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肚子里头暗暗发笑,这货主真是妙不可言,从小就乘船跑商,吃水上饭长大,到头来却有晕船的毛病?他不会是每次上船就喝得醉醺醺的,把醉酒和晕船一起摇晃吧?反正我的心理早有准备,自然是一笑带过,就让你折腾去吧,看你能蹦跶到什么时候。等到客人交待离开以后,我就开始准备分配人手。码头里停泊的,是三条一模一样的双舱货船,船身的长度大概四丈左右,从船的吃水深度和船的平衡这两点来看,这三条船的族人一定是老船工了。我带着大家在三条船上分别巡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决定将人手分开,每条船上刚好两人。孔艺和一名镖师乘坐第一条船;徐子明和另外一名镖师乘坐第二条船,我自己则在第三条船上断后,并且吩咐三条船上的人,各自饮食,船与船之间无论是航行还是停泊,不得超过三丈距离,一路上不准喝酒,不准在三艘船之间任意走动,在码头停靠补给时不准下船。另外我还特别声明,如果是途中遭遇变故,无论敌人强弱多寡,一定要尽量避免出手,一切必须服从指挥。
和我同船的是一位北方汉子姓骆,长得高大魁梧十分豪爽,是一位三等镖师,也是整个镖局和我最熟悉的镖师。开船之后,他就疑惑的问我:“蓝镖头,你对他们又是叮咛又是嘱咐,为啥对我一句话都没有?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蓝镖头忘了我也是镖局的一位镖师?”
“我想说,但怕我说了你不听。”
“这算什么话,难道我这当下属的这么不称职?快说!快说!除了让我投江自尽之外,蓝镖头有一句俺听一句,不折不扣的执行。”
“真的?我说出来你不发牢骚?绝对不折不扣的执行?”
“俺发誓!绝对不发牢骚!”
我笑了,诅咒发誓?真是天底下最自欺欺人的承诺。“嗯!好吧!哪里先到船舱休息一会吧。”
骆镖师几乎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说道:“什么?你!叫我回去睡觉?难道蓝镖头以为俺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什么事也干不了?”
“别忘了我们刚才的话,我可没要你跳江自刎。”
骆镖师泄气了,无可奈何的摇晃着脑袋,一面走进船舱,嘟囔道:“这大白天的,又刚刚睡醒,叫人现在去睡觉,真是太没道理了。”
这孩子!真是傻得让人无奈。“我说老弟,要是三条船上,没有一个人肯在白天睡觉,等到天黑以后,这批货物准备由谁看管?我是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骆镖师恍然大悟,拍着脑袋憨笑:“对,对!俺睡!马上就睡。”说着,果然躺了下去,合上眼皮,就那么一小会,忽然又睁开眼,眼珠子七上八下的转个不停,看来他是一点点睡意都没有,准备要躺在那儿数骆驼了。
当晚船舶码头,第二天开始逆流而上。每天,我都会站在船头远望,一边欣赏沿江美景,一边观察前后来往的船只,留意它们有没有什么异常,可是一连过了三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这可令我无聊得半死,要是蓝儿,诗儿她们在船上就好了。这黑域到底想要做些什么?雷震堂难道怕了?也是悄无声息。我本来以为,黑域是准备以镖局为鱼竿,镖师和货物为饵,大张声势出镖吸引雷震堂的人前来打劫,他们埋伏好人手,好把雷震堂的人一网打尽,从而消耗雷震堂的人力、物力、财力,可是这么久了都没有什么动静,难道我的猜想有误?
