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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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仇-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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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客店之后,他到处浪荡着,下苦功勤练着家传的武功。他在江湖人物的口中,听到了毛人雄辞去了北五省武林盟主之职,人人都议论纷纭,不知其中道理,但向三是知道的。 
  可是,若说向三彻底明白,那却也未必。因为他至今为止,仍不明白毛人雄那晚所说的,自己教了他明白了一件事,那有什么意义。 
  他年纪还轻,当然未能明白一个一生闯荡江湖的人,在明白了仇恨是如此可怕之后的心情的。 
  半年后,他来到了金鹫庄上,当上一名小马夫,金鹫庄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会武功的,而他每晚在练功之际。也都极其小心。 
  他忍辱负重地在金店庄上等着,就是要等到庄主洪陵五年盟主期满的时候,铁掌金刀会在庄上出现。 
  当向三刚在庄上居住下来的时候,他还希望在五年之后,自己在武功上可以胜过仇人。但是五年之后,他的武功,当然比当年在客栈中行刺毛人雄的时候,高了不知多少,然则他自己却也知道,若是和毛人雄相比,那还是相去太远的。 
  而他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 
  因为,毛人雄在这五年来,根本未曾在江湖上露过面,这次,是不是会到金鹫庄来,也没有人能肯定。如果毛人雄来的话,那么,看他的情形,这次只怕也是他在江湖上露面的最后一次了。 
  他是绝不能失去这一次机会的。 
  向三年纪虽轻,但是环境却使他成为一个十分深思熟虑的人。他早已计划过了,他这时武功大进,若是在毛人雄猝不及防的情形之下,突然发动攻击,那么,是可以有成功的希望的。 
  当然,在金鹫庄中下手,就算他一举而狙杀了毛人雄,金鹫庄届时高手如云,他是迷不脱的,但是他只求杀死毛人雄,以后的事情如何,他根本不作考虑了。 
  正因为他必须出其不意地偷袭,才能成功,是以他必须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向三这时,一面想着,一面手掌在木柱上越按越深,等到他的手掌全都陷入到木柱之中时,才陡地想起,岂不是暴露无遗了? 
  而身份一暴露,血海深仇,还报得成么? 
  他一想到这里,心中不禁陡地一惊,连忙运掌向柱上削去,他真气贯足了,掌缘如刀,‘刷刷刷’地向木柱之上削去,木屑纷飞,转眼之苛,木柱已被削去了一大片,几乎印也看不见了。 
  向三吁了一口气,心中在自己告诫自己,以后切不可这样了,这样大意,会报不成仇的。 
  他正想俯身,自地上拾起刷子来,继续刷洗那匹白马,忽然听得在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极其动听的,银铃也似的声音来。 
  可是这时候,那如此动听的声音,听在向三的耳中,却是比什么都可怕! 
  他全身陡地一震,一时之间,僵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因为,那声音讲道:“咦,你的武功高得很啊,为什么在庄上当马夫呢?” 
  向三连转过身来的力道都没有了,他完全僵住了,他四年多来,苦心掩饰着的身份暴露了!而且,他知道,在他身后的那个声音,就是自己正在刷洗着那匹白马的女主人发出来的! 
  向三的心中,乱到了极点,他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也不知该怎样应付才好,因为这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一件大事了! 
  自他的父母死后,他几乎就是为报仇而活着的。可是如今,他将报不成仇了! 
  前后只不过转眼间,他额上豆大的汗液,已然滚滚直下,淌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他身边轻风一闪,一股女人气息,淡淡的幽香过处,方畹华已然在他的身边闪过,来到了他的前面,停了下来。 
  方畹华俏脸之上,满面怒容。她一面望住了向三,一面手按在剑柄之上,喝道:“这几天来,我只当你是一个诚实的小马夫,原来你是来庄上卧底的?” 
  向三的心中暗叫道:“完了!” 
  他连忙四面看了一眼,没有人,四周围没有人,自己的秘密。只有方畹华一个人看到,自己的秘密必须保守,那怎么办呢! 
  杀了方畹华! 
  向三的心中,才起了这个念头,心头便猛地一痛,立时不由自主,一翻手,‘叭’地一声,打了自己一个老大的耳括子。 
  方畹华一呆,道:“你干什么?” 
  向三吸了一口气,道:“我,我刚才想到了要杀你灭口,我恨自己有这种想法,所以了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下的。” 
  方畹华用十分奇怪的眼光望着向三,她一时之间,实在无法断定向三是怎样的人! 
  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若说他是好人,他何以隐藏武功,在金鹫庄中卧底?要知道这是武林中人最忌的一件大事! 
  但如果说他是坏人,方畹华却也不信,因为他脸上那种坚毅果敢的神情,那种近乎傻气的行动,都不是一个奸佞之徒所能有的。 
  但是当方畹华听到向三说有杀他的念头,她也不禁吃了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 
  她知道对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因为她在向三的后面已站立了很久了,从向三抓断了那只刷子,以及向三的手陷进了柱中,她全看得清清楚楚的。 
  从她所看到的这一切上,她至少可以知道,向三的内功在她之上,她当然不能不有所预防。 
  向三看到她后退了一步,苦笑了一下,道:“方……小姐,你不必退,我是不过这样想一想,我已经自己打过自己了,我不会再这样想的了。” 
  方畹华手腕一抖。‘刷’地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剑尖抖动不已,指住了向三,道:“你快说,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卧底的?” 
