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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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守候-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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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张珍看了舒子歆一眼,眼中满是诧异惋惜之色,心中为这个长得还算漂亮的年轻人居然如此没有领悟力而叹息,“您不觉得您也许可以把兆恒集团在鹤顶山市的分公司移到省里来……当然,我们的所有政府部门都会为你们公司开绿灯的,您看如何呢?”她完全是一副施恩于人的语气,似乎是在等待着舒子歆向她感恩戴德。完全没有注意到舒子歆一瞬间的愕然和杜励鹏眼中闪过的难以置信和啼笑皆非。 
“我想,一动不如一静,就不必麻烦了吧,”舒子歆话说得很客气,但拒绝之意也已经表达得十分清楚,他当然不会答应这么荒谬的要求,但也并不想在场面上驳斥对方弄得宾主尴尬。 
“有变化才会有发展,我想,舒先生您总不会认为省城的各方面条件还不如一个鹤顶山市吧?再说,原本有魏夜檀在可以给你大开方便之门,现在魏夜檀已经调走,鹤顶山市有什么地方好,竟能那么吸引舒先生您呢?”也许是因为几次婉转开口都被不冷不热地顶了回来,张珍心中有气,竟开始口不择言,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亢起来,餐桌上的其他人一时都停下筷子,用诧异的眼光直望着她。 
舒子歆心中已然怒极,自问此刻在场面上,张珍说什么他都可以忍受,但唯独不可以这样轻口薄舌含沙射影地暗示魏夜檀曾经以权谋私与兆恒集团之间有不正当交易,这个女人她有什么证据,竟敢于在这样的场合公开说这种话! 
杜励鹏与舒子歆认识多年,一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慌忙抢先开口,以上司的身份半开玩笑半当真地斥责张珍,“张主任,你说话可要小心些啊,魏夜檀是我们组织上都十分看重的干部,又是去年的全国百佳县长之一,当年考察还是我做的,你现在说什么大开方便之门,是不是怪我当年有眼无珠没有看对人啊?如果是对组织部门有意见,尽管提嘛,我虽然现在不在中组部了,但你要是有意见,我还是可以帮你带过去嘛。” 
张珍也是逞一时之快,她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对,今天在座的有中组部的人,她怎么能这样口无遮拦地说其他干部的是非,魏夜檀虽然在省里的干部口中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但能以三十七岁就升任地委副书记,而且据说还有望在四年以后代替陆子杨出任锦阳地区地委书记,这个人必定有别人所不知道的背景在,今天自己在中组部的干部面前说了这样的过头话,万一被传出去,说不定连丈夫都保不住自己……一想到这个,本来红润的脸色都被吓得白了…… 
也幸好有此一吓,这一顿饭的后半段才能安安稳稳地平安度过,宴席散后,也不必舒子歆再说什么,杜励鹏随便到饭店的咖啡厅找个座要了杯蓝山咖啡,不多一会儿,就见阴沉着面色的舒子歆走了过来。 