又过了两天,船到达宜都码头。光天化日之下的大港肯定不为有人胆大妄为的前来打劫,三条船上的伙计迫不及待的涌向城里的酒楼买醉。这些船工并不受我的控制,我无可奈何,只好吩咐船上的镖师严加戒备,随时保持警觉。结果,又是白白担心一场,还引来下船买醉的船工嘲笑不止。难以琢磨的是,非但今天在宜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故,就是以后一路逆水行舟直到宜昌,都没有什么状况发生。我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船队能够平平安安的到达自贡,太太平平的将三船食盐出手,然后在装三船药材回到永州。所以,每平平静静的过去一天,我心里的压力更增加一分,以至于每次看到船头迎风飘舞的镖旗,越来越觉得它就像是一面招魂旗,使人有一种阴森森的不祥预感。
到了第十天,船行到黄陵庙附近,天渐渐黑了下来,浓重的雾气缓缓覆盖整条大江。第一条船打起灯号,请求停船抛锚过夜。
“船到了什么地方了?”
“坪山刚过,黄陵庙还不到,这里没个地名。蓝镖头你看,那个悬崖下就是个抛锚的好地方,风浪小,水又深,最好就停在那儿,过了这一段江面,就很难再找到这样的好地方了。现在有起雾了,再往前坐怕有危险。”
我顺着船长指引的方向看去,心中不禁一动,他说得不错,那儿的的确确是一处抛锚的好地方,不过也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地方,又见月黑风高夜,不管你这船老大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我领情就是了。于是,我装成很满意的模样,点点头说道:“这地方的确不错,今晚我们就在这休息吧。”
船老大见我应允,显得十分高兴,连忙跑到船头向前面两条船发出灯火信号。 骆镖师伸出脑袋四处张望一番;问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是哪里并不要紧,关键是老弟的水性怎么样?”
骆镖师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问这个做什么?”
我笑了笑说道:“人在船上,不问这个问什么?” 骆镖师反过来问我:“那么蓝镖头的水性怎么样?”这可真是问到了我的长处了,我开心的说道:“江河湖海,任我遨游!”
骆镖师一脸羡慕,摇摇头说:“俺可就惨了!就是一个小水坑都能把我淹死。”
这也太夸张了,这么大的块头?怎么也掉不进水坑里。我苦笑了一声:“那就抓紧时间睡觉去吧。”
骆镖师惊骇的说:“蓝镖头的意思是,今晚会有事情发生?”
我耸了耸肩膀:“难说得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提防也不是什么坏事。”
骆镖师想了想,讪讪的说道:“既然是这样,等会俺就多喝些茶水。”
我不禁一愣,奇怪的问道:“有事情发生和多喝茶水有什么联系?”
骆镖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抓抓脑袋说:“喝多了茶水,不断起床放水,那不比提前睡觉好的多吗?”
我真是服了他,这种馊主意她也想得出来,不由得笑骂道:“没出息!”
骆镖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想什么说什么,怎么说就怎么做,饭碗刚刚放下,他果然抓起茶壶,大口大口的喝个不停。通过这几天的交往,了解他的性格,也不加阻止。我自己则不等起更,早早的和衣而卧,本来向提醒另外两条船上的镖师小心戒备,当最后想了想,又觉得仍以不动声色为宜。船停在这种荒凉险恶的地方,他们应该用不着我吩咐,自己自然会暗中留心,要是船家有问题,反而会变成打草惊蛇。我知道上半夜一定不会出现什么事故,要出状况,准在下半夜发生,那时我早已精神抖擞,养足了体力,来的如果不是武林名人录排名前十位的高手,其他的人我倒不放在心上,当然,要是敌人人数太多,这场麻烦也着实令人头疼。到时不要算计黑域不成,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可真是赔惨了!
和衣而卧。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睡梦中忽的被一声叱喝惊醒:“好小子!你敢。。。。。”紧接着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沉重的物品,被一记雄浑的掌力打落江心。我来不及多想,伸手抽出枕下的斩马刀,滚身一跃而起,箭一般向舱外扑去,来到船舱外,目光所及之处,不禁微微一呆。月色下,只见骆镖师一手把着船舷,一手提着裤腰带,正在望着浑浊起伏的江水发呆。
我走了过去问道:“怎么回事?人吓人,吓死人啊?”
