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盯着他,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他不光是彻底否认了他自己的感情,连带着,也否认了她的感情。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难道,男人变了心就是这个样子?
她痛苦地,不能相信地摇头,再摇头。
那些激情呢?那些甜蜜的情话呢?那些缠绵和浪漫呢?
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我们不合适,我们不要避讳自己的错误,不要再错下去了。这样的婚姻毫无意义……”
他说着什么,但她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再也抑制不住那奔流的泪,她悲哀而愤怒地认识到,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无论她怎么努力,如何挽救。
叫她如何能接受?
“不,我不离婚,当初结婚我并没有逼你,现在你凭什么说离就离?你别做梦了,我决不放手,哪怕它毫无意义!”
为什么,她在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到了要失去时,如此的不愿放手?才惊觉到他对她是如此的重要?
他只觉得疲惫,静静地望着她。那张清丽绝伦的小脸上,满是泪水,盈盈的双眼,闪动着泪光,有着切齿的痛恨,可更多的仿佛是悲哀。
他别过脸去,“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你接受不接受,一切,都太晚了。”
/》 “你父母不会同意。”
“我既已做出了这个决定,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他斩钉截铁。
她终于爆发,站起来捏紧了拳头,“舒浅浅对不对?舒浅浅……若风的女朋友……”
他冷冷地打断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我的问题与她无关。你和Daniel是什么关系,你自己清楚。”他起身离开。
清丽的脸,倏地煞白,她冷笑,“你有什么证据,你看见了还是听见了?不要给你的外遇找借口。”
他脚步停了停,但是没有回头,很快走掉了。
陈紫涵的心,碎裂了一地,疼极,恨极。
她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泪水,渐渐干涸。
满腹的悲哀和愤怒全都化作了憎恨,绵绵不绝的憎恨,排山倒海而来。那堪称绝色的容颜有一份悲凉的憔悴,还有种弃妇的怨恨,再不复高傲冷漠。
她拿出手机,“妈妈……”
一踏出教室门,浅浅就看见尹若风斜倚在一棵大树下。
他并没有走过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轻轻叹了口气,走了上去。
他牵起她的手,说:“你父亲让我来接你回去。”
她微微蹙眉,父亲,终究还是想要她和尹若风在一起。
他们上了车,尹若风把车驶出校园,说:“浅浅,明天是你生日,你明天就二十岁了。”
他认识她有一年了。
从那个十九岁生日的夜晚开始,她就牢牢的驻进了他的心里。
她一怔,心中涌起柔柔的感动,她从来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但总有关心着她、爱护着她的人提醒她,她露出了真纯的微笑。
“若风,谢谢。”
他看她一眼,想起前天中午舒咏涛约他吃饭,舒咏涛对他说:“我不评价你哥哥这个人,但是,我不会允许浅浅再和他有什么来往。上次浅浅回家,哭得声嘶力竭,伤心成那副模样,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她那个样子了,也只有在她母亲去世时……”说到此,舒咏涛的脸上是难掩的悲伤。
他非常吃惊,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获知浅浅和尹若尘这件事的,他甚至连他们兄弟打架的事都听说了。转而一想,以他在C市的人脉关系,要想掌握女儿的动向易如反掌。
舒咏涛最后说:“若风,我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只要你要一心一意地对她,她终有一天会接受你的。我的女儿我清楚。”
这番话,让他萌生了新的希望。
转过一个弯道,他说:“浅浅,他太太来了。”
她一怔,片刻之后才意识到这“他”指的是谁,心倏地一紧,跟着闷闷地痛起来,她将目光投向窗外。
良久,她反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语气冷然、坚硬,根本不是她平日的说话口吻,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没有关系就好。”
他们到时,舒咏涛正在花园里给盆景修剪枝叶,看见他们过来,脸上满是笑意,“若风,来来来,看看我的盆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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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梦》
尹若风看着一溜边精心栽培的盆景,笑着说:“这些盆景看上去可是有些年头了!想不到伯父有如此雅兴!”
舒咏涛指着一盆枝干蟠曲、古意盎然的松树,不无得意,乐呵呵道:“这棵松树有三十年了,比你年龄还大……”
浅浅看了父亲一眼,叫了声“爸”,脚步未停,向屋内走去。
舒咏涛瞥一眼女儿,转脸看向尹若风,后者正对着女儿的背影出神。舒咏涛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风,委屈你了,不过,别看她现在不理你,可她心眼好,你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呢!”叹息一声,“这孩子脾气倔,又有些死心眼,我会开导她的!”
尹若风笑笑,“您那天说的话我都记在心上呢!”
“若风来了啊!咏涛,你叫他进来呀,站在外面干什么?”赵雪琴站在客厅门口,笑着向他们招手。
听说浅浅和尹若风要回来,赵雪琴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的菜。她知道浅浅虽然表面上是接受了她,其实对她仍是心存芥蒂,但她仍不能怠慢了她。毕竟,她是舒咏涛唯一的掌上明珠。
“阿姨!”尹若风走上前,“我有阵子没来了,阿姨身体还好?”
