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你……是在做梦吗……”萧子谦紧紧拥着怀里病弱的人,口中安抚地轻唤:“悠远……没事了……没事了……”一边轻抚着他背帮他顺气,抚慰着手掌下簌簌发抖的身子,萧子谦心中满是怜惜。
那日,得知卫重天急报传来的消息,心中就觉得隐隐不安。宁悠远随军平乱已有三月余了,可见战事并非十分顺利,怎不由得人暗自担心?宁悠远虽说武艺出众,但行军打仗却是头一回。莫说能不能吃得了那鞍马劳顿之苦,就战场上刀剑无眼一条也够让人悬心的了。果不其然,消息传来,卫重天遇袭粮草被毁……再也顾不得了,当下就自动请缨要亲自押粮来援。一路上马不停蹄,偏又听前去打探的回来说宁悠远中箭受伤,这下更是心急如焚。披星戴月的赶来一刻都不敢耽误。等好不容易赶到了,才得知情况远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胸口中了一箭险些性命不保,连武功都因此而废了。心中更是急得什么似的,直到进了中军帐见到那日夜悬心的人安稳的躺着,方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听了守军禀了军情:卫重天清早就领了大队人马出营去了。匆匆交代手下人几句,让他们自去安排,便牢牢守在宁悠远床边再也不肯动了。
细细打量床上双目紧闭着的人,才这短短数月的工夫竟瘦了这许多憔悴了这许多。双眉轻轻颦着,连在睡梦中都不安稳,额上密密的一层细汗。伸手为他擦去汗珠,竟还在微微发热呢。好不容易醒了,却不知做了什么梦被吓成这样。萧子谦心都拧了起来,心疼地楼着他不住地柔声抚慰。
好半天宁悠远才平静了下来,慢慢从萧子谦怀里抬起头来,脸上忽现忸怩之色,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又忙低下头去。宁悠远容貌本就生得极美,只是平日习武练剑眉目间英气勃勃,美则美却是少年的意气风发之美。此时他重伤虚弱缠绵病榻,眉目间的英气早就淡了,忸怩一笑晕生双颊衬着原本苍白的面色,好似白玉上抹了层胭脂一样竟是说不出的娇弱柔美婉约风情。看得萧子谦一下子呆住了。
萧子谦与宁悠远从小一块长大,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秀美表弟一向是打心底里头疼爱的。只是二人年纪越大感情越好,好到对他莫名的悬心,格外的牵挂。自己也知道这实在早超出了一般的兄弟情谊,连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想这么一味的宠着他、护着他,看着他平安喜乐的样子就比什么都重要了。有时也会暗问自己: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虽然早就知道有“断袖”“分桃”之类的事情,可每当脑子里一浮现出诸如此类的不堪字眼,就马上会把自己狠狠地骂回去。唉!断不会这样的,那么一个清雅高洁的人,这简直是在亵渎他!自己也是打小读圣贤书的断不能有如此龌龊的念头!
宁悠远心中犹在砰砰乱跳,刚刚才注意到,和子谦竟贴得这么近呢。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自己额头正抵着他下颌,他温暖的手掌正抚在自己背脊上口中说着贴心的安慰的话,自他口中喷出的气息尽数落在自己的脸上,酥酥的麻麻的……羞得人脸都红了。忙埋下头半晌才敢抬眼偷瞧他。