骆镖师吞吞吐吐的说道:“有人想暗算咱们。”
我四处张望一番,仔细的搜寻整条货船,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影,不由得皱眉问道:“不会是半夜里起床,睡眼朦胧,看走眼了吧?”
骆镖师急促的说道:“绝对看得清清楚楚!一个黑衣人!”
“那么暗算的人长得是高、是低、是胖还是瘦啊?什么模样?”
骆镖师气急败坏的说:“没看清楚?”
“你的意思是说,人你见到了,只是没看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模样?”
骆镖师一愣,不好意思的说道:“人也没看到。”
我有气又好笑,接着继续问道:“既然你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那你又凭什么断定有人向你暗算呢?”
“俺的脑袋几乎让一个东西砸个稀烂,这个难道还会有假不成?”
“砸你的那个东西来自那个方向?”
“山上面。”
“会不会是山上掉下一块石头,凑巧砸到你的头上?”
“俺有那么倒霉?绝对不是石头。”
“是吗,那么暗器有多大,是什么形状呢?”
“圆圆的,大概有这么大。”骆镖师想要伸出手来比划一番,这才发现一手还提着裤腰带,也是一边系裤子,一边接着说道:“就像一个树桩,不过又好像。。。。”
第360节
这时,人影连闪,前面两条船上的阁派出一名镖师过来询问情况。三条船上的船老大还有船工都惊动了,纷纷探头出舱,睁着朦胧睡眼茫然张望,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骆镖师忽然失声惊呼:“你们瞧!”说着;他伸出右手向我们一晃,大家全都一呆!血迹!骆镖师此刻伸出的那只右手沾满了鲜红的血迹!
大家四下搜索,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孔艺问道:“骆镖师方才打掉的暗器到底死什么模样?”
骆镖师定一定神,连忙应道:”硬硬的,毛茸茸的。。。”
孔艺眼光闪动,若有所思的接口问道:“会不会是一个人头?”
骆镖师恍然大悟,失声叫道:“不错!好像就是一个人头,难怪会毛茸茸的,我顺手打到水里,还以为是一段树桩,趴在船舷看了半天,却不见它浮起来。”
话音刚落,孔艺忽然纵身一跃,就像是水鸟一般投入江面,就在瞬间,孔艺又回到了船上,手中提着真是一颗湿漉漉的人头。我吩咐骆镖师在船舱外小心守望,带着其他两位镖师提着人头回到船舱,大家先把那颗人头在烛光下仔细检视一遍,这个倒霉的家伙被一柄锋利无比的刀轻松砍断了脑袋,这等臂力也足够令人惊骇了。
“有没有人认识这位倒霉的家伙?”
两个人纷纷摇头,我想了想,说道:“我看此人好像是刚刚遇害不久,骆镖师要是早一点出舱,说不定会听到些动静。”
孔艺点点头表示赞同:“如果是遇害超过半个时辰,血早就凝固了。从脖子上的伤口来看,此人一定是死于刀类兵器之下,无论是什么刀类兵器,都是一口宝刀。”
“对方不但使用神兵利器,就是武功也比受害人高出许多。双方的功力悬殊,伤口才会这么整齐划一,只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山顶上发生打斗。”
孔艺说道:“可不是,要是对方是为了劫镖而来,为什么会在动手之前自己先闹翻了?”
我心里一动,这不正好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黑域引蛇出洞,围城打援的策略开始奏效了,于是高深莫测的说道:“难道发生打斗的不是一伙人?”
