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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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守候-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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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 
“你到底会不会煎荷包蛋?不会煎别挡在这儿,当心被油溅到!去去去……把阿猫也抱到外面去!” 
最后,被忍无可忍的魏夜檀一怒之下踢出厨房的一人一猫站在厨房外相对无语,阿猫为自己吃不到嘴的鱼而委屈地喵喵叫,而比他更委屈的某人则乖乖地坐到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哝着表示不满—— 
“我以前都是用平底锅煎荷包蛋的,怎么知道用那种笨重铁锅会这么麻烦?” 


第十二章 

一缕一缕白玉般的面条整整齐齐地堆在青花大碗里,上面覆盖着碧绿生青的青菜和煎得金黄的溏心荷包蛋,正如魏夜檀说的那样,这是很简单的食物,但新鲜的面粉香味混合着蔬菜香和蛋香热气腾腾地扑上脸颊的那一刻,隔着雾气看见魏夜檀定定凝视自己的期待眼神,舒子歆知道,自己确实尝到了幸福的滋味。 
哪怕,不过是与一个人相对而坐,慢慢吃完一碗面的幸福。 
哪怕,这一辈子,能拥有的,最多也只有这样相对而坐,慢慢吃完一碗面的幸福。 

“为什么盯着通心粉发呆?是不是不舒服?”坐在能够看得到蔚蓝海水的高级旋转观光餐厅里,舒子歆听到坐在对面的人这样关心地问着。 
又开始恍惚了吗?掩饰地笑了一笑表示自己一切正常,在笑容消逝前看清正对自己绽放的春花般爱娇甜蜜挂满了讨好笑容的脸,然后,恍然想起,眼前的并非自己所想念着的那个人,那个人,现在正在,千山万水之外。于是,瞬间,潮水般涌进小小的心房的失望让整个人闷痛到浑身都感到颤栗的地步,但表面上,还是只能对这个必须应酬妥当的世伯的千金露出潇洒倜傥而毫不失礼的微笑。 

已经有一年多不曾见到那个人了。 
夜深人静,站在卧室的落地玻璃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台上摇曳着的一支长茎玫瑰,下午在办公室里拿到一份传真上的内容令他无法自控地心跳然后失眠。 
其实,传真上并没有说什么奇怪的事,只不过是简单的一些关于兆恒集团在中国大陆内地投资的情况汇报,既有一部分的地块投资和驻上海的办事处成立以后的业务进展报告,还有的,就是在鹤顶山市投资的建筑材料生产基地将要正式投入生产运行的事,传真上提到了为那天而剪彩的事。话里的意思,自然希望集团总公司能派一个重要人物到场剪彩。 
鹤顶山市的建筑材料生产基地是兆恒集团的大陆投资整体计划中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一个环节,再说,当时的项目和协议都是由他亲自去联系乃至最后签订的,也付出过很多心血,被派到那个地方去工作的几个主要干部都是集团总公司很看好的新生代力量,从新加坡一下子被空投到鹤顶山市,这一年来,想必也过得辛苦,如果自己能亲自到场见证他们的努力成果并对他们加以慰问,这对鼓舞人心士气也是有好处的,毕竟,照原来的人事安排,这一批到鹤顶山市的干部还要在那里待上一年多才能调回新加坡总公司另行任用。另外,兆恒集团经过这一年的大陆投资,已经小有收获,集团内部已经明确了要利用目前的先发优势进一步在中国大陆打稳根基发展方针,自己似乎也应该去一次大陆,以确保这一方针执行得更顺畅。新加坡总公司这边已经完全上了轨道,他经过这几年,也已经培养了一批有忠诚度又精明强干的高层主管,他不在总公司一个月不会有问题。 
那……就去一次? 
仅仅是这样想一想,胸腔里的一颗心就雀跃到让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地步。抬起手压在心口,舒子歆听到脑海中一个小小的声音轻轻地嘲讽着自己—— 
“终于找到一个好理由去见他吗?” 
“要你管!”下一秒,另一个欢喜莫名的声音大声说,声音之大,竟让舒子歆感到一阵晕眩。 
真是的,有必要叫得这么大声吗?舒子歆轻轻地摇头,转身躺上大床,关了灯,嘴角噙着一个飘忽的笑,轻轻地闭上眼,完全变得黑暗的视界里,依稀地,他想,他确实看见了那双沉静明澈的眼睛。 

