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幸不辱命啊!
熊熊希望之火燃烧在许夫人柔弱的身影后,衬得她健步如飞的背影,显得那么悲怆。
第一百七十章 狼狈(上)()
许夫人一走,檀生一颓,瞬时四仰八叉地瘫坐在了椅凳上。
腰一瘫,这几天养出来的软肉就“嘣”地一声弹了出来。
像打了一场硬仗。
檀生抹了把额头,甩了甩并不存在的虚汗。
谁能想到,许仪之他娘是一位这样不走寻常路的贵妇人啊!!
完全摸不到她行事的准则!
天一头,地一头的!
一口软糯的淮安话,配上清泉洗刷过的双眼。
简直让人不敢想象,这位夫人是许仪之的亲生母亲?!她养得出许仪之那种蔫坏到骨子里还凶狠的死小孩!?
许仪之到底随了谁?
还是说现任镇国公是个运筹帷幄的高手?
檀生捏了捏腰间的软肉,一边捏一边思考,黑猫麻将“蹭”地一声窜上檀生膝头,檀生顺手撸了把麻将后脑勺,麻将扬起脸嗲嗲一声“喵——”
檀生低头笑,“喵——”
一人一猫,额头顶鼻头。
暖言从窗棂缝隙里倾斜而下,檀生只觉心中安宁。
正觉女冠“啧啧”两声,黑猫麻将就屁颠屁颠跟了过去,“镇国公夫人是一位心肠很好的人。”正觉女冠以此为开端,“幼时家中和睦富足,少时嫁予镇国公许缳,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许缳虽有通房妾室,却也看重这位国公夫人。”
“许夫人确实是一位很好的人。”檀生点头。
就算和纯丰县主八字未合,却也很关心纯丰县主的姻缘着落。
这关心不是作伪的,是真的想知道。
从许夫人的眼睛里能看出来的。
“可看重归看重。”正觉女冠肃色道,“镇国公许缳有一宠了近二十年的妾室,许夫人素日不管事,国公府诸事都有那位妾室操持,那妾室倒也难得,不争不抢默默操持,许夫人落得清闲…”
把宠妾灭妻…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真的好吗…
不就是一场妾室是真爱,正房是摆设的老套戏码吗?
只不过旧瓶装新酒。
那妾室没有上蹿下跳,正房也没有自怨自艾罢了。
可总的来说,性质还是一样的。
檀生愣了一愣,她还以为镇国公府和翁家一样,家教甚严,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呢。。。看来是她想多了呀。
怪不得翁佼还算受欢迎。
这和长相没太大关系。
他应该感谢翁家列祖列宗去!
许仪之再好,家里还有个操持家务的姨奶奶呀。
这一点,就够定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门贵女退避三舍了,更甭提许大纨绔做下的种种荒唐事。。。她听翁佼说,以前他们去望月楼喝酒都是不给钱的,因为许仪之曾一条马鞭抽烂过人家酒楼的楼梯…掌柜的害怕这位混世魔王再闹事,每每都不敢收酒钱…
这放话本子里,整个一马文才啊!
