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干部 作者:王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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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镇干部 作者:王渊平-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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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中青年的,他们忙着挣钱顾家,谁还跟着他们跑这些没着落的事情。边收拾着椅子,不由得嘴上念叨道:“多善良的群众啊。”
  河东村这片窑场地,面积有五十多亩,十几年前曾是远近有名的一个机砖厂,生产土质黏、料浆细、成色好的机砖,满足了方圆数十里农民盖房的需求。那时候正值王法当绛水公社党委书记,砖厂是他倡导支持建起来的,于是厂里很是认了一段他的批条。外地一些人想买砖,公社只有王法书记说了能算数。兴起了大包干后,这块肥肉被孙英的一个表弟瞅上了,只一个秋冬,一个红火的砖厂就坯倒窑塌停产倒闭了。孙英的这个表弟叫曹长民,平时好逸恶劳、偷鸡摸狗,娶了个媳妇又泼悍,两个弟弟,一个弟媳也是同样德行。老父亲更是土匪出身,老父亲的父亲就更顽劣,在方圆数百里颇有些恶名。
  这曹家人老几辈在绛河两岸无人敢惹,斗殴、乱伦、混俗都占上了。家族曾一度兴旺,后来因曹长民的爷爷狂赌猛抽,又成了破落户。哪知后辈却因祸得福,长民的父亲曹子升成了土改的红人、社教的贫协、“文化大革命”的积极分子,他和长民、二民、岁民爷儿四个,被老百姓称为四只老虎。天为大我为二,看上啥拿啥。曹家的口头禅是“连老天爷也怕恶人”。周围人不敢和他们斗狠,无奈只好把他家人的做派和风流事传播开去,以此平衡心理。
  43。
  有一个笑话传得离奇,说那年冬天,农村已经透出了点过年的气氛,水库工地上放两天假,让民工回家看看。好长时间没见媳妇玲铛的面,一想她那身子,曹子升就心里燥热。从水库走的时候民工连长提了半瓶酒叫来几个小伙子干抿了,谁知这酒里泡的是一种叫鹿茸的中药,壮阳立竿见影。子升从水库下来一路步行,把个裤裆撑得高高的,遇见过往行人,赶紧弯腰低头,心里暗骂民工连长。简直恨不得立马见到玲铛扑上去,来个痛快。玲铛她娘家距绛河岸边的皇桥镇不远,子升一路猫腰,猛一抬头,看见了皇桥,忽然想到媳妇让他给丈人买猪肠子的事。正好身上有水库节省下来的几元伙食费,就买了一副猪肥肠。手里有了提的,腰也弯得合理了,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丈人家,这时已经是半下午了。玲铛娘家更穷,一间草棚做灶房,草棚从烟囱处紧挨着大房土炕,猪到冬天就在灶房案板下面卧着,鸡在檐下上架,一进门一股鸡屎猪粪味,熏得人出不了长气。子升进门,一声妈叫的,玲铛娘边在衣襟搓手边往外走,“哎哟,玲儿,子升来了,看把你冷的,吸气抹鼻子的,快往炕上坐。”玲铛她爸从屋后劈柴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子升手里还没放下的猪肥肠,忙乐呵呵地用手接:“快坐嘛,看看,花钱买这干啥。”子升说:“听玲铛说你就爱吃这个,从镇街上过顺便买了一副。”“看把我娃操心的,我老没相了,馋猫嘴也穷得没个讲究了,亏得娃们惦记着。”丈人边说,边接过猪肥肠挂在炕头墙上,担心被猫拉着吃了。
