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的一声低呼,刚才自己好象咬了他,宁悠远不由自主地打了冷战。
卫重天一抬手擦去嘴边的鲜血,呼的一声又扑了上来,宁悠远手脚连挣。只觉得脑子里头一片真空,卫重天手脚并用,毫不费力的就制住了身下挣动的人,粗鲁大力的吻一个个落了下来。宁悠远又惊又怒,看着卫重天一反常态的狂暴,眸子里头渐渐浮现出情欲的色彩,只觉得莫名的恐惧。
“子谦……救我……!”听着耳边颤抖的低呼,卫重天怒不可遏,手下用力“嗤……”的一声,衣襟被大力的撕开,露出半边肩膀喝胸口大片白皙的肌肤。“啊!”宁悠远一声惊呼,胸口剧痛只觉得脑子里头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感觉到手中原本挣动的人,一下子不动了,裸露的白玉般的胸膛上雪白的绷带,隐隐透出一抹淡红,卫重天脑中一醒,“该死!”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再看宁悠远动也不动地躺着,头偏向一边,双目紧闭脸色刷白,湿透了的鬓发紧贴在颈间,已经昏了过去。卫重天机灵灵打了个冷颤,蹭地跳起来,直着嗓子喊:传太医。
等到胡龄进来的时候,卫重天脸色神色也仍是不好看,白一阵青一阵的似在发愣。见胡龄进来才催着他诊治。胡龄一看宁悠远衣襟破裂的样子,心下就是一惊。再看卫重天古怪的面色,心下更是疑惑重重。一边诊脉一边拿眼斜觑,再一看宁悠远身上淡淡的青紫痕迹,心中顿时明白了个六七分。先转头让卫重天放心:“殿下莫急,宁公子只是急怒攻心才会昏厥……只是胸口伤口有轻微破裂,得重新上药包扎。”说着搬过药箱,取出绷带伤药,再拿小巧的银剪刀除去染血的绷带,重新细细包扎好。这才又道:“方才看伤口原本已经愈合的很好了,只是此时却又裂开小许……”说着略带责备之色的看了卫重天一眼,“怕是以后会留下病根了……唉!”一声叹息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卫重天一眼:“请殿下好生照料,万万不可再让病人情绪激动,倘若再牵动伤口”说着又是一声沉吟,“……恐性命堪虑……”
卫重天定定地站着,神色又是晃急又是懊悔,心里不知已把自己咒骂过千百回了。
“殿下……此药治疗擦伤淤痕最是有效……”胡龄说着递上一个小巧的药瓶。卫重天伸手接过,心中正不解,待顺着胡龄目光触及床上人裸露在外的莹白肌肤上的淡淡青紫时,心中才顿悟。猛地一抬头,眸子里精光四射,吓得胡龄一哆嗦忙低了头。
卫重天这才淡淡说:“胡太医,有劳费心了”
胡龄忙恭声答道:“殿下,请放心……这只是一般伤药,臣也只是留给殿下以备不时之需……”说话间得了个卫重天让他退下手势,忙一恭身告退了。想他胡龄可是宫中的资深的老人了,在这如此复杂的皇宫之中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这查颜观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本事早就练到家了,此刻这几句话可谓是应答得体,巧妙至极。这会出得帐外,才大大松一口气,心中打定注意方才的事情只当全然不知。
第二日,宁悠远清醒后,不顾胡龄的劝阻就执意搬出了中军帐。对卫重天也是生分了许多,也不是不理不睬,只不过语气冷淡言辞间严守君臣之礼,极其的恭敬。好在伤口没有多打的反复,只开始因伤口破裂发了两日低烧。第三日,萧子谦就提出要先携宁悠远回朝。卫重天自是不允,但胡龄说南部气候恶劣兼有瘴气对病人修养不利,况且伤口已大致愈合只要不剧烈运动,沿途小心照顾就不会自行破裂,回京调养反而好。宁悠远又极力要走,卫重天也只得放行了,只是亲自去找来了舒适的大车还再车厢内放置了柔软的棉被靠垫。他二人走了,卫重天一则要安顿战后的琐碎事宜,清查逃匿余寇,二则要等到朝廷新任南族族长的命书下来才能扳师回朝,也就多滞留了半月。
半月后,卫重天扳师回朝。迎接他的不是胜利的欢呼,也不是战功的嘉奖,连面胜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夺了帅印,软禁于府内。随后是自己母亲宜妃暴毙宫中的消息。紧接着元帝传位于大皇子重宵,卫重宵及位改元“永乐”。封卫重天“安平王”赐封地——平洲。西北的一块荒僻的领地,当地人都叫它“贫洲”,向来是国内皇子大臣们贬谪的去处之所在。