萧子谦脸上一片迷茫忽而回过神来,见宁悠远投过来的目光只觉得心头一跳,忙慌着要将他推出自己怀抱。就见他忽地皱起了眉,脸上一片惊痛之色,水样的眸子里一层雾气。隔着单薄的中衣,胸前厚厚纱布的轮廓隐约可见,原来这一动正好牵动了伤口,萧子谦哪里还敢乱动。
宁悠远乘他僵住的当儿忙又将身子贴了上来,把整个重量都放在了萧子谦身上,轻轻喘着气:这迂腐的人方才可真的弄痛他了呢!宁悠远心下气苦,心道:你推啊,看你怎么推开我。直等了半晌还不见萧子谦动静。才又抬眼看他,见他也正盯着自己瞧,面上一片懊悔之色。这才觉得心中气稍平了些。伸手轻轻拉住萧子谦的手,对方又想挣开。却听宁悠远悠悠道:“表哥,我武功没有了……以后再也不能陪你舞剑骑射了……”声音低低哑哑的,也不是撒娇只这么淡淡的说出来,却听得萧子谦一颗心都酸了起来,看着他凄切憔悴的容色,哪里还舍得挣开他?忙一把反握住他纤长的手掌,触手一片冰凉滑腻,心中又是一阵怜惜。放柔了声音安慰:“我们还可以弹琴吟诗啊……悠远的琴弹的最好了……莫忘了我们还有‘绿依’呢……”宁悠远听着听着只觉得喉头哽咽了起来,动动嘴角想应他一句,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更贴紧了身边的人,双肩微微颤动。两人就这么相拥着好一阵子静默无语,都觉得这寒冬冷寂的军帐中一片融融暖意,天地之大却也没什么好挂怀的了。
但正事还是不能不理的,又过了许久宁悠远靠在萧子谦怀里,将这几个月来的战况絮絮讲了。三个月的事情自是不少,宁悠远体弱讲得极慢,又歇歇停停,说到了首战告捷,说到了搜山围剿,说到了山涧遇袭……只桀霍那封信,宁悠远却是只字未提。这等杀伐肃萧之事被他低柔的嗓音娓娓道来,竟像是情人间的绵绵细语般悦耳动听。萧子谦揽着他听他柔柔低语,只觉得春风拂柳、和风细细,像是听了,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耳中只余他柔柔的声线。他二人就这姿势靠在一起,一个希望永远说不完,一个希望一直这么听下。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天黑,帐内的烛火燃起,照得相依偎的二人脸上神色更是平和甜蜜。
17
又到了喝药的时间了。宁悠远一摆手让那面带惊鄂之色的侍从退下。遂苦着脸看着面前那碗黑乎乎的浓绸药汁。面前一只修长的手端起药碗送了过来。萧子谦一双朗若晨星的眼睛正微笑着看着他。换了个姿势,萧子谦侧身坐在床沿上,轻轻搬过宁悠远的身子,让他背靠在自己胸前,一手揽住他腰,一手送上药碗。正对上那人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眼睛。萧子谦心中叹气,方才扶他肩膀的时候,这么细瘦,尖尖的骨头疙着自己生疼,病弱成这样却还这么怕喝药,还是这么孩子气……当下硬起心肠不理会那人哀求的目光,仍旧把那碗口往宁悠远嘴边凑。
哼!宁悠远干脆别过脸去不理他,秀气的嘴巴闭得紧紧的。萧子谦少不得放柔声音、软下口气慢慢哄他,苦劝了好一会儿,连哄带骗的那人才勉强答应,先喝一半。
卫重天行色匆匆的往回赶。早上听了那人的话,按信中所述的约桀霍出来商议议和。可恨那桀霍当着自己面竟然还敢信誓旦旦的胡言乱语,以为就吃定自己了。直到埋伏的人马一涌而出,端了他巢||||穴才慌乱起来。待自己亲手一剑刺死了他,他眼中仍有一付不可置信的神情,当真可笑!这次可真算是大获全胜了,只除了桀烈——那桀霍的儿子仓皇间带了数十人逃匿了。已经不足为患了!卫重天心下快意着往回奔。就忙着将这一喜讯告诉宁悠远,让他也高兴高兴,多亏了他一句“将计就计”呢!
