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仙仙笑着接道:“我也实说了吧!是我娘对你放心不下,才教我跟来照拂你的,你真以为我偷偷溜出来的吗?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哩!”
柳南江神情一愣,道:“仙仙!你骗得我好苦,害我一直担心。”
柳仙仙神色一正,道:“说正经的,你要是放弃秦茹慧这么一个好姑娘家,我可跟你没有完。”
柳南江道:“仙仙!我求求你可好,这件事你千万别给我出主意。”
柳仙仙将头一点道:“行!不过,你得说出一个叫我心服的道理来。”
柳南江道:“我将秦姑娘看作小妹。”
柳仙仙道:“那不是道理,只要将这种看法改过来,不就行了吗?”
柳南江道:“仙仙!有个天大的秘密,你能守得住吗?”
柳仙仙道:“你真的将我看成小女孩了,我自然守得住。”
柳南江道:“我已会过秦姑娘的生母,她的姓氏与我母亲相同,名字也只有一字之差,我管她叫姨娘,其实已将她看作生母,你想想看在这种情况之下,我能够再和秦姑娘……”
柳仙仙疾声接道:“既已会过秦姑娘的母亲,怎不快些告诉她?”
柳南江连连摇手,道:“仙仙,此事关系甚大,千万乱说不得。”
柳仙仙点了点头,道:“我不说就是……”
语气微顿,接道:“秦姑娘的母亲现在何处?”
柳南江道:“就在长安。”
柳仙仙道:“她怎也忍得住。”
柳南江道:“她何尝不想早一天母女团聚,时机未到,她也只有暂时忍耐了。”
柳仙仙道:“你方才所说的一场血雨腥风,是真有其事?还是故意吓我的?”
柳南江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道:“这场风暴只怕免不了的。”
柳仙仙沉吟了一阵,道:“你将息吧!我过惯了,午间要叫你起来用饭吗?”
说到这里,见福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柳南江连忙问道:“何事这样慌张?”
福儿道:“那丑老人来找欧阳姑娘……”
柳南江心头一震,疾声接道:“现在何处?”
福儿小手一指,道:“现在隔壁。”
柳南江步履疾快地走出房去。
早间祝永岚说那胡不孤也已到了长安,此刻丑老人突然露面,柳南江更加肯定了丑老人就是胡不孤的判断,因此,他极待和对方见上一面。
走出房来,正好见丑老人和欧阳玉纹推门进来。
丑老人抢先说道:“你将玉纹这丫头打扮得像新娘子似的,想必破了不少银两,不过,我大酒篓可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还你哩!”
说着,提起葫芦,连连往口中灌了几口酒。
柳南江道:“前辈说笑……”
放低了声音,接道:“二位要去何处?”
欧阳玉纹回道:“玉纹正要随家师远行,照顾之情,玉纹铭记五内了。”
柳南江向丑老人一拱手,道:“前辈可否相待片刻,晚辈有事请教。”
丑老人微一沉吟,道:“进来吧!可不能耽搁太久,我有要事待办哩!”
说罢,复又退回去。
欧阳玉纹并未跟进,走向柳仙仙和福儿的面前话别,这二人自然也不便跟进去了。
进入房中,掩上了门,柳南江恭声道:“晚辈要向前辈请教一位前人。”
丑老人一翻眼皮,道:“问谁?”
柳南江道:“号封‘酒圣’的胡不孤……”
不待他说完,丑老人就接道:“闻说他千杯不醉,可惜我俩不曾遇着,不然倒可以较量一番,娃儿问他来作甚?”
柳南江心头不禁一怔,情知再问下去也不会问出什么结果,于是摇摇头道:“晚辈不过是信口问问罢了,原以为前辈认得。”
丑老人道:“就只有一事吗?”
柳南江道:“还有一事。”
语气一压,接道:“听玉纹姑娘说,前辈是往南海会晤家师去了?”
丑老人道:“不错。”
柳南江道:“会晤结果如何?”
