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媗心里奇怪,但也不急。
“妹妹多礼了,快起来吧。”而和小辈们不一样的是,沈氏和韩氏之间却非常的其乐融融。
“多谢夫人,夫人这次去潇雨寺礼佛,听得菩慈大师讲禅,肯定得益颇多吧。”韩氏在沈氏的下首坐了。
“得益肯定有,但不敢说颇多。不知妹妹是否有什么感触啊?”沈氏笑道。
“哪有什么感触,不过倒是在放生池遇见了于夫人,闲谈之间不免聊起了不久后的花宴了呢。”
梁媗的心猛地就咯噔了一声。
怎么又是这件事?
她暗自有些着恼,只是忽然间,她竟也瞥见了就坐在旁边的梁婳,竟也是露出了一丝烦躁的表情。
“花宴啊——”沈氏淡淡的笑了,“这有什么好聊的。对了,弄琴,老太爷回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门房们说,老太爷今天中午回来过一次。”弄琴恭声道。
“那就好,不过父亲也真是的,去哪儿总也不先通知一声,你说是吧,韩妹妹。”
沈氏转头看向了韩氏,韩氏也笑了,笑得很是婉约怜弱,两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但这一幕却看得旁边的梁媗和梁婳却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直到半晌后,韩氏才对着沈氏忽笑了笑,让得沈氏眼底一凝,韩氏笑道:“时辰也不早了呢,妹妹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妹妹告辞。”
沈氏也不挽留,“那妹妹慢走。”
韩氏起身,梁婳自也一同起身,在对沈氏又行了一礼后,两人就袅袅离去了。
而等得她们的身影都消失在了梁媗的视线中后,她就赶忙跑到了沈氏的身边,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娘亲。可沈氏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难得的轻轻拍了拍梁媗的头,说:“没事。”
“可是祖父那儿……”
梁媗欲言又止,但沈氏看着她的美目却陡地亮了亮,“漠珂,你说什么?”
梁媗语气镇定地说:“娘亲,我知道的,若祖父有意的话,我就一定得去赴宴,对吗?”
沈氏紧紧的盯着梁媗,“谁跟你说的?”
“我自己想的。娘亲,上次去宫中赴宴后我就知道了,不然父亲不会那样失望的。”
父亲的失望表现得太明显了,她怎么可能看不见?
沈氏倒是没想到会是因为了梁思玄,她一愣后,就看着梁媗一字一句地说道:“漠珂,若你真的不愿意,你觉得祖父会怎么办?”
梁媗一阵语噎。
沈氏却接着问道:“你觉得祖父会逼你吗?”
“不会。”这一次根本就不用考虑,她马上摇头。
而沈氏就笑了,在突然之间,梁媗刚刚还紧缩的心,也忽地松了开来。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她的亲人们如今都还在身边,那就算这一世毫无轨迹发生的一切都接踵而至,也就不必害怕。
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前,不努力就放弃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第五十九章 奚玉堂()
最近的建安,热议最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久后二皇子妃将要盛举的宫中花宴。
这种由皇族直接操办的盛宴,目前是京中人们最爱关注的事之一,毕竟不管怎么说,像这样的宴会,不管从规模或性质来讲,都是没有可比性的。
因此花宴还未开始,人们的热情就已经十分高涨了。
连带着前段时间无数人最关注的易元居士收徒一事,也慢慢的被搁置了下来。
毕竟沈家易元三年后再次愿收门生,这虽是一件让天下士子大喜的事,但让众人跌破眼睛的就是,到目前为止,沈云朗竟就只收了一个门生,那就是楚桓伯候姜攸的嫡次子姜朝。
沈家府邸,奚玉堂。
奚玉堂是沈云朗的书房,在严氏未归之前,这里更俨然成了他的住所。
不过这都是以前了,现下姜朝就坐在奚玉堂里,神情冷然的等着他的老师从内院过来。
“朝儿啊,你这么早就来啦。”
姜朝正襟危坐的身影一听见这个声音,就立刻转身行礼,而等到他直起身子时,却毫不意外的就见到他的老师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人。
“楚孤公子,朝儿,坐!”
“谢先生。”
跟着沈云朗一同来的那人就是楚孤,因他和姜朝在这儿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两人便在互相见礼后,就各自安坐。
“今天我找你们来,是有一事要和你们说。想必你们也知道,每年夏至左右,我都会出京避暑,兼之到地方上布学,今年亦然。”
沈云朗每年都会出京避暑一事,倒的确是众所皆知的了,但楚孤和姜朝却还是静静的聆听着沈云朗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们愿同行吗?”
楚孤和姜朝都是一震。
沈云朗的门生不多,从他名满天下之前算起,也不过八九人而已,再除去今年刚刚入门的姜朝,和不以师徒之名相处的楚孤,那也不过就七人而已。
而这七人,如今哪一个不是威震一方的风流人物?
只除了西殷!
