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道:“你好好给我们说,说好了,大爷们自然有赏。”
我示意小刀再取了锭银子出来,放在桌上,有时候,银子确实是个好东西,其魅力可以大到冲破人心的恐惧。
果然,那伙计见到银子,一下子就来劲了,想了想,道:“小人其他的也不多说,就说自从北边那山传出闹鬼之后,我们店里可就冷清多了。可从今天下午开始,店里突然陆续来了许多江湖中人,都带着刀剑兵器什么的,一茬接着一茬的,小人们几乎都来不及招呼,因此其中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小人确已记不清楚了,只记的其中几个。”
熊猫儿道:“你记的几个你就先说几个。”
“是是。”小二赶忙点头,微翻着眼,作出一副回忆状,道,“小人记得这些人里面有两个少年长得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双胞胎,可瞧那衣裳却是天差地别的,一个穿的很有钱,另一个却似乎是乡下人一般穷酸,奇怪极了!对了,来的最早的是一个身材剽悍带着一杆红缨枪的大汉,他身边陪着个委琐鼠目的瘦子和几个大汉;后来又来了一对牵着个小女孩的夫妻,乖乖,那男的长得凶恶,可那女的却更是吓人,她的脸半边美的象仙女似的,另外半边却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很是恐怖,小人们看了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了,不过那小女孩倒是说不出的活泼可爱,让人总忍不住想去抱她一抱,亲她一亲——因此小人就多注意了一下。”
“再后来就有很多锦衣华服的人拥着一个很肥很胖的和尚来了,说来那胖和尚也奇怪,如今这天气,虽然已是春天,但我们这边的天气还冷的很,那胖和尚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僧衣,而且他仿佛还嫌热,僧衣也没扣好,就那样敞着胸膛——仿佛是大热天似的,就跟这位爷一样。”
小二偷望了一眼熊猫儿,见他浓眉一动,眼一瞪,忙道:“不过这位爷的气势显然比那胖和尚气派多了,一看就知道有大侠风范,龙行虎步,身材也——”
“停,你休拍马屁,赶紧拣重要的说。”熊猫儿一拍桌子,大声道,我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那小二吓了一跳,急忙应是,继续道:“本来大家在这堂里各吃各的,也相安无事,可这胖和尚来了就叫了黄马——哦,这个黄马就是掌柜所说的我们城里有名的那个混混,那胖和尚叫黄马详详细细说了那鬼窟发生的事之后,就突然打起来了。小人们哪里还敢多呆,忙都躲到一旁去了——”
小二边说边指手划脚地来形容战况,我听了一会算是全听明白了,内容和原著里的差不多,只是少了沈浪,也就是说沈浪一直都没出手,沈浪不在吗?
“我来问你,为什么这满堂的桌椅都破了,惟独这两张却依然很好?这两张当时坐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人记得那胖和尚好象满堂都打遍了,惟独没有向那两桌动手,一桌就是刚才小人讲的那对带小孩的夫妇,另一张小桌子么,却是一个衣着朴素的英俊少年,脸上总是微微笑着,待人也很客气,让人瞧着心里就舒服的很。大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来了,这个少年看似普通,可满堂的酒菜乱飞,他身上是似乎始终都未曾溅上半点油污,其他的客人们都跑光了,他却还一直坐在哪里,好象——好象——”
店小二想了想,似是要找一个词形容那英俊少年的神态,想了半响,突然眼睛一亮,露出既是羡慕又是佩服的神色,喝道:“对了,就好象他不是坐着这混乱的大堂里,而是坐着茶楼的雅间里一般,无论周围怎么吵闹,似乎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反而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斟着酒慢慢地喝着,倒是安闲的很。要说怪,小人觉得这满屋子的人可都比不上他怪。”
“他可曾和那胖和尚动手?”熊猫儿的眼睛似乎也亮了一下,问道。
我在一旁暗中思忖,莫非这个微笑的少年真的是沈浪?除了他,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总是带着微笑,又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可是——他是怎么来到此处的?我微微蹙了眉,莫非他也是听到鬼窟消息才来的么?
