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幽谷先生,熊谷久摩吉先生要求这样迫切,您就答应下来吧!尽管有困难,也得接受,其他的稿件您还是想办法拖一拖吧?”恭子充分发挥出“金色夜叉”的本事。
“好吧,就这样吧,我在3天内一定写出新的内容,编一些惊险的情节。”幽谷说。
“怎么样,心里边有点眉目了吗?”熊谷久摩吉试探着问了一句。
“啊,我想《潘朵拉的匣子》的剧情大概是这样的:潘朵拉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位女性。普罗米修斯窃取天火给人类,天神们很生气,便制造出潘朵拉,用她惩罚世人。潘朵拉是人类之中最初的女性,并做了一个名叫厄庇墨透斯的男人的妻子。在厄庇墨透斯的家里,有一个神秘的匣子,禁止任何人打开来看,尤其是不准女人碰这个匣子。那时候人们认为女人都是笨蛋。
“其实,女人并不是笨蛋。只不过是一种好奇心特别强的动物。越说不让她看的东西,她越想看。有一天。厄庇墨透斯不在家,潘朵拉偷偷地打开了匣子。于是,各种祸端便从匣子里纷纷地跳了出来,想必其中也有使日本吃败仗的那种祸端。”
幽谷稍稍显示了一下自己渊博的学识。熊谷久摩吉当然并不是不了解这个剧的剧情,不过还是随声附和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后来怎样?”
“后来,”幽谷稍稍停顿一下,“肯定应当出现潘朵拉打开匣子之后群魔乱舞的场面。如果没有,就必须加上这一情节。在潘朵拉打开匣子之后,同各种祸端一起跳出来的应当是形形色色、怪模怪样的妖魔。”
“啊哈,确实如此!可是,都有些什么样的妖怪呢?”
“我想好了几个。第一个就是《库尼兹塔侦探记》中的机器人警察。”
“还有呢?”
“还有《伪君子》中的达尔杜夫先生。第三个嘛。就是《巴黎圣母院》里的罗锅卡西莫多。”
“妙,妙,妙,最好再加上几个。”
“第四个是凯塔克达。除了这4个之外,还得有2个……,对了,再有就是最近才上演的《卡尔格里》中的卡尔格里博士和他的仆人瞌睡虫。怎么样,就这6个吧!这6个妖怪都打扮成阴森可怖的模样,使人看上去浑身发毛,心惊肉跳,对于观众来说,这样才够刺激。我就扮演那个卡尔格里博士,另外几个我找人扮演。正当观众们看得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上场的6个妖怪突然大发善心,一个个都变得眉清目秀。啊,不会是眉清目秀的,反正都变成了正人君子。这时,美丽的姑娘们拥上前去,同他们一起,手拉着手翩翩起舞。全剧就在这种欢乐的歌舞中结束。熊谷久摩吉先生,您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真不愧是幽谷,竟在顷刻之间编出脚本。熊谷久摩吉连声叫好,乐得手舞足蹈。
“照您这么说,鬼怪演出团可是东山再起了?好极了,就照您的主意排吧!另外,其他的鬼怪扮演者也拜托您了,请您的伙伴们来担任,请您多多关照!”