沈云朗的七个门生,如今皆都不在西殷了,不是云游天下未归,就是干脆投到了异国报效。
要不是沈云朗本人至今还在西殷坐镇,那估计文帝真是又要被天下人取笑一番了,毕竟沈云朗的这七名弟子,可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但也就是这七名人中龙凤,却也没听说沈云朗有曾带他们一起去过他的圣地溪洲,这也怪不得楚孤和姜朝会如此震动了。
“怎么,不愿去?”沈云朗笑问。
“不,当然愿意。”楚孤和姜朝赶忙异口同声的说道。
说完,两人看着对方就有些悻悻的笑了。
沈云朗却十分高兴的捋须道:“好,那就这样定了,你们两人回去记得要和家中长辈事先说一——”
“二老爷!”
沈云朗正在对楚孤和姜朝嘱咐着,门外却突然有一名管事行色匆匆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沈云朗未显不悦,只是眉峰微抬的问道。
那名管事却抿着嘴没说话,等到走近了沈云朗,对着他的耳朵低语了几句后,在楚孤和姜朝惊讶的目光中,沈云朗“嚯”地一声就站了起来,然后一面向外走去,一面对楚孤和姜朝说道:“今日有事,你们就先回去吧。”
说着,人已经踏出了大门,神色匆匆地就离开了,留下楚孤和姜朝难免不解的对视了一眼后,两人各揖一礼,也迅速的就离开了沈府。
至于他们心中的疑问,不消多一会儿,还不等他俩回到各自府上就已经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南下代天巡守者,右相梁思玄今早突然搬师会朝,奏请文帝,降罪胡斯!
……
……
镇东大将军府上下,除了西院鹤寿斋与南兰溪畔外,此时全都是一副鸡飞狗跳之像。
“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只听说老爷今天回京了。”
“回京了?回京了也不至于全府戒严吧?”
梁府戒严了?
是的!
就在梁思玄的队伍一踏进京都之后,他的第一件事虽是直接往宫城行去面圣,但随之也让人把一封信给送了回来。而在今天难得待在了府上的梁老爷子和沈氏把信看完后,梁府立即就戒严了,等所有不在府里,去外采办和办事的人全被抓了回来后,梁府所有的大门就都“砰”的一声关上了。
小云曛里,此时的气氛也是不怎么好的。
梁媗在房里走来走去已经很久了,她眉头紧锁,好像有什么事想不通一般,脸色也是极度的不好看,使得旁边的青茼和念湘也不敢吭声。
“三小姐,在吗?”
安静极了的小云曛里,一声不大的问话立刻就传进了屋里,梁媗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念湘更是马上就撩帘走了出去。
可不一会儿后,门外就听见了脚步声传来,梁媗脸色不是很好的转身,但就在帘子掀起,梁雍有些无措的小胖脸出现后,梁媗的眉便松开了。
“雍儿?”
“姐姐。”
梁雍“蹬蹬蹬”地就跑到了梁媗身边抱住她。
梁媗身子骨差,旁边的青茼一见小老虎一样的梁雍冲了过来,就赶忙伸手扶住梁媗。也幸好青茼有远见,梁媗在费力的稳住身子后,就对青茼感激的笑了笑,然后才轻声向怀中的梁雍问道:“雍儿,怎么了?”
梁雍抱紧了梁媗,“祖父和娘亲……不笑。”
不笑,说的可不只表面上的意思,看来祖父和娘亲那边也不乐观啊。
小小的身子有些害怕的颤了颤,梁媗看了心疼,忙笑道:“雍儿,没事的,祖父和娘亲就只是在说父亲的事罢了,可不是雍儿做错了什么。雍儿,不怕的,你可是男子汉呢,对不对?”
不是真的想现在就硬逼着只有五岁的娃儿坚强,但此时事情变化得有些快了,梁媗不得不也改变脚步。
捧起那张精致俊美的小脸,梁媗对梁雍说道:“雍儿,你是不是说过,以后要保护娘亲和姐姐?那你就一定要学会勇敢啊,雍儿,知不知道?”
梁雍的眼睛不似梁媗,他继承了的是沈氏的眼眸,那双像是揉进了所有湖光山色的眼睛,在看向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时,瘪着嘴,他重重的点了头。
第六十章 太子少师()
“这太莽撞了。”
“证据确凿。”
“有多确凿?真要这样,别人会看不见?”
“睁眼瞎而已。”
“胡闹!”
梁老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看着儿媳沈氏那一脸的淡漠,直教他老人家又想起不孝儿孙的那个糊涂鬼。
“思玄胡闹你也由着他?胡斯是什么人,他可是太子少师,如此大的一件事,你们两个居然敢擅自决定?”梁老爷子怒极反笑道。
“父亲请息怒,思玄和我对父亲并没有不敬之意。”沈氏低头。
“没有不敬之意?”梁老爷子笑的更大声了。
可沈氏却面不改色,“父亲,思玄他是下定了主意之后才做的一切,明月没有置喙的余地。若父亲真的知道胡斯这几年的所作所为,那明月相信你老人家一定也会和思玄一般。”
屋里的气氛很是冰冷,梁老爷子看着下首恭立而站的沈氏,完全看不出他老人家此时到底是在想什么。
按说梁老爷子正是在怒头上的,但他突然就无风无浪的眼里,又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后,梁老爷子才又冷冷的开口:“思玄给你寄过密信。”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是。”
沈氏也坦白,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双手呈给了梁老爷子。但他老人家没有接,只是冷冷的看着沈氏,“什么时候寄回来的?”