第二十七章 

“先别发火,也别生气,坐坐坐,咱们先要点东西吃了再说,刚才那顿饭我看你也没吃什么……你不是喜欢红茶吗?要一杯锡兰红茶?晚上喝过酒了,就别加白兰地了吧?再来一块黑森林?怎么样?甜食有助于安定神经控制情绪……要不要再来点?”杜励鹏笑嘻嘻地叫过服务员,絮絮叨叨地好一顿张罗,他知道,舒子歆现在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自己这个老同学老朋友平素虽然是八面玲珑手腕圆滑,但当真把他惹急了,那份火爆吓人也就不在自己老爹那份霹雳炮仗脾气之下,自己若是不想成了无辜炮灰,现在最好是稍微识趣一点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舒子歆也知道今天晚上的火气并不能都怪罪在杜励鹏头上,见他这么小心翼翼倒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来一杯红茶一份蛋糕吧,”打发了服务员他看向杜励鹏,“今天晚上我倒是真的没吃什么东西,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头?” 
“不就是一个计委副主任一个地委书记,”杜励鹏笑一笑,“怎么,我跟你介绍时你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牛鬼蛇神吧?” 
“牛鬼蛇神?”舒子歆挑起眉毛,“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比喻而已,”杜励鹏一楞,转失笑出来,“是我比喻失当,忘记了你是不知道牛鬼蛇神是什么东西的,我的意思是说那两个人都不成样子不像话。” 
舒子歆拧着眉头,“那个女的……就是那个什么计委副主任,她来好像是为了游说我把公司迁到省里去好归她管,这个问题我上次听AQUIST公司总裁大约说过,好像是我在哪里注册子公司我上交的税收就可以变成那里的财政收入,所以那个女的才要我迁走?是不是为了这个?”中国的投资环境在全世界也算别具一格,至少目前还没能进入经典的跨国投资战略的教科书,所以象这种闻所未闻的政府与政府之间的竞争,连他们这些总裁也都是互相打听才能稍微有点明白,就象魏夜檀在信里提到的那样,“摸着石头过河”。 
“主要倒还不是为了财政收入,那个张珍又不是财政局局长,财政收入如何跟她关系不大,她倒是为了她丈夫……主管工业和投资的副省长的政绩着想,你的兆恒集团在那边的投资现在可是他们省里数得着的大项目,”想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杜励鹏苦笑着直摇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身为主管引进外资的副省长,不好好想想怎么做好工作,竟让老婆来帮他拉投资,听说还一门心思地想换个位置,别再管引进外资那些麻烦事了。” 
“那也难怪他,连ABCD都不认识的人,你们派他去管引进外资,也真是太为难人家。”舒子歆冷哼一声,“让我迁到省里去,那我的生产基地怎么办?也往省里搬?叫矿脉也听从长官意志长到省城里去?真是胡说八道异想天开!那那个陆子杨又是怎么回事?”喝了一口红茶,红茶很香,但舒子歆的眉头却拧得更紧,“他总不见得也是想要我把公司迁到省里去吧?这跟他的利益不符啊,他不是魏夜檀的顶头上司吗?” 
