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熟练的将炎婉儿放在跟前,瞧她围在胸前的兜布是才换的,叫问雪给自己递了一盅隔水六福蒸蛋,在小碟子里拿银勺蘸了两滴香油,将里面的蛤蜊、虾肉等等海味剔出去,只将蒸的绵软细嫩蒸蛋挖了一小勺,轻轻的抿进期待的炎婉儿的嘴里。
炎婉儿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把小嘴闭得紧紧的,好像里面放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方才还微微蠕动不停流涎水的红色小嘴,这下半点儿都不敢动了。
严清歌看着炎婉儿的反应,对几个奶娘道:“婉儿这么大了,早该吃点儿东西了,中午起叫厨房给她每顿添上一点儿婴孩儿可以吃的细软东西。今早上先在我这儿尝两口蛋吧。”
炎婉儿能听得懂人说话,只是自己不会说,她大概明白了严清歌的意思,抬起幽深的黑眼睛,看了看严清歌,才小心翼翼的品尝里嘴里的蒸蛋,吃完后,再看看她,表示还要。
明明早上已经吃过奶了,但这碗蒸蛋还是被炎婉儿消灭掉一半儿。
奶娘们在底下跪着,一阵儿心惊肉跳。
早在炎婉儿满周岁的时候,她们就试着给炎婉儿吃辅食了,可是不管多细软多烂的辅食,哪怕是米糊糊,炎婉儿吃了都会闹肚子。所以她才一直吃奶吃到今天。
严清歌毫不含糊的给炎婉儿喂了这么多蛋羹,而且还是从海鲜蛋羹里剔出来的蛋羹,炎婉儿怕是又要大病一场了。
但是不管主子做什么,都不是错的,炎婉儿生病只能让她们几个承担了。
严清歌并不知道炎婉儿身子差到这种地步,喂完她,就将她还给几个奶娘抱了。
这几个奶娘提心吊胆,时不时的伸手摸摸炎婉儿的屁股下垫着的尿布,生怕炎婉儿随时上吐下泻。
谁知道一直到中午,炎婉儿都还好好的,甚至又在地上走了七八步,快摔得时候,被奶娘接住了。
几个奶娘都觉得如梦如幻,婉儿姑娘这身子,看着竟然是快好了!又能走道,又能吃东西,若接下来学会了说话,便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了。
果然是母女连心啊!一到了王妃身边,婉儿姑娘自个儿就变的福体安泰。
有了这个认识,这几个奶娘心下变得火热起来,开始咿咿呀呀的教导炎婉儿学话,而且还非常有指向性的教导炎婉儿学喊娘。严清歌在旁听着,心里不是很舒服,冷瞥了两眼,问雪看见了,趁着出去办事儿,悄悄的喊了个奶娘出门儿。
到外面游廊上,问雪对这奶娘道:“胡妈妈,主子今天心情不好,你们暂且别教婉儿姑娘学话了。”
胡奶娘不解的看着问雪,问雪指指外面,轻声道:“寻霜还没回来呢。”
这胡奶娘也是个聪明的,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由得身上一凉。是啊,严清歌今天心情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寻霜是去给那个紫环娘子接生去了,早上的时候那个紫环娘子的孩子就出来头了,到现在还听有旁的信儿,肯定是出大问题了。娘娘脸上不问,心里惦记着呢,她们偏要只顾念着炎婉儿学会这学会那了,在那儿显摆,可不是讨了严清歌嫌么。
胡奶娘一领悟过来,顷刻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从袖子里摸出早上才得的红包,硬塞给问雪,道:“给姑娘喝茶玩儿,我这就回去和她们几个说说。”
屋里的几个奶娘这才安生下来。
一直到太阳快要下山,寻霜才回来。
她应当是换了一身衣服,还简单的清洗过自己,所以身上半点都闻不出产房里该有的血腥气和骚气。