那么,前段日子花四姑他们七大高手应邀前去仁义山庄时,他难道也刚好在么?没有了原著里朱七七那一段捣蛋,这一次他应该不会被仁义山庄误会,被当作敌人吧?
“不曾动手,不过那和尚好似本来也是要找他晦气的,可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歌声——”小二将到这里,突然猛的打了个寒颤,目光中露出恐惧之色。
“唱歌?”熊猫儿不解的问道。
小二小心地瞧了瞧左右,向我们略微靠近了一些,方才觉得心安了一些,低声颤道:“是啊,有个男人在唱歌,那歌曲唱的凄惨惨阴恻恻的,一会左一会右,一会远一会有近的。小人不懂那歌里面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很是吓人,听了两句就再也不敢听下去|奇+_+书*_*网|,可是小人捂住了耳朵,那声音还一直往我心头里钻——”
熊猫儿听的直皱眉头,道:“那歌里唱的,难道你一句也未曾听出来么?”
小二摇头道:“小人是真没听出来,小人当时都害怕极了,捂耳朵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敢细听,依小人之见,这歌八成是那些枉死的人唱的,他们想拖人下去陪他们。”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更是颤抖的厉害,那掌柜的忙伸手碰了碰他,意示他不要再讲下去。
熊猫儿喝道:“这世界上哪来的鬼,必定是哪个人在那里装神弄鬼,等爷爷等会把他就揪出来!”
他这一嚷嚷,小二的冷汗顿时唰的冒了出来,更加慌张地四下乱瞧,生怕那鬼听到他这句话,立时就飘出来找大家算帐。
我将他的神态看的清清楚楚,知道此时只怕只有一样东西能压住他的怯意,便将桌上那银两又推过去一些,笑道:“你不要怕,且继续说下去。”唱歌的自然不是鬼,而是如今还是快乐王手下的财使——金无望。
我示意小二继续说下去,他瞧了两眼那银子,似乎胆子又壮大了一些,道“那些客人听到这歌声,脸色也都变了,小人还没看清楚,就见他们刷刷刷地一个个都冲了出去,没过一会,两位就来了。”
我和熊猫儿互相对望了一眼,心道现在赶去还为时不晚,同时拔身而起,越过凌乱的地面,向北方奔去,熊猫儿的几个手下也急忙奔了出来。
“大侠,你们别去啊,那可是个鬼窟啊!”那掌柜的倒也好心,踉跄着追了出来,挥着手拼命地喊道。
第八十三章 鬼窟(下)
熊猫儿大笑着往后抛了一锭银子,道:“我熊猫儿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鬼,说什么也得会会去,掌柜的,你不用担心,只管把我们的马匹照料好就是。”说话间,人已在几丈开外。
“猫大哥,他们几个也要一块跟去吗?人多未免就是好,是不是还是让他们留守算了?”我轻飘飘地跟在他身边,回头看了一眼熊猫儿的几个手下,建议道。
前世看书时,我只注重看古墓之中的那连串惊险的情节,关注着朱七七和沈浪的遭遇,以及沈浪与那金无望和金不换兄弟俩先后的斗智斗勇,却忘了这些欲来鬼窟寻宝的江湖众人的具体命运。
只依稀记得那胖和尚一笑佛和铁化鹤,也就是那小女孩的父亲,一概人等,都被云梦仙子手下擒得,被迷失了心智后,送往洛阳一家妓院的密实里,而那家妓院就是云梦仙子的暗地里的据点,至于还有哪些人也失踪了,或是在此次事件中惨死了,则一概想不起来了。
虽然我已根据这些依稀的记忆,通知上官修远在沁阳至洛阳的几条通道旁,提早安排好得力的人手,随时注意有无异常的车马经过。但现在的情况自然已不会和原著里的一样,一旦原来的轨迹发生变化,以后的路就谁都无法预测了,我虽占有一定的预知优势,但也许这些优势其实早已不是优势了,因此也只能做一些不知道有用没用的防范工作。