丑老人气咻咻地道:“没见着,那老秃驴就是不肯出关,连见一面都不行。”
对方骂他师父,柳南江倒不曾怒,可见丑者人和无尘大师的交情非常深厚。
同时,丑老人的回答也令柳南江非常失望了,他并不企盼无尘大师会破关而出,重返中原,而他却希望能由丑老人那儿得到一个口信,可是,这点指望也空了。因此他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丑老人道:“娃儿还有何话要说?”
柳南江道:“前辈行色匆匆,将要何往?”
丑老人道:“娃儿想盘问老夫的行踪吗?”
柳南江连忙赔笑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丑老人脏兮兮的手掌在柳南江肩头上一拍,道:“好自为之,你师父身在关中,却等你这娃儿给他露脸哩!你待玉纹不错,老夫日后自会答谢你。”
说罢,走了出去。
柳南江并未恭送,只是木立屋中。
移时,柳仙仙和福儿走进房来。
柳仙仙一眼就看出他的神情有异,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柳南江回过神来,道:“没有什么,他们走了吗?”
福儿道:“你还是快进房去多歇一会吧!你看左臂的伤口血流出来了。”
柳南江低头看了看,心中忽然一动,喃喃道:“好深厚的功力!”
柳仙仙惊道:“怎么回事?”
柳南江道:“丑老人方才在我肩头上拍一下。”
柳仙仙双眉一挑,道:“这叫化子暗下毒手,待我去追他。”
福儿一伸手,拦住她道:“姑娘冤枉丑老人,伤口沁出了血,紫而带黑,分明是毒血,丑老人那一掌使得柳相公的伤要加快好哩!”
柳仙仙面色不禁一讪,向柳南江问道:“当真吗?”
柳南江点点头,道:“是的。我方才已经试过,大概不出一个时辰,创口就可平复了。”
柳仙仙喃喃道:“真是神乎其技。”
突然双眉高挑,手指指着福儿的鼻尖,道:“福儿!原来你小小年纪,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高手。以后若在本姑娘面前装样,当心本姑娘给你过不去,你可得留神点。”
福儿伸舌作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出房去。
福儿一去又回,而且神色截然不同,方才是嬉笑颜开,此刻是神情凝重。
柳南江道:“福儿!又是什么事?”
福儿放低了声音道:“来了一伙客人。”
柳仙仙抢着问道:“是谁?”
福儿道:“断魂娘子古寒秋。”
柳南江接道:“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福儿道:“另外还有芙蓉仙子纪缃绫,带着一大群穿红的姑娘,其中还有一个面皮白净,服饰鲜明的大男人,我还不曾见过。”
柳南江眉尖一蹙道:“那一定是花花太岁肖云鹏,古寒秋和他们是一齐来的吗?”
福儿道:“一同进来,却未见他们互相招呼。古寒秋自住了一间,芙蓉寨一伙人要了三间房,怪在那男人竟然和芙蓉仙子进了同一间。”
柳南江低叱道:“休要乱说。”
转面向柳仙仙接道:“仙仙!这二起人物来到长安,只怕与那场将掀起的血雨腥风都有关联。仙仙!咱们尽量别露面。”
柳仙仙一飘眼道:“怎么?那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咱们还怕吗?”
柳南江道:“话不能这么说,目下局势未明,敌友不分,一露面难免会节外生枝,到时不便收场。仙仙!听我的,嫌闷,我陪你下棋。”
柳仙仙呶着嘴道:“下棋又下不赢你,何必自找丢人?”
福儿道:“还是让我陪姑娘下几局吧,包管你盘盘赢。”
柳仙仙道:“那更没劲!”
柳南江道:“休听他胡扯,他在秤上功夫比我还高呢!”
柳仙仙双眉一挑,道:“真的?这么说我可得要好好领教几局。”
她争强好胜,立刻就要拖着福儿入局。
模具放在几上未收,瞬间就一黑一白地开始对弈,柳仙仙更是聚精会神。
柳南江看她已经将全心念放在棋秤之上,这才悄然走出房去。
他原指望回房去将息一番,更不想和方才的那一伙人见面。然而世上巧事甚多,刚一踏出房门就和古寒秋面面相遇。
古寒秋似乎并未预知柳南江还住在这儿,神情微微一愣,道:“柳相公还不曾走吗?”