卫重天对发生的这一切惊愕莫名,直到卫严从外面带回了张,据说是全京师处处都可见纸片。
卫重天紧握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片,激动得全身发抖,眼睛瞪得太大把眼角都撑破了,一下子闭上眼睛一丝鲜血顺着他紧闭的眼角缓缓流下,好半晌。卫重天才睁开双目,眼睛里头一片血红,看身旁的卫严猛地打了寒战。紧握着的手松开,早已碎了的薄纸片像残破了的蝴蝶的翅膀飘落开去,散了……
19
宁悠远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现在这样这种方式生活。住在皇宫最冷僻的东篱院内,这原本是给失宠贬废了的嫔妃们住的地方。现在偌大的院落就只有他还有那个身份不一般的双成。也许这个名叫双成的丫头也不是卫重天愿意拨给他的,只是那夜过后,宁悠远足足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才能起身。按胡龄的话说,像他这样的身体若有损伤恢复起来比常人更困难,虚弱的体质对药物的反应比常人都慢。更何况是在遭遇了操家、入狱、鞭笞后又被那么样疯狂的对待一晚后。好在有了双成这个伶俐细心的丫头照应着,方才能慢慢的好起来。
呆呆的看着院中,满地的落雪。原本幽僻的院落就更多了几分死寂。宁悠远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近处几枝老梅。这样的院子,连梅花都是凄清的白梅,冷冽的空气中,淡淡的漂浮着清幽的冷香。一大片的银白中身后朱漆的栏杆却是血样的艳红,真不明白,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如此耀眼的色泽,鲜艳到格格不入。怕是历代被打入冷宫的嫔妃们泣出的血染成的吧……只是她们知不知道在她们逝去若干年之后,居然会有个男子也寄居在她们曾伤心陨命的地方呢?宁悠远自嘲的笑笑,没错,自己现在就是这样一种不堪的身份——帝王的男宠。
回想起那晚的情形也仍会忍不住的发抖,那样地狱般可怕的夜晚就像是个可怕的恶梦,却又是一个一直未曾醒来、也不知要延续到何时的恶梦。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发疯只能让自己变得麻木罢了。轻轻安慰自己:是值得的。做为交易还是成功了。恢复意识后就立刻打听了,原来早在第二天,宁府一干人等就被释放了。宁中折也只是被削了官职。其他的罪名也都不了了知了。现在,父母家人都已安顿在护国寺中,有了空闻的照应,宁悠远也觉得放心了。曾经设想过的许多种结果,这样的收场怕已经是最好的。而且,对那件隐晦的变故,宁悠远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也实在是难脱干系的。卫重天今天能这样的对待他的家人已经说是仁至义尽了,还记得宫里传出宜贵妃暴毙的消息时,心中的震动: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其实从那一天起,宁悠远心中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好在秀远早早的嫁了,未受这抄家入狱之苦……在那人的庇护下,应该过的很好吧?那人……宁悠远心中一动,宫变那日正是那人带兵围城的吧?这么说,他早就预先知道的了……从而早早的将秀远娶过门去……
“咳、咳、咳……”一阵急急的咳嗽打断了思绪,宁悠远痛苦的皱起了眉。
“公子……你怎么又坐在这雪地里头来了,也不多穿件衣裳……胡太医怎么说的……忘了?”一件貂领的厚重披风暖暖的覆上了宁悠远的肩头。云鬓高耸的宫装女子忍不住轻声责备。
“双成……我没事……哪有这么娇弱了……”宁悠远压制住了咳嗽,轻笑着拢拢了身上披风,抬首对身旁的明丽女子展颜一笑:“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你也来,陪我坐坐……”
“有什么好看的……这冰冰冷的石头凳子……我倒宁愿坐在暖和的屋子里头,抱着暖炉逗雀儿呢!”她嘴里说着不看眼睛却溜上了身侧正开得欢的梅花,身子也一歪,捡了张靠着宁悠远的凳子坐了。
看着眼前女子俏皮的神色,宁悠远笑了:“双成……双成,我早就想问你了,你这双成可是‘转教小玉报双成’的‘双成’吗?”
