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可跟你一起死了!」那两人又异口同声,说完都互相望了一眼。
眉儿气得直笑,「我是打个比方,谁想和你们一起死了。」
那两人低声,「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一人道,「我死了也要让你出去。」另一人也赶忙点头,「我也是。」
慕容天看这三人打情骂俏,心中好笑又不耐,「且慢讨论生死问题,你们到底来我这里做什么?」
三人住了口,相互看一眼,那眉儿自怀中掏出个物件,「这是不是你的?」慕容天一看,好不眼熟,正是自己从王府拿出,后又丢弃的一个银茶盅。点头道:「是啊。」
眉儿有些面红,「那你就是个有钱公子了,就是给人偷过一回,也不算什么啊,何必抓了我们不放。」
慕容天才知道原来自己丢这东西,财露了白,引了这三个笨贼,不禁大笑。
那两人见他笑声不绝,都变了脸色,道:「罢了罢了,你既然不放我们,这女子你总下不了手,把眉儿放了也行。」眉儿横他们一眼,「不行,要死一起死,要见官也一起去。」说罢,瞪着慕容天,只恨他心不软。
慕容天见这三人不待自己开口,自己便把后路定死,不禁逗弄道,「我也没那么狠,不过既然被偷,总得有一个留下来见官,你们自己定一个吧。你就算了,美人挨板子总让人不忍啊,」慕容天对着眉儿一笑,换来美人怒目一视,他却微微一笑,「就两个男的里面挑一个吧。」
那三人面面相觑,眉儿下了床,三人蹲成个圈嘀咕了半天,看看慕容天,又埋头嘀咕片刻,才对着慕容天道,「没法选,我们三人早发誓来着,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说把,还把手连握了起来。
慕容天心道,这话听着可真诡异,三人同衾?再看他们三人手牵手,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却是好笑又有些佩服。走到门边,把门打开,那三人一怔。此时已是深夜,客栈处处熄灯,只远处牌楼上高高挂着个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慕容天回身笑道,「见官乃是戏言,三位别见怪。请。」
有了这三位这么一闹,慕容天心中轻松甚多,这一夜便睡得分外香甜。
到清晨,正起来洗漱,却听有人「碰碰」大力捶门。开了一看,居然是昨晚张口便说漏嘴的那个男贼。那人冲进门,也不待慕容天开口,「扑通」一声便跪下了,慕容天骇了一跳,忙伸手去扶,口中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那男子甚是激动,眼都红了,挣开他的手,不住磕头:「求大侠开恩,你不去,他们就死定了……您救了他们,我方磊这一世为奴,做牛做马报您大恩。」
慕容天诧异,手运真气,将那男子扶住。方磊再也拜不下去,只得抬头哀求地望着他。
「这话怎么讲?你说清楚些。」慕容天道。
高木参天,郁郁葱葱,那阳光只能间或从树叶间隙间落下。虽然离道路仅仅二三里,可因草木茂盛,却是罕有人至,一条小道也没有。
慕容天跟着方磊,不断用手中的剑削断及膝的灌木或者藤草。
「眉儿!阿落!」方磊突然一声大喊,加速往前奔了去,慕容天抬头一看,一棵双人合抱的大树上,倒吊着两人,正是昨天晚上夜闯自己房间的那两个。吊得不高,离地才三尺,都被蒙了嘴和眼,在空中荡来荡去。
方磊抱住眉儿,扯下那两条布巾,连声呼唤。对方去闭目不答,果如方磊所说吊了半夜的话,估计人早晕过去了。方磊转身又抱住阿落,喊了半天,阿落终于哼哼了两声。慕容天环顾四周,这里草木繁密,处处可以藏身,自己在明敌方在暗,再不离开,简直就是活靶子。当下提气一跃,手中明晃晃宝剑往那两根绳子上砍去。
却听身后一响,锐风突至,只得张臂低头一个『千金坠』,硬生生避过来势。只听身旁『扑』的一响,有物坠地,自己那一剑终于还是砍断了一根,回首看原来掉落的是男子。再看那树干上,颤巍巍直晃的却是支袖箭。
这暗器却是女子常用,慕容天转身,心念百转,却想不出到底是得罪过哪位女子,囚了这两人,非得要自己来救。
方磊已经用刀砍断兄弟身上绳索,正要挥刀去斩吊眉儿那根。却又是一声响,第二支箭来势更汹,直逼方磊。方磊功夫原本平常,哪里躲得过。慕容天一纵,飞剑挡下。对着那袖箭来处朗声道:「尊驾何人?何必缩头藏尾。」
那树林动也不动,风也没一丝。
慕容天提气再道,「尊驾不必再躲,出来说话吧。」中气十足,响彻天空。其实他此刻重伤初愈,难以久战,不过是先虚张声势,盼能用以退敌。
隔了片刻,树后才闪出一个黑衣人,身材高挑,面目蜡黄。方磊道:「就是他。」
慕容天一看,心下纳闷。这人长相平常,自己显然从没见过。他为何要拿了这小偷的性命来逼自己出面呢?