正觉女冠将黑猫麻将抱在怀中,顺毛撸,麻将被摸了尾巴不高兴露了牙齿尖,正觉女冠指腹一顶小猫鼻头,麻将又怂怂地把牙齿收了回去。
“凡事三思而行。”
正觉女冠最害怕就是年轻小姑娘一头栽进情爱这个深渊里,“选择一个人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应该朝三暮四,凡事要多思量。比如为师刚才告诉你的情况,一个能干的妾室,一个心肠好的正房,你夹在中间,讨好了正经婆婆就等于疏远了镇国公,平等对待了妾室又等于打了许夫人的脸。”
“所以该咋办?”檀生掏出小本本一条一条记下来。
正觉女冠长呼一口气。
养女儿真的好麻烦哦。
我的无量天尊哟,她正觉十岁当姑子,死也没想到,到功成名就之时她能传授给关门弟子的,竟然是“如何在内宅立于不败之地”、“如何又讨好了婆婆又讨好了公公”、“如何给婆婆留个好印象”等高深莫测的命题。
不是道法无边。
不是道门杂事。
而是。。
婆媳、公媳、宅斗日常。。。
真是。。。人生无常啊…
正觉女冠面无表情地拍了拍黑猫麻将的毛,“现在当务之急是,镇国公世子建功立业,及时分家。”
无论是那妾室和自己儿子过,还是小合真和镇国公世子单过,都比现在好。
这样过得才舒坦。
檀生甚觉有理,抿了口毫尖,奋笔疾书记下。
“所以镇国公世子何时下聘?”正觉女冠蹙眉问。
檀生摇头,她哪知道啊。
正觉女冠再蹙眉,“那他可曾说过何时迎亲?”
檀生再摇头,她更不知道了。
正觉女冠还欲再言。
檀生大刺刺地甩手道,“他都没跟我说过要娶我啊。”
正觉女冠一脸发蒙,“???”
檀生再想了想,“他也没告诉过我,他喜欢我啊!”
正觉女冠:“!!!”
所以。。。
你听到镇国公世子要娶亲了,气得吃那么多碗荞麦面,是为了啥啊!?
正觉女冠登时被气得脸青面黑。
她以为两个死小孩是两情相悦甚久,她当然也愿意推波助澜一把!
可如今合真告诉她,那那那个镇国公世子啥态都还没表!!!!?
那她费这么多心神干嘛!!?
吃饱了撑的啊!!
修道之人不轻易动怒。
正觉女冠把五年来的怒气一朝用完。
这镇国公世子只是想玩玩吗?
看她家合真天真纯善,不谙世事,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吗?
关键是,她家合真还一脸气定神闲,大刺刺的样子!
正觉女冠脸黑得像炭锅。
远在北疆的镇国公世子许仪之再打了个“喷嚏”。
身后的白溢关切问道,“冷吧?”
许仪之展眉笑开,“不冷的。”再甜甜加了一句,“不冷不冷,舅舅。”
男人的情谊,一起嫖过娼,一起打过仗,一起分过赃。
除了第一条,这些日子,他和白将军把后两项都干透了。
许仪之嘿嘿笑。
人说娶媳妇儿哪一关最难过?
自然是娘家人那关!
现在他要跟白将军说,求娶檀生。
白将军铁定应啊!
许仪之嘿嘿笑得大声了点儿。
这厮完全没想到。
这厢的舅舅倒是解决了。
那厢的师父又冒了头啊!
路漫漫其修远兮,杏花将上下而求索,求索的过程中还得防着别的猪去啃自家菜地的白菜。
天壶胡同,人声鼎沸,四下马车穿行,前方菜场许是出了些许事故,马车一辆接一辆堵在了路口上,东西南北堵得个水泄不通。
李氏在马车中颇为烦躁,来回撩帘看了三遍,见实在无路只好继续烦躁等待。
“夫人,”
是车夫的声音。
李氏应了声,“唉”。
“有位夫人请您去酒肆上喝杯茶水。”
“不去!”李氏烦躁不堪,想了想又觉不对,探身问道,“谁家的夫人?”
“说是永宁侯家的夫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狼狈(中)()
永宁侯袁家?
李氏蹙眉想了想,好像听过。
簪缨世族,开国元勋,可近两代好像也没有拿得出来的子孙了,袁家如今似乎也没有人在朝中任职,除却袁大老爷在金吾卫任佥事撑场面。
噢。
就还剩个样貌还不错的长房嫡子,永宁侯世子吧?