就这样,《潘朵拉的匣子》剧组很快成立起来了,幽谷和他的同伙扮演其中的妖魔鬼怪。这出戏演得很成功,虽然并没有象熊谷久摩吉预想的那样,使东京整个影剧界都轰动起来,但也相当地叫座。在演出的当月,看这场戏的观众人数在东京各剧场中即便不是第一多,也是第二多。可是,好景不长,谁也没有料到,一场横祸竟然从天而降。
在《潘朵拉的匣子》上演的第七天,演员们遭到了一次出人意料的袭击。
全体演员配合得很默契,演出越来越成功。幽谷一颗悬着的心渐渐地放了下来。这一天开演之前,幽谷提前化好妆,穿上“卡尔格里博士”的服装,等着上场。“卡尔格里博士”在序幕中要露一面。不只是“卡尔格里博士”,所有的“鬼怪”都要在序幕中亮相。幽谷作好了上场准备,慢慢地踱着步子,等待着出场的通知。这些日子幽谷常常觉得有一种衰老感袭上心头,在这演出前的闲暇中,他又有了这种感觉。尽管幽谷努力使自己保持青春,可是岁数不饶人,脸上还是出现了许多皱纹。这种衰老的感觉近来越来越频繁了。幽谷皱着眉头,离开演员休息室,沿着楼梯摇摇晃晃地走下去。剧场的后台实在太黑了。熊谷久摩吉还说什么增添了现代化设备,全是扯淡!他所谓的现代化设备都是些二三十年代的破烂货。加上最近一段时期电力供应不足,后台更加昏暗,看上去就象农村临时搭起来的土戏台。幽谷正沿着黑洞洞的楼梯向下走,忽然传来“唉呀!”的一声惨叫,接着又是“咕咚!”一声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
“咦?也许是什么道具被人碰倒了吧!”幽谷没有介意,继续向前走,下了楼梯,刚到走廊的拐角处,突然眼前闪过一条黑影。幽谷猛地一回身,说时迟,那时快,幽谷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个家伙一拳。幽谷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地眨着眼睛,可是什么也看不清。接着,眼前冒出一阵阵的金星,又涌现一片片黑云,身体好象坐在破船上一样,忽忽悠悠——幽谷被这个家伙打得晕头转向。
过了好一会儿,幽谷的神志才清醒一点。他茫然地坐在地上发愣。这时,从不远处传来趿拉趿拉的脚步声。突然,那人绊在幽谷的身上,两个人一起摔到走廊上。
“谁?谁在这儿?”那个人虽然重重地摔了跤,可神智还比较清楚。
“啊,听声音好象是灰屋铜堂君吧?’幽谷连连遭难,撑着腰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是啊,我是灰屋铜堂,你是谁?”那个人的眼睛好象也看不清楚东西。
“我?我是深山幽谷呀!”
“撒谎,不对,幽谷的声音不是这样!”灰屋铜堂说的也没错,因为幽谷摔掉了牙,说话的声音有点象从山谷里吹来的风,与平时不一样。
“不,我真的是深山幽谷。我的牙摔掉了。灰屋君,请您在那边帮我找一找掉下来的牙齿。”
“啊,您是幽谷君呀,对不起!这么说,您也被那个家伙……”
“啊哈,是被人打倒了,您也是吗?”
幽谷好不容易才看清了对方的脸。灰屋铜堂的脸实在太难看了,幽谷想笑,可是他的嘴痛得使他笑不出来。灰屋铜堂也是扮演妖怪的演员,他扮演的角色是达尔桂夫,为了引起观众的好奇心,他费尽心机,打扮成一副阴森可怖的样子。在这张脸上再添上一块大紫斑,这下子可真的成了“锦上添花”了。
“啊?先生,您的脸怎么啦?不得了,先生的门牙……”灰屋铜堂这时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真倒霉!您也够瞧的!没有办法,灰屋铜堂君,打人的那个家伙到底是谁?”
“您也不知道?”
“不知道。” 棒槌学堂·出品
“我也没看清。我听到这边有‘唉呀!’‘咕咚!’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刚跑过来,在黑暗中不知被谁当头揍了一拳……”
“没看清那个家伙的脸,真是太失策啦!”幽谷突然好象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来。
“先生,您怎么啦?”
“要是您在我之后挨打。很可能在这儿还有一个受害的人。我在被打倒之前听到‘唉呀’,‘咕咚’的声音。灰屋铜堂君,我们找找看吧!”幽谷好象忘掉了身上的疼痛,他和灰屋铜堂一起在黑暗中向四处搜索。果然发现不远处蹲着一个人。
“谁?谁在那里?”
“啊,幽谷先生,小群君倒在这里啦!”
“听声音,您好象是半纸晚钟君吧?小群君怎么啦?……唉呀,晚钟君,您也挨打啦?瞧,眼眶子都青了。”
半纸晚钟扮演剧中的罗锅卡西莫多,他和灰屋铜堂一样,也打扮得怪模怪样,眼眶子上又添一记黑痕,显得更加难看了。
“怎么,你们也都……我伤得还轻一点,小群君怎么召唤也不吱声,是不是被打死了?”
