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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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惊鸿-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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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明白?不止不明白,简直是一头雾水,为什么连鲤的身上的血,叫……女人的葵水?

    不对……重点应该是那一句,是个女的吧?怎么可能,连鲤是瘦弱了些,可身上一点儿也没有女儿家的痕迹。

    他木然着脸,扭头看向周易,哪知道自己的师父和那小厮正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好像这里的人都知道了真相,唯独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一样。

    不知道啊,突然得知的真相,就好像一道惊雷一样劈得外焦里嫩的,脑海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闪过去很多,无数个“女”与“连鲤”混成风暴,席卷过后,他的脑海之中只剩下来连鲤先前可怜兮兮地说的一句胡话。

    “带我走吧。”她说得如此可怜,姿态如此卑微,自己却以为她胡闹过了头,拒绝了她。

    连鲤为何要出宫?因为……因为大魏的皇帝陛下是她,但她却是女儿身……

    想起“女儿身”,司寇准终于后之后觉地一个颤抖,不敢置信地迅速低头看着怀里的连鲤,以往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五官,此时若以女儿家的眼光看去,似乎确实偏阴柔了一些,自己还一直以为连鲤是因为不问世事天天玩闹,眉眼间才缺少了男儿的阳刚之气。

    可她为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司寇准的心底升腾起极为心疼的感觉,若是连他也不曾告诉,那么洪曼青与施洛雪自然也无从得知,连那两个贴身侍女都没有的异常表现,自己每日只有上学的时间相伴,连鲤一个人,在偌大魏宫之中没有交好的知心人,当她孤独,绝望,无助的时候,该是如何度过的?

    为什么不告诉他?她死死瞒住一切人,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司寇准别过脸去,不肯将连鲤递给上前来要接她下去沐浴的小厮,自行抱着连鲤,往隔壁的另一间厢房走去。

    “诶!怎么也得换身衣裳,洗个干净吧?”周易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在后边提醒道。

    他一说,在场的四个大男人沉默了,花锦南犹豫半天,提议道:“你是肯定不能去的,要不我和你师父变成女的试试?”

    变成女的?可那心不也还是男儿心。花锦南本来就说得没有底气,被司寇家回头狠狠一瞪,赶忙甩着尾巴躲在了周易的身后,一脸的可怜。

    “把你的尾巴收起来。”周易不满地伸手拍了拍花锦南的尾巴。

    “反正他们也看不见。”对方更为轻佻地转了个方向,九只大尾巴上下其手,就是故意要惹周易生气。

    周易被他的尾巴挠得烦了,拍拍直接走进了花锦南的房间,那样子是他不管了。

    花锦南却无法不管,在门外急得抓耳挠腮,倒是一旁的小厮想起了一事,兴冲冲地对着花锦南说道:“放下下楼取点心,发现后院的阿婆还在厨房,能不能叫她上来服侍这位小姐梳洗?”

    花锦南的眼神一亮,兴奋地连丢三粒金珠子给这解决难题的小厮,手舞足蹈,也毫无负担地进了房。

    司寇准将连鲤交与小厮与那阿婆,因男女有别,只好也硬着头皮,进了花锦南的房间。

    “怎么一个两个都往这里钻?”花锦南嫌弃地看了门口的司寇准一眼,仰头便咕噜噜地将手里的酒水都喝光了。

    周易愁眉苦脸地端着一碗小酒,不敢下口。

    司寇准没有说话,只是上前坐到了他们二人的面前,拿过一瓮子酒,径直坐在了地上,仰头就喝。

    他向来不善饮酒,是因为身份环境所致。一个相府的私生子,又哪能够大鱼大肉地喝酒作乐?

    他酒喝得越多,眸色越发深沉,幽幽问道:“师父,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锦南看了周易一眼,径直躺在了锦榻之上,转过身去,意思就是自己不蹚这趟浑水。

    周易挠挠头,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说起来有点儿长。”

    “我有时间。”司寇准抱着酒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易看看花锦南,又看看司寇准,僵持半晌,只好叹了一口气道:“简单来说吧,这世间有两大势力最为强大,比得过皇亲国戚,比得过富商巨甲,比得过南楚神殿,甚至可以说,但凡这个世界的重大走向,都是由这两大势力决定的。”

    司寇准抱着酒瓮,迷茫地一抬头,心想着这么牛的开头,难道师父又是哄自己的?

    周易没有注意到他怀疑的眼神,看了眼花锦南,说道:“其一,是为下三界。想必你也在易经上读到过,下三界分为南、西、东三面,而方才那位老太婆,就是属于东边海岛上的招摇山。”

    见他听得怔愣,花锦南又转过脸来补充一句道:“我是西林花锦南。”

    周易点了点头,对着司寇准说道:“简单来说,这面势力,是我管着的。但是现在底下出现了叛乱,比如那个老太婆,所以我需要一些力量来平乱。”

    “你说的不对。”司寇准低头,摸着酒瓮上雕刻着的花纹,喃喃问道,“如果你真是统管这三面的人,那你是什么人?你的力量,又怎么会沦落到需要收徒来增加力量的局面?”