李氏挑开车帘,看酒肆上有一窗户架支开,隐约可见一华服锦衣的女子在窗棂缝隙中一闪而过。李氏想了又想,车帘外那车夫低声催促,“夫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李氏毫不耐烦。
这车夫是从南昌府带回京的,小地方出身,一点大家规矩也不懂!总有一天要给换了!李氏蹙眉敛裙下车,余光瞥见那车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觉心头一酸——她刚从李家回赵家,父亲李质朴见赵显趁势似有平步青云之态,便逼她向赵老夫人低头弯腰,再由李质朴出面帮赵家摆平了在黑市中借出的那利滚利的银子后,赵老夫人终究软了语调,派了轿子把她从娘家接了回来。
赵家也配!
赵老夫人那老虔婆也配作这个态!
本以为进京后,她也便是有了娘家当臂膀,愈发如鱼得水。
可事到如今,她的处境越来越难过,赵显势力一日比一日大,赵老夫人鼻孔一天翻得比一天高,还有那小骚货赵檀生,手里握着赵家尽数产业,在京中名声大噪,候在赵家门口祈求赵檀生能为她们算上一卦的夫人太太与日俱增。。。
想来想去,定京倒还成了赵家的福地!
怨怼憋心里憋久了,会慢慢发酵。
李氏一颗心都是酸的。
又酸又涩又苦。
看不到任何希望。
赵家的车夫都能对她漫不经心了!
李氏只觉鼻孔中呼出的热气都是愤懑的酸涩的不平的,眉头像是被秤砣压弯了压皱巴了,她站在原处默了一默,终究缓步朝酒肆二楼走去。
店小二将李氏引向装饰雅致却僻静的隔间,门向里一推,里间有三人,桌子后那人顶多三十出头,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大气,眉黛如远山,眼角微微朝上挑平添几分凌厉。
永宁侯都四十岁了,发妻怎么可能还是三十来岁的年纪!
永宁侯原配活得好好的,总不能是续弦啊!
李氏不知眼前何人,可见来人华服加身,气度不凡,声调一软,“敢问您是永宁侯府哪位夫人呀?”
“这是永宁侯府的贞贤郡主!”
那人身边丫鬟打扮的一小姑娘高昂脑袋,语气很是骄矜。
郡主轻蹙颦眉,“平儿!休得无礼!”脸转得极快,冲李氏笑道,“小丫头不懂事,若是冲撞了赵夫人,本宫立马罚她。”
对了!
永宁侯府还有位郡主啊!
有这位郡主在一日,永宁侯府也不算没落!贞贤郡主与皇帝亲缘关系颇近,得唤当今圣上一句伯父,皇帝没女儿,对这个侄女也算要仁得仁。。。只是这位郡主运道不好,十五岁嫁给永宁侯府二公子,转个年那二公子就得痨病死了,贞贤郡主就成了个寡妇,皇帝倒是有意叫贞贤郡主再嫁,只是郡主没这意思,也只好惺惺作罢。
如此一来,定京反而流传出赞扬这位郡主“贤媛翰墨,贞静婉宁”的好名声。
李氏眼波一转,笑道,“哪里的话,是妾身离京久矣,当面不知人。”
贞贤郡主笑一笑没搭腔,请李氏落座,二人自又是一番寒暄,郡主亲为李氏斟了一盏茶,不怒自威含笑道,“今儿街头不赶巧,天南地北的马车都堵在一处,我不耐烦在马车里等,索性就包了间隔间喝茶。将才丫鬟跟我说,下头有辆杏花胡同赵大人家的马车,我便让丫鬟来请赵夫人您,可有唐突?”
几句话说清道明前因后果。
李氏笑着搭腔,“不唐突不唐突,在马车里待着闷得很呢!”
贞贤郡主展眉一笑。
她这番话,也就李氏这个蠢包能信。
杏花胡同那赵显,就算是风头正劲,也不过就是个四品文官,又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她一个宗亲郡主怎么可能认识赵家的马车?
李氏这蠢包,跟她是相似年纪的姑娘。
当时在京城里属于闷不开腔的那一伙儿,平庸无能,与她是天壤之别。
如今能与她坐在同一个桌上,不就是因为各自的夫家吗!?