柳南江淡淡笑道:“连日大雪,道路封冻,想走也走不了啊!”
古寒秋冰冷的目光在柳南江面上扫了一圈,道:“相公倒真的有些名家风范。眼看大战将起,却还谈笑风生,佩服!佩服!”
柳南江双眉一挑,道:“什么大战?”
古寒秋冷笑道:“此事知道的人已不少,相公也不用再隐瞒了。”
柳南江心头暗动,一摆手,道:“古娘子可愿进房来小坐片刻?”
古寒秋点点头道:“也好!”
二人进房坐定,柳南江缓缓问道:“古娘子听到了一些什么风声?”
古寒秋道:“关于相公和黄衫客二人今晚子时的死约。”
柳南江心中暗惊,这该是桩机密事,怎么尽人皆知呢。
古寒秋道:“以那黄衫客的功力而言,我断魂娘子委实为你捏了一把汗。此刻看来你这般若无其事的神情,我也无话可说了。”
放低了声音,接道:“黄衫客和令师之间究竟有何过节呢?”
这话教柳南江越听越胡涂,更不知如问回答,只得摇摇头道:“在下无法猜臆。”
古寒秋道:“你今晚决定赴约吗?”
柳南江道:“以古娘子之见,该当如何?”
古寒秋道:“赴约不去为妙,以那黄衫客的功力来说,残你一臂该是轻而易举之事。”
柳南江微讶道:“他如此说了吗?”
古寒秋道:“这段话约莫在一个时辰前才流传开来,据说,他要残你一臂的目的是要迫使令师无尘大师破关而出,前来找他。”
柳南江心头若有所悟,暗道:“凌震霄不愧称‘龙’,竟然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不过,他却又想不透此着之后,还有什么妙棋!”
古寒秋吁了一口长气,道:“你自己斟酌吧!这种事别人是出不了主意的。”
柳南江抱拳一拱,道:“多谢古娘子关怀之情,也多谢娘子带来这个讯息。在下决定赴约,至于谁胜谁败,此时断言尚早。”
古寒秋讶然道:“你有信心胜他?”
柳南江道:“在下身怀雷音八剑,罗汉伏虎掌二大佛门绝学,不拘他黄衫客有如何了得,想残在下一臂也非易事。”
古寒秋大拇指一挑,道:“豪气可敬,不过临场还得小心应付。”
柳南江道:“多谢指点。”
突然放低了声音说道:“古娘子可识得随同芙蓉仙子的那男人……”
不待他说完,古寒秋就接口答道:“那是云达之弟,花花太岁肖云鹏,我岂有不识的道理?不过,我却不屑与他说话。”
柳南江道:“娘子可知他们的来意?”
古寒秋道:“想必也是等着要看今晚那一场酣战,想凑热闹的人可多着哩!”
语气一顿,接道:“你这娃儿树敌太多,到时也许还会有人从旁暗算,这一点你请放心,由我在暗中为你照顾着。”
柳南江道:“真是太费神……”
古寒秋一插手,道:“别说客气话,云达年轻时的性子和你差不多,我突然发现有些喜欢你了。我走了,你好生养养神吧!”
说罢,转身出房而去。
柳南江耳闻她的步声去远,心中却如同风车般打了个转。
古寒秋言行诡异,性格乖戾,然而她却不失为一个心地纯良的好人。
接着,他又去思索凌震霄的诡异布局,无奈思之再三,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只悟出凌震霄此举必有奥妙,然而妙在何处,他却说不上来。
情知空想无益,干脆屏除杂念,和衣上床,闭上了眼帘。
一梦醒来,只见福儿站在榻前,房内也已上了灯。
福儿道:“约莫申酉之交,天已黑尽,该用晚饭了。”
柳南江道:“想不到一睡好几个时辰。”
福儿道:“想是太累了,我与仙仙姑娘一旦入局,竟然忘记了腹饥,连午饭都不曾吃哩!”