知道兆恒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舒子歆会来为工厂的开幕剪彩是前天的事了,是兆恒集团在鹤顶山市的负责人封轲打电话来通知的。那个奇怪的资本家要来……放下电话,魏夜檀的视线无意识地扫到桌边的一本书——《跨国企业经营》,这是一本新加坡出版的书,来自某位常常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护的那位奇怪的资本家去年寄来的一个包裹。 
想到包裹,魏夜檀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了唇角,事实上,来自新加坡的包裹,去年收到的不是一个而是三个。最先寄来的那个包裹里面是几本书,两本是跨国企业理论和实务方面的书,另外一本是厚厚的金融词典,英语的。另外还有一本,居然是装帧精美的名叫《小王子》的童话故事,给一个三十二岁的市长送童话书,真不知送书人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后来陆续寄来的两个包裹就比较正常了,去年八月份收到的是真空包装的一盒糕点,糕点盒子里附着一张小笺,某个奇怪资本家用简洁明了的七个字说明自己的要求——“自己吃,不许送人!”本来就没人可送的他也就遵照吩咐全部留为自用了,拆开层层包装后才知道这些糕点都有着美丽的花纹颜色和从来没尝过的味道,糯米和豆沙,各种各样的果仁做的馅子,不大甜,但带着淡淡的草木芬芳在齿颊间回荡。 
今年的二月份收到的包裹里放的是两个装满各式各样各种口味巧克力糖的漂亮塑料罐,塑料罐下面还压着一个狭长的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条深蓝色夹暗银花的领带,包裹里散发着浓郁的玫瑰花香,但翻遍包裹里外魏夜檀也没看到一片玫瑰花瓣,但这熟悉却久违了的香味却让他梦到了童年时那个充满了玫瑰香气的家,那个确实存在过却永远都回不去了的地方。 
三个不大的包裹,装的是零零碎碎的东西,绝对说不上昂贵,哪怕以中国大陆的物价衡量加在一起也不会构成贿赂。 
事实上,也没有人会认为那是贿赂。 
这些东西,都是礼物。 
很古怪的礼物。 
很古怪但很用心的礼物。 
轻轻地合上文件,难得的,魏夜檀在工作时间走了神。 
为什么要特别地寄这些礼物来呢? 
在那些显然是精心挑选然后组合在一起然后被细心包扎过飞越了千山万水送到自己手里的礼物背后,送礼物的那个人,究竟是想表达怎么样的一种信息? 
是他亲自挑选的礼物吧?不知为什么,虽然没有半点讯息可以证明,但魏夜檀就是觉得自己仿佛可以看见,那个明朗而潇洒的男子,认真地选择礼物时的样子。 
古怪的礼物,古怪的送礼者和收礼者。 
真不知道舒子歆这家伙送这些东西来是什么意思,魏夜檀微笑着想,甚至连阿猫,都曾经收到过来自他的礼物,由封轲转交的两罐据说是专门喂猫的鱼罐头。 
但是,无可否认的是,每一次从收到包裹单、到邮局去领出包裹一直到打开包裹看到每一样东西时—— 
都仿佛看到了,那双对着自己露出温柔笑意的眼睛。 


作者的话:第二个包裹是八月份寄的,寄出包裹的那一天,是七夕。 
第三个包裹是二月份寄的,寄的那一天,是二月十四日,给一个远隔万水千山的男人送玫瑰花太奇怪了,所以,那个包裹上实际上被喷过稀释了的玫瑰油。 
当然,舒子歆所花的这些心思的意义魏夜檀不会了解,八十年代的中国还根本没有过情人节的意识,舒子歆这只不过是忍不住要抒发表达自己的爱意,他也明知道魏夜檀不会领会自己的深意,典型的“俏眉眼做给瞎子看”? 
也许,但我想写的,不过是这份淡淡的含蓄的浪漫,正如在黑夜里悄悄绽放的玫瑰花。 