「我和尊驾可有什么过节?」慕容天道,突然想到莫非此人与山庄有关?莫非自己行踪败露?不由警惕起来,握了握剑,必要时杀人灭口也是没办法。
那人点头,沉声道,「有。」那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慕容天心道,这个声音明明也没听过啊。正疑惑间,却见寒光一闪,三支箭连珠而至,慕容天急撤,那人一脚踢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风声呼呼,封了他左侧退路。
慕容天下意识往右退开,退了才道糟糕,这么一来,自己居然已经退出那树下,那三人!
待他反应过来,那蒙面人早重新制住三人。手中箭头逼着那眉儿喉间,那两人纵声惊呼,「不要!有事好商量!」
眉儿被这番动静弄醒,睁眼看了看那人,又把眼合上。方磊叫道,「你这卑鄙小人!!」阿落仍躺在地上,又气又急,连话也说不出了。
慕容天皱眉,「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嘿嘿一笑,「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放了她。」
慕容天心中一动,这笑声却是有些耳熟,再凝目看那张脸,竟也是见过的,只是不曾留心记忆,刚刚猛然一看居然不识,心中恍然。面上反是不动声色,「什么话?」
那人道:「你对天发誓,投我门下,一生不得叛离。」
慕容天突然一笑,抬剑,纵身直刺,「想得倒好!」方磊两人见他不顾眉儿性命出击,不禁魂飞天外,目眦欲裂,都惊叫挣扎起来。却见那剑直逼那人面目,那人也自不躲。
慕容天一声大喝,「李宣,还不把人放下。」剑锋擦面而过,钉在树干上,慕容天飘然而退。
那人依言松手,往面上一抹,取下人皮面具,露出促狭笑脸,俊美非常,可不就是同钦王李宣。
见了那张脸,慕容天也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悲。静立了片刻,飞身拔剑,反手将那绳索挑断,张臂接住掉下来的眉儿。李宣见状,挑了挑眉。
解开那两个||||穴道,把眉儿放到方磊手中,慕容天再也不看李宣,转身朝着来路去了。
方磊两人围着眉儿连声呼唤,焦急万分。李宣瞧了他们一眼,取下袖箭,扔到三人身旁,随着慕容天的方向,追了过去。
慕容天慢慢悠着缰绳,隔了片刻,再回头,身后五丈远处,一人一骑也不紧不慢跟着,却不知道他从哪里牵了匹马来,动作也真是快。
慕容天转回头,看那阳光照在自己手上。这双手骨节粗大,因长年握剑,虎口处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此刻把着缰绳笼头,手背青筋微微隆起,一看便是男子的手,不圆润,不纤细,虽然保养得不差,修剪整齐,但却没想象中那种蛊惑人心的魅力……,那李宣此刻却是何意,慕容天只觉烦乱,初见时那点儿似是欣喜的东西被他刻意给忽略了。
他那大喝之后便没再跟他说过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突然,他甩了个响鞭,双腿一夹马腹。那马一惊,奔跑了起来,一起一伏间,风和阳光都从他的肩头飞过去,他稍觉轻松了一些,似乎有些东西被风吹散了。隔了一会,耳旁传来得得马蹄声,他余光一瞥,果然那人也策马跟了来。
猛的一拉缰绳,骑下骏马一声长嘶,提蹄人立,却正挡住李宣去路。李宣大惊,急勒笼头,那马吃痛,怒嘶连声,转了半个身子。
慕容天静静看着李宣,两人两骑呈『丁』字站立。
你跟来做什么?