“是啊……公子”
“既有双成,那小玉呢?”宁悠远饶有兴趣的笑问。
双成脸上的笑意褪了下去,勉强对宁悠远一笑,转身站起,轻抚着身旁一株梅树,虬结似铁的深褐色梅枝,衬得女子纤白的手指极是醒目。
宁悠远看着她纤巧的指尖因为用力已有点淡淡泛红了,“小玉就最喜欢这样的白色梅花……可惜她已经不在了……”双成的声音听来有些遥远,“她死的那天,家里的后园中也开着这样的白梅……只一个晚上,什么都变了……父母死了、小玉也死了……只有我因为贪玩跑去假山捉迷藏而逃过一劫……”双成的声音很平静,只是依着梅枝的秀丽身影微微有些颤动。
“后来呢?”宁悠远的声音很低,尽量不惊扰了眼前脆弱的女子。
“后来……后来我流落荒野的时候被皇上给救了,那时候他还是四皇子,我永远记得他救我时的样子,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声音就此停住了,良久双成转过身来,望向宁悠远的翦水双眸里竟闪过一丝淡淡的苦涩。
“不过,殿下对我很好,给我报了仇,把那些闯入我家的恶贼都杀了……看我无依无靠还把我收留在身边,待我……待我就像亲人一样……”说着深深看了宁悠远一眼,随即勉强一笑:“看我,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
看着眼前女子掩饰不住的悲戚神色,宁悠远心里也有些酸涩,想不到这个整日对他盈盈浅笑的温婉女子,曾有过这么一段痛苦的回忆,“逝者已已,生者可追……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想必你的父母家人在九泉之下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感觉到自己的话对眼前这伤感的女子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宁悠远不禁黯然无语了。想想自己不是也差一点走到了这家毁人忘的地步了吗?还好、还好……只是用这样的方法苟活着……一时间心里是庆幸还是感伤,真有点分辨不出了。
“公子……”双成的语声有些犹豫:“您……别怨皇上……其实殿下他是个极好的人,虽然现在有些变了……可、可是你知道殿下这三年来是怎么过的……”声音顿住了,双成飞快的瞧了宁悠远一眼,咬住了嘴唇。
宁悠远心中一片苦涩。其实当年卫重天被软禁在府中的时候,他就曾去找过他。三年前的冬天,站在他府外等了好久,刺骨的寒风直冷到人心里去,身体抑制不住的发抖,在心里安慰自己:许是因为天寒吧。等见到了他,那样凄然泣血的眼神,他直到今天也忘不了。那时候被他那么样的瞧着,原本满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心里头竟是一股莫名的慌乱,原本就不知为什么要去他府中,按理说被皇上软禁的人,不是应该避嫌的近而远之的吗?可还是鬼使神差的闯了去,后来更是在他凄厉的笑声中落荒而逃。那时他遥遥喊着的:“你会后悔的……我发誓要你来求我……”更成为了他午夜梦回时挥之不去的恶梦,多少次让他遍体生寒的从梦中惊醒。三年、三年漫漫过去了,不去打听有关那人的一切,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像风一样慢慢散去了。可今天一经双成提起,竟又重新感觉到了当时的那份莫名的慌乱。三年、三年他是怎么过的……双成的话犹在耳边响起,深吸一口气鼻头竟有点酸酸的,宁悠远睁开眼睛,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头一片迷茫,没有束起的乌发衬得苍白的脸色更无一丝血色,面颊清冷的线条,竟又清瘦了几分。