见了严清歌,寻霜自己扑通一声跪下来,请罪道:“娘娘,寻霜背着您私自办事儿,请娘娘惩罚。”
严清歌道:“起来吧!”显是根本不要惩罚寻霜。
见严清歌没生气,寻霜心里憋着的恐惧顿时消散了,她却不起身,膝行着一路到了严清歌跟前,道:“娘娘,紫环娘子没福气,孩子和大人都没保住。”
严清歌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不由得怔住了。紫环和白鱼都年轻,身子健康的很,之前看产婆和郎中,都说紫环和白鱼胎位正,将来绝对生的顺利。
“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严清歌问向寻霜,她总觉得,这事儿很多不对劲儿。
“昨晚上紫环娘子听了外面鞭炮声,有些惊住了,所以半夜里发动。当时她屋里的婆子们都在外间值夜,听到后,立刻通报了娘娘您和前面的炎王妃娘娘。当时娘娘您睡着,奴婢便自作主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到了那边没多久,炎王妃娘娘身边派来的姑姑也到了,她们也劝奴婢,不要惊扰了娘娘您休息,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名分的奴才生产而已,左右有郎中和产婆就够了。”
“前半夜还算顺利,但后半夜紫环娘子越叫越大声,产婆叫她小声点儿,攒着力气,到生产的时候别脱劲儿了。紫环娘子却说自己痛的厉害。眼看实在是没办法,紫环娘子再这么叫下去,很快娘俩个都要保不住,产婆们只能用硬办法,上了擀面杖和剪刀,帮紫环娘子早点生,谁知道那孩子的头才露出来,紫环娘子尖叫一声便昏倒了。”
严清歌听得身上一阵发寒,问道:“我记得孩子出生,一般都是脚先出来,最后才是头。她胎位郎中说很正,为什么还是头先出来。”
“几位稳婆也是很奇怪。她们说,若先出来的是脚,她们帮着拉脚,还能把孩子拉出来,但先出来的是头,卡在那里,又不能用力揪,当时所有人都慌了。又是个紫环娘子用参片,又是再多把她下面剪开一点,好将孩子拉出来,谁知道不知怎么回事,那孩子竟然又怎么朝紫环娘子肚里缩了一点儿。”
说着说着,想起当初所见所闻,寻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从来都只听说过生孩子的,却没听说过生下的孩子还能钻回肚子里,一想到那血淋淋的可怕场面,和几个稳婆惊得一阵儿跪地磕头求神拜佛,脚都站不住的记忆,寻霜就觉得胃里翻腾起来。
严清歌面色也苍白的很,她知道寻霜肯定不会骗她的,这件事真的是诡异极了。
“后来几个稳婆回过神儿,帮着紫环娘子将孩子又超外推,差不多用了两个时辰,才把孩子整个推出来,可是孩子因为憋得太久,全身发黑,已经没气儿了。紫环娘子没一会儿就醒过来,听说孩子没了,一下子大血崩,怎么都止不住,就在刚才我回来前,跟着去了。”
严清歌听完紫环生产的过程,心里比知道紫环昨晚上突然生产还要不高兴的多。
因为紫环生孩子对她而言,顶多只是让她回想起当初太子的欺骗,所以有点儿恶心,但她却并没有要害紫环和她孩子的心思,怎么说紫环也是太子的女人,她肚里的也是龙子龙孙,严清歌没必要让紫环在自己家出事儿,平白惹麻烦。
但一万个没想到,紫环还是出事儿了,而且还是母子皆亡。早上她听紫环难产的时候,只想着家里给紫环和白鱼准备的产婆都是老手,什么情况没见过,稍稍难产罢了,最后必定能解决,谁知道事情会超出常理范围。
尽管现在的女人们有不少都过不了生孩子这个鬼门关,但之前紫环一直有扶平安脉,她的身子跟肚里的孩子都健康的很,这次生产的过程说出去旁人怕是都觉得是炎王府的人在瞎编,这个黑锅,炎王府只能背定了。