第十三章 

封轲目前的心情很紧张。 
因为他发现,千里迢迢赶到鹤顶山市的大老板目前面色不悦,而且,显然是十分的不悦,虽然作为兆恒集团目前在鹤顶山市的总负责人,他已经尽力地在驱车载大老板去剪彩现场的路上向大老板解释了为什么剪彩以后必须要参加一个有省建委主任和地委书记参加的晚宴,但显然,他的解释并不能让大老板满意, 
坐在圆桌旁推杯举盏应酬着省建委主任陆有为和地委书记金德元,舒子歆谈笑风生进退如意,虽然是一贯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自如地让席上的所有人都跟着他的节奏起舞,可惜熟悉他的封轲还是可以敏锐察觉到总裁偶尔放下酒杯的瞬间眉梢眼角间微微流露的厌烦与怒气。 

又是这种无谓到极点的宴会! 
敬酒一巡以后放下酒杯,舒子歆暗暗地拧着眉头四下张望,自己这一桌上坐的都是省建委和地区的干部,刚才好像有看见市委书记刘昌明坐在对面的那一桌上与别人哇啦哇啦地拼酒划拳,但是,怎么不看见魏夜檀呢?过去,总是见他默默地坐在一边不言不笑,今天却遍寻不着那双沉静澄澈的眼睛。 
“金书记,怎么今天没见魏市长啊?”舒子歆转过头去,笑容满面地开口询问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金德元,“我听我们封经理说,魏市长可是帮了我们兆恒集团不少忙,我本来还想好好敬他三杯酒呢。” 
“舒先生你说魏夜檀啊?”金德元一楞,想了一会儿,可能是终于想明白了该找谁打听这事儿吧?他站起身来,冲着那边喝得正起劲的刘昌明吼了一嗓子,“老刘啊,小魏到哪儿去了?” 
“贺家峪那儿突发泥石流,他赶过去处理紧急情况去了!”刘昌明转过头来,满脸酒气的他,在提到“泥石流”时不曾露出半点紧张情绪,反倒是一旁听着的舒子歆心中猛地一抽! 
“没出什么大事吧?”金德元问。 
“放心,要真出大事我能在这儿喝酒吗?听说就是压死了几头牲口,还有几幢破房子,没说伤到人。”刘昌明又喝了一口酒,语气轻飘,显然完全不把压死牲口压坏了房子的泥石流当一回事。 
“我们魏市长是去工作了,他是我们组织上很看重的年轻干部嘛,”金德元笑嘻嘻地把目光移回舒子歆身上,和刘昌明一样,对泥石流,他同样也不放在心上。对上舒子歆锋锐眼神时微微吃了一惊,但他的酒意已有七八分了,虽然微微一惊却依然没能往深里想,只是直觉地以为对方是没听说过泥石流的有钱人家公子哥儿,“泥石流我们这儿一下暴雨就可能发生,大家都习惯了,不是什么大事!来来来,喝酒喝酒!” 
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事? 
舒子歆微笑着举杯与金德元互敬,唇角却忍不住暗暗绷紧,心里更是暗暗诅咒,他当然知道什么叫泥石流,更知道大型的泥石流可能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眼前的这一群官员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吃得酒足饭饱,却把魏夜檀一个人推到了那么危险的现场, 