扮演机器人警察的芦原小群,半边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凄惨的呻吟声。幽谷跪下身来,用手在他的脸上试了一下,回过头来对半纸晚钟说:“晚钟君。不用怕,小群没有死。他挨了打,神智还不清楚,过一会儿就会好点儿。你闻闻,他的嘴上还有一股酒味呢……怎么,我们4个人都挨了打?”
“唉呀,真奇怪!”
“灰屋君,说不定那2个人也……”幽谷摆出一副老练的神态。果然不出他所料。大家在不远处又发现了扮演凯塔克达的柴田乐亭和扮演瞌睡虫的颚十郎。大家都遭到了莫明其妙的袭击。
第二章 剧场怪人
幽谷这一伙扮演妖怪的演员过去经常在一起参加演出,可并不是想在影剧界组成独霸一方的狭隘的小团伙,只不过是相互之间谈话比较投机,常在一起聚会、喝酒、聊天而已。幽谷结交的这些朋友,个个都多才多艺,滑稽幽默,却都不愿意迎合观众做那种有伤大雅的表演。不过论学识渊博、教养有素,谁也比不上幽谷。幽谷是他们这一伙人中当之无愧的首领。幽谷大概出于爱才之心吧,一遇到与自己对脾气的演员、就设法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这样一来,就以幽谷为核心,聚集成一个小小的演员群体。这个演员群体在影剧界颇有名气。不过,幽谷从没有利用这个为自己扬名或者为自己谋取私利。听以,他理所当然地受到大家的敬佩和爱戴。见多识广的幽谷深深懂得,作为一个日本人,一天不劳动就一天不得食。
同幽谷一起参加《潘朵拉的匣子》剧组的还有5个人。
第一个人是芦原小群。据说他从艺很早,曾在电影中男扮女装,是一个很出色的旦角。说起来他还算作幽谷的前辈。他所扮彼的宫中浪人,曾经使多少观众感动得泣不成声。说起来也有点奇怪,观众们竟然没有记住他的尊姓大名,这大概是因为'芦原小群“这个名字早已女性化了,一听到这个名字,人们往往会认为是某位漂亮的小姐。后来电影中取消了男扮女装的旦角,芦原小群只得改行,在新派悲剧《宫中浪人》一类戏中扮演四处云游的浪人。如今这样的角色也不时兴了,他又重返影坛。演员表上又出现了芦原小群的名字,不过,他扮演的不再是婀娜多姿的旦角,而是滑稽有趣的丑角。在一段时期内,小群演的丑角很有名,很受观众们的欢迎。顺便说一句,小群很喜欢杯中之物,一有空就喝上几盅。不过,他并不是那种喝得酩酊大醉、面无血色、直翻白眼的酒鬼。他有个怪毛病,一喝酒就不停地打嗝。这个毛病越老越厉害。在排电影的时候,他胡乱地打嗝,影响电影的效果。所以后来哪家公司也都不再聘用他了。幽谷却很喜欢小群,对他以礼相待,经常拉他一起参加演出。
第二个人是半纸晚钟。他的资格没有芦原小群那样老,年龄也比幽谷轻,大约四十二三岁。据说他是浅草歌剧院著名的男高音。可令人费解的是,他竟然五音不全。他的演唱有一种独特的风格,确实与众不同。当他正在唱着半音的半音的时候,突然来个降八度,听上去就象半死不活的嚎叫。据他本人说,这是地地道道的古典男高音发声法。他那奇怪的歌声居然吸引了许多女孩子。一封封求爱信雪片似地向他飞来。他脾气暴躁,爱动手打架。不过,他从没有打赢过,总是吃亏,常被人打得半死。
第三个是柴田乐亭。他与半纸晚钟年龄相仿,属于同辈人。他从前是一位曲艺演员,但从未唱过主角。他的舞台形象常常是:拿着明晃晃的刀向旁边一站,只起着供托舞台气氛的作用。别看他扮演的只是配角,可他本人确是标致的美男子,风流韵事干了不少。然而在他所接触的女人中,只有一位小姐使他神魂颠倒,一见钟情。那位小姐对他也是一往情深,痴情专爱。她实在太爱柴田乐亭了,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情,有一天她割下自己的一节小拇指献给了柴田乐亭。柴田感动不已,一定要把自己的手指也割下来还赠这位小姐。他觉得小拇指不够劲,一下子把左手的大拇指割了下来,献到了自己心上人的面前。