严清歌稳定着心神,对心神不定,显然受了大惊下的寻霜道:“你先回去歇着吧,今日辛苦你了。”寻霜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有闭眼,的确身心透支的厉害,摇摇晃晃对严清歌诚谢,退了下去。
回想着方才寻霜告诉自己的场面,严清歌一丝一缕的在脑子里过着,这件事太奇怪了,她想要找出蛛丝马迹,找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甚至将当时出现在紫环屋里的所有人都挨个叫来盘问了一遍,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那些人大部分都被当天的事儿吓破了胆。她们的身份也都清白的很,绝无加害寻霜的可能。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
第四百三十一章 重复
时间过得很快,正月十五夜里,炎王府照着往年的规矩,点起花灯,庆祝元宵。处处都见火树银花,张灯结彩,美不胜收。
奶娘们巴结的怂恿严清歌:“娘娘,您和婉儿姑娘一起看看灯吧。不用出去外面,只在咱们自己院子里玩一会就好。”
她们怕自己劝严清歌劝不好,偷偷的捏了捏炎婉儿的小手,示意她也发点力。
炎婉儿被她身边的奶娘们日夜教导,总算学会了唤娘,一看到严清歌就会脆生生叫娘。被奶娘们示意下,炎婉儿又唤了她几声,奶声奶气的,严清歌还没表示什么,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们都给稀罕的不行。
这几天严清歌为紫环的事情苦恼不已,寻霜也想着趁机让严清歌散散心,劝道:“是啊,娘娘,只咱们院子里的灯就挂了那么多,不用出去,只在门口逛逛也好呀。”
被身边人七嘴八舌劝着,严清歌便答应了出去。
柔福长公主有心,将严清歌院子里挂了许许多多灯笼,都是今年新扎的漂亮彩灯。
普通点儿的有鱼灯、莲花灯、十二生肖灯,八角琉璃走马灯……
稍好点儿,有等人高的仙女灯,三四米长的二龙戏珠灯……
这些灯笼缤纷多彩,将院子里照的灯火辉煌,好似仙境一样,一点都不比外面大院子的布置差。
炎婉儿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显然喜欢极了,严清歌叫丫鬟给她摘了一只小小的喜鹊灯提在手里。
玩了一会儿,门口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个丫头,见了严清歌一众人,噗通一下跪下来,满头大汗道:“娘娘,蓝童少爷被人抓走了。”
严清歌心里咯噔一声,停下脚步:“怎么回事?”
“蓝童少爷在院子里看灯,忽然来了一堆人将他抓走,说他冲撞了白鱼娘子。”那丫鬟吓坏了。
她是负责看护蓝童的丫鬟之一,但小孩儿家爱动,蓝童到院子里看灯,这儿跑一下,那儿跑一下,根本看不住。她们想着蓝童平时乖得很,还是自己家,丢不了,就没太往心里去,岂料一错眼功夫,蓝童就惹祸了。
正说着,又是一个婆子跑过来,瞧着比这丫鬟还紧张:“娘娘,白鱼娘子要生了。”
严清歌的脸色难看的紧,冷目如电。
紫环难产的事儿还没查出个究竟,白鱼又出事儿了,两边都是挑节日,可真是太会给人添堵了。
“白鱼娘子现在怎么样?”严清歌问着,决定亲自坐镇。紫环已经出事儿了,若白鱼再出事儿,就彻底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白鱼娘子出血很严重,郎中说,母子俩只能保下一个,请娘娘早做决断。”那婆子忐忑不安道。
严清歌没想到白鱼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她当即回道:“保大人!”