有分堂的高手们在,纵使无法阻挡云梦仙子的阴谋,但多少也可以在暗中注意,是否会有一些牧羊女,像牧羊一样地把心智被迷的人赶上马车,虽然这样一来,难免就要和云梦仙子起正面冲突,或许,还会有第三方的势力隐藏在其中,七世堂可能就要从暗处转向明处了。
但我成立七世堂这么多年,为的无非就是将来对付快乐王和云梦仙子、以及白飞飞等人,总也要有正面相逢的一天,而今看来,已经是时候了。
猫儿这次带来的几名弟兄,虽然放在平时,身手自然不错。不过一入古墓,我明敌暗,加之墓内机关重重,凶险更多,就怕我们两人无法时刻顾及到他们。花蕊仙虽已告诉我一些情况,但因她本身也不懂奇门机关之理,因此深入古墓后,还是要我们自己随机应变,他们留下也许会安全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仁义山庄的人也将会风闻赶来,到时候人一多,气势就会强盛些,留在客栈里自然也就安全多了。
熊猫儿略微沉吟了一下,顿住身影道:“你们几个,先留在客栈之中注意周围和客栈之中的情况,如果我们过了两个时辰还未回来,你们再多会合些弟兄前来接应。”
几个大汉互望了一眼,大声道:“听凭大哥安排!”
他们语声洪亮,声音中毫无怯意,似乎丝毫不担心熊猫儿会有所不测,想来熊猫儿在他们的心中,早已是个佩服之极的无敌大哥了。
我微微一笑,补充道:“这个沁阳城充满了诡异,几位最好都呆在一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可别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分崩离析之计。”
熊猫儿喝道:“都听见朱姑娘的话没有?”
大汉们齐声道:“听见了,大哥和朱姑娘放心。”
我点了下头,道:“小刀,你也留下。”
谁知小刀斩钉截铁地道:“不,小姐去哪里,小刀就去哪里!”
我把小刀叫到一旁,单独私语道:“你还是留在客栈之中,我看这客栈之中也不会很太平,你个性沉稳,你和他们一起留意客栈中的变故!”我见他张口欲辩,面容一肃,道,“我这样做自有安排,你别说了,服从就是。”
小刀垂下头,闷闷地应了声是。
我微笑道:“你放心,我保证自己会安全回来。”我们家里这些护卫都是死脑筋,非要我们下死命令不可。熊猫儿也不多说,招呼了一声,继续向前。才奔出两三里路,忽见前面地上伏着几处暗影,状似几个人。
一声轻“噗”,熊猫儿手中已亮起一个火摺子,飘摇的火光之中,只见地上赫然躺着多具尸体,俱是身行扭曲,面色惊骇,且浮肿若黑馒头,双睛更是凸如鱼眼,胸口伤口处流的竟都是黑水。
我只瞧了一眼,就忍不住别过头去,抵住喉部差点干呕起来。
我这一生都是坦途,虽有一身武艺在身,但在家人和堂帮的保护之下,竟从未见过一个真正的死人,今日却是一下子见到了七八具死相恐怖的尸体,心中顿时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理智告诉我,在这个弱肉强食、刀剑无眼的江湖,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在我前世遗留的情感观念里,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人的生命可以如同草芥一样,举手透足之间便可以轻易抹去,而且死相还是这般残酷!
金无望啊金无望,你下起手来手段如此残绝,心肠还真是狠啊!
这样的你,今生还可能会与我们化敌为友、肝胆相照吗?我们又会如何见面呢?闭了闭眼,我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
想起了金无望,我又忆起了造成他悲惨人生的义弟——金不换,这个阴险的小人,不知是否也已到了古墓之中?
