪儿未料到忘忧谷主竟然如此直接,当下也不好隐瞒,壮着胆子道:“还望谷主成全!”忘忧谷主冷哼道:“忘忧谷,有进无出,你当这条谷规是白定的么?”白雪儿本是一个桀骜不训之人,何曾向人低过头?但此刻说什么也不能得罪谷主,只得低声求道:“忘忧谷,有进无出,江湖中人人皆知,但晚辈尚有大事未了,出谷乃是迫不得已,还望谷主成全!”忘忧谷主冷冷地道:“不管你大事也好,小事也好,入得此谷,便是本谷弟子,须得受谷规约束,几百年来均未破过此戒,难道今日会在本座手中破例不成?”
白雪儿见忘忧谷主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妥协余地,猛地将心一横,冷笑道:“要是晚辈强行硬闯呢?”忘忧谷主望着白雪儿也是“嘿嘿”冷笑着接道:“好!有志气!本座今日便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在三招之内,将本座逼开这个椅子,忘忧谷任你来去!”白雪儿芳心暗喜,自己武功在江湖上也颇为不弱,除了象爹爹那样的绝顶高手敢出此狂言外,其他人等又哪敢如此托大?忘忧谷主出此狂言,也太小瞧我白雪儿了,当下又用言语挤对道:“谷主此言当真?”
忘忧谷主冷哼道:“本座何等样人,岂能对你这小孩说谎?”白雪儿见她说得如此有把握,欣喜之余,又不免有点筹箸,难不成她的武功比爹爹还高?但无论如何,有此良机,绝不能轻易放过,当下行礼道:“如此,晚辈只好得罪了解!”说毕,纤手一扬,一招“天女散花”,数十枚金针铺天盖地激射而出,跟着弹出短剑,飞扑过去,直刺胸口!
白雪儿这一连串的动作,不但快若闪电,而且凶险毒辣,不留余地,按她的想象,忘忧谷主纵算武功绝伦,但毕竟坐在椅中,周转不灵,这漫天金针定会让她手忙脚乱,疲于应付,再加自己狠命一击,就算要不了她的命,但如果能侥幸让她挂点彩,或是离开这鬼椅,就算自己赢了,以她堂堂谷主之尊,自不会说话不算。
只可惜,她没有高估自己,却低估了忘忧谷主,但见她左手一挥,长袖倒卷,将金针尽数收在袖中,不落一枚,跟着右手向前一伸,一束白绫自袖口中激而出,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流撞向小腹,白雪儿身在半空,不能以力化力,纤腰一折,贴着白绫滚了过来,忘忧谷主一声冷哼,左手一展,又将金针尽数打回,白雪儿识得厉害,不敢伤敌,急忙侧身闪过,忘忧谷主右手一抖,白绫忽地掉过头来,灵蛇般地卷向白雪儿。
白雪儿一击不成,深知再缠斗下去也是枉然,一个翻身出得斗场,怔怔地望着忘忧谷主,心中一阵苦笑,忘忧谷果然名不虚传,瞧她出手的气势,虽比不上爹爹,但也差不到哪儿去,自己要想顺利出谷,确非易事。
忘忧谷主铁青着脸,冷笑道:“忘忧谷虽说不上是铜墙铁壁,但也不能任人来去自如,白姑娘武功虽然不错,但要闯谷,还差得远呢!”
说完,拂袖而起,率众而去。只留下白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屋中央,想起忘忧谷主临去时的神情,不由暗自冷哼:“忘忧谷,有进无出,哼,好神气!等爹爹他们寻来,本姑娘倒要瞧瞧你们还能神气到几时!”
白雪儿此刻虽在心中发横,但自忖眼前力单势孤,可不敢冒然造次,虽有满腹怨气,却无从发作,正所谓“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只盼爹爹早日寻来,以除胸中恶气,还有禁地中那怪老头,到时也得一并带上。忘忧八式是忘忧谷中最厉害的武功,自己只要学全忘忧八式,便能做到知己知彼,出其不意地打败忘忧谷主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用不着爹爹寻来,自己便可以出谷了。
想到此处,不由会心一笑,刚才的烦恼也一扫而空,脑中所想的竟然全是打败忘忧谷主的情形。
第十五章 江湖何处问是非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沈君梧三天前便来到黄山,他不是文人墨客,来到此处自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更没那个闲情逸致填词作赋。他来此处的目地只有一个,那就是追寻杀害师父的凶手。因为在半个月前,黄山怪客亦在无声无息中死于千年冰/毒之下。死状跟师父师叔一样,都是全身股肉撕裂而亡,现场同样没有打斗痕迹,同样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一连三天,竟然一无所获,心情沮伤到极点。