“就是因为是顶头上司才更要把你赶到省里去,你不明白?这话还真的满难说清楚的,”杜励鹏也皱起眉头,发现这个在官场上大家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的事实如果要和舒子歆解释还真麻烦,“这么说吧,陆子杨今年五十一岁了,他是锦阳地委的书记,一把手;魏夜檀今年是……我记得是三十六足岁不到,虚岁三十七是不是?他现在是锦阳地委的第一副书记,四年以后换届,到那时候,论年龄,陆子杨五十五岁,魏夜檀才四十一岁;论学历,陆子杨高中毕业后来混了个拿不出手的研究生学历,魏夜檀可是顶呱呱的北大经济系高才生;论外语,陆子杨什么程度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和魏夜檀聊过,他的英语书面能力不比我差,就是听力口语时间长不用生疏了;论官声,陆子杨虽然还不至于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祖宗三代,但也说不上有多好;魏夜檀离开鹤顶山市时,在路边送行的老百姓抹眼泪的都不知道有多少;这几样一比,陆子杨已经被比得寒碜到家了,四年以后,组织上会提拔谁?会让谁靠边站?陆子杨心里比谁都明白,他现在唯一可以指望的是,如果他的政绩比魏夜檀好……或者魏夜檀的政绩很糟糕,那他就可以上下活动争取四年以后继续留在地委书记的位置上了,事实上他是打算在一两年当中就能把魏夜檀给赶走……这就是为什么陆子杨也热心于让你到省里去,你现在懂了吗?” 
“……………………”舒子歆瞪着满脸期待的杜励鹏,杜励鹏也瞪着满脸困惑的舒子歆,面面相觑三分钟以后,两个聪明人几乎同时发现了这整件事当中的荒谬绝伦,于是,两个人几乎同时大笑了起来,只是,因为感到可笑而笑的笑声很快就变成了无奈的苦笑,舒子歆的眉头比之前拧得更紧,“也就是说,那个陆子杨实际上是用扯别人的后腿来达成自己保住职位的目的?他不是想要把工作做得出色,而是希望别人的工作做得不出色,而且不惜耍手段来阻止别人的工作做的出色?”这话说起来和听起来都很象绕口令,那是因为现实就象被刻意编造的绕口令一样古古怪怪又曲里拐弯。 
“就是这样!”杜励鹏点点头,感叹道,“魏夜檀实在是太出众了,他把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比得黯淡无光,他的上司会觉得坐立不安也是很正常的……其实,别说是地委书记,过去的省委书记蔡文贵又何尝不忌惮他?这一次,若不是因为换了一个省委书记,魏夜檀的政绩出色到耀眼的地步,又有我这样的‘上面’的领导给他说好话,只怕他还是没法升迁……” 
“他或许也不想升迁呢?”舒子歆沉默了一会儿,神情突然变得有点古怪,声音也是闷闷的,只是杜励鹏却不曾看出来,径自不假思索地反驳, 
“怎么会?我看那个魏夜檀志向远大,不是庸庸碌碌之人,只有升迁才能有更大的能力造福于民,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也就更不会放弃升迁的机会,再说,他这样的人若是不升迁,让象陆子杨这种人占据高位指手画脚,岂是国家之福?更何况,他的运气也不错,你是他的好朋友,我又对他很欣赏,连带着就连我老爹我哥他们都欣赏他,再加上现在新任省委书记是个清廉自守锐意进取的好干部,他升任地委书记,将来升到省里都是早晚的事,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就别再拧着眉头了……你不会真以为象张珍陆子杨这种人能够翻起什么大风浪来吧?这次要不是他们闹着要来参加我不好过于拂他们的面子免得他们以为是你和兆恒集团跟他们过不去,他们也不会来参加接风宴……” 
杜励鹏是一片好意,怕舒子歆为朋友担心才滔滔不绝地解释了这么多,但他不知舒子歆此刻的难看面色实则另有怀抱,杜励鹏以为舒子歆是怕友人仕途多艰险,他却不知舒子歆心中真正恐惧的……却是魏夜檀仕途太过顺利,一路扶摇直上。他几乎都不敢去想,若是二十一世纪来临之时心爱的人已经是封疆大吏主持一省,他们的约定……将会如何? 

