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两圈,全都无功而返。
有名婆子小心翼翼对严淑玉道:“二小姐,有没有可能素心跑了?”
“她能往哪儿跑?”严淑玉冷笑几声:“她身契在我手中,一个奴婢,没有路引户籍。跑?跑不出京城就得被抓回来。”
那婆子打个冷战,不敢吭声。严淑玉思忱一下,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道:“去青星苑问问,看那刁奴在不在青星苑。”
那婆子一阵儿的无奈,只好乖乖去照办了。
到了青星苑门前,那婆子老远听见一阵脆生生的丫鬟们笑声,探头一看,见是几个丫鬟正在嬉戏玩耍。
自从上回炎修羽送了狗来,看严清歌很喜欢那几只小狗,便一发不可收拾,送了各种活物来。因青星苑有湖,水鸟送的尤其多。特别是其中的几只大白鹤和彩色水鸟,点缀的青星苑越发美丽。
不过,那些狗大部分都是炎王府豢养的猎犬,天生就有捕捉猎物的本性,除了那两只人高的大白鹤不敢惹外,剩下的水鸟每日里都要被它们下水扑上好几回,每每闹得鸡飞狗跳。
那几个丫鬟,便正围着水面看好戏呢。
正在婆子也忍不住探头跟着看时,门口寻霜伶俐的跑过来,上下打量着这婆子,道:“你是明心斋的王婆子?你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第一百七十五章 劈裂
储秀宫中,太子正在认真的看着大臣上的折子。
他帮父皇处理政务有好几年了,轻易不为外人所知,尤其是二皇子那个蠢货,还当他在储秀宫闭门不出,依旧是因为体弱多病。
本唤作桃兮,后被太子改名如意的宫女走了进来,她年纪不大,便一身姑姑打扮,轻声道:“太子爷,炎小王爷求见。”
“哦?他来做什么?”
自从炎修羽成功求娶严清歌后,太子就不曾见过他了。不但是炎修羽在避着太子,太子也有心避开炎修羽。
只要是人,都有七情六欲。
太子很清楚,他心里对炎修羽有不忿,有嫉妒,这两种感情非常浓烈。他明白炎王府是大周的肱骨之臣,地位特殊,最好不要挟私报复。这么一来,不见,是最好的选择。
“炎小王爷带了礼物,说是给云侧妃的。”如意答道。
“是么?”太子眸子一暗。侯晶晶入了储秀宫后,很快就让云芊芊处处吃瘪。为了让他府里实现平衡,不让哪一家势大,他只能更“宠”云芊芊,不惜让她怀上身孕。
这个孩子,虽然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但太子心里清楚,他对这孩子不会有什么感情。
“叫他进来吧。”太子将桌上的折子拢在一个提盒里放好,如意乖巧的上前,将放着奏折盒子放到百宝阁上的不显眼处,瞧着跟普通的摆件没什么区别。
等炎修羽进来的时候,太子面前的桌面上空空荡荡,就好似太子只是在闲坐一样。
一进门,炎修羽便觉得空气骤热,大殿内的铜炉里竟已开始烧了炭。现在才八月中旬,就算大殿内格外阴凉,也不用大白天就烧炭。怪不得外面纷纷传说太子身体越来越虚弱的消息。
“炎小王爷来储秀宫何事?”太子带笑说道,上前将行礼的炎修羽虚扶一把,用对待亲兄弟一样亲昵的态度,拉着他坐下来。
如意在旁边静悄悄站着服侍,目光飘过炎修羽身子。
炎修羽穿着纯青色秋服,袖口和衣襟镶着淡天蓝色边,让他高大精壮的身姿平添几分儒雅之气。他的面庞如鲜花正盛,如明月皎皎,流光华彩,熠熠生辉。
这样的美人儿,宫里面最漂亮的娘娘也不及他姿色,可惜竟是个男子。
如意不禁在心里感慨,当初她伺候过的那位严家小姐,可真真是好福气。不但太子钟情于她,以后要嫁的也是这样风流的人才。
炎修羽道:“今日臣下来此,有要事通禀太子殿下。前几日严府出了谋杀案,查来查去,查到严家庶女身上。臣不敢妄自做主,这是这案子的笔录。”说着,炎修羽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卷纸张,递给了太子。
太子接过纸张,清瘦细长的手指翻开卷宗,稀疏且长的睫毛微垂,一目十行,几下就粗略的将笔录看完了,其中就包括了严清歌手书的那封信。
太子曾使人在白鹿书院搜罗过严清歌的墨迹,对她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一见那字迹,手指不由得隐蔽的一停。
他将那些笔录翻完,握在手里,道:“多谢炎小王爷告知,这事情孤自会处理。炎小王爷还有别的事儿么?”竟是要将笔录留下来,做出送客的样子。
炎修羽道:“这些笔录,不需要归还刑部了么?”