其他两位镖师一愣,之前惜字如金的徐子明说道:“这样的着实令人费解,不过徐某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这也许只是一种巧合,双方在某处发生了争斗,一路追杀山顶,最后一方不敌授首丧命,胜者扬长而去,根本上就不知道山下江中停泊着三条货船。”
但愿如此!第二天一大早开船之前,三条船上的船老大不约而同的询问昨夜发生了什么,我一边好言抚慰,一边留心观察三人的神色,结果我发现这三位船老大淳朴忠厚,并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无论如何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我有一个不可动摇的预感,这三条货船绝不会平平安安的到达目的地。
两天之后,货船到达巴东,原本以为这些船工会像以前一样登岸买醉,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只去了两名小伙计,仔细一问,才知道几天前发生的事引起了三名船老大的警惕,他们自动约束船工轮流值守,谁也不准擅自离开货船,指派了两个小伙计到岸上买酒菜,大伙各自在船上打打牙祭。也许是新开业的缘故,这三条船每到一处,那面镖旗均会引来不少注目。特别是那些时常出门在外,需要经常和镖局打交道的商人更是注意。有的打听这是哪一家镖局,设在那些城市,打听镖师的名号是否响亮,是不是江湖的知名高手。
船家十分不耐,不知道对于这些好事者该如何打发,最后还是我教会了他一手,把一张写上镖局名号,驻点城市等等资料的红纸交给他,让他贴在码头一侧的一堵围墙上。既然这是一趟明镖,张扬出去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有些人不识趣想来找麻烦,早点引过来,免得一路上草木皆兵。这趟川西行程实在是充满了神秘和期待,如果是顺其自然的发展,也许会有跟脚惊人的发现。
第二天,货船自巴东行驶,中午经过官渡,傍晚抵达了楠木园。从这里再往下走便是水流湍急,险滩四处的巫峡。船只经过时有很多地方必须雇佣纤夫,在经验丰富的船家指挥下才能顺利通过。如果平安过了今夜,剩下的路程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故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再次从睡梦中惊醒,岸边大约一里之外传来阵阵兵器碰撞的声响,所有的人包括哪些船工都手执兵器准备作战,但是直到天色发亮也未曾见到敌人的踪影。在岸边一里不到的一处树林里,我们找到了夜晚搏斗的现场,这里扔下十多具遗骸。
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让我猜着了。黑域就是以镖局为鱼竿,镖师和货物为饵,大张声势出镖吸引雷震堂的人前来打劫,黑域一定有一批高手不急不缓的尾随我们而来,而船上一定也有一位黑域的内线在暗中指挥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不管他到底是谁,反正我已经是无所谓了,这一趟膘我的表现不错,目的达到了,以后我可不用操心了,每天好吃好睡,让他们折腾去吧。在以后的航程中,我表面上看似煞有其事,一天到晚虚张声势,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其实心里轻松得很。等到回程,船顺流而下,很快就回到了永州,尚未回到镖局,就听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原来是镖局的何镖头早早收到我们归来的消息,大张旗鼓的欢迎我们归来,最后当然是酒足饭饱的晚宴。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远处几声轻响,我翻身跃起,迅速穿好衣裳,心里暗笑,我的表现还是令人满意的,看来鱼儿上钩了,好像开锣了!一会儿,脚步声来到窗下,指甲稍稍扣动窗纸,我故意低喝一声:“谁!”然后拍打了几下床身,猛地拉开房门,一道黑影从眼前划过!
我追!汗!和我相比;这黑衣人的轻功着实是见不得人,我只好放慢了脚步,装成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穷追不舍,好不容易跑了几里地,这个黑衣人终于停下了脚步。我心里暗骂,别和老子躲猫猫,老子早就认出你了,你不就是何镖头那蠢货吗,还这在装神弄鬼,无非是黑域的一个长老,有什么好神气的。
“兄弟,你倒是真人不露相呀!这手轻功不赖啊!”
何冲的轻功果然像江湖名人录上记载的那样出色,他利用地形左右腾挪意图摆脱我的追击,结果还是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我,跑了一阵子,他的内力便跟不上了,落在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无可奈何的停下了脚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转头打量了我一番,见我气息如常,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没想到我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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