“潇雨寺礼佛那日。”
“哼。”梁老爷子冷笑了一声,然后便转身挥了挥手,沈氏还想再说什么,但一接收到旁边承平老管事的眼色后,她低叹一声也就退下了。
等得大门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后,梁老爷子的嘴角居然弯起了一个笑弧。
“老太爷可以放心了。”旁边的承平老管事此时也是突然笑道。
“放心什么。”可梁老爷子还是佯怒道:“他们俩现在就学会先斩后奏,看来是巴不得我赶紧死了。自己的家事都管不好,还想为国鞠躬尽瘁?笑死人了!”
梁老爷子嘴硬的说着,承平老管事却笑道:“不管大爷和夫人平日是怎样,但大事上总是拎得清的。”
“拎得清?”
梁老爷子一顿,忽地就长叹了一声,“就怕他们拎得太清了。”
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都分得清清楚楚,然后再互不干扰的解决了,这样很好,可这样还是夫妻吗?
梁老爷子刚刚还高兴的心情,此时突觉索然,旁边的承平老管事也在心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
……
镇东大将军府的戒严,惊动了整个建安城,但现在最轰轰烈烈的地方,怕就只能属皇宫的中枢之一紫宸殿内了。
那里现在会有怎样不见天日的刀光剑影,梁媗不用想都能猜到。
只是太子少师胡斯,早已位极人臣多年,又在官海浮沉半生,为人最是狡诈,就算对于他的家族在祖地淮南闵昌一带横行多年,为非作歹、欺男霸女、乱杀无辜等十数条罪不容于天的死罪,再有怎样确凿的证据,她恐怕父亲的这场大战也不可能轻易获胜的。
更何况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不是应该再等三个月之后才会怒极搬师回朝的吗?
父亲在秦淮养病,怎么会知道了闵昌的事的?
中间到底又有了多少变数?
小云曛里,因了夏日的炎热,梁媗早已从正房搬进了绿纱阁内安寝,可现在她看着已经乖乖熟睡了过去的梁雍,心下怎么也静不下来。
“小姐。”
正在暗自焦躁的梁媗,猛地转身,在看见了刚刚回来的念湘后就赶忙上前问道:“怎么样?”
念湘摇了摇头,“府里现在森严得很,根本就什么也打听不出来,连夫人那儿也是一样。”
现在的梁府虽静,但人心不安,梁老爷子和沈氏又都沉默异常,所以大家都有些战战兢兢,一问三不知的。此时想去打听出什么来,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梁媗对念湘无声的安慰了一下,就又皱紧眉头,回忆起前世所发生的事情。
其实当年和现在的情况也是非常相像的,父亲在从秦淮明察暗访到了闵昌一带时,不用多久就得知了胡家在当地的所有罪行,其后父亲怒极,二话不说的就带着证据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建安,一纸罪状就将胡斯给告到了御前。
罪状上,那洋洋洒洒、触目惊心的十多条罪状,更是直接就把胡斯给钉到了罪不容诛的地步。
但那时的胡斯,和如今也一般无二,早已成为了太子祁怀的左膀右臂,父亲想要捉他下狱,实则千难万难。
更何况当时文帝正有意培植祁怀的势力,为他日后称帝时打下基础。
在这种时候,父亲却去掀太子心腹的老底,这让文帝怎么可能会高兴?
就算当年这事闹到了最后,因有着太妃和祖父的援手,文帝最后还是赐死了胡斯,可父亲与梁家却也与祁怀结下了不可弥补的深怨,在日后祁怀披着仁慈宽厚的皮登上了皇位后,阴狠也自然看浮现了出来。
这事对于梁家日后的凋敝,不可谓不深啊!
梁媗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暗想:她是不是应该早点进入悬秋阁了?
“小姐。”
“小姐?”
梁媗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一边的青茼和念湘喊了两声她都没有听见,最后青茼二人无法,就只好伸手轻推了推。
“小姐,申妈妈来了。”
“啊?”梁媗差点脱口而出,申妈妈是谁?
在还有些出神的抬头,等看清了她身旁含笑站着的人是谁后,梁媗才赶忙起身道:“申妈妈,你怎么来了?我娘亲那边怎么样了?”
申妈妈忙按住要起身的人儿,笑道:“小姐身子不好,小心些,不用起身了,不然就折煞老奴了。”
把梁媗又扶回了榻上坐好,申妈妈才又道:“夫人就是怕小姐担心,才派老婆子来给你说一声,府里没什么大事,就是老爷这次回来要向陛下禀报些重要的事情,所以府里才会这样小心的,小姐不用太过担心。”
原来沈氏在知道了梁雍在小云曛里后,就派申妈妈过来打一声招呼,就怕梁媗被府里的戒严给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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