  子升见时候不早了,身上燥得不行,就向媳妇使了个眼色。玲铛就对妈说:“妈,我俩趁天还没黑,先回去了。”玲铛娘说也好,那就快点收拾,玲铛爸却急了:“咦,忙着回去干啥?等明儿个晌午让你妈烙俩白面馍,咱吃葫芦头泡馍!”子升心想你的食欲,我的啥欲,真是老糊涂了。就说:“爸,过年我们再来,这就先回去了。”玲铛娘眼睛也瞥见了子升的馋像,反倒不好意思说什么,拿眼睛不停地斜瞅老汉,玲铛爸反而拗了,那你可瞅我干啥,娃们好心好意给咱买了孝顺,大家一块吃有啥不好?今儿个说啥也甭走了,晚上就住这儿。她妈,娃远远地回来,你也快给打俩鸡蛋嘛。老汉一犟,几个人都不好再争,就眼巴巴等着天黑。
  玲铛娘家就这一个生火的大炕,天太冷,四个人只得睡在一个炕上。冬天经常停电,炕倒烧得暖暖的,吹灭油灯,鸡倦猪宁,不一会儿,老丈人的鼾声就打起来了。子升就用脚钩玲铛,玲铛装着不动,子升就慢慢从被窝爬了过去。干柴见火,俩人一挨上就动作开了,咯叽咯叽声一起来,玲铛细细地也叫起来了,老汉一听不对,就喊:“快,玲儿她妈,猫吃猪肥肠呢,快赶猫!”小两口吓得不敢动弹了。老汉的鼾声一起,俩人又折腾。老汉又大叫:“不好,猫吃猪肥肠呢,快点灯。”俩人又不动了,老婆感觉出了名堂,就骂道:“老糊涂,就惦记着你的肥肠,睡你的觉!”老汉又不吭声了。好不容易完毕,子升悄悄爬起,向炕对头爬,不料把那东西从老丈人脸上重重地拉过,老汉大惊,翻身坐起:“看看看,快点灯,猫把肥肠拉走了。”
  44。
  曹长民中学没毕业就回了家,平时仗着父亲的恶名和表姐孙英的通天,对村里的大事都想插一手,见谁不顺眼了就施以拳脚,惹的事多了,上了年纪的曹子升也有些顾虑,老这么横行乡里也不成,就和玲铛商量及早给他娶个媳妇,收了心挣点钱。谁知话一撒出,一些家族不兴,处世软弱的人还真愿意攀这门恶亲。村子里一户和邻里有世仇的姚姓人家愿将女儿嫁过来,这姚家女儿叫姚小棉。小棉爸老实软弱,一任小棉妈和村里几个男人私通。这正好是她和邻居屡屡吵架的短处。每每因鸡猪猫狗起事,都因男女之事骂终。小棉和曹家婚事订下后,又和邻居吵了一架。两个妇女因丢鸡之事又骂开了,几个回合下来邻居见话亏,又揭人短:“鸡跳别人墙,人可跳你墙嘛。你扯平了,谁不欠谁。”小棉妈一时语塞,气得身子抖,谁知小棉一步上前,骂出的话更绝:“你男人坐牢都八年了,你连个野汉也拉不下,你看你长得那恶鬼模样子,也不尿泡尿把自个儿照照,还在人前说话呢。”小棉此言一出,邻家女人一时语塞,围观的邻里乡亲哄地都笑了。有人说,“猪下了象了,一窝比一窝强,别看小棉是个姑娘,嘴头却比刀子还厉害。”还有人说:“咱人长得不行,就甭往人前闪,骂两句就反不上话了。”邻居女人闷了一会儿,竟哇的一声哭了,转身回了屋。女人的公公气得嘴唇哆嗦,跑出来喊:“把你个臭嘴,往烂撕!”看热闹的人都放声笑了。老头手刚扬起就被身边的一只手抓住,猛往后一折,把老汉摔了个跟斗。来的人正是曹长民:“咋,我看你是活够了,你敢把小棉给我动一指头,我算你是个牛牛娃!”老汉见状,明白了邻家这小女子的来头,眼睛一闭,装着昏死了,长民上前踢了一脚:“你少耍死长虫,拿你这棺材瓤瓤还想给谁中人命,滚!”又对着围观的人撂话说:“小棉,从今往后,谁敢在你家头上磕烟袋锅锅,看我把他屎尿打不出来着!”