“不需要,孤自会处理。”太子露出个清癯的微笑。
炎修羽在心底里叹口气,看来太子是打定心思要庇护严淑玉了,清歌妹妹一定会很失望,他要立刻到严家安慰清歌妹妹去。
炎修羽才告辞离开,太子就将笔录中严清歌写的那页信纸挑出来,欣赏了一番,细细收好,将剩下的笔录团成一团,扔进烧着热碳的铜炉里。转瞬间,那些能够证明严淑玉罪恶的纸张,就片片灰炭,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出宫后,炎修羽直奔严家。
到了严家门前,却见本来团团围着严府的信国公府人已经没了,好一片清净。
炎修羽不解上前,敲了敲大门,严家的门房看见他,脸上堆笑,大声道:“炎小王爷,是您呐!我们大小姐今儿没出去。”
“信国公府的人什么时候走的?”
“今儿下去,才走了没一刻。”
“他们为何走,你知道么?”炎修羽问道。他估摸着信国公府撤人,不太可能是因为找到被偷走的赃物。
“是他们府里国公夫人叫人来吩咐的,小的也不清楚。”
炎修羽问了半天,才走进严府,朝严清歌的青星苑行去。
半道上,炎修羽闻见一股怪味儿,扑鼻而来,熏得他差点绕道走。那味道依稀有些熟悉,似乎就是尸臭。
他心下咯噔一声,越往前走,闻到的味道越是浓郁。快到青星苑时,见严淑玉身着缁衣,披麻戴孝,带着一大帮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在路上走,其中七、八名婢女合力用杠子吃力的抬着棺材,跟在中间。
炎修羽闻到的恶臭,正是从棺材里发出的。
看她们行进的方向,不是青星苑又是哪里?
炎修羽一下子就明白了严淑玉的用心,她是要抬着海姨娘的尸首,去青星苑门口堵门了。她自己过得不同痛快,也不想让别人痛快。
没人看到独身从后赶上来的炎修羽。
王婆子以前是海姨娘的亲信,但并不得严淑玉信任。海姨娘死后,王婆子的日子没以前那么好过。好在昨天她得了信儿,有人说看到素心在青星苑,加上她又给严淑玉支招,出了个“好”主意,严淑玉立刻对她刮目相看,这不,连走路都肯让她这老婆子虚扶着她走,这可是独一无二的殊荣啊。
炎修羽也顾不得那味道难闻,几步抢上去,站在人前,刷的一下,将手中长剑拔出,当头就照严淑玉身旁扶她的一个婆子劈去。
这宝剑削铁如泥,锋利无匹,后面跟着的丫鬟脚步还没停,未看清楚前面是怎么回事,就见那王婆子的身子分成两半,倒了下去,内脏撒了一地。
鲜血这才喷涌而出,一大半儿都溅到了严淑玉身上,一刹那间,严淑玉成了个血人儿。
“啊!”
“救命啦!杀人啦!”