  方畹华的声音十分高,向三的心中更是大惊,他连忙道:“方小姐,我求求你,千万则那么大声,别让别人听见,我求求你!” 
  方畹华呆了一呆,果然压低了声音:“好,那你回答我的问题!” 
  向三抹了抹汗,摇头道:“方小姐,我不是前来卧底的,也没有什么人派我来!”碗华一声冷笑,道:“鬼才信你,你不是前来卧底的,为什么你一身武功,却在庄子上做一个马夫,你讲得出道理来么?” 
  向三直视着方畹华,好一会,他才道:“反正你已发现我会武功了,我可以对你讲,可是……可是……你却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方畹华一摔头,道:“你想强逼我?那是做不到的,我可以替你守秘密,但是却也不一定守。” 
  向三突然向前跨出了一步,倏地伸出手来,五指一紧,便已抓住了方畹华的右腕! 
  方畹华的右手,本来是执定了一柄长剑的,可是向三的那一抓,不但出手奇快,而且,招式巧妙大胆之极,她的手,竟是贴着剑锋,直滑了下去,滑到了剑锷附近,手才一扬,五指再一紧,便已抓住了方畹华的手腕,方畹华只觉右臂一麻,五指一松,长剑落地,‘刷’地插进了地中,剑柄还在颤抖不停。 
  方碗华这一鸳,实是非同小可,她连忙抬起头来,只见向三的眼睁得老大,额头之上,青筋暴现,双眼之中,也充满了红丝。只见他抵了抵口唇。斩钉截铁地道:“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方畹华实在想不到,一个本来看来十分温顺的小马夫,在刹那之间,会变得的这样凶神恶煞一般,她尖叫道:“你放开我!” 
  向三陡地一松手,立即放开方畹华,方畹华立时向后退出了好几步,喘着气,向三也喘着气道:“方小姐,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除非你不问我为什么,也不将我会武功一事讲给任何人听。” 
  方畹华低头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又抬头向向三望来,在那一刹间,他的心中,起了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之由来,是由于从来没有什么人向她呼喝过,那样粗暴地呼喝过! 
  尤其是年轻的小伙子,谁不是一见了她,便立时先堆一副笑险的呢? 
  正因为笑脸和殷勤太多了,是以向三的粗暴,才使她生出了一种异样之感来。 
  但是那种感觉,连她自己也是十分模糊的,不知道那是好感,还是恶感。她只感到有一丝委屈,因为从来也没有人用这样的态度和她讲过话。 
  她呆了片刻,才道:“好,我不来问你什么了,我——”她话还未曾讲完,身形突然掠起,在长剑之旁掠过,一伸手,打剑抓在手中,去势却是丝毫不慢,直掠到了白马的马背上,一扬剑,削断了缰绳,还剑入鞘,双腿一蹬,白马一声长啸,向马厩之外,直冲了出去! 
  这一切,全是突如其来,一刹那之间的事情,向三一呆之间,白马已冲出了马厩。 
  向三足尖一点,也上了马,追了出去。在他没有得到方畹华答应,绝不将他的秘密泄露之前,他是绝不能放心的,他一定要追上去,要方畹华答应他,哪怕是他跪在地上求! 
  两匹马一前一后,迅疾无比地驰出了金鹫庄,向外驰去,就在将出庄门的时候,洪天心恰好自墙后转了过来,看到了他们两人。 
  他不但认出前面的是方畹华,而且也立刻认出了,在后面的一个是向三! 
  洪天心陡地大怒,自从方畹华到了金鹫庄之后,洪天心也已得到了父亲的暗示,只要方畹华愿意的话,他们便是一双佳偶。是以连日来,洪天心想尽方法,来博取方畹华的欢心。 
  他这时,当然不知道是方畹华策骑驰出,而向三追了上去的,他只当是两人夤夜并驰,而向三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马夫! 
  他立时奔向马亏。也跳上了一匹马追了出去。 
  可是当他追了出去之后,却找不到方畹华和向三两人的踪迹,他放开了马。在庄子的四周围,十余里附近处,飞快地兜了一遭。 
  可是他仍然未曾遇到向三和方畹华,等到他回到庄子来之后,才看到方畹华从马廊中走出来。 
  洪天心连忙迎了上去,叫道:“畹师妹!” 
  可是,方畹毕竟只是低头走着,像是未曾听到他的叫声一样! 
  洪天心真是又惊又怒,但是在方畹华的面前,他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将满脸怒火,一起压了下去,又叫道:“畹师妹!” 
  他叫了第二声,方畹华才抬起头来,看到是洪天心,她也不禁一怔,掠了掠头发,道:“啊,师哥,是你,夜已深了,你还不睡么?” 
  洪天心心中啼笑皆非,心想既然夜已深了,你为什么还不睡呢? 