“好,不过你要和浅浅常回来,阿姨看见你们很高兴的!”赵雪琴笑着转头叫佣人泡茶,然后说,“我去厨房看看煲的汤好了没有,一会儿就吃饭,你们聊。”说完转身离开。
尹若风把纸袋放在茶几上,笑着道:“伯父,我今天带了两瓶干红来。”
舒咏涛很感兴趣地从纸袋中拿出一瓶,仔细端详着标签上的Coteauxd’Aix-en-Provence字样,笑道:“普罗旺斯葡萄酒,我知道,不是所有的普罗旺斯葡萄酒都可以享有这个称号的。”
“您是行家,”尹若风笑,“在普罗旺斯,只有三个省的一万八千公顷的葡萄园,可以享有原产地称号。这两瓶酒,出自我家酒庄。”
“一会儿吃饭我就尝尝……”舒咏涛乐呵呵地。
从楼上飘来优美的琴声。
尹若风一边和舒咏涛说着话,一边凝神细听。她的琴弹得真好,不但技巧掌握得好,对曲子的诠释也有自己的理解,正想着,舒咏涛的声音响起:“若风,上去吧。”
尹若风笑笑,漫应一声,上楼去了。走进她的卧室,他靠在墙边,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地听她弹琴。
他不由想起很小的时候,祖母逼着他练琴,他总是偷懒,屁股一落在琴凳上,就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撒尿,怎么都坐不住……每到这时,祖母就会摇着头对他说,你看哥哥那么有钢琴天分,还知道努力,Richard,你要赶上他呀!四岁的他,颇不服气地嘟嘴说奶奶偏心眼,钢琴是哥哥弹得好,什么都是哥哥好,我长大了肯定会超过哥哥的!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
等她一曲终了,他看着她,笑着道:“没想到你把这首《爱之梦》弹这么棒。这是我祖母生前最爱的一首乐曲,当年,她就是以这一首《爱之梦》打动了祖父,祖父对她一见钟情。她常说这曲子是弹給爱人听的。”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别转了目光。就是那么一瞬间,他看见了她眼中的惊喜,是——惊喜吗?为什么——惊喜?
幽深的眸中一道光闪过,他心中忽然一阵难以忍受的抽痛。
眉头蹙起,他知道,他说错话了。
她轻声问:“你也会弹?”
“我弹得不好。”他淡淡地,停了一下,忽然又道:“你知道吗?这首曲子是李斯特根据一首生离死别的诗创作的,那诗的大意是:爱吧,能爱多久就爱多久,你守在墓前哀悼的时刻就要到来……”
“我知道,是德国诗人弗莱里格拉特的《尽情地爱》,诗低沉而伤感。”她的面上,有微微的笑意。
但是,在她的心头,有一个地方,狠狠地抽搐了下。
“你喜欢这样风格的乐曲?”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
“优美动听的旋律我都喜欢,不论风格。”她的十指轻滑过琴键,一连串如水的音符似在淙淙流淌。
饭桌上,浅浅没有喝酒,和往常一样,沉默地端着碗吃饭,很快吃完就上楼去了。
赵雪琴看了尹若风一眼,问:“若风,怎么吃这么少,菜不合胃口?”
尹若风笑,“不是,阿姨手艺不错,和我母亲差不多。只是我这几天胃不大舒服。”这倒不是恭维赵雪琴,他说的是实话,那天打了一架后,当天晚上他和客户吃饭,喝了一点酒,回去后就胃痛,吐得一塌糊涂。
舒咏涛说:“那就别喝酒了,酒这个东西,最伤胃,来喝点鸡汤。”转脸吩咐佣人炖大米粥,里面放些花生和蜂蜜。又对尹若风说:“你酒喝了不少,晚上山路也不好开,今晚就别走了。你看怎么样?”
尹若风心中一喜,抬眸正要回答,赵雪琴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是啊,若风,今晚就别走了,省得你明天还要再来一趟,我叫佣人收拾客房,你就住浅浅隔壁那一间。”
尹若风进到浅浅卧室时,浅浅正在摆
弄她的蝴蝶标本。他站在她身边,慢慢地看,那么耀眼的精灵,在她的手下,被制作成了一幅幅永恒的美丽的画。
他说:“很漂亮。”
“那当然。”
相比较饭桌上的沉默,欣赏着自己宝贝的她有些兴奋。她滔滔不绝地向他介绍:这是金裳凤蝶,它后翅的斑纹在阳光下金光灿灿……那两只是梁祝蝶,又叫玉带粉蝶……那只就是著名的枯叶蝶,你看,它像片枯叶吧……还有,这是斑蝶,它飞起来姿态特别优雅……
他欣赏敬佩的同时,又有些惊讶,逗她:“你知不知道它们是很恶心的毛虫变的?”
她有点不高兴了,一本正经地反问:“毛虫恶心吗?我怎么不觉得?你知不知道它变成蝴蝶有多么不容易?”