时近响午,来到山脚的迎松客栈,却见沙漠秃鹰沙里飞一人坐在东厢桌旁喝着闷酒,想起那日在神仙谷得此人援手,遂走上前去,道:“沙兄,别来安好?”沙里飞见是沈君梧,上下打量一番,道:“沈兄亦是为千年冰/毒而来?”沈君梧道:“正是!听沙兄的语气,似乎也在追寻千年冰/毒?”沙里飞叫道:“小二,再加两个小菜一壶酒。”待沈君梧坐下后,沙里飞接道,“实不相瞒,这黄山怪客是我师叔。追查半月,却无半点头绪。不知沈兄追查得如何?”沈君梧道:“小弟亦是听吴不晓说过千年冰/毒不是一种毒物,而是一种武功,其他的也是毫无头绪。”沙里飞道:“如果真是武功,就太匪夷所思了。鬼刀于七受伤在先,被人无声无息地杀害还情有可原,可令师与我师叔却并未受伤,武功又都是一流中的一流,被人无声无息地杀却,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沈君梧道:“小弟也有此疑惑,百思不得其解。自家师仙逝,小弟一直在打探千年冰/毒的消息,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雪恨。对方既以如此歹毒的武功杀人,没理由放过小弟。”沙里飞道:“沈兄还记得碧玉箫否?”沈君梧疑道:“沙兄的意思……”沙里飞接道,“意思非常明显,当日白雪儿为了不让兄台有危险,便不让帝宫将碧玉箫的下落散发出去。如果对方真是帝宫中人,不杀沈兄完全说得过去。”
沈君梧沉默半响,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但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时都会被他立马否认,原因很简单,就是白雪儿没承认,在他的内心深处,也着实不希望仇人来自帝宫。沉默之即,坐在东首的一位年约二十三四的年轻人站了起来,走到二人桌旁,微笑道:“两位英雄,在下能坐此否?”沈君梧见他剑胆星目,面如冠玉,正气凛然,三分儒雅中竟带有七分霸气,暗自折服,说道:“兄台请便。”那人也不客气,坐将下来,给每人倒了怀酒,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怀道:“兄弟借花献佛,敬二位兄台一怀。”沙里飞冷冷地道:“兄台连名姓都不见告,这酒不喝也罢!”那人笑道:“沙兄果然是快人快语,小弟复姓独孤,单名一个鹤字。”
“独孤鹤?”想起那日开封孟府陈方竹说的话,这独孤鹤便是背后操纵碧玉箫之人。却不知此时找上自己二人所谓何来,所谓面由心生,沈君梧心中紧张,面上也不自然地表现出来。独孤鹤笑道:“沈兄没必要紧张,在下到此并无恶意。只是想向两位澄清一下,千年冰/毒绝非来自帝宫,更不是帝宫指使。”沙里飞因碧玉箫一事,对帝宫并无半点好感,闻言冷哼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独孤鹤笑道:“是我帝宫做的,绝不会推诿,不是我帝宫做的,我们也绝不会去背那个黑锅。”
沙里飞道:“白雪儿在神仙谷出现,南天一剑与鬼刀于七死于千年冰/毒,而独孤兄在黄山出现,黄山怪客便死于千年冰/毒,世上哪有如此凑巧之事?”独孤鹤笑道:“世上凑巧之事多着呢,沙兄只知南天一剑、黄山怪客死于千年冰/毒,可知西山毒君同样死于千年冰/毒?”
西山毒君传说是江湖中第一使毒高手,连他都死于千年冰/毒之下,说起来也没人相信,但独孤鹤来自帝宫,似乎没有说谎的必要。独孤鹤接道,“西山毒君、黄山怪客,本是独孤要收纳的对象,没想对方先独孤一步,说来殊为惭愧。”
黄山怪客本为沙里飞的师叔,此刻听独孤鹤说要将他收成手下,心中老大不服气,看他年纪轻轻,武功能有多大造诣,敢如此口出狂言。当下倒满一怀酒,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来,沙某敬你一怀。”独孤鹤笑着伸手相接,才发觉酒杯竟然纹丝不动,情知沙里飞练的是鹰爪功,指力非同寻常,此刻显然是要与自己暗中较劲了。微微一笑,拇指放于怀底轻轻一挑,酒怀从沙里飞的指尖弹出,飞跃三尺,跟着倒转,怀中酒亦倾注而下,独孤鹤将口一张,酒柱尽数没入口中,一滴不漏。而酒怀却又稳稳妥妥地落回桌面。沙里飞翻过手来,望着自己的三根手指,显得是那样的不自信,他做梦都未想到,独孤鹤能如此轻易地将自己手中手酒怀夺去,如此地潇洒从容,高下立判。
独孤鹤笑道:“多谢沙兄赐酒!”沙里飞亦是快人快语,道:“独孤兄的武功真是高深莫测,沙某佩服!”沈君梧道:“以独孤兄的武功,原本不必在意我二人对帝宫的看法,说说你的来意吧。”独孤鹤道:“沈兄果然聪明。西山毒君、黄山怪客与独孤虽未成宾主,但独孤既有此心,江湖义之所在,则他二人的身死,独孤自不能不过问,此其一。独孤亦曾答应过小师妹,要替沈兄追查千年冰/毒的下落,有此线索,自不能放弃,此其二。两位的身手都不错,独孤冒然与二位同桌,实想收二位于帝宫。”沙里飞道:“沙某自由自在惯了,独孤兄好意,只能心领。”沈君梧亦道:“沈某……”独孤鹤打断他的话道:“沈兄也不必急于做决定。独孤有的是耐心。此事咱暂且不谈,还是说说这千年冰/毒吧。”
帝宫势力庞大,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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