“公子……你也是个好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双成有些迷茫的看这眼前的男子,清雅的如同白梅一样的俊秀男子,那么样孑然独坐的清瘦身影,那样出尘飘逸的翩翩风姿……双成轻轻蹙眉:近一个月的相处,她实在不能相信,那件事是真的。这样的人怎么会做那么样的事?可那封几乎让殿下万劫不复的书信……殿下这三年来受的苦楚,难道又都是假的吗?双成迷惑了。
忽如其来的一阵东风拂过,梅枝轻颤,如雪的梅瓣片片的飘落了下来,带着淡淡的残香,绕过鼻端、划过面颊,飘零到地上,一下子和满地的落雪溶在了一处,再也分不清哪是梅哪是雪了……宁悠远的目光定定的锁在满地的洁白上头,像是已看得痴了。
20
“双成……咱们这院子里可有铲子、扫帚吗?”宁悠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沉寂。
“啊?……有啊……公子……”双成听得一怔。
“那咱们来扫扫这积雪吧……看着清爽些……走路也不易滑倒啊……”宁悠远轻扬起嘴角,笑容极是柔和的样子。双成看得一怔,近一个月来,他真心笑的时候并不多,大多只是扯扯嘴角的苦笑。今天这是怎么了?
“可……公子……你身子还没大好呢……怎能做这粗重的活……明日我叫杂役们来清理吧……您就别劳神辣……”双成面带忧虑的轻轻劝道。
“没事……我哪有这么娇弱了……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咱们慢慢扫,不着急就是了……”宁悠远的声音一派温和居然兴致很好的样子,冲双成微微一笑:“再说……有的事情还是自己亲自做的好……”
“啊?……好吧……”实在扭不过他,再说难得见宁悠远这么有兴致的样子,实在是不忍拂他意呢。胡龄不是也说了吗?心情舒畅了,这病才好的快啊。双成点点头转身拿什物去了。
虽说是慢慢扫不着急,可满院子的积雪呢。这么个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人从早上开始,直忙到傍晚才算大致清理完。中午饭两人就在院子里的梅树下胡乱吃了,不过双成倒是挺高兴,因为宁悠远中午居然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呢。这一个月来,宁悠远的胃口一直就不好,吃饭的时候总是只吃小半碗就推说饱了。难得今天中午吃了大半碗饭呢,双成眯眯笑的看着宁悠远用衣袖拭了拭额上的薄汗。
“公子,喝点热茶,歇会吧……”口中招呼着,就把随身携带的帕子递了过去。宁悠远笑着接了,坐下拭汗,喝茶。双成看着他,面颊细细的一层薄汗衬得如玉的肌肤越发的润泽光洁,雪白的肌肤隐隐透着淡红,竟是难得的有了血色的面庞。本来还担心他身体虚弱,干这样的粗活受不了呢,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宁悠远捧起茶盅,用杯盖拂了拂漂在上头的两片嫩绿的叶片,轻轻啜一口,好清香啊!可人的热气,熏得他迷蒙水气后晶莹面庞越发的俊美了。长长的睫毛半垂着,漆黑的眸子里一层潋滟的水光。看得双成也有些呆了:这人好美,莫不是天上的神仙化成的?
宁悠远展颜一笑:“双成,你发什么愣啊?”
“公、公子……你生的好美啊……”双成脸上一红,有点期期艾艾的了。
“乱讲……男子哪有讲什么美不美的……倒是你,双成才是个小美人呢……”宁悠远笑着放下手里的茶盏,看着双成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公子……你取笑人家……”声音里头一片娇羞。
“哈哈……”
“……”
一天的工夫没白费,院子里大部分的雪都清了,大片的落雪都被整齐的堆积在了墙角。院中铺地的地砖显露了出来,一颗颗平滑圆润的鹅卵石,经过雪水洗涤的石头干净润滑的发出柔和的光芒,淡淡的天青色,青碧的仿佛夏日午后的晴空,明媚而可人!这会子再看一看,整个院子给人的感觉竟然完全不一样了。翠绿的琉璃瓦,朱红的栏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