只有保下了大人,将来炎修羽回来后,才能有人对质。
底下跪着的婆子听到却是愣住了,但却不敢质疑严清歌的做法。严清歌看出这婆子的犹豫,冷声道:“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
一时间众人都没了看灯的心情,唯有天真烂漫不知何物为愁的炎婉儿还在开心的玩着手里的喜鹊灯。
随意在衣服外加了件大氅,严清歌便领着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朝着白鱼那边去了。
离得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凄惨无比的女子叫声传来,撕心裂肺,如同地狱里恶鬼哀嚎般。
寻霜听得心下发寒,当初紫环难产前,也是这样叫的。即使寻霜没有什么关于生产的知识,也听出来白鱼和紫环的叫声不对,更别提严清歌了。
严清歌骤然加快步伐,生怕再慢一点,就捡不到人了。
掀开产房帘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白鱼凄厉的叫喊声更加刺耳,如同小勾子生生的往人耳朵里钻。
两个男郎中不避嫌呆在产房里,满头大汗的指挥着一众产婆和伺候的丫鬟、婆子,给白鱼止血。
榻上血淋淋的,铺被已经全湿透了,白鱼被郎中挡着,严清歌看不到她,只看到床沿上她血泊里的一只手,惨白惨白,死命的抓着床沿,上面的手筋根根暴起。
“娘娘说了,保大人!”一名婆子正惊慌失措的对着郎中喊。
“晚了!保不住了!”郎中几乎是对着那婆子喊:“除非让她闭嘴。”
白鱼这般竭嘶底里的叫着,极大的消耗着她的精力和元气,她不安静下来,就是老天来了也留不住她这条命。
寻霜好像又回到了紫环生产的那个噩梦一样的晚上。
“现在只能保孩子!要不然两个都留不下来。你们谁去和王妃娘娘说一声。”郎中焦急的吩咐。
“不用了,我说,保大人!”严清歌凉凉的声音回荡在屋里。
这时,那些忙昏了头的人才发现严清歌已经到了,一群人哗哗啦啦全跪在严清歌跟前。
床上的白鱼似乎已经叫昏了头,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严清歌来了。
严清歌皱眉到了床前,拎起白鱼的脖子,一掌击在她的后颈,将她生生的打昏过去,白鱼的叫声戛然而止。
不管是郎中也好,还是产婆、伺候的人也好,都张大嘴巴,吃惊的看着严清歌。
“现在她安静下来了!我说,保大人!”严清歌说完,款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屋里又传来人忙碌的走动声,和人的说话讨论声。
严清歌脸色铁青,坐在外面,夜里外面天气太凉了,几个婆子端来了炭盆,在严清歌四周放上,也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等了大概一个多时辰,里面才走出一个满头大汗的婆子,道:“娘娘,孩子下来了,是个女孩儿。”
听那婆子口气就知道,孩子没保住,但大人的情况应该稳定下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就有个郎中出来,跪在严清歌跟前,道:“娘娘,里面的白鱼娘子醒来了,她的血暂时止住了,这几天不出现特别情况,性命不会有大碍,但身子虚得很,需要好好保养,以后怕是都不能生了。”
严清歌却不叫他起来,目光冷淡的在他身上扫视着。这郎中被严清歌看的一背都是汗,心里忐忑极了。
“今天她到底是怎么了?”严清歌问道,白鱼方才尖叫的样子明显不对劲儿。
郎中提心吊胆,道:“小人瞧着,白鱼娘子估计是被吓住,掉了魂儿才这样的。”
“掉魂儿?若真是掉了魂儿,叫个神婆来喊一喊就是,要你何用!”严清歌冷笑一声。她可不信白鱼是被蓝童一个小孩儿吓了一下便掉了魂,肯定是有别的什么缘故。
那郎中身上筛糠一样的抖:“娘娘饶命,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素来只擅妇科,对旁的并不怎么精通,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解释白鱼忽然出现了这种诡异的状况。
严清歌思来想后,道:“我们回去了吧。”
等她走后,那被吓软了腿脚的郎中才慢慢的自己爬起来,岂料才进屋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被另一个郎中从里面冲出来拉住:“不好了!白鱼娘子突然血崩。”
严清歌人还没回到自己院子里,就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白鱼和前几天的紫环一样,产后忽然血崩,眨眼人就没了。
这消息气的严清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事情怎么可以这样?
那来通报的女人满身大汗,偷眼看着严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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