  自此这姚家在村里伸直了腰,邻居多占的宅基让出来了,垒歪的院墙拆了重砌,伸过墙的树赶忙砍了梢股,猪进了圈,鸡回了笼,狗套上了铁索,屋脊换了图腾并扭转了禽头方位。人见面也低眉顺眼了,嘴上也主动搭话了,姚家的小娃娃也长得乖了,牛毛也顺溜有光了,公鸡叫的鸣也是时候了,母狗的尾巴也摇得性感了。一女出嫁,换得全家族的扬眉吐气,其势不亚于文姬远嫁、昭君出塞。
  45。
  砖厂在表姐孙英的撮合下,强行承包给了曹长民。消息比砖出窑要快,前来买砖的人陡然减少,这家人的歪名太大,当初交预付款订货的人纷纷要求退款。长民说:“这不是成心拉我的架板吗?谁要退款没门儿,要么,你把砖坯子拉走。”结果一些眼亮的人干脆按数拉了没进窑的生砖坯,垒个猪圈墙什么的。砖坯很快完了,后面来的人要钱,长民一笑:“抢完砖坯拉土方嘛,回去垫个猪圈什么的。”果然有人就拉土。一些远路的人只好眼睁睁盼砖出窑,有人打探着问,长民就说:“谁有耐心了就等,反正砖我是不用一块,全都给烧窑的民工顶工资。”这些人就自认倒霉,叹气走了。砖烧出来了,由于钢炭质量差,火头过猛又没耐力,有的砖烧成了绛色,有的还是黄白两搅。长民把干活的民工召集来说:“你们看自己的好手艺,把砖块烧成了啥熊样子!反正是没人要了,这一年多的工资就用这货色顶了,每人三万砖,赶快拉,咱们谁也不欠谁的。”这些烧砖的民工都是四川人,眼看着年关到了,等着老板发钱回家,窑主却给成这瞎瞎砖,卖又卖不过,几千里路隔山渡水咋成。就起哄论理,长民叫来他爸曹子升和两个弟弟二民、岁民一顿好打,打得领头闹事的在窑场睡了十来天,也不给看病,还给村上人说这四川民工头人瘦硬,偎偎擦擦的,背着摞砖还对他媳妇小棉性骚扰,没打死算便宜他了。民工们把问题反映到乡政府,有孙英从中作梗,乡上干部也拿这家人没法。这些外地人也就不敢再惹,抹着眼泪喟叹着走了。腊月根了,人们在积雪覆盖的机耕路上看着外地民工背着铺盖卷逆风而行,凌厉的西北风裹着一句句悲怆的咒骂声:“挨千刀的龟儿子!吃枪子的龟孙子哟。”
  长民望着刚出的一窑黑砖,一阵大笑,一家八口搬的搬,垒的垒,很快在窑场盖了三间平房,锁了家门从村里迁来,自此,这五十亩地就归长民一家耕种了,他也不种庄稼,全都栽成红苕,每年下来拉着红苕到处卖,卖不了的就拉到河南换粉条回来再卖,成了远近有名的红苕专业户。一家人倒也忙得不亦乐乎。村民们一见这家的红苕年年卖大钱,都憋气得很,更何况这五十多亩地的公购粮、农业税还让全村人承担着,年年催公粮的时候有人就起哄抗着不缴,要乡上处理问题。乡上的人来,长民的理还蛮长:“我当初包窑的时候,他们胡乱说我的坏话,瞎了我的生意,拉了砖坯、挖了熟土土方,现在这地上打不成粮食,我们种红苕也是法儿他妈把法儿死了,没法子了。谁有意见咋不当着我的面提呢?你乡上能给我赔偿损失当然好。”乡干部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硬惹恶人,就把权力用在群众身上,说这是历史遗留问题,曹长民一家跟恶果一样,是你们这地方的出产,怪不得谁的。公粮嘛,还是非缴不可,不缴了就硬灌!把硬抗粮的人拉到乡治安办教乖。群众没法子,就都违心地把粮缴了。
  这样,各种笑话就又风起,说是有年曹子升和儿子长民去河南换粉条走了上月天气,回来的那天天都黑了,玲铛和小棉婆媳俩各端着一盘筛子,蹲在前院筛红苕粉喂猪,玲铛只问了一声爷儿俩饭吃了没,听说吃了就不吭声继续筛粉,儿媳小棉见婆婆不张罗着起来,也不好意思收拾,眼看天黑了,这爷儿俩都性急着想睡觉,就是不见婆媳俩收摊。先是长民憋不住了,走上前对着小棉说:“嗯!我倒把你这一摊子掀了!”话没落地,曹子升也跟着说:“你把你妈的也给她掀了!”谁知这话反让长民误解了,认为是当爹的撂下话了,他和后妈玲铛也可以乱来,这一家子就更热闹了。本来就有祖传秘方一说,说是曹子升前年想打小棉的主意,整天眼睛跟着小棉的屁股转,见长民不在家的时候,更是百般讨好,可这小棉就是装着不知道。迁到窑场,电线被贼割了,这家人又懒得花钱从村里拉电,三间房里都点起了煤油灯。