「我有事想问你。」慕容天终于开口。
「你说。」李宣似乎丝毫没觉得慕容天的口气并不恭顺。
「你上次说有人要害章天奇的事情,可有后续?」
「对方还没动手……,」李宣想了想,「可能在等某个契机。」
「什么契机?」
李宣摇头,「……待查。」
慕容天沉吟片刻,拨转马头,李宣看着他背影,突然道:「我和你一起去。」他的话语中没有询问,只有肯定。
「……是命令?」
「不,是请求。」
「那你该恭敬些。」
慕容天轻纵缰绳,马儿缓步跑了起来。李宣闻言轻笑,甩鞭跟了上去。
到了晌午,两人在官道边一个露天小滩上坐下,要了两个小菜,一碟萝卜条。
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盘青椒炒肉,一盘时令小菜,李宣皱眉看着那磕了边的蓝花粗瓷碗,和那双看来也不知道多少人吃过的旧竹筷,怎么也下不了口。
慕容天边吃边瞥了他一眼,李宣转转眼珠,笑道,「慕容兄,我请你到前边镇上最大的馆子去吃可好,听说这一带的东江血鸭不错,总比这好些。」说着用筷子点了点那盘炒肉,翻了翻,连油水都没几滴。
慕容天不以为然,「留着那时间赶路吧。」
李宣一听可苦了脸,眼见慕容天态度坚决,只得叫人拿了盆沸水来,把碗和筷子反复烫了又烫。
旁边也有赶路的人,看了李宣这做派,都有些好笑,见他眉目间贵气逼人,都猜是那家王族公孙到了,却到这路边摊来吃,颇是奇怪,于是议论纷纷。
李宣也不理,饭只挑中间那一团吃,菜也挑顶上的,但凡和那瓷面挨过的米粒菜叶,就碰也不碰了。可那一小团饭他也吃不饱,便把剩下的大半直接倒在潲水桶里,填下一碗又是如此。倒了七、八碗,那摊主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大爷,小的这碗都是洗干净了的。」众人听了哄笑起来。
他这里规矩是菜收钱,饭管饱。忍到此时才说,实在是看李宣一身贵气,不敢得罪,可被李宣这么个倒法,一桶饭倒了快一半,这桩买卖却是亏惨了。
李宣看他一眼,再看看周围其他人,从怀中掏出锭金子,『啪』的一声,给拍到桌面里去了,「够了吗?」
摊主脸也吓白了,连连点头退后,「大爷慢用,慢用。」怕是怕了,远远看着那金灿灿,心中又不禁窃喜。众人看了这举止,更是觉得奇异,纷纷交头接耳,频频看过来。
慕容天苦笑,「……你就不能收敛点。」
李宣哼了一哼。
此时又听马蹄连连,夹杂着女孩子的叫声,「找到了。」两人抬头看,却是那三个笨贼,见了慕容天惊喜不已,连忙下马。见李宣也在,又露了些惧意,站在马后探头探脑,不敢接近。慕容天看李宣,见他面不改色,知他昨夜必然把那三人整得颇惨。轻声道,「把女子也吊了半夜,可够心狠。」
李宣笑了笑,「我若真够心狠就给她开苞了,谁叫她学艺不精,偷了你还敢偷到我身上来。」慕容天闻言脸色一沉,心中不悦,不再理他,招手喊那三人,那三人才敢走近了些。
那方磊走近,突然口称师傅拜下。慕容天骇一跳,这人已经拜了自己两次了,连忙起身去扶。方磊执意不肯,正纠葛间,却听『扑通』两声,那两个也跪下了。眉儿道:「大侠,你就收了我们吧,你武功高强,我们都很服气的。」她原本美貌,做出这怯弱天真的样子却是让人心怜。
慕容天见旁人都望着自己,颇是尴尬,低声道,「你们先起来。」
方磊道:「你自恶人手中把我们救了,我们宁愿做牛做马,给师傅为奴。」那两人点头称是,慕容天头也大了,本来多事之秋,加了这三个活宝,自己的事情还怎么做?