    周易一窘,倒是一直置身事外的花锦南听此一问,一个激灵,尾巴都炸毛了,腾地跳了起来,抓着周易的领子大声怒道:“我就觉得你怎么做事怪怪的,莫非你真的……没有了?”(。)

2…153 无法逃离() 
周易被扯着领子,顿觉颜面尽失,也撇过脸怒道:“说了不关你的事,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好!我看你怎么个解决法!”花锦南一声冷笑,提着周易,九只大尾巴不停地上下挠着周易的痒痒。

    司寇准抱着酒瓮,见自己的师父莫名其妙哈哈哈地大笑着,顿觉无趣,抱着酒瓮子,有些踉跄地走回了连鲤的房间。

    那阿婆真是神速,已经将连鲤清洗好了,还带了些女儿家的用品与男人的衣裳,显然花锦南事前已经有交代过了。

    见他进来,那正与连鲤交代着注意事项的阿婆才放开了手,站起来要往外走去,临行前责怪司寇准道:

    “这位小相公的怎么还喝酒,这么不小心,若是你家小娘子着了凉,受了惊吓,往后葵水来时,肯定会多不少麻烦。现在的年轻人哎真是……”

    阿婆碎碎念着,司寇准一窘,脸色发红,呆呆一礼,等她们都离开了,这才很是不自然地站到了连鲤的床前。

    此时连鲤着一身宽松的亵衣,低着头,脸色相比之前已经红润了不少,只是没有抬头,低着头攥着手里串成一串的红绳,那上面的玉佩都已经拆下包好。

    她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沉默着,没有了往日的活泼机灵。

    “还有……哪里疼么?”司寇准讷讷站在床榻前,担心地看着她。

    连鲤摇安静地了摇头。

    “我……那个,你怎么……”司寇准斟酌着字句,想着要如何发问,才不至于让连鲤又生气难过。

    “不要问了。”连鲤扯了扯被子,转身躺下,将被子拉得高高地,盖住了自己的脑袋。她的声音从被子底下闷闷传出,“你不知道比较好。”

    又是这样的拒绝态度?司寇准深吸一口气,坐在了床榻边缘,将她的被子拉扯往下,以防她把自己闷死了,想了想,认真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连鲤缩在被子里,依旧背对着他,轻声“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这样莫名其妙的态度让司寇准有些无措,更多的是因无可奈何而生出的自怨情绪,他垂眸低声问道:“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

    连鲤将脸埋在被子里,淡淡地“嗯”了一声,依旧不看他一眼。

    习惯了连鲤从小到大追着自己、黏着自己,甚至看向自己的眼光都是欢喜而愉悦的,司寇准一时间无法适应连鲤的疏离态度,憋着一口气,略带恼怒道:

    “你可是在怪我?可你什么都不说,这样憋在心底,我……我们,又怎么会知道真相?”

    “真相?”连鲤像是被针刺痛了的猫一样,掀开被子翻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我愿意给你真相,可你真的想看吗?”

    司寇准无法直视连鲤逼人的目光,微微别过脸,只是一个举动,他便败下阵来。她说的是实话,更因为是实话让司寇准哑口无言,只能不堪闭眼,不敢面对连鲤的视线。

    司寇准真的无法承认。

    他确实不想看,不愿看,蛛丝马迹在他眼底都是细碎琐事而已,因为这么多年来,他心心念念着的并不是如何去照顾、帮扶小皇帝,而是通过讨好她,来让自己的父亲高兴,来让自己的母亲回家,来让自己的未来有更多的选择。

    自己何时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司寇准面无表情,心底却极为震撼,若不是此时连鲤点醒,他早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

    连鲤靠在床头,微微喘着气,脸色又有些苍白,她看着自己小心缠在腕上的红线,将手心泛黑的痕迹遮掩好,冷冷说道:

    “你明明知道你自己不愿意看,又将责任归咎于我不肯告诉你们。我如何告诉你们?我怎能告诉你们?让你们震惊之余还要担心一下脑袋的安危么?”

    “我……错了。”司寇准轻声说道。

    连鲤见他这样,心底更为难受,她加倍感受着司寇准的难过与无奈,趁他不注意之时擦了擦眼角,低声说道:“母后一定担心了,我想回宫了。”

    “我们……”司寇准刚说出两个字,心中有极大一股冲动让他几乎快脱口而出让连鲤跟他走,只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凭他们俩,根本无法走出多远。

    “现在想来,好像一个梦啊。”连鲤懒懒伸了个懒腰,好似疲惫异常,捂着嘴咳了咳,看向司寇准,沙哑着声音道:“扶朕起来。”

    司寇准一怔,听见了连鲤用的不是“我”而是“朕”,心里极不是滋味,抿了抿嘴,赶忙小心地扶过她的手。

    连鲤的小手细细短短,好像葱芽一般稚嫩,可惜此时不知是否因为月事的原因,冰凉得很,司寇准心疼地紧了紧她的手。

    连鲤面无表情地抽回手,忍着疼痛舒展双手,面对着司寇准道:“替朕更衣。”