“好厉害的毒药,好厉害的暗器,这些人居然都只见伤口不见暗器,七七,你可认得这是什么暗器造成的?”
熊猫儿举起火摺子,四下查看了一下众尸体,抬头看我,却见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一边去了,而且似乎身体不适,不由地呆了一下,恍然道:“原来你从未见过死人——”
“谁说我没见过死人?”我强忍住心头的不适,转过头来,嘴硬道,但目光却仍不敢往地上的尸首面容上瞧,只落在他们的身上。
熊猫儿笑道:“原来你是见过死人的。”
“——”我语塞一下,嘴硬道:“自然是见过的,而且见的多了。”
熊猫儿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闪烁中满是捉弄,大笑道:“既然如此,那你过来看看,这伤口是何暗器造成的?”
“看就看!”
我抬了抬下巴,艰难地挪动着脚步,移向熊猫儿所在,心中不断地念叨:“没什么可怕的,不过就是一个死人吗,你就假装是在看电影好了,就当这个人是假死的,不是真死的,他只是在演戏而已,那脸上身上都是经过刻意化装的——而且电视上的宋慈和包拯不是都说了,死人才是最值得尊重的吗——”
我一秒也不停地做着自我的心理建设,尽量地不让自己的目光接触到死者的面容,强迫自己凝神专注地看着已被熊猫儿扯开衣襟的胸口,只见那人胸膛上的皮肤已然一片漆黑,而左胸心脏处,有一制钱般大小的伤口,那黑色的血迹正是从那里流出。
回想书中情节,我立时便明白他们都是中了金无望的淬了毒的冷箭了。
说起这暗地里的冷箭,还真的是明副其实的冷箭。
原本以如今的季节,不应当还有冰冻,但偏生前些日子竟突然下了场大雪,过了这几日,地面的积雪虽已化尽,但山中背阴之处,总还有些残留。再则雪后才一天多,冷流就又回转延续至今,因此气温仍是极低,如果再运以内力和其他药物,要做成冰箭自然不是难事。
制成的冰箭在疾射过来时,与空气磨擦生高热,又乍入人体温暖肌肤,因此才会在瞬间融化散入体中,在致人于死地的同时,毒液也随着最后一刻血液的流动走至死者全身,因此他们身上的肌肤才会有如此的颜色。
“是箭伤。”我肯定地道。
“既是箭伤,为何不见箭羽?”熊猫儿浓眉一蹙,似是问我,又似是自言自语。
“猫大哥你看他们的尸首是否已全部冰凉?”
熊猫儿小心地碰触了一下,惊呼道:“果然冰凉,难道他们几个不是刚刚才死的,而是已死了许久了么?”
“我们进那客栈时,那掌柜曾道众人是在盏茶时分前离开的,那么按常理推断,如果这几个人是从客栈里出来的,那他们的死因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什么解释?”
“如果对方将毒附在冰冻之物上,又冷不防地射入被害者的体内就有这种可能,我曾听一位师父说,”我又开始将师父抬出来做先知的挡箭牌,“如果功力深厚,就能将雪水凝结成冰。”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将水或者山上残留的积雪做成了冰箭?”
熊猫儿看了一眼远处的群山,立时想到了这一点,聪明地出人意料,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我必然要鼓掌称赞他一番。
熊猫儿面色肃然地将死者的衣襟一一掩好,起身立直熊躯,揉搓了一下双拳,沉声道:“此刻天气寒冷,要做成冰箭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这么一说,倒是解释的通,只是不知此人是谁,竟有如此心智!而且居然能在瞬间同时射中这许多人,武功端的是骇人之极。他费了那么多的心机,无非就是想阻止别人去古墓,我熊猫儿对珠宝不感兴趣,但这样的高手,却是非要去会上一会不可!”
我自然毫无异议,他最后一个字还未吐出,我已跃出两丈之外,这几具尸体实在是太过恐怖,我实在无法再看第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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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本只想先小睡一下,没想到醒来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呵呵,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段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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