贺家峪甜井村,位于鹤顶山市的西部,紧靠着鹤顶山的西麓,这里主要是黄土层,而且,也是整座鹤顶山被滥砍滥伐情况最严重的一部分,被砍得光秃秃的山头一旦遭逢暴雨洗刷,往往就容易发生泥石流。 
这里是鹤顶山市最穷的一个乡里比较不穷的一个村,所谓的比较不穷,是因为甜井村比贺家峪的其他村子要多一口能打上甜水的井,但这口井的出水量非常小,只不过能保证人畜饮用而已,如果是要浇灌庄稼,那显然还是不成的。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这口井的存在,甜井村至少可以发展一些副业,比如说,发展养殖业,甜井村里养出的本地芦花鸡和小种黄羊在地区里也是有名的农副产品,靠着养鸡养猪养羊养牛,甜井村的村民们总比其他村的日子好过些。 
当然,八十年代以前,家庭养殖业是作为“资本主义的尾巴”而受到大力批判的,那个时候,大多数村民都只能偷偷摸摸地养几只鸡养几头羊,而背着村里的大队偷偷杀鸡杀羊被发现的话也要开大会批判。所以,吃够了苦头的甜井村的村民们直到魏夜檀上任亲自到村里来动员宣传以后才开始恢复养殖业,去年和前年,在市农业技术站的帮助下,这个村子已经尝到了甜头,谁料想,今年刚刚开始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就碰到了两场暴雨和泥石流,建在一大片荒地上的养鸡棚和牲口棚被从山上滚滚而下的泥石完全掩埋,棚里还未来得及转移的鸡和羊,还有四头骡子两头牛全部压死,而且,谁也不能保证泥石流不会再次光顾这个小小的村落,事实上,目前山上的泥土依然有松动的迹象,因此,目前最重要的是,赶快把人都转移到安全地带,站在甜井村里,焦灼地指挥着乡干部和村干部带领村民搬迁的魏夜檀的眉头早已拧成了结。 
因为,搬迁的工作并不容易执行。 
对甜井村的村民来说,自己家的鸡和羊,种庄稼用的牲口,是比自己的命还宝贵的东西,这些东西,意味着让全家能够吃饱肚子的粮食、给儿子盖房子用的砖头瓦片、给女儿办的几身衣服几个柜子的嫁妆、当然,还有过年时全家围坐在一起的团圆饭上的菜肴……当然,还有自己家里的一针一线,这些也都是一家人辛辛苦苦从土坷垃里刨,从牙缝当中省,从母鸡屁股里抠的成果,眼看着这些东西都不能跟着自己搬走,至少不能全部搬走,读过几天书的男人们还能够明白干部们是为了自己好,明白魏市长在这里呆了一天半夜,也叫了一天半夜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但是,女人们就没有一个不是哭哭啼啼的了,更别提还有抱着自己家的门板死活不肯离开的老人们…… 
大人叫孩子哭,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不顾封轲的死拦活拦,执意酒后驾车前往贺家峪甜井村的舒子歆停车步行三十分钟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而他所寻找的那个人……却似乎不在这一片混乱景象当中? 
舒子歆的心沉了下去! 


第十四章 

魏夜檀正在忙碌着帮助最后一户需要转移的人家赶快离开,这是甜井村活得最不容易的一户人家。家里人口不多,一共三口人,可是能下地干活的却只有一个今年三十一岁却衰老得象超过四十岁的寡妇,她叫陈玉兰,她的丈夫1975年为了给母亲凑钱治病而偷偷杀了一只羊,结果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而被揪在台上批斗了整整三天,带吓带气,没上一年就吐血死了,留下瞎眼的老母和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的年青媳妇。 
哭着葬了男人,从此含辛茹苦地照顾老人和孩子,没了强劳动力的一家人全凭陈玉兰没日没夜地伺弄那几亩贫瘠的责任田和养几十只鸡苦熬度日,这一次,泥石流压死的鸡棚里就有陈玉兰家的,听说辛苦养大眼看就可以生蛋的鸡全部被压死,陈玉兰当场就昏倒在地,一无所有的破茅屋里,只剩下一个哭着要妈妈的孩子和看不见东西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能抱着孩子发抖的老人。 
一路寻觅过来终于找到魏夜檀的舒子歆打着手电第一眼看到的景象是——担架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衰老的农村妇女,而他所寻找的人正小心翼翼地一手搀扶着一个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老人走出这幢又湿又矮的茅屋,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拉着一个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七八岁的小男孩。 
舒子歆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从酒宴上听说泥石流的那一刻就抽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是,下一秒,在他终于看清魏夜檀的脸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一下子又绷紧了—— 
怎么憔悴了这么多?是没有好好吃好好睡还是出了其他什么事? 
舒子歆不能自控地眉头打结,视线在魏夜檀全身逡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表情也越是严厉—— 
真的是瘦太多了,尤其是脸,整整地瘦了一圈还要多,本来就不算小的眼睛现在看起来大得触目惊心,那种明显是因为透支了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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