事后他才发现,没有大拇指连拿刀都很困难。他不得不辞掉原来那份扮演配角的工作,另谋生路,日子过得也越来越窘迫,过了不久,那位与他山盟海誓的小姐得急病死了。柴田乐亭失魂落魄,终日郁郁寡欢,便与酒交上了朋友。只有在酒的帮助下,才使他恍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身高6尺,仪表堂堂的美男子。断了手指的柴田乐亭再也没有干那种风流韵事。战争期间,他在一个军需工厂供职。他是一个反战主义者,在同伴中享有很高的威信。
第四个人是灰屋铜堂。他比半纸晚钟和柴田乐亭都年轻,大约三十五六岁。从前也是无声电影的解说员,与幽谷是同行。可是与幽谷相比,他却只能算作晚生后辈。他干解说员这一行的时间很短,刚刚有点小名气,有声电影就问世了,一下子打碎了所有无声电影解说员的饭碗。
当时,无声电影的解说员们闹罢工,反对有声电影的上映。灰屋铜堂高高地举着标语牌,精神抖擞地走在游行队伍的前面。围观的人看到他举的标语哈哈大笑,他被笑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偷愉地看了一眼标语牌,原来他把药店里介绍治花柳病药物的广告牌错当作标语牌拿来了。这次罢工遭到了惨败,可这件事却成为关于灰屋铜堂的笑谈。
最后一位叫颚十郎。他是这伙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大约二十六七岁。他是幽谷从小一手培养起来的得意门生。还是在幽谷当颇有名气的电影解说员时,就把他收为徒弟。后来幽谷不当解说员改作演员,他仍然跟着幽谷学艺。幽谷刚收下他的时候,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可是后来下颚长得越来越长,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有一次,幽谷用皮尺量了一下,从他的下颚的顶部到嘴角竟然有10厘米。这个难得的大下巴使他成为独特的滑稽演员,不过能用得上他这样特型演员的戏并不多。颚十郎曾乞求上苍保佑,但愿每一出戏中都能有一个大下巴的角色。颚十郎不是他的原名,他的原名要比这个名字雅得多。他在一部惊险小说中读到“颚十郎”这个名字。他很喜欢这个人物,觉得与自己有些相象,便为自己也起了这个名字。
这5个人和幽谷在《潘朵拉的匣子》一剧中都扮演妖怪,芦原小群演机器人警察,半纸晚钟演罗锅卡西莫多,柴田乐亭演凯塔克达,灰屋铜堂演达尔杜夫,颚十郎演瞌睡虫,幽谷演卡尔格里博士。
6个人一个不剩、都遭到了袭击,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大家七嘴八舌,吵个不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6个人都被打成这个样子?”
“实在是怪事!难道后台上埋伏着游击队?”
“我的情况倒好,过一会儿就能站起来了,可是颚十郎还是倒在地上不动。要是拳击比赛他可就算输啦,我数10个数,看他能不能起来,1、2、3……”
“啊,不必了。那家伙确实是戴着拳击手套,我还看到手套上印有‘美利坚制造’的字样。”
“游、游击队?呃,想不到,呃,从暗处,呃,冒了出来。呃,打得我,呃,眼睛冒金星,呃,眼睛里金星,呃,乱窜。呃,得好好地,呃,追查一下,呃,呃!”芦原小群一边打着嗝,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演出部主任熊谷久摩吉听到后台的吵嚷声,急忙赶过来,一副惊慌失措的神色。
“奇怪,实在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