到了营区,老远的就看见一面大旗,上面大大的一个“萧”字。就觉得心里一沉,原本火热的心情也就冷了几分。下了马底下人就禀报了,萧子谦的人马日间就到了,现正在自己的中军帐内呢。卫重天一句话也不说,摔了缰绳就往军帐冲去,一掀帘子就看到这一幕。
宁悠远整个人半躺在萧子谦怀里。萧子谦一手搂着他腰,一手托着药碗。俨然在做自己日常在做的事情,给那人喂药。只是萧子谦此番做来却比自己熟络多了,动作也暧昧多了。尤其是他二人此刻脸上的神色看着竟是分外的扎眼。宁悠远轻蹙着眉头,苦着脸小口的就着萧子谦手啜药,偏偏却晕飞双颊,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娇怯柔媚。萧子谦脸上满是宠溺疼惜,正轻声哄着。
哈!卫重天眉毛都跳起来了,这哪里喝的是苦药啊,分明就是调了油的蜜嘛!再说了,自己平日里喂他喝药,他哪一回不是直着脖子倒下去,半句话都不多说。何时有过这般撒娇怯弱的美态?卫重天气得肺都要炸了。竟一时间怵在那,手里犹自抓着块门帘布。
“啊?殿下!”他二人总算是清醒了,齐齐把目光投向已在门口站了半天的卫重天。
“恩。”几乎是从鼻子里应了这么一声,卫重天这才僵着身子走了进来。
见卫重天直着眼睛盯着自己,且脸上神色古怪,萧子谦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和宁悠远这暧昧不明的姿势。忙急着起身施礼,才一动就听宁悠远一声闷哼,一下了白了脸色皱了双眉,糟糕又弄痛他伤口了。萧子谦吓得哪还敢乱动,却又觉得卫重天的目光如芒刺在背,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就听耳边一声:“罢了……都是自己人……子谦你也不必多礼……坐着吧……”萧子谦口中应道:“是!”忙打量起怀里的人来。
还好,透过薄薄的中衣,胸口厚厚的绷带仍旧是白白的,伤口没破。又见宁悠远的脸色也渐渐缓了过来,这才松了口气,对卫重天歉然一笑:“殿下,让您见笑了……悠远是我表弟……打小就这样……最怕喝苦药……病了最是会磨人呢,不看着他,他一定把药倒了也不肯喝的……”说着看了看手里仍剩下大半碗的药汁,又自顾自地柔声哄劝那人喝药。好一会儿,宁悠远见来了外人也不好再肆意撒娇了,终于就着他手,慢慢喝了。萧子谦放下空碗,轻轻扶他躺下,又给他盖好被子,极是温柔体贴的动作。全部落入卫重天的眼中。
不一会儿,药力发作,宁悠远就朦胧睡去了。萧子谦又为他拭了拭汗,掖掖被角这才转向卫重天:“殿下,方才子谦失礼了!”
“好说。”卫重天面上带笑,心里却极不是滋味。注目了床上睡去的人半晌才道:“这次多亏了悠远代我受这一箭,要不然只怕躺倒的人就是我了。”说着斜眼淡淡瞧了萧子谦一眼,见对方脸色果然不善,才哈哈一笑:“子谦……你有个好兄弟啊,回朝之后,本王定当向父皇禀明,重重赏赐。”
“您过奖了,悠远也是尽他本份,为国家尽忠,何来功劳可言呢……只是多谢殿下连日的照顾了……”萧子谦早就打听了,这些天悠远都是和卫重天同帐而居的。
哼!好利的口啊!
“只是殿下千金之躯,万不敢再劳动的了……子谦想……今晚就把悠远接回在下的军帐中,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哦……子谦言重了,只是胡太医交代,悠远伤势颇重目前还不能移动……是以这几日也都是与本王同塌而眠的”刻意地加重了“同塌而眠”四个字,卫重天饶有兴趣地看著面前人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不自然。“再说了,悠远!了我受伤,我纵然!他端茶送水又有何妨?”虽说早就已经知道了,可此刻听卫重天亲口说了出来,萧子谦心里仍是觉得不大舒服。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空气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宁悠远的低弱的呼吸声此时听来分外的清晰。
18
“哈哈哈……那就有劳殿下了……”萧子谦说着神色一正,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被卫重天似有意无意的几句话就说得乱了心神呢,行军打仗主将与副将同吃同住的事,本就不足为奇的而且又是在这样的特殊情况下。
“好说……对了,本王日间已亲将那桀霍斩杀于剑下……南乱到此可算是平了。”
“哦!……恭喜殿下,手刃南寇……”听着萧子谦略带惊愕的语声,卫重天心中一动:“怎么悠远没告诉你?”