夏天天热,门都敞开着,一次小棉睡觉懒得吹灯,就用手扇,连扇几下灯才灭了,这举动被公公曹子升隔着竹门帘看见了,以为儿媳叫他,待灯一灭赶忙跑了进去,结果被小棉骂出来了,讨了个没趣。回屋里摇头叹气的,玲铛听见后非但没打没闹,反倒吃吃地笑,曹子升就更纳闷了。玲铛说:“你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你办法不成,还怪挨娃的骂呢。”子升说:“那你说有啥好法子?”玲铛说:“只要你答应我一句话,我给你破窍。”子升说:“能行能行,你说啥都行”。玲铛说:“那你可不能因了个小棉把经济权交给长民。”“这还用说。”玲铛就趴在耳朵给子升教办法:“你今晚把劲攒着,明儿个我一大早起来,把馍笼子挂在小棉的炕头顶。你穿个大裤衩子,上去取馍,故意滴溜当啷的,如果她看见笑了,你就顺势溜进她被窝,如果不笑,说明人家不同意,你就少骚情。咱说好,把你的脸抠破了我可不贴不管。”子升第二天早上就上了小棉的炕,一下竟成了。回到自己炕上高兴地问玲铛:“你这绝方子是哪来的?”玲铛光笑不答,问得紧了,玲铛说:“咱爸原来就是用这办法勾引我的,咋着?”子升一听气得翻白眼,心想,我换了个二房,还是没逃脱老东西的圈圈,一骨碌翻身下床,把他爸曹二性的镜框像摔了个粉碎。骂道:“要不是怕人笑,我非把这老东西的坟挖了不可!”玲铛却笑了:“甭生气,气大伤身,这本来就是你曹家的祖传秘方嘛,有啥好生气的。”曹子升吼道:“滚,我家的名声都坏到你们这些骚娘们身上。”话音没落,玲铛一步上前,指着他的眉心说,“你少咋唬,家丑不可外扬,你再嘴上胡吣,等长民明儿回来,不把你的老熊皮剥了才怪哩!”曹子升一听,噤声了。
  46。
  绛水乡领导之间的矛盾,轻易就把县上几个领导牵扯了进去。邱日照、王法、阎成云、黄录、组织部的刁永生以及绛京区委的焦彬,都自觉不自觉地掺和到了里头。王法想把绛水的事情朝重大事情上摆,给空降下派来的邱日照出出难题,这些人满口理论还善弄权术,一遇具体事务就成了白铁刀,政绩要滑下来,他也就不好再在终南呆了。地方上这事,没两把刷子还想挑梢,成心是耽搁地区的发展嘛!阎成云却想在这些事上出出风头,树立自己一种不怕棘手事、主持公道的形象,为换届当县长制造舆论,趁势取代书生气十足的黄录。刁永生瞅着楼上想当纪委书记。焦彬失势扫兴几年,死灰复燃想上组织部长这个肥缺,现任的柏恩治部长光听一把手的,上上下下对他都有怨气。他得一直把王法跟紧,一旦时机成熟也好由他组阁到身边。这也难怪,官场这台机器,身心一旦被传输带牵引,向上拼命努力甚或钻营就成了本能。这样,所谓的政绩和工作表现也就成了匕首投枪。这也是将近一年来,他们在对绛水乡的一系列问题上都很关注、调查处理起来也很卖力的原因。
  关建堂整日价思忖着如何斗倒杜康、何岸,他的优势是通天,把对手在上边搞臭,再就是发现新的问题,寻找斗倒对手的机会。杜康近来一直闷闷不乐,自从几个干部撕扯了关建堂以后,他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县上领导不会轻易把此事放下,会说这是他和何岸蓄意制造的事端,是打联手排挤关建堂,削弱党的领导。
  河东村的窑场的陈事终于又爆发出来了。
  绛河岸边这些村子顺河都有些水稻田,每年秋收后,政府都要从群众中收缴一部分大米,这些大米的去向不明,借口是给市县城镇居民供应,可他们凭粮本购到的都是些从南方运回的双季稻籼米,颗粒大、黏性小,吃在嘴里味同嚼蜡。绛河岸边的大米属粳稻,颗粒饱满而短小,一年一茬,油性强,据说清代还进贡过朝廷。由于产量小,每年收到粮站,都被各级干部们向上送了礼。愈是珍贵愈不好征购,尤其是在有棘手问题的村子,要求乡上解决遗留问题,成了群众不愿意上缴大米的理由。群众对曹长民一家多占地卖红苕,却一直让群众承担公粮再度起事,他们一方面抗粮不缴,一方面集体上访,让乡上解决问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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