    司寇准眼神有些失落,转身取了先前阿婆给的男装,替她一件件仔细穿上,又理了理袖口,把她腕上的红线小心地遮掩了起来。

    “不过是没用的东西罢了。”连鲤看他小心地理着那红线,心中一股怒气上涌,故意轻蔑道,“等会儿朕就丢了。”

    司寇准的手一顿,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叹了一口气,将红线整理好了,又将袖口拉好,这才小心地扶着连鲤坐在梳妆台前。

    他如七夕之夜一般,取了木梳,沾了湿露,将连鲤的头发梳去毛躁,小心地一根根理顺。

    连鲤披散着头发,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份谜团已经揭晓了,二人之间的气息更加贴近许多,只是看那眼神,分明是疏离得很。

    司寇准梳着她的头发,动作轻柔至极,忽然喃喃念道: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他每念一句,连鲤的眼眶便更加湿热一分,只是固执地仰着脸,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眼睛,不肯让泪水落下一滴来。

    他们都听见了御风酒楼之下,人呼马嘶的声响,似乎有大队人马从长街的另一头疾驰到来。

    他们都像是没听见一样,着手头的事情。连鲤静静坐着,感受着司寇准越发轻柔的动作,还有那声声句句中潜藏着的愧疚与歉意,都明明白白。

    那又如何呢,一切都不会改变的。

    她失去了此次的机会,又在何时能够等来逃脱的机会?

    等她与不知名的人成了婚,或许母后还会给自己安排个子嗣,但到时候自己真的能够狠得下心来逃跑么?

    司寇准正欲说些什么,门外有人跑来,一把推开门扇,那进门的小厮似乎是从楼下跑来的,喘着气报信。

    靖王来了。(。)

2…154 叔侄相见() 
靖王来了,这个消息并没有多大震撼连鲤的心神,因为她早在靖王入京之际,隐有预感。

    一般情况下,亲王驾临,一处都应该洒水焚香,清扫得纤尘不染才是,只是此时并无法做出如此的迎接仪仗来,况且靖王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来临受这些繁文缛节。

    司寇准听闻小厮报来的消息,梳发的手顿了顿,知晓连鲤大概真的放弃了,下意识酸涩念道:“……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束上发冠,连鲤终于松了一口气,偷偷捂着小腹的手紧了紧,松开,站了起来。

    她看着沉默垂手而立的司寇准,平静而虚弱地说道:“你既然已经请辞侍读一职,那么必然要明白,以后若无皇诏,不得擅入宫廷。”

    “臣……遵旨。”司寇准合手一礼,在连鲤身前颔首低头,声音也极为轻柔。

    连鲤抿唇,眼中悲痛神色一闪而过,忽然急急上前两步,双臂环绕着正俯首的司寇准,极为轻快地在他眉心轻轻一吻,好似绕过春风的蝴蝶一般,过水无痕。

    司寇准僵着背,没有起身,耳朵却悄悄红了起来。

    “你自由了。”

    连鲤看着他,松开了双手,随即转身,毫不留念地他们而出,随着候在门口的小厮往花锦南的房间走去,徒留司寇准一人在原地。

    “靖王在哪?”连鲤平静问道,因为疼痛,走路的步子并不快,她的胸肺仍旧残存一丝燥意,腰背酸疼得很,不知是因为初来葵水,还是因为先前被那些怪物攻击过。

    “王爷方才已经到了楼下……”小厮话说着一半,便见靖王由两人护着,着一身轻甲自楼梯之下上楼来。

    小厮见靖王面色凝重,来势不善,一个哆嗦便要往后退了,临走前还交代一句连鲤不要暴露花锦南与周易的行踪。

    连鲤定了定神,没有上前迎接,只是站在楼梯尽头,望着底下的靖王一步步攀登而上。

    靖王也一路目视前方,微微仰头,看着连鲤安静的模样,心中的疑惑与责怒越来越浓重。直至来到连鲤面前,他还未行礼,便听见连鲤带着苦笑伸手相迎,摇头道:“王叔?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靖王也不坚持行礼,径直站了起来,看想连鲤,给了个叔侄之间该有的熟络笑容,上下看了连鲤一眼,笑道:“长个儿了不少。”

    靖王没有问话,连鲤刚好也不想回答,只是勉力一笑,没有多问他到底为何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只是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名侍卫,一魁梧英勇,一瘦弱倔强,不由得笑道:“王叔的口味越来越不一样了。”

    原本正一脸严肃地立在靖王身后的吴大力一囧,从这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没想到魏国的皇帝陛下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那脸上一脸天真无邪的笑意,只怕自己要多多误会了。

    “王叔一路归来,侄儿未能接风洗尘,择日不如撞日,巧了。”连鲤笑眯眯地指了指角落的饭桌道。

    虽然御风酒楼在混乱之中已经跑了不少人,但是桌椅酒菜一点儿不少。连鲤吩咐小厮下去拿几瓮酒水来以作犒劳,又与靖王相坐于一桌,准备喝点茶水再走。

    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厮低眉顺眼,乖巧地端着几盘干果以作下酒菜,又半跑着去取了两坛子酒,一坛子给了连鲤这桌,一坛子给了另一桌坐在一起的两名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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