  可是他却只是心中想着,并没有讲出来。 
  事实上,他就算讲了出来,方畹华也是听不到的,因为方畹华话一讲完,便向他嫣然一笑,翩若惊鸿,掠向前去了。 
  洪天心望着他的背影,无可奈何,直到方畹华掠得看不见了,他才冲进了马厩之中。 
  他是满腔愤怒,准备立时就将向三拉出来,好好地问一问的,可是,向三却不在马廊之中,洪天心满腔愤怒地等着,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向三仍是不知所踪。 
  洪天心是怀着难以形容的怒火去睡觉的,第二天一早,他的怒火更炽烈了,他自小就是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子哥儿,不但是金鹫庄上,就算他在武林中行走,又有谁会不顺着他的意思? 
  可是偏偏这几天,不管他怎样讨好献殷勤,方畹华总是对他淡淡的,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方畹华是他心爱的人,如果像向三这样微不足道的下贱人居然也想和方畹华有什么的话,那在洪天心的眼中看来,实在是死有余辜的! 
  是以,当第二天一早,他和两个庄丁,将向三带了出来之后,向三的苦头就吃足了。 
  向三在一开始,就一口咬定是洪天心着错了人,洪天心用麻绳缚住了他的手,其实,他是随时可以将麻绳挣断的! 
  但是他却记得,他绝不能显出自己是会武功的来!他必需忍着,他已经忍了十年,总可以忍过这一次的,正因为这样,是以他才忍着剧痛,对洪天心的鞭打,绝不还手! 
  而当他在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他心中也不是不想发作,每当那时候,他的双眼之中,便射出异样的精光来,使得洪天心吃惊。 
  但是他终于没有还手,是以洪天心在将他鞭打得昏死过去之后,也不将他放在心上了。 
  这时,向三以肘支地,痛苦地向外,慢慢地爬出了草丛,昨晚上的一切,在他来讲,简直就像是一场恶梦一样,而刚才那痛苦的经历,也无疑是噩梦的持续。 
  他刚才所受的痛苦。并不止于身上所受的损伤,而更在于他是有力量可以反抗的,但是他却必需压制着自己,绝不能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反抗! 
  那种屈辱,如果不是一个性格极其坚毅的人,那是绝不能忍受的! 
  他这时心中所想的,只是一点:回金鹫庄去,一定要回金鹫庄去! 
  只有回金鹫庄去等着,身份不暴露。毛人雄来了,他才可以有机会出奇不意地接近毛人雄! 
  只有那样,他才能报仇! 
  向三爬出了草丛,他抬起头来,想看看眼前的情形,可是他的眼上却被凝结的血块遮住,他困难地拨开了那些血块,才看到眼前只有他一个人了! 
  而他如今,是绝没有力量走回庄上去的。 
  他紧紧地咬着下唇,他应该怎么办呢? 
  向三伏在地上,喘了好一会,才慢慢挣扎着,坐直了身子,他缓缓地运转着真气,身上的痛楚,好了一些,血也止住了。 
  他自己藏着一些父母遗给他的伤药,伤势是会好的,但是现在,事情却变得异常复杂了,而更主要的是,昨天晚上,当他追上方畹华的时候,方畹华仍然没有答应肯定地替他保守秘密! 
  但是向三的心中,却一点也不怪方畹华。 
  因为,昨天晚上,在追上方畹华之后,他并没有将自己为什么有一身武功,但是却又在庄上做着小马夫的原因讲出来。 
  他实在是不能说出来的,如果他告诉方畹华,说他是准备出其不意地杀死毛人堆,那么,方畹华怎会再替他保守秘密? 
  方畹华的师父,是庄主的师妹,而庄主又是毛人雄的结义兄弟,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向三却只是一个人,而且,是武功还不如毛人雄的一个人。 
  所以,他只是哀求着方畹华,叫她千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他会武功一事,他只是自己剖白着,这样隐藏身份,绝不是为了要做坏事。 
  当然,他是准备出其不意地去杀人的,但对他而言,那不是坏事,那是为父母报仇! 
  他的哀求,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他一直策着马,跟在方畹华的后面奔驰着,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令得他心中希望不减的,是方蜿华的那匹白马,脚程远在他所骑的马之上。 
  如果方畹华不要听他的话,那么只消快马加鞭,向三就一定追不上的。 
  在那一个时辰中,向三连唇舌都焦乾了,他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可以说在他一生之中,从来也没有在同一个时间内讲过那么多话! 
  但是,方畹华一直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方畹华在白马的颈上,用力拍了几下,白马向前飞驰而出,疾奔回金鹫庄去了! 
  向三呆在荒野中,直到快天亮了,才敢回去,到今天,他受洪天心的鞭打,虽然痛苦,但是却还有一点快慰,那便是:至少方畹华未曾说出他的秘密来。 
  如果方畹华已道出了他的秘密,洪天心当然不会这样对付他了! 
  但那是昨天的事,昨天,方畹华没有说,今天,她会不会说呢? 
  他是一定会说的人,因为她并没有答应守秘密!当向三想到了这一点之际,他连再回金腐庄上的勇气,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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