丫鬟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纷纷四散逃开,连那几个抬棺材的丫鬟也顾不得海姨娘的尸首了,将棺材哐当往地上一撂,跑的比什么都快。
严淑玉身上全是滚烫的血,她的臂弯里,还有王婆子的一只胳膊。她偏过头,顺着那只胳膊看过去,只见王婆子半边血淋淋的身体正诡异的压在她身上。而王婆子那恐怖的半边脸上,还带着没收回去的骇人讨好笑容。
严淑玉连尖叫一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软软的倒地,昏了过去。
炎修羽嫌恶的看着严淑玉,站起身,宝剑一横,声如暴雷,道:“谁赶走!”
这声喝骂,让那些婢女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都过来!”炎修羽冷声提剑道。
别看严淑玉狼狈不堪,王婆子死状又那么凄惨,但是炎修羽那一身青衣上,却半点血珠都没有沾上。他的宝剑亦是如此,雪亮如昔。
那些婢女们惊恐的到了炎修羽跟前,一个个觉得到了世界末日,炎修羽手中的宝剑不认人,被他砍上一下,必定要死。
“这是怎么回事?”炎修羽的长剑一指棺材。
“是……是……是海姨娘今日停灵够了七日,二小姐……二小姐叫我们抬着棺材到严家各个院子,请各位小姐姨娘们送一送,先来了……先来了青星苑。这……这还没到呢……”一个吓得鹌鹑一样的婢女,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哼!你们以为我相信这套说辞?说实话!不然她就是你的下场。”炎修羽横剑一指,剑尖朝着地上的王婆子。
那婢女吓得磕头磕个不停,也不敢结巴了,声音变得连珠炮一样:“小王爷,奴婢不敢,奴婢知道的不多,奴婢听说,二小姐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姨娘抬到青星苑门前,然后借口说抬不动了,让棺材在青星苑停几天,叫那儿的人也尝尝姨娘的厉害。奴婢是被逼的,奴婢不敢,奴婢再也不敢了!”
听着那丫鬟的话,炎修羽冷哼一声,道:“将棺材怎么抬过来的,就怎么抬回去。还有,把地上的脏东西也收拾了。”
说完后,炎修羽转身就走,朝着青星苑行去。
青星苑的人显然还不知道方才差点发生在她们头上的这场危机,见炎修羽来了,那群小丫鬟围着炎修羽叽叽喳喳的欢快说个不停。因炎修羽来了多次,她们知道炎修羽好说话,又长的俊俏,常常给青星苑送好东西,对他的好感暴增。
寻霜抿着嘴笑:“好啦,别围着姑爷,快叫他进去吧,大小姐看见了,仔细你们的皮。”
炎修羽给簇拥着进了书房,严清歌没想到炎修羽来了,立刻站起来,笑道:“你今日怎么得闲?”
刚说完话,她鼻子抽动两下,道:“奇怪,这是什么味道,怪怪的。”
炎修羽急忙退后了一步,不想让严清歌知道方才发生的血腥一幕,道:“我才从刑部回来,沾了那里的味儿。”
严清歌看他躲远,笑着招招手,道:“有什么要紧的,我又不是娇气的人,你过来说话。你去刑部做什么?”
炎修羽将他进宫的消息告诉了严清歌,又说去刑部,是为了归还笔录,好歹把话圆回来。
严清歌叹口气,道:“太子说他来管这件事?可见是不肯罚庶妹了。这可真真便宜她了。”
炎修羽一笑:“还不好说呢。”
严清歌目光一愣,道:“此话怎讲?”