“没有……”萧子谦一拱手,恭声答道。
“哦!”斜觑了一眼那人,卫重天微微一笑:“父皇竟让堂堂‘振远将军’亲自来押运粮草,当真是大材小用……委屈你啦,子谦!”萧子谦面上一红,讪讪笑道不敢,说话间对上对方略带嘲弄的神色,越发觉得自己的一点私心被人撞破。心中叹气:凡事只要一和那人扯上关系,就势必会让自己乱了方寸。不由得侧目发了会呆。又说了些可有可无的废话,就自行退下了,不提。
等萧子谦一走,卫重天才恍觉刚才自己的确是有些失态了。莫说萧子谦千里迢迢押了粮草来,自己连半句感谢的话也无。单说萧子谦这人,当朝的“振远将军”,此人年纪青青就手握兵权,能征擅战,战功彪炳,实在事国家的栋梁之才。自己平日里对这人也极为看重赏识的,二人私交也是不错。怎么这次一见面就胡乱说些有的没的怪话来抢白他,把他给得罪了。当下除了身上厚重铠甲,换了身轻便的服饰就出帐去了。
直到后半夜卫重天才又转回自己的中军帐,卫严扶着他,身形摇晃脸上红霞,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这一帐直打了三个多也,时至今日方才算完。期间众军士劳苦自不必说,尤其是粮草被毁后的十余天,全军将士上至主帅下到兵卒每人没天不过一个馒头两碗稀饭的饭食。今日萧子谦的粮草到了,自己又手刃了桀霍,如此双喜少不得得全军庆贺大势畅饮一番。席间自己与萧子谦同桌而坐,把臂同饮。言谈间越发觉得此人是个人才,言谈举止越发显得大将风度,可不知为何心中每对他称赞一分,便越发觉得不自在一分。一时失察就难免多喝了几杯。
卫严送上了解酒的浓茶,一边仍喜不自胜的絮叨着,何日回朝?有何封赏?卫重天轻啜着茶水,一边宽了外袍,笑他小孩心性,淡淡一笑就让他下去了。自己又坐着喝了会茶,卫重天酒意慢慢散了。脑子里想着方才席间萧子谦翩翩的身姿,飞扬的神采。心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着实好人才。这人穿上铠甲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脱了铠甲便俨然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心念动间,忽而想到骑射大赛那日,御花园中的那一幕。难不成?卫重天心下苦笑,放下杯子,信步走到床前。
这会子已快到三更时分了。外头夜饮的军士们也都陆续散了。整个营区十分安静,伴着军帐内朦胧的纱灯,床上人的沉沉睡颜越发的柔和。橘色的灯光映照下,宁悠远原本苍白的面容透出淡淡粉红,芙蓉玉般明媚的色泽越发显得雪肤明透,说不出的诱人呢。此刻可能正做着什么好梦,嘴角略略勾起,笑容十分的美。卫重天禁不住伸手区抚摩那笑容,触手滑腻的触觉,真如温玉般让人舍不得释手,看着他秀气嘴唇弯出的漂亮弧度,卫重天心中一动,记忆之中,曾经尝过它的美妙滋味呢,那晚在御花园中,那美好的触觉是怎么也忘不掉的,想着想着一俯身就轻轻吻了上去。好柔软,好润泽……和上次淡淡的酒香不同,这次是微苦的药香……却还是同样可人的淡淡梅花香气……
唇舌间点点的酥麻,温柔的缠绵着。记忆中有人曾对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情……“子谦……”宁悠远喃喃唤道。一边启开嘴唇去回应。就这一声极低的轻唤,听得卫重天身子一僵,随即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口中的力度加大了。感觉道不再是先前缠绵的触觉,宁悠远一下子清醒了。仍在自己口中肆虐的舌,一股浓浓的酒气。有什么不对?宁悠远猛地睁开眼睛,意识到眼前的人决不是萧子谦之后开始竭力地挣扎。卫重天抬手一下子固定住被惊动的人。
“啊!”惊慌无措之下,宁悠远一口咬了下去,一声痛呼。卫重天一下抬起头来,嘴角一丝鲜血。
“殿下!?”宁悠远惊魂未定,这才看清刚才肆虐的人竟然是卫重天。方才明明闻到一阵好浓的酒气,“殿下,您喝醉了!”说话间正对上了对方神色古怪的脸,发亮的眼眸里头隐隐一团暴戾之气,嘴角一丝鲜血,恰有一滴此刻正落在了宁悠远脸上。
“啊!……”的一声低呼,刚才自己好象咬了他,宁悠远不由自主地打了冷战。
卫重天一抬手擦去嘴边的鲜血,呼的一声又扑了上来,宁悠远手脚连挣。只觉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