第二十八章 

杜励鹏大约是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告辞的,舒子歆回到自己的饭店套房里洗漱完毕已是午夜时分,房间里是四季恒温的二十五度,松软喷香的被子与软硬适中的席梦思床垫,这一天奔波应酬积累的劳累,再加上唯恐自己睡不着而特别让服务员送来的一杯温热牛奶……当然,还有……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二十七只羊、二十八只羊……一百六十九只羊……四百五十六只羊、四百五十七只羊……一千九百三十只羊、一千九百三十一只羊、一千九百三十二只羊……一千九百三十四天……不,不,不,数错了,现在已经过了零时了,应该是还有一千九百三十三天…… 
一千九百三十三天? 
一千九百三十三天???!!! 
怎么会数到一千九百三十三天去的? 
埋在被子里无声地叹一口气,认命地开了床头灯披上睡袍下床,不必去拉开厚重的窗幔,舒子歆也可以想见,此刻月在中天,北京的天空里虽然未必见得到星星,但魏夜檀如果开窗去看,一定可以看到满天灿烂的繁星。 
魏夜檀……他……此刻正在想什么,正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到自己?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中宵肃立,彻夜难眠? 

玲珑骰子镶红豆,刻骨相思。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是如此多情,更没有想过居然是在三十六岁时,才来尝“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滋味,在此刻,在午夜一点四十九分时,突然了解,原来反反复复忐忑着想念着一个人的感觉,如同有一只小小的无形的残忍的手时紧时松掐着拧着扭绞着心脏,开始时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闷痛,后来却转为尖锐的刺痛…… 
爱是什么? 
舒子歆突然想到已经去世多年的姐姐在她陷入热恋后面对父母的不谅解含着眼泪说过的话,她爱上的,是一个完全不能为父母家庭接受的摇滚贝斯手,她说,爱如含笑饮砒霜,明知饮尽杯中毒药将会带来穿肠痛楚,但哪怕是这样蚀心裂肺痛……也总好过无爱时漫长人生无尽的空虚寂寞…… 

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的念头象落在干草上的小小火苗,顷刻已经燎原。 
想见他,哪怕只能见一面也好,想见他,想紧紧地将他拥进怀里,紧到两个人变成一个,好让他永远停留在他的怀里;想见他,想狠狠地吻上他的唇,让两个人共享呼吸,想进入他的身体,哪怕一场堕落的疯狂后立刻死去…… 
如果……如果这些都不可能做到,那至少让他听听他的声音……至少他能够听到心爱的人亲口再次确认——是的,我不会背弃我们的约定!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舒子歆紧紧地握着话筒,几乎是屏息听着拨号音有规律地一遍一遍响起……直到传来“嘟嘟嘟”的短音,这个电话,是魏夜檀新家的电话号码,不可能是睡得太沉以致听不见,他不在家?现在是……舒子歆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午夜两点二十三分,他不在家,会是去了哪儿? 
舒子歆拨通了锦阳地委办公室的值班电话,这个电话号码,还是细心的封柯问明了写信告诉他的,电话那头一个睡意蒙胧的声音,不过回答倒还算简单明了——“找魏书记?他在东襄县,不在锦阳,什么事?隧道出了事故……您谁啊……找魏书记什么事……” 
东襄县是什么地方?隧道出什么事故了?事故要不要紧?魏夜檀是去察看事故处理事故还是因为自己也出了事故而回不到锦阳?用力地挂上电话,几百几千个问题一时间一起涌上心头,舒子歆知道,自己今晚是别想再睡得着了,而且……不可能再按照原定日程安排,他盯着电话机,三秒钟以后—— 
“喂,是前台吗?请帮我订明天的机票,对,我要最早的那一班,舱位?有什么就什么吧,我明天要立刻走,谢谢。明天一早正好就有一班?那太好了……对,一张机票就可以了,谢谢!” 
一定要亲自去一次,去见他一面,亲眼确定他一切都好,最好……是干脆能将他带走…… 
对,要他一起走…… 
再也不要等十一年! 
再也等不了十一年! 
甚至,他再也多等不了哪怕一夜…… 

一念及此,舒子歆霍地惊跳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要提前带魏夜檀走,即使在每个因为想念而辗转难眠五内如焚的夜晚,最多也不过是打一个越洋电话听听那清朗的声音,却从来没想到要将那个人带走,不再去守那个十一年的誓约…… 
可是,为什么不呢? 
明知道他在这里也过得辛苦;明知道他在这里要不停地与张珍陆子杨这班人周旋;明知道他做得那么苦那么累,无论什么时候见他他都是那么的清瘦苍白…… 
而且,明知道自己的思念,已经泛滥成灾…… 

舒子歆在机场打了个电话给在北京的下属,命令他随便找个理由应付一切应酬,然后再打了个电话给在鹤顶山市的封柯,吩咐省城的兆恒集团的办事处准备好车辆,飞机早晨七点五十三分起飞,将近两个小时以后,他已站在省城机场,而来接他的司机,正是他的老熟人……曾经义愤填膺地为魏夜檀说了许多话的那位司机,舒子歆记得他是姓张,一个诚朴憨厚却也急公好义的好人。 
“怎么会是你来接我?老张?你现在不是已经是车队队长了吗?”虽然是满腹心事,但看到老张那样笑呵呵地站在车子旁,舒子歆还是露出了微笑和他打招呼。 
“我路熟啊,还有,您也是我们的大恩人,从省城到东襄的路可不好开,都是曲里拐弯的山路,而且现在那边听说都在下暴雨,路上滑不好走,让那些毛手毛脚的小子开我不放心,再说,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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