第一百七十六章 耳聋
九月初九,重阳节。
重阳景色,有诗云:哀蝉无留响,丛雁鸣云霄。
家家登高望远,欢聚共度,京郊的山上更是开了每年一次的菊花会,人流如织,欢腾非常。
但是,这样的节日气氛,在严府并不存在。
一辆马车停在严家的角门口,穿着一身桃红色新衣的严淑玉被人扶着,上了马车。除了这一身衣裳,她浑身上下没有带任何东西。以姬妾身份入储秀宫,根本用不到什么嫁妆,也不允许带私人物品。
这辆马车是来带她进宫的,前几天严府就接到了储秀宫来的消息,让严淑玉重阳节进宫,这消息将半个严家的人都打懵了。
王婆子被劈成两半,严淑玉受了好生一番惊吓,病了好几天,连海姨娘下葬都没去。这才好了些,听了这个消息,病情又反复起来,直到九月初九正日子还未好,她脸上上了厚厚一层妆,才勉强遮住病容。
对这个消息,严清歌一点儿都不意外,因为之前炎修羽已经跟她说过这个可能。
严淑玉犯下的罪行很大,若是被刑部审理到底,必定会因其弑母的丧心病狂而被斩首示众,案例也够得上被刊印到《大诰》上做典型宣告天下,以做日后的判罚准则。
但严淑玉身份特殊,为了太子的名声着想,这个案子是不可能公开的。太子对严淑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这种毒如蛇蝎的女子,最适合的惩罚方式,就是将她接到宫里,变相软禁,杜绝忧患。
严清歌当时听了炎修羽的分析,觉得略有些离谱。但事实证明,炎修羽对皇家的处事手段比她要了解的多。没几天功夫,严家就得到了储秀宫的传话。
严淑玉才十四岁,离及笄之年还早。
元芊芊进宫时十六,侯晶晶进宫时也是十六,偏严淑玉提早那么多,只怕宫里的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里面的猫腻了。
但是,严清歌却一点儿都不担心严淑玉,反倒觉得太子有些可怜。
他最宠爱的侧妃元芊芊,是那样一副对上谄媚,对下凶残的德行。现在又去了个心狠手辣,皮厚肠黑的严淑玉,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怪不得太子要自称“孤”,皇帝要自称“寡人”呢,果然是命不好。
严淑玉一走,整个严家都安静起来。
大约是严松年过得太乐不思蜀,哪怕信国公府围门的人已经走了,他还没有回来,依旧在外城和两个外室厮混。
严松年一辈子不回来,严清歌也会不着急。
外室和其生的孩子,按《大周律》,通妓和妓生子,没有任何继承权,不被认可,就算严松年跟那两个外室生了一万个孩子,和严清歌也是不相干的。
但她不着急,不代表别人不着急。
严松年在外面养外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严家,重阳才过去不到半个月,楚姨娘就带着两个女儿上门来了。
“拜见大小姐,快,喊大姐姐好。”楚姨娘推搡一把严润心和严波菱。
严润心三岁了,开始懂事儿了,严波菱才一岁多,刚开始牙牙学语。但楚姨娘应该让人特意教过,两个女孩儿异口同声道:“大姐姐好,给大姐姐问安。”
因为楚姨娘姿容平常,所以严润心和严波菱长的不是很好,和严清歌与严淑玉这两个珠玉在前的姐姐相比,差了好几个层次。
只是小孩儿没有丑的,严清歌对幼童自来也多几分宽仁大方,瞧着她们粉嫩一团,严清歌对如意道:“好一对丫头,我记得库房里有今年新买的细绫和细棉,选几匹鲜艳点儿的,给两位妹妹做衣裳穿。”
楚姨娘脸上一喜,严清歌屋里的东西,一般人可拿不到,都是实打实的好货色,想不到这两个赔钱货竟能入了严清歌的眼,看来以后要叫奶娘多带她们来了。
她躬身谢过严清歌,牵着两个女儿,道:“大小姐,妾身听说老爷找到了,不知为何老爷不回严家。”
“他在外面养了外室,乐不思归。”严清歌直来直去的回答。
楚姨娘被噎了一下。她生下四小姐严波菱有一年多了,一直盼着再怀上一胎,尽早生个儿子。可是严松年不着家,她一个人可生不出来。
她不像彩凤,守着五小姐严涵秋,就能挖心挖肺,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她可是得要个儿子傍身,才觉得心里有底的。
见严清歌毫不在意,楚姨娘讪讪道:“大小姐,妾身……妾身挂念着老爷,想求大小姐准我带三小姐、四小姐去看看老爷,若再不见老爷,只怕她们连父亲的脸都不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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