“而且呀,它羽化成蝶后,生命很短,大部分只有两个星期。它从蛹里出来之后就尽力去寻找它的爱。”
他心念忽动,目光从缤纷的蝴蝶移到她脸上,慢慢地说:“我知道蝴蝶终于爱情,一生只有一个配偶。”
她明显地愣了一下,垂下眸,不再说话。一时之间,俩人静默下来。门板轻轻响了两声,俩人同时回眸,房门并没有关着,其实是用不着敲门的。
佣人站在门口,道:“尹先生,打扰一下,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就在隔壁。”他说完转身离开。
“你要住在这儿?”浅浅的眼睛瞪得好大。
“不可以吗?”他微微俯下身子,不动声色地瞅着她。
不可以行吗?如果老爸要他留下,她能怎么样?
他深深地望着她,嘴角有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爸爸让我告诉你,他在书房等你。”
她脑子“嗡”地一响,隐隐地感觉到老爸要和自己谈什么,说不出的不安,心绪极端复杂。
注视着她沉重的背影,尹若风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加深。
舒咏涛对女儿的压力,超过他的想象。
浅浅进了书房,望着父亲,脑子里像抹了一层糨糊,混沌一片,木木地叫了一声“爸爸”。
舒咏涛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脸,沉声问道:“浅浅,你现在还能告诉我,你和那个人只是普通朋友?”
那犀利的目光直让她无所遁逃,眼睛深处,隐隐闪动着怒火。浅浅一惊——他什么都知道,他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她移开视线,呆呆地注视着桌上的茶杯,她将怎么说?解释?否认?还是默认?
“我早警告过你,很多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也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那天的事,实在是太过分,闹得沸沸扬扬……C市就这么大,你让爸爸这张脸往哪儿搁?”舒咏涛声音无法抑制地高了起来,苍老的脸上,是无法遮掩的愤怒,“浅浅,你念的书也不少了,大道理你也懂,你这样算什么?”
她抬起头,直视着父亲通红的脸,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两下,终于道:“我会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舒咏涛不无意外,“你想通了?”
“是的,我要去巴黎。”她镇定下来。
“巴黎?”舒咏涛惊诧,“为什么是巴黎?”
“……”
“说话!”他喝道。
蝴蝶,飞不过沧海
“说话!”他喝道。
她咬唇,双手不由交叠在一起,简单地答:“我考上了巴黎美院。”
舒咏涛的眼睛紧盯着她,没有错过她一丝表情。他按压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这是他的意思?”
炯炯的目光定定地聚在自己脸上,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转开脸去,一声不吭,也无言以对。
舒咏涛看着她倔强的神色,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稍稍平缓了语气,“浅浅,你可以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爸爸不会反对,但是,爸爸要你保证:你不可以和他再有任何来往。离开这里,远离了所有熟悉你的人和事,不能成为你和他接触的机会。”
“爸爸!”浅浅注视着脸色涨红的父亲,心里钝痛,声音发颤,“我没有,我没有妨碍任何人。”
“也许,也许你没有妨碍别人,可是你违背了这个社会的道德准则。”
她一咬牙,“我不管!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舒浅浅!”舒咏涛厉声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还不闭嘴!”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有权利作出选择,我有权利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爸爸,我不是你买回来的那些盆景,弯腰折背,扭曲畸形,完全要按照你的模式,你的喜好去成长!”
被她这一顶撞,舒咏涛大怒,“混账!只要你是我舒咏涛的女儿,我就不允许你做这样的事!你就要按照我的要求去成长!”
父女俩对视着,浅浅泪盈于睫,嘴唇颤抖,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扭过脸去。舒咏涛看着她的眼睛,圆圆的眸深不见底,黑沉沉的,有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而饱含的热泪,在她倔强地仰起脸后,终于还是盈盈而落。
他又不由心疼起来,深吸口气,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温言道:“浅浅,你母亲教过你什么?”
她浑身一阵轻颤,过了半晌才一字一句轻声道:“不要拥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得到了,也不会快乐!”
“很好,你还记得。我相信,今天你母亲若在这儿,她一定还会对你这么说。”
“可是……爸爸……我爱他。”成串的眼泪滚落下来。
“爸爸知道你爱他。”舒咏涛叹气,拍拍她的肩,“孩子,人活在世界上,不能这么任性,不是说你爱他,你就可以置一切于不顾,为所欲为。社会是讲规则的,人生有很多限制,很多时候,我们都由不得自己。”
由不得自己。
心,像是被生生挖了一个大洞,她扑到父亲怀里,默默流泪,痛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舒咏涛揽着她,“傻孩子,那是一个死角,把你的眼睛从死角移开,你就会发现,死角以外的地方,也有值得你追求的,”顿了顿,“爸爸不会看错,若风对你是真心的,他是真的爱你。”
舒咏涛的声音有父亲的威严,但更多的,是父亲温暖的慈爱。
她把脸埋在父亲的怀里,那儿,温暖而坚实,轻嗅着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味道,儿时的记忆扑面而来。恍惚中,她偎在父亲怀里,数星星,父亲指着墨蓝的天空告诉她,北斗如何排列,猎户座在哪里,天琴座中那颗最亮的星叫织女……当别的孩子对着满天的星斗茫然的时候,她已经是如数家珍了……
她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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