转眼看那个『恶人』,却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正边吃边含笑看戏。心下着实恼怒,瞪了李宣几眼。
李宣眼珠一转,突然放下筷子,道:「这个好说,你们只要打败了我,他自然收你们为徒。」慕容天心中一松,连忙点头。
那三人都呆了,本是手下败将,如何言勇。三人围成个圈,叽里咕噜讨论半晌,眉儿探头道,「好!」
李宣朝着慕容天粲然一笑。
方磊和阿落也不待李宣站起,拉开架势就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双拳合击,慕容天闪身飘开。李宣双手同时挡住来拳,笑道:「趁人不备?」
方磊道,「没错。」话音未落,两人都滑到了桌下,直攻他下盘。李宣此时仍是坐着,手一拍桌面,飞身跃了起来。那两人见他骤然消失,眼色一对,把桌子掀翻,跳了出来,却正是李宣力尽落下,双手在他们肩上一撑,飘出了丈许。
见这突来偷袭躲过了,慕容天知道胜负已定,懒得再看,叫道,「给这桌重上两个菜。」
那摊主见那桌椅被打得一片狼藉,客人们恐受殃及,纷纷离开,正急得撮手直跳,听慕容天这一喊,怔了怔,忙上前道:「客官,你给劝劝吧,这……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慕容天笑道,「你放心,东西自有人照价赔你,等他打痛快了,你只赚不亏。先去炒个菜来,我还没吃完呢。」
摊主想起那锭金子,心安了些,点头退到那灶台后去了。
这边方磊两人早落了下风,手忙脚乱,左挡右支。李宣心下得意,更是存心要在慕容天面前卖弄一番,仗着自己内力高他们甚多,舍了实用的招数不使,却光用些身形潇洒的花架子,方磊两人才能多支持了半柱香。
「来了。」那摊主端盘上菜,对慕容天道,「客官慢用。」李宣顺声瞥过去,慕容天端着碗,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心下沮丧,原来自己忙活了半天,却是做俏眼给瞎子在看哪。手下一紧,一个反肘把方磊打倒在桌,阿落扑了上来,李宣拽着方磊一翻身,下面脚已是顺势一勾,阿落「啊」的一声扑到在地,随即身上猛地一沉,险些连人也给压扁。
李宣手肘仍反扣在方磊喉上,两人都叠在阿落身上,这两百来斤压下去,只听下面阿落连声叫娘,「快点起来,压得我没气了!!」
「服不服气?」李宣仰头笑。
「服。」「不服。」两个声音一起叫道,下面那个受不住要讨饶,上面那个却是气鼓鼓要犯倔。李宣笑一笑,手肘理加了几分力道,清喝道,「到底服不服?」
「……不……服。」方磊声也出不来了,仍努力支持。身下阿落已经开始骂娘,「……阿磊你要死了,快点让我出来!!」
正在这时,只听眉儿大叫,「还有我呢。」众人转头,见她端着一盆物件,边喊边冲了过来。
李宣狠狠一肘,击在方磊胸上,方磊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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