柳南江道:“输赢如何?”
福儿道:“我让她连赢三局,不然麻烦可多了。”
柳南江道:“福儿!你年纪虽小,比我却要圆通得多,来日必大有出息。”
福儿笑道:“师兄过奖,让我来侍候师兄换一件洁净的衣衫吧!”
换衣之际,柳南江看看左臂的创口,不但生出新肌,而且还脱下了伤疤。
穿衣停当,柳南江问道:“已经吩咐店家张罗吃食了吗?”
福儿道:“吩咐过了,要他们上到隔壁房里,此刻怕已送来了。”
二人来到隔壁,果见饭菜满桌。
柳仙仙喜孜孜地说道:“你吹牛了,福儿连输三盘,却倒正气不错,只是每一局都着慢了。”
柳南江笑道:“看来还是你的棋高。别说了,咱们吃饭吧!”
三人坐定,柳南江方才拿起碗筷,突地神色一凛,道:“秦姑娘还不曾回来吗?”
柳仙仙神色也不禁一变,喃喃道:“你有伤在身,她绝不可能一玩就忘了回来。”
福儿也道:“莫非出了什么岔子?冷老魔正在设计掳她哩!”
柳南江摇摇头,道:“那倒不至于,青天白日,冷老魔有多高的手段也别想掳人,再说,还有凌长风在她身边。”
柳仙仙道:“不管怎么说,秦姑娘至今未归,总是件不寻常的事。”
柳南江道:“先吃吧!饭菜都凉了。”
这一顿饭在心情不宁之下草草用完。
待店家收去碗盘,三人默默相对一阵,到了戌正光景。
依旧不见秦茹慧的影儿。
柳仙仙再也耐不住,站起身来说道:“只怕有些不妙,咱们去找找看。”
柳南江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显然是反对她的提议。
柳仙仙双眼一抡,道:“怎么?不管秦姑娘的死活吗?”
柳南江又是一摆手,依然没有说话。
柳仙仙低吼道:“你难道变成哑吧了?说话呀!真是急死人!”
柳南江道:“别急!我在想。”
柳仙仙道:“你已经想了一个多时辰了。”
福儿从旁插口道:“姑娘——”
他一张口,柳仙仙就娇叱道:“用不着你帮他。”
真够刁蛮,不过,这是因为她太关心秦茹慧的安危,才一时失态。
柳南江缓缓道:“仙仙,听我说,一个多时辰之后,我将有一场殊死之斗。”
柳仙仙大感惊讶,怔神良久,方才问道:“是和谁作殊死之斗。”
柳南江道:“黄衫客。”
福儿也大感惊异,疾声道:“和黄衫客?那怎么可能?”
柳南江摇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然后向柳仙仙说道:“你想必听说过黄衫客的功力,所以,我此刻不能为秦姑娘的事而分神。”
并非他不关心秦茹慧目前遭遇到何种情况,而是他对此事另有看法。
柳仙仙道:“何时?何地?”
柳南江道:“子正,在校场桃林之中。”
福儿道:“是何时所约?”
柳南江道:“方才凌长风来的口信。”
柳仙仙道:“由此可见,凌长风已与黄衫客声同一息,怎可再让秦姑娘一齐出游哩!”
柳南江不便将个中隐情一一说明,吁了一口气道:“凌长风绝不会作出有伤害秦姑娘之事,仙仙,你可以大放宽心。”
福儿道:“这真是出人意料之事,黄衫客怎会突然一变。”
柳南江接道:“他已对外扬言,要残我一臂,以迫使师父破关而出,前来找他。”
柳仙仙道:“这话也是凌长风带来的吗?”
柳南江摇摇头道:“不是,黄衫客只是叫他带信,要我子正前往东校场桃林之中一晤。”
柳仙仙道:“那么,残你一臂之说……”
柳南江接道:“是古寒秋告诉我的。”
柳仙仙道:“你和她会晤过了?”
柳南江道:“午前我离此门房之际,凑巧在廊下遇见她。”
福儿道:“未必可信。”
柳南江道:“此说若是古寒秋捏造,可说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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