她死了丈夫,李氏丈夫却如日中天。
贞贤郡主再一弯唇,唇角眉梢就带了几分讥讽,蠢材还能过得好,真是上天不公。
只是如今,不是计较这些事儿的时候。
她有更重要的事做。
“赵夫人好福气。”贞贤郡主漫不经心地啜了口茶,看窗棂外仍是一片车水马龙,堵得人心浮气躁,收回眼光看向李氏,“丈夫得脸,一连破了两起棘手的案子,连侄女都得脸,昨儿我进宫还听圣上在问您侄女儿呢。”
说起赵檀生,李氏面色显而易见地垮了垮。
贞贤郡主看得分明,再一笑,“如今最好混的就是道门中人了,时势造英雄,您侄女趁了这股东风,显露出了本事,带给你们赵家的优荣那可会多了去了呢。”
李氏强撑着笑笑。
赵檀生得了势,就意味着她要失势。
他妈的。
每一个还来恭贺她。
恭贺她个屁啊!
她不仅不是赵檀生的亲妈,她还抢了赵檀生的亲爹!
李氏如坐针毡,很想告诉贞贤郡主,你要是还接着夸赵檀生,她能先下去点桌菜垫垫肚子?
贞贤郡主没给李氏说话的机会,紧跟着便开口道,“更难得的是,我听说你们家侄女还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儿?”
贞贤郡主强迫自己说这话时不咬牙切齿。
她还记得袁修跟她说起赵家大姑娘时,眼睛里藏都藏不住的惊艳之情。
“那丫头是真美。”
“骨量匀称,蜂腰长腿。”
“脸上一点瑕疵都找不着,把她往人群中一放,纵有千军万马,你一眼还是只能瞧见那丫头。”
袁修不是个专情的人,可他接连提起那位赵家姑娘许多次。
并且,是在床上提起来的。
在她的床上。
那床上还弥漫着燕好之后弥弥的气味。
她都不以为然,大不了又是一个相貌勾人的美人儿罢了。
这种人,袁修见多了。
她也见多了。
睡三两次,袁修就失了兴致。
可当袁修一脸惊惧,脸色苍白地颤颤巍巍闯进她院子后,说出那番话时,她知道这个骚货,留不得。
第一百七十二章 狼狈(下)()
第一百七十二章狼狈(下)
时值深秋初冬之际。
“她知道了!她…她什么都算到了!”
那日,袁修踉踉跄跄地推开门,瞳孔放大,脚步纷乱,骇得双眼发直。
她屏退左右,将袁修揽在胸前。
袁修慢慢平静下来。
她问,“怎么了?谁知道、算到什么了?”
“她!”袁修惊魂未定,“就是那位极美貌的赵大姑娘!她知道我们的事儿了!她知道…她知道我们…苟且…”
她心下瞬间拔凉。
袁修竟将他们的关系称之为苟且。。。
原来,袁修是这般定义他们这一段风月旖旎。。。
大约是她面色太过难看,袁修察言观色迅速平静下来,立刻正襟危坐将他与檀生那日在东岳观的言语尽数道出。
“婶娘…我们该怎么办?”袁修紧紧攥住她的手。
袁修的手冰冰凉。
这孩子被吓怕了。
她反手握住袁修的手,轻声道,“没事的。”微顿了一顿,她温声安抚道,“没事的,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论那位赵姑娘有通天的能力,死了就是死了。
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如果别人不死,死的就是她,就是袁修。
寡居的婶婶与未成亲的侄儿缠绵。。。
这件事若传出去,只会让人恶心。
赵姑娘必须死。
“不行!”袁修猛地抬起头,“不行!不能杀了她!”
她蹙眉,“为何不行?”
“她知道永宁侯府许多秘密,她说只要她死了,这些秘密就会播散出去…”袁修